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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号“花蝴蝶”

2017-06-28朱泽举

传奇·传记文学选刊 2017年6期
关键词:响尾蛇花蝴蝶碉堡

朱泽举

1949年平津战役前夕,天津的反动派势力构筑城防工事,在82华里的城防线上开挖了宽12米,深25米的护城河,建造碉堡达300多个,埋设地雷万余枚。天津城防司令部司令陈长捷下令在原本已经加固的城防基础上,又进行了大规模扩建,号称大天津堡垒化。整座天津城像穿上了一件坚硬无比的盔甲,静静地等待着大战的来临……

机密钥匙

保密局天津站档案股股长朱天萧此刻正在歌舞厅的洗手间里发愣,外面灯光摇曳,人声鼎沸。今晚是吴站长的48岁生日,站里不当班的同事和天津各界的达官显贵都来了。生日舞会正是热闹的时候,朱天萧却一点儿也热闹不起来。

一个月前,朱天萧接到上级“鲤鱼”传来的消息,要她盡快搞到天津市的城防工事图。辽沈战役胜利后,东北野战军的兵锋直指天津,解放天津已是迫在眉睫。只要能拿到城防工事图,就能掌握整座天津城的城防部署情况,攻城就会容易很多。

朱天萧知道站里就有一张城防工事图,是前段时间城防构筑委员会提交上来的,最近几天就要送到城防司令部去。现在图纸就放在机要室的保险柜里。开启保险柜的钥匙有两把,一把在吴站长手里,根本没有机会下手!另一把在机要室主任何敬忠手里,他一直随身挂在腰间的钥匙扣上。朱天萧接了点凉水洗把脸,心想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今晚无论如何要拿到钥匙!

重新补了妆,朱天萧回到舞厅,目光扫了过去,只见何敬忠靠在角落的沙发上,嘴里“咿咿呀呀”的,显然是喝高了。朱天萧又端了两杯洋酒过去,轻轻推了他一下,一脸媚态地说:“何主任,我陪您再喝一杯。”何敬忠双眼迷离:“原来是朱小姐呀,别人的酒我可以不喝,但你朱小姐的酒我一定得喝。”说着拿起酒杯一仰脖子灌了进去,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朱天萧笑着说:“何主任,您醉了,我先送您回站里吧。”

两人坐车回到站里,朱天萧将他扶到办公室,说道:“何主任,您先休息一下。”何敬忠早已经烂醉如泥了,睡得死沉死沉的。朱天萧试着叫了几声“何主任”,见他没反应,又看四下无人,连忙轻轻地跪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拿起他腰间的钥匙扣,找到开保险柜的那把钥匙后在早已准备好的一块印泥上按了正反两面。做完这一切,朱天萧又将钥匙擦了擦,确定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才走了出去。

过了一阵子,何公馆的轿车来了。一个佣人将何敬忠扶进了车里。见轿车驶远了,朱天萧才快步来到不远处的一家锁匠铺里,将印泥递了过去:“按这个印子把钥匙赶紧做出来,我急等着用。”铺子里的老锁匠接过印泥看了看,来来回回鼓捣了一阵子,一把钥匙就递了过来。朱天萧付过钱,看看表已近11点钟,扭头快速向站里走去。

跟门卫打过招呼,朱天萧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取出一副白手套戴上,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来到机要室的门旁,插进一根细铁丝一鼓捣,门就开了。保险柜就镶嵌在何敬忠办公桌后面的书架里,朱天萧曾经看到过何敬忠从里面取文件,还特意记住了他拧钥匙的手势。她快走几步,推开一个暗格,就看到了保险柜。朱天萧取出钥匙插进锁孔里,一只耳朵贴在保险柜上仔细听,一只手小心地拧动着钥匙,只听“咔”的一声,保险柜像是打开了。

朱天萧平复了一下紧张的情绪,轻轻伸手去拉,保险柜的精钢门却纹丝不动,她心里暗叫不妙,忽听长长的警报声响了起来。坏事了!肯定是触动了保险柜里面的警报装置!警报声越来越响,朱天萧知道整个天津站里的特务马上就会聚拢过来。她几步出了机要室,正要下楼,“哒哒”的脚步声就已响了起来,大批的特务就要冲上来了。

朱天萧一愣神,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见身旁蹿出来一个人,是情报处的方处长!他二话不说,拉起她就往楼上跑,两人一口气跑上五楼,来到天台上。只见方处长掏出手枪,快速说道:“来不及啦,快打我一枪!”朱天萧一时不知所措,方处长当机立断,朝着自己的左胳膊开了一枪,顿时血流如注,又一扑将朱天萧扑倒在地上。

恰在此时,一大帮特务冲了上来,只听方处长大叫道: “快追!那人从东面跳到旁边的楼顶上去了!”好几名特务跑到天台边往对面看,只见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方处长用手捂住伤口,喝道:“愣着干什么?一群废物!还不赶紧去追!”一群人又风风火火地下楼去了。朱天萧爬起来,这才明白方处长刚才的用意,扶着他找到一家医院包扎了伤口。出了医院,方处长说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说话。朱天萧一时也弄不清他的真实目的,但毕竟他刚刚救了自己一命,只得带他来到自己的出租房里。

同壕战友

关好门后,方处长说道:“同志,你是‘花蝴蝶吧?”朱天萧一时不置可否,自己的代号的确叫“花蝴蝶”,但眼下对方是敌是友还分不清,她只能装傻充愣。方处长急切地说:“同志,我是‘响尾蛇啊!上次执行陈公馆的暗杀行动时我还给你传递过一封密信呢。我们本是同壕战友,可因为工作的特殊性,组织上一直没让我们正面接触。”

朱天萧将信将疑,让他把密信的内容背出来。方处长笑了笑,把密信的内容一字不差地背了一遍,又递过来一张图纸,告诉她这是一张城防公路图。现在机要室的保险柜里存放的是城防碉堡图,图纸上详细标明了天津市城防的高度、厚度,壕沟的深度,碉堡的位置以及重机枪火力配置等,可以说是城防工事图里最重要的一张。

朱天萧这才相信对方的身份,跟他握了握手说:“你好,方同志。”两人商议后决定由朱天萧先将城防公路图送出去,再合力盗取城防碉堡图。方处长沉思一阵,说道:“把钥匙给我看一下。”朱天萧递了过去,方处长仔细看了看,说道:“这把钥匙是假的。我曾近距离看过那把钥匙,跟这把很像,但我敢断定,这把钥匙一定不是保险柜的机密钥匙。”

朱天萧一时难以置信。这么重要的钥匙何敬忠一定是随身携带,不可能放在别的地方。难道是自己印错了?愣愣神,朱天萧忽道:“我想起来了,何敬忠的钥匙扣上有个精致的金属盒,我想机密钥匙一定藏在里面。而外面的这把,是他用来混淆视听的。”方处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经此一事,何敬忠一定会提高警惕,想拿到机密钥匙恐怕会难上加难了。

两人沉默了一阵,方处长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何敬忠是个老戏迷,最近迷上了红盛班的戏子白牡丹,这两天刚好是白牡丹的新戏《白蛇传》首演,到时候何敬忠肯定会去捧场,但是不知道有没有下手的机会。朱天萧目光锐利,决绝地说:“不管了,到时候再伺机而动吧!解放天津城的战斗马上就要打响了,城防碉堡图非常关键,我们一定要搞到手!”

方处长想了想说:“那好,我再回去想想,如果有消息我会通知你。还像上次陈公馆的暗杀行动那样,你去老地方取就行了。”档案股平日里和情报处分在两栋大楼里办公,在此之前,两人在站里连活都没说过,突然在站里直接联系恐怕会引人怀疑。而且站里到处都是特务,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朱天萧不禁夸道:“方同志,还是你心细啊,我根本没考虑到这点。”方处长笑了笑。送走方處长后,朱天萧睡了一会儿,天就亮了,洗漱一下就去站里上班了。

中午吃完饭,朱天萧借故出去公干,来到城北的一座荒废的寺庙里,正门前的院子里栽了一棵老榆树。揭开老榆树下面的一块方砖,看到一封信。朱天萧抽出信,只见上面写着:今晚7点和气茶馆碰面。朱天萧看完将信销毁了,刚走到庙门旁,一个人影闪了进来。她快速拔出配枪正要扣动扳机,那人摘下墨镜,竟然是自己的上级“鲤鱼”!

朱天萧诧异了一下,将城防公路图递过去,又详细将夜盗图纸遇到“响尾蛇”及今晚7点和“响尾蛇”碰头的情况说了一遍。“鲤鱼”仔细看了看图纸,沉吟了一阵说:“这张图纸有问题,华北城工部已经获取了城防公路图。你刚才说图纸是‘响尾蛇交到你手上的?据我了解,‘响尾蛇已经半年多没跟组织联系了,组织上以为他已经……”

朱天萧吃了一惊,“鲤鱼”沉默一阵,指示她小心行事,千万不要再和“响尾蛇”联系,等他回去调查清楚后再作部署。现在正值关键时期,要时刻提防敌人设下的陷阱。两人分手后,朱天萧下了班直接回到家里,没有去和气茶馆。

“响尾蛇”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已经叛变了?朱天萧躺在床上,左思右想不得要领。快要睡着的时候,忽听见“嘭嘭嘭”的砸门声,朱天萧披上衣服,警觉地握紧配枪靠到门边,低声问是谁。

没想到来人却是“响尾蛇”!“朱同志,快开门!”朱天萧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门,只见“响尾蛇”浑身是血,看样子伤得很严重。刚才“响尾蛇”在和气茶馆里等朱天萧,谁知道等来的却是几名黑衣人。那几名黑衣人进门后就持枪射杀,若不是他身手敏捷跳窗逃了出来,此刻早已被子弹打成筛子了。

听“响尾蛇”讲完,朱天萧彻底糊涂了。“响尾蛇”问道:“朱同志,你怎么没有按时赴约呢?还有,你是不是把我们碰头的时间、地点告诉别人啦?”朱天萧下午听了“鲤鱼”的话,开始对“响尾蛇”产生怀疑,对他的提问当然是缄口不言。“响尾蛇”摇了摇她的胳膊,怒气冲冲地说:“好!你们都把我当叛徒啦!”

这城防工事图不止一张,华北城工部分别派了几拨人分头获取不同的图纸。“响尾蛇”老早就收到上级老齐的指令,让他设法从工务局里获取图纸。“响尾蛇”就觉得奇怪,自己明明潜伏在保密局天津站里,如果直接获取站里的那张图纸岂不是更容易?老齐还当面批评过他,叫他不要多问只管行动。

可“响尾蛇”倔脾气上来了,非要问个明白不可。老齐太了解自己这个下属了,工作能力很强,但有个缺点,什么事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于是,他透露天津站里的图纸组织上已经安排了另一个人获取,对方的代号叫“花蝴蝶”,就是上次陈公馆暗杀行动中自己传递密信给她的那个人。老齐还要求他对“花蝴蝶”的情况一定要绝对保密。因为“响尾蛇”认识工务局里的人,所以组织上分派他获取工务局里的城防工事图。

不料自那次接头后,“响尾蛇”再也联系不上老齐了。城防公路图到手后,他迟迟送不出去。昨天晚上在站里值班时,看见朱天萧跟何敬忠一起坐车回来,后来又看到朱天萧偷偷溜进了机要室,“响尾蛇”猜测她很可能就是华北城工部安插在保密局天津站里的另一位同志——“花蝴蝶”。直到警报声响起,“响尾蛇”才肯定朱天萧就是“花蝴蝶”。

眼见自己的同壕战友命悬一线,“响尾蛇”不能见死不救,所以才有了昨天晚上出手救她的一幕。说完这些,“响尾蛇”望着她说:“事到如今,你还不相信我么?”朱天萧愣了愣说:“我们碰面的消息我只告诉了我的上级‘鲤鱼。”“响尾蛇”猛地一阵咳嗽,吃力地说:“朱同志,不管你信不信,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的上级‘鲤鱼只怕已经叛变了!”

啊?“鲤鱼”叛变了?!朱天萧走上革命道路,“鲤鱼”是她的领路人,教会了她很多东西。想到这点,朱天萧低吼道:“不!不可能!他绝不会叛变的!”再去看“响尾蛇”,头已经歪到了一边,看来刚刚说完话就已经断气了。

惊天阴谋

局势越发波诡云谲。还是先把“响尾蛇”的尸体处理掉,不管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他毕竟救过自己一命。朱天萧从房东那里找来一辆推车,趁着四下无人,把尸体往外拉,忽然,她发现尸体的左手一直插在黑风衣里层的口袋里。这个姿势很奇怪!朱天萧愣了愣,立马走过去移开尸体的左手,插进口袋里一摸,是一张小纸片:逢周五上午9点,红浪漫咖啡厅。

看来“响尾蛇”在临死前是想把小纸片掏给她的,可惜还没掏出来人就断气了。可是小纸片上的字是什么意思呢?朱天萧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会不会是“响尾蛇”和上级老齐约定的接头时间和地点呢?如果是那样的话,“响尾蛇”临死前是要告诉她,让她去与他的上级老齐接头。

犹豫了一阵,朱天萧决定还是去一趟红浪漫咖啡厅,刚好明天就是星期五,万一老齐出现了呢?打定主意后,她摘下尸体左手上的一块银色手表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响尾蛇”死前跟她说起过,银色手表是老齐送给他的。处理完尸体后,她就睡下了。

这一觉竟睡得特别沉,睁眼一看银色手表,都快八点了。朱天萧匆匆收拾了一下后出了门,到门口叫了辆人力车坐了上去,人力车跑出几条街,在一个拐弯处,她猛然发现身后有一辆人力车正跟着她,上面的乘客穿着一身黑西装,帽檐压得很低。莫非是在暗中跟踪自己?朱天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低声指挥车夫左拐右拐,又穿了几条街来到一处自由市场。此时正是人多热闹的时候,朱天萧付了钱一头扎进市场里。来回折腾了一番,她终于将对方甩掉。又走了一阵子,她来到红浪漫咖啡厅,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此时咖啡厅里没多少客人,朱天萧拿勺子搅着杯中的咖啡,不时瞄着周围的动静和左手腕上的银色手表。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都过了九点钟了,还不见老齐出现。正等得不耐烦,忽听一个温和的声音说:“这位小姐,您的手表好漂亮,能帮我看下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吗?”朱天萧扭头一看,身旁站着一位四十来岁的儒雅男人,戴一副金丝眼镜,穿着一身灰西装,手里拎着一个灰皮包,正盯着自己的银色手表。

朱天萧的第一反应是,面前的这个人就是老齐,“响尾蛇”曾经跟她详细形容过老齐的相貌。她礼貌地说了时间,对方说了声“谢谢”,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低声说:“我是老齐,前段时间出了点意外,所以没有按时过来接头。‘响尾蛇呢?你是谁?怎么会有他的银色手表?”朱天萧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简要说了。老齐听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扫了下四周,坐到她身旁,然后从灰皮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翻到扉页,里面赫然夹着一张薄纸。

老齐低声说:“这是‘响尾蛇的证件,我可以证明他是我党的优秀同志。解放天津城的战役即将打响,这原本是给他安全撤退时用的,现在看来他用不上了。”

朱天萧听完如遭电击,心里万分内疚。如果不是自己泄露了和“响尾蛇”接头的信息,只怕他不会暴露牺牲。老齐安慰道:“现在不是内疚的时候,华北城工部加急命令:尽快获取城防碉堡图,这张图纸至关重要,要不惜一切代价搞到手。照目前的情况分析,‘鲤鱼八成是叛变了,那他为什么没有立即揭发你呢?只有一种解释,肯定是另有图谋。”顺着这个思路推想下去,两人就想到了城防碉堡图。看来对方是想在图纸上大做文章。沉默了一阵,朱天萧又说了来的路上被人跟踪的事,老齐叮嘱她千万不能和“鲤鱼”接头了,而且保密局也不能回了。两人商议决定当晚红盛班碰头,见机行事。

当天晚上,朱天萧准时到了红盛班,见老齐早已在门口等着自己。两人并没有持票从正门进去,而是来到戏班后面从小门闪了进去,直接上了二楼。两人躲在角落里,望着下面,整个演出大厅和观众尽收眼底。

随着报幕结束,《白蛇传》开演了。只见台上演白素贞的戏子袅袅娜娜,妩媚动人,唱功更是了得,想必就是白牡丹了,台下前排当中坐着何敬忠,不时拍手鼓掌,眼珠子直溜溜地盯着台上的白牡丹。朱天萧扫了一眼,发现何敬忠周围坐了十多名观众打扮的特务,有几个自己还在保密局里见过呢。

一直等到戏演完,众人准备散场时,一名特务上前跟何敬忠耳语了几句,才带着其余的特务撤退了。看来这一大帮特务们是冲着自己来的。今天上午突然把自己跟丢了,特务们一定急坏了。

“鲤鱼”是华北城工部的老同志了,地下斗争经验非常丰富。他知道城防碉堡图交上去后,华北城工部的同志还会对图纸进行甄别,他们会找到“花蝴蝶”详细了解图纸获取的过程。谁都知道任何一个小小的失误都将酿成不可挽回的损失。“鲤鱼”很清楚,获取图纸的过程越艰难越曲折,华北城工部的甄别人员就越相信图纸是真的。所以才有了朱天萧第一次夜探机要室盗图失败的那一幕。朱天萧此刻才明白,从歌舞厅开始,何敬忠就跟自己演戲了。看来她这几天经历的一切都是预先设计好的,只有她自己还被完全蒙在鼓里。

此时,只见何敬忠径直去了后台,没多久就跟白牡丹挽着胳膊出来了。出了戏班,何敬忠没坐自己的轿车,而是叫了一辆人力车跟白牡丹坐了上去。朱天萧和老齐也赶忙叫了一辆尾随其后,一直跟到一条偏僻的巷子里。前面的人力车在一家宾馆前停下了,何敬忠挽着白牡丹直接上楼去了。看来已经是熟客了。朱天萧和老齐也快速开了间房跟上楼,见他们进了203房间。

少时,一名服务生端着酒菜上了楼。老齐看准时机闪过去,手枪藏在袖子里顶着服务生的腰部,暗道:“别动!动就打死你!”那服务生吓坏了,老齐将他拉到一旁的房间里,一抬手将他敲晕了过去。

老齐说道:“我先进去控制住他们。”朱天萧点点头,老齐快速换上服务生的衣服,端着酒菜来到203房门口敲门。

“谁?”老齐说道:“服务生。先生,您点的酒菜来了。”门开了,老齐快速闪进去,一只手端着盘子,另一只手端着枪,冷声道:“都别出声!”何敬忠和白牡丹大吃一惊,都乖乖地举起了手。朱天萧也闪了进去,快速将两人牢牢地绑在了一起。

“何主任,对不住啦!”朱天萧开始盘问何敬忠。不料何敬忠压根没见过“鲤鱼”这个人,他说自己的一切行动都是吴站长亲自安排的。自歌舞厅开始,每一步都是按照吴站长的指示执行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朱天萧和老齐对视一眼,只听朱天萧问道:“我问你,现在机要室保险柜里存放的城防碉堡图是假的吧?”何敬忠的眼神有些躲闪,朱天萧立马掏出配枪抵在白牡丹脑门上,白牡丹吓得花容失色,晕了过去。朱天萧私下打听过,何敬忠虽然有明媒正娶的太太,但自从遇上白牡丹后,就彻底被她迷倒了。

这招果然奏效!何敬忠一见白牡丹晕过去就慌神了,连忙全部招了出来。刚开始城防构筑委员会提交上来的图纸是真的,后来有一次被吴站长借去看了,两天后才还回机要室。何敬忠好奇地看了一下,发现图纸的关键部位已经被更改了。因为吴站长是天津站的老大,既然没跟他说,他当然也就不敢追问。果然不出他们所料,吴站长和“鲤鱼”就是想在城防碉堡图上来一个以假乱真。

朱天萧定定地望着何敬忠说道:“何主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作战参谋出身吧?”何敬忠没有否认,他确是作战参谋出身,而绘制地图是身为一名参谋的基本功。朱天萧冷不防给了他一下,将何敬忠打昏了过去,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何敬忠见过真正的城防碉堡图,那就干脆将他直接带回去,让他凭记忆绘出图纸。

老齐想了想,也只能这么办了。朱天萧说道:“老齐同志,你带着何敬忠迅速跟组织联系,我还要回天津站里去会一会我的上级‘鲤鱼,这样也可以引开他们的视线,好让你们安全撤离。”老齐忙说:“不妥,这样做太危险了,无异于只身入虎穴。”

朱天萧说道:“我已经决定了,一切以大局为重。而且‘鲤鱼这个叛徒危害性太大,必须想办法除掉,否则后患无穷。”老齐望着她决绝的眼神,知道再劝也没有用了,就叮嘱她一切小心。朱天萧点点头,走到何敬忠身边取下金属盒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藏着机密钥匙,她拿了钥匙,快速出了房门。

出了宾馆,朱天萧坐上人力车直奔站里。来到机要室,顺利地打开保险柜,拿到了绝密文件。打开一看,正是天津市城防碉堡图!朱天萧知道此刻周围已经布满了特务们,她装作很高兴的样子,快速离开了站里。

一个多小时后,朱天萧来到城北的破庙。到了正殿,只见泥塑菩萨前面是一个木佛龛,佛龛上的香炉里积满了香灰。朱天萧望了一会儿菩萨,镇定地说:“出来吧,我们彼此的时间不多了!临行之前总该道个别吧。”话音刚落,庙门外闪进来一个胖胖的男人,正是她的上级“鲤鱼”,身后还跟着十多名荷枪实弹的特务。朱天萧转过身望着“鲤鱼”,淡淡地说:“在保密局里工作三年多,什么样离奇的事都经历过了。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上级有朝一日会叛变革命,成为一名为人所不齿的叛徒!”

赤色红颜

“鲤鱼”没吱声,只是平静地望着她。朱天萧冷笑一声,说道:“怎么?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肯承认吗?”的确如朱天萧所料,“鲤鱼”是在执行一项任务时,被保密局天津站的特务逮捕的。刚开始“鲤鱼”殊死反抗,后来在威逼利诱下,“鲤鱼”动摇了。“鲤鱼”叛变后,吴站长并没有立马给他任务,而是让他一直处于蛰伏状态。吴站长料到,随着目前的局势发展下去,战火迟早会烧到天津的。他要留下“鲤鱼”这枚棋子“待战事,见奇效”。

机会终于来了!“鲤鱼”接到华北城工部的指令,让他想方设法获取天津市的城防碉堡图。而这张图纸就存放在保密局天津站里。“鲤鱼”第一时间将消息汇报给了吴站长。吴站长知道后,高兴得手舞足蹈。这可是天赐良机,他可以利用城防碉堡图大做文章了!

朱天萧不屑道:“所以你就想到了利用我去盗取一张假的城防碉堡图,然后你再把假的城防碉堡图送交华北城工部是吧?”

“鲤鱼”吃惊不小,他没有料到自己的计划已被朱天萧洞悉。望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姑娘,“鲤鱼”突然觉得好陌生。不错!吴站长和“鲤鱼”的计划就如朱天萧所说,利用她来盗取一张假的城防碉堡图,然后由“鲤鱼”送交华北城工部。

解放天津的战役即将打响,天津市的城防工事图至关重要,而所有图纸里最重要的就是城防碉堡圖。华北城工部肯定会想方设法获取这张图纸,而图纸就放在保密局天津站里。据“鲤鱼”掌握的情况,只有“花蝴蝶”有执行这项任务的先决条件——她已经成功打入保密局天津站,而且安全潜伏了三年。

吴站长和“鲤鱼”老谋深算,令人伪造了一张城防碉堡图,将碉堡位置、火力配置等重要信息全部作假。他们之所以大费周章地精心布局,就是要保证整个过程不出任何纰漏。他们的最终目的不但要将这张假的城防碉堡图送到华北城工部,而且要华北城工部相信图纸是真的,并且上报东北野战军天津司令部。可以想象得到,如果对方按照这张图纸展开攻击的话,必将损失惨重。

朱天萧望着“鲤鱼”说道:“何敬忠去红盛班看戏也是你们安排好的吧?”“鲤鱼”正要说话,庙门外却出现一个人,是吴站长!只听他说道:“当然!既然是演戏,就要演得逼真。至于何敬忠嘛,他只是整个计划中的一枚棋子而已。”“鲤鱼”望着朱天萧,劝道:“花蝴蝶,只要你肯投降,配合我们完成此次计划,吴站长不会亏待你的,你所得到的将是你想都不敢想的。”

夜色如墨,几名特务向她靠了过来,朱天萧面色冷峻,忽地拔出佩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吼道:“都别动!”“鲤鱼”阴险地说:“花蝴蝶,你不要以为自杀就没事了。你死了我可以直接向华北城工部汇报说你为了完成任务牺牲了。当然,情报甄别时会有点麻烦,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麻烦。”

朱天萧望着“鲤鱼”,说道:“你过来,我有句话要告诉你。”“鲤鱼”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了几步,朱天萧冷声道:“我真后悔,如果不是我的无知,‘响尾蛇就不会暴露牺牲了,所以——”“鲤鱼”追问道:“所以怎么样?”

吴站长和“鲤鱼”原本的计划,是让“花蝴蝶”第一次夜探机要室失败,然后在红盛班里得手,接着由她将假的城防碉堡图交到“鲤鱼”手里,再由“鲤鱼”递交到华北城工部。获取图纸的过程如果是这样,那么一切都合情合理了,也经得起华北城工部的工作人员甄别。

不料,意外还是发生了。“花蝴蝶”第一次夜探机要室时,竟然半路杀出个方处长!当晚方处长救下“花蝴蝶”时,吴站长和“鲤鱼”一时都懵了,猜不透方处长的身份和真实动机。后来发现方处长和“花蝴蝶”私下秘密接头,两人非常害怕,生怕方处长打乱了他们早已制定好的计划。

于是,“鲤鱼”就跳了出来,和“花蝴蝶”见面,探听两人的虚实。“花蝴蝶”当时毫无防备,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鲤鱼”听完之后非常震惊,万万没想到华北城工部在保密局天津站里还潜伏着另外一名同志。因为怕“响尾蛇”妨碍计划,吴站长和“鲤鱼”当即决定,立马对“响尾蛇”下手,所以才有了“响尾蛇”在和气茶馆突遭袭击的一幕。

他们派了五名行动队的杀手去执行刺杀“响尾蛇”的任务,谁知道还是让“响尾蛇”跑了。吴站长紧急命令全城搜捕,不想一无所获。等特务们赶到朱天萧 的出租屋时,朱天萧已经处理完“响尾蛇”的尸体睡下了。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吴站长和“鲤鱼”没有轻举妄动。待第二天早上朱天萧外出去和老齐接头时,才有一名特务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却跟丢了。吴站长和“鲤鱼”慌了,派了大批特务去了红盛班。谁知朱天萧还是没有出现。

等朱天萧带着机密钥匙重新出现在天津站里时,吴站长和“鲤鱼”一时搞不清状况了。眼见朱天萧朝着破寺庙的方向走去,“鲤鱼”还天真地认为计划没有出现纰漏。因为他和朱天萧事先约好的,一旦拿到图纸,火速送到破寺庙里。“所以,我要为他报仇!”“仇”字刚说完,朱天萧抬枪射向正殿里的佛龛下方,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座寺庙爆炸开来,巨大的冲击波将庙里的几个人掀飞了起来。自从成功打入保密局天津站那一天起,“花蝴蝶”就在寺庙的佛龛里装了炸药,她深知地下工作的危险性。万一有朝一日自己暴露了,她宁愿粉身碎骨,也不愿做一名俘虏。

数日后,天津城顺利解放。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老齐手捧一束白色的鲜花,一个人来到郊外的一座新坟前。放下手里的鲜花,老齐说道:“花蝴蝶,我是特意来告诉你,天津城已经解放了。”

当时,老齐将何敬忠带了回去,通过耐心地做他的思想工作,何敬忠彻底动摇了,凭记忆绘制出了城防碉堡图,连同其他线上的同志得到的图纸,终于绘成了一张完整的天津市城防碉堡图。凭借掌握的可靠情报,东北野战军仅用29个小时就攻破了固若金汤的天津城,再一次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本刊责任编辑 吴 俊〕

〔原载《乡土·野马渡》

2017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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