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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琴察:意大利的中场时刻

2017-06-26千江月Summer

中国国家旅游 2017年6期
关键词:巴乔帕拉建筑

千江月+Summer

意大利,印象中总是和他们的足球一样:铜头铁脚豆腐腰。从古罗马的辉煌,到中世纪唯一的明灯、文艺复兴前期的绝对领袖---佛罗伦萨,而威尼斯和米兰承载的当代时尚和艺术同样可圈可点,但在那之间却往往给人乏善可陈的印象。之所以有这样的印象,大概是因为你还没去过维琴察(Vicenza),从那里“中场时刻”走出的建筑艺术影响了整个近现代西方世界。这个隐藏在巴黎-米兰-威尼斯“东方快车”之路上的小城,就像这座城市的骄子罗伯特·巴乔,在意大利的版图上,也是位承上启下、又独树一帜、绝无仅有的天才九号半。

“意”国他乡,和“清华”不期而遇

和欧洲大部分小城一样,维琴察的火车站也位于老城边缘,这样既方便、又保护了历史风貌的完整。然而,下了火车之后,我被汽车接上,却南辕北辙朝着城外驶去。向导Victoria是位随家人在当地多年的北京姑娘,先前的交流中知道我混迹帝都“宇宙中心”五道口多年,于是到了维琴察的首站就计划先“回家”看看。

寒暄几句的功夫,车停了。“到了,你看!”只见主体为正方形的一座建筑,每个角都方方正正、每侧的外貌都一模一样,像是罗马万神殿被复制后围合而成,正方形的主体上还有个类似教堂的半圆穹顶,再加上后面一望无际绿油油的草坪,如果眼前建筑的颜色不是米黄而是砖红,那就真穿越回了清华大学的标志建筑——清华礼堂。

这就是Rotonda,中文名称为圆厅别墅,也是建筑大师安德里亚·帕拉第奥(Andrea Palladio)最著名的作品。建成这样不只是为了符合初代主人梵蒂冈主教的身份,“天圆地方”更是整个欧洲哲学、数学、几何学与建筑学的基础。这让我一下子想起了达·芬奇名作《维特鲁威人》。而作为文艺复兴后期意大利唯一的主将,帕拉第奥站在达·芬奇和维特鲁威两位老前辈的肩膀上又进了一步,利用建筑释译方与圆奇妙的关系。

清华礼堂1917年由美国人主持设计建造,是仿自弗吉尼亚大学的圆厅会堂,除了门廊略有不同之外,几乎就是弗大圆厅会堂的翻版。算起来清华礼堂得称维琴察这座圆厅别墅为老祖宗了。后者作为欧洲乃至西方第一座四面相同的建筑,启发影响了新大陆的建设,就连美国总统官邸白宫也不例外。作为曾经的白宫主人,美国前总统杰斐逊就是帕拉第奥的头号“迷弟”,而这位迷弟则全面超过了他的偶像,甚至和达·芬奇不相上下,不仅是美国杰出的律师和政治家,也是自学成才的发明家、农学家、数学家和建筑大师——不仅以圆厅别墅为蓝本建造他的庄园蒙蒂塞洛,同样以其为蓝本,为亲手创办的弗吉尼亚大学设计了端庄朴素的圆厅会堂。而在回忆录中,杰斐逊多次提到,最令其不忍释卷,对其影响最大的一本书,正是帕拉第奥所著的《帕拉第奥建筑四书》。

從古罗马经中世纪到三杰领衔的文艺复兴前期,意大利一直在西方文明中居于领导地位。但到了16世纪之后,由于新航路的开辟和新大陆的发现,地中海变成了内湖,意大利也从文明输出国日益沦为文明输入国。而作为西方第一位摆脱了其他身份的纯建筑师,帕拉第奥是前述时代大势之下唯一仗剑而行的逆行者,可谓是意大利作为世界级强国最后的守卫者;而之于维琴察,他的角色则是化腐朽为神奇的国王。

从“北方最乏味”到神圣愉悦之城

最早对维琴察的印象,来自意大利著名作家邓南遮的那句“美丽的维琴察呀,是神圣的,也是愉悦的”,然而达·芬奇的笔记里却无情地称这里是“整个北方最没特点的乏味之城”。这两位靴子国大贤若不是有一个说了昧良心话,就只能说是这之间几世纪的时间差让这座城市有如“女大十八变”一般。而改变这座城命运的,绝不仅仅是流水带着那光阴的故事,而更要拜帕拉第奥的巧思妙手所赐。1994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公布首批世界遗产,维琴察也在其列,而和其他城市一般以“历史中心”入选不同,维琴察的入场券是“帕拉第奥建筑”。

仅仅在中心城区,帕拉第奥就留下了24座不朽作品。这座至今也才10万人口的小城,被称为“帕拉第奥之城”一点也不为过。然而在他生活的16世纪,威尼斯共和国内部可谓是竞争激烈,别看首府威尼斯势大财雄,大学城帕多瓦和以罗马正统自居的维罗纳也都有不服的资本;相比之下只是作为贵族富人后花园的维琴察,起初也的确是最没特点的一个。而帕拉第奥这位帕多瓦人却为维琴察奉献了终生,某种程度上也是知遇之恩所致。

本姓Gondola的帕拉第奥出身微寒,这个磨坊工人的儿子三岁时就开始做石匠和泥瓦匠学徒,后来到维琴察打工,直到30岁那年,为维琴察贵族特里希诺(Trissino)伯爵重修别墅时,特里希诺伯爵发现这个年轻人才华出众,绝不是个普通工匠,于是鼓励并资助他学习文学艺术、古罗马建筑和科学,同时把他带进维琴察上流社会,这又是一段米开朗基罗和美第奇式的伯乐佳话。说起来,就连帕拉第奥这个名满天下的姓氏也是特里希诺伯爵赐予——他意识到Gondola这个姓氏可能会成为帕拉第奥融入上流社会的障碍——中世纪的平民没有姓氏,而磨坊工人家庭就拿运面粉的小船,也就是去过威尼斯的游客都熟知的“贡多拉”当作姓氏。而取代那个典型社会底层人姓氏的,是希腊胜利和智慧女神雅典娜的罗马名字Pallas的阳性变体。

如果说在帕拉第奥作品中,开枝散叶最广的是圆厅别墅,那么帕拉第奥大会堂(Basilica Palladiana)无疑才是领衔的大主角。它又称维琴察大会堂,坐落在城市中心的领主广场(Piazza Signori)上,是维琴察的绝对地标。足有十几层楼高的钟楼更是在西方老城罕见地超越了教堂尖顶的高度,这也让Basilica这个词同样罕见地超越了大教堂这个通用的译名和含义,而回归了“庄严的古典主义大型公共建筑”的本义。

惊叹完16世纪就有如此之宏伟建筑之后,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一层外立面和二层平台似乎并非严丝合缝地对上,下面的柱头之间距离也似乎都不一样,这可是承重结构!还好,不用我杞人忧天,人家安全存在快五百年了。在一张白纸上画出最新最美的图画不算什么,帕拉第奥奠定其建筑祖师地位,正是凭这一“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代表作。

原来,建筑早在帕拉第奥出生前就已存在,最先是法院和市政厅,在其中一部分坍塌之后,建筑大师被委托来主持重建工作。在重建中,旧建筑被添加了包括凉廊和柱廊的白色维琴察石外壳;登上二层平台,四周被一圈雕刻神祇立像包围,坐在其下喝杯咖啡遥看全城和远处的阿尔卑斯山余脉,“头上三尺有神明”的感觉明显;平台中间的小礼堂美轮美奂,听说之前刚刚举办过婚礼和舞会,而此刻站在空无一人的礼堂中央,不难想象建筑本身为典礼的盛大和神圣加分不少。

但让老旧焕发新颜又绝非锦上添花那么简单:由于原先的建筑结构已经确定,外立面开间的比例并不适合古典的卷柱式构图。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帕拉第奥在每个开间中央按照比例,将卷脚落于两根独立的小柱上,通过这种手法,将每个开间分为三个小开间,加上左右上方为了视觉平衡挖出的圆洞,构成了极富韵味的“帕拉第奥母题”。站在凉廊中,白色的双柱与红砖拱廊的色彩对比,让人想起那句中国古语:红马白驹,并驾齐驱。而两骑绝尘的视线尽头,一座雕像做思考状,不是别人,正是帕拉第奥。这座城堡形状的大会堂落成时,他已逝世。后人让这位城市之父以这种方式守护“我的城堡我的城”,无疑是最好的纪念。

从“北方最乏味”到神圣愉悦之城

最早对维琴察的印象,来自意大利著名作家邓南遮的那句“美丽的维琴察呀,是神圣的,也是愉悦的”,然而达·芬奇的笔记里却无情地称这里是“整个北方最没特点的乏味之城”。这两位靴子国大贤若不是有一个说了昧良心话,就只能说是这之间几世纪的时间差让这座城市有如“女大十八变”一般。而改变这座城命运的,绝不仅仅是流水带着那光阴的故事,而更要拜帕拉第奥的巧思妙手所赐。1994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公布首批世界遗产,维琴察也在其列,而和其他城市一般以“历史中心”入选不同,维琴察的入场券是“帕拉第奥建筑”。

仅仅在中心城区,帕拉第奥就留下了24座不朽作品。这座至今也才10万人口的小城,被称为“帕拉第奥之城”一点也不为过。然而在他生活的16世纪,威尼斯共和国内部可谓是竞争激烈,别看首府威尼斯势大财雄,大学城帕多瓦和以罗马正统自居的维罗纳也都有不服的资本;相比之下只是作为贵族富人后花园的维琴察,起初也的确是最没特点的一个。而帕拉第奥这位帕多瓦人却为维琴察奉献了终生,某种程度上也是知遇之恩所致。

本姓Gondola的帕拉第奥出身微寒,这个磨坊工人的儿子三岁时就开始做石匠和泥瓦匠学徒,后来到维琴察打工,直到30岁那年,为维琴察贵族特里希诺(Trissino)伯爵重修别墅时,特里希诺伯爵发现这个年輕人才华出众,绝不是个普通工匠,于是鼓励并资助他学习文学艺术、古罗马建筑和科学,同时把他带进维琴察上流社会,这又是一段米开朗基罗和美第奇式的伯乐佳话。说起来,就连帕拉第奥这个名满天下的姓氏也是特里希诺伯爵赐予——他意识到Gondola这个姓氏可能会成为帕拉第奥融入上流社会的障碍——中世纪的平民没有姓氏,而磨坊工人家庭就拿运面粉的小船,也就是去过威尼斯的游客都熟知的“贡多拉”当作姓氏。而取代那个典型社会底层人姓氏的,是希腊胜利和智慧女神雅典娜的罗马名字Pallas的阳性变体。

如果说在帕拉第奥作品中,开枝散叶最广的是圆厅别墅,那么帕拉第奥大会堂(Basilica Palladiana)无疑才是领衔的大主角。它又称维琴察大会堂,坐落在城市中心的领主广场(Piazza Signori)上,是维琴察的绝对地标。足有十几层楼高的钟楼更是在西方老城罕见地超越了教堂尖顶的高度,这也让Basilica这个词同样罕见地超越了大教堂这个通用的译名和含义,而回归了“庄严的古典主义大型公共建筑”的本义。

惊叹完16世纪就有如此之宏伟建筑之后,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一层外立面和二层平台似乎并非严丝合缝地对上,下面的柱头之间距离也似乎都不一样,这可是承重结构!还好,不用我杞人忧天,人家安全存在快五百年了。在一张白纸上画出最新最美的图画不算什么,帕拉第奥奠定其建筑祖师地位,正是凭这一“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代表作。

原来,建筑早在帕拉第奥出生前就已存在,最先是法院和市政厅,在其中一部分坍塌之后,建筑大师被委托来主持重建工作。在重建中,旧建筑被添加了包括凉廊和柱廊的白色维琴察石外壳;登上二层平台,四周被一圈雕刻神祇立像包围,坐在其下喝杯咖啡遥看全城和远处的阿尔卑斯山余脉,“头上三尺有神明”的感觉明显;平台中间的小礼堂美轮美奂,听说之前刚刚举办过婚礼和舞会,而此刻站在空无一人的礼堂中央,不难想象建筑本身为典礼的盛大和神圣加分不少。

但让老旧焕发新颜又绝非锦上添花那么简单:由于原先的建筑结构已经确定,外立面开间的比例并不适合古典的卷柱式构图。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帕拉第奥在每个开间中央按照比例,将卷脚落于两根独立的小柱上,通过这种手法,将每个开间分为三个小开间,加上左右上方为了视觉平衡挖出的圆洞,构成了极富韵味的“帕拉第奥母题”。站在凉廊中,白色的双柱与红砖拱廊的色彩对比,让人想起那句中国古语:红马白驹,并驾齐驱。而两骑绝尘的视线尽头,一座雕像做思考状,不是别人,正是帕拉第奥。这座城堡形状的大会堂落成时,他已逝世。后人让这位城市之父以这种方式守护“我的城堡我的城”,无疑是最好的纪念。

奥林匹克剧院,当然要上演光荣和梦想

沿着以帕拉第奥姓名命名的城市东西主干道Corso Andrea Palladio朝出城方向走去,经过布雷甘泽宫(Palazzo Breganze)、市立博物馆(Museo Civico)等帕氏作品,到了巴基廖内河(Flume Bacchiglione)畔就到了帕拉第奥路的尽头,也就是到了帕拉第奥的绝唱奥林匹克剧院 (Teatro Olimpico)。

也许是返璞归真的人类本能,在文化艺术领域,许多大师都是以最后的作品来“反对自己”,但成功了就是封神的升华,不成就真把自己反了下去。帕拉第奥这位新古典主义的旗手,抛弃了滋养其成名立万的古罗马,以及后者在剧场领域的混凝土临时建筑模式,直接穿越回古希腊,以及那时固定舞台和座位的剧场传统,只是将依山而建、按坡度安排舞台和座位的古希腊露天剧场,代之以全木结构和石膏的世界第一座室内剧场。而好不容易在帕拉第奥手里进步到多条平行的线条不相交于任何一点的灵活透视,也“退化”回原点——当然,观众的视线通过放射性的布景板相交于画面深处消失的某一点,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就如同拳头只有收回来再打出去才更有力。他赌对了。

值得一提的是,1580年劇场建造开始后不久,帕拉第奥就去世了。另一位著名建筑师斯卡莫奇(Vincenzo Scamozzi)接手,将前者未竟的理论全部成功地付诸实践。其实俩人早在布雷甘泽宫时就已有合作,大会堂也是后者在前者逝世后接手完成全部——说起来,这又是一段类似马克思和恩格斯这样前仆后继的佳话,当然比起两位德国人的兄弟情,差着40岁的两位意大利建筑大师是名副其实的师徒。

而斯卡莫奇绝非简单地萧规曹随,而是留下了自己的传世创造:现在剧院中复杂的舞台设置,就是他的功劳。精致的视觉陷阱,在透视和灯光下,让包含了浮雕和95座立像的街道景观看起来十分逼真,放到声光电无不用其极的今天也不落后。以极易损坏的石膏和木材之身,成就了近五百岁的、欧洲最古老的仍在使用的舞台布景,竟应了林忆莲那句歌词:你能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

不过守护奇迹也是需要代价的——“你来的不巧,由于防火需要,整个供暖季都是没戏看的”。Victoria遗憾地告诉我。当然,空调和暖气在这里一样也是绝对禁止的。我还真有位文艺界友人来此看过歌剧,在他的回忆里,“其实也就晚春、顶多算初夏,但穿着礼服正襟危坐汗如雨下,那可真是接受了历史的熏陶,都到了蒸腾和升华的高度了!”

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乡其实在这里

如果从空中鸟瞰维琴察古城,以帕拉第奥大会堂为原点,帕拉第奥路是东西干道,孔特拉·波尔蒂路(Corso Contrà Porti)则是南北动脉。道路以当地名门望族波尔图(Porto)家族名命名,虽然不长,却堪称维琴察景观最壮丽的街道之一。中段尤为精华,12号的蒂恩宫(Thien)因其融合了建筑史上至少四个时代和流派,而被当地华人亲昵地称为『四不像』。

而其对面11号的波尔图蛮族宫(Palazzo Barbaran da Porto),门前几排华美的柱子也的确异域风情十足,应是文化艺术领域“蛮族入侵”的产物。现在这里则是帕拉第奥博物馆和研究中心,经常举办举足轻重的建筑艺术展,除了闭馆的白天,这里经常是全城人口密度最高的地方。我去的时候,正巧就有一群日本的建筑专业学生来朝圣。寒门子弟占了望族豪宅,但这一屌丝逆袭高富帅的神话,细品其实还有夹心——帕拉第奥原姓“小船”,而波尔图(porto)在意大利语里则有港口和大门的意思,最早怕也是门当户对的劳工阶级。不过美第奇家族不也是如此么?这在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实在是屡见不鲜,敢情《人民的名义》早就有了外版。

不过被逆袭了的波尔图家族,也为青史留下了一个泽被世界的“波尔图母题”。《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千古之爱传遍了世界,可早在小时候第一次看莎士比亚全集我就觉得不对劲:莎翁是英国人啊,那时交通也不方便,为什么对意大利人谈恋爱的悄悄话门儿清?而到了维罗纳才知道,朱丽叶的阳台敢情也是山寨版——当地为了发展旅游业后加盖的。而真正的“版权”属于相隔不远、同样“头文字V”、知名度却要略逊一筹的维琴察。如果那会儿有版税,则应该寄到波尔蒂路11号的波尔图府,具体收信人则是一位名叫路易吉·达·波尔图(Luighi da Porto)的伯爵。

这位路易吉可谓是一位文武双全的全才,不仅妙笔生花,且骁勇善战。也许是天妒英才,这位高富帅的命运却极其坎坷。26岁时,他在参加的一次战役中,不仅身负重伤,就连英俊的相貌也被毁了。雪上加霜的是,不久后他的爱人,也就是后来朱丽叶的原型也不幸去世。万念俱灰的伯爵从此厌恶城市繁华浮躁的生活,隐居到家族在城郊小镇的城堡中,远离世俗,深居简出,为了消磨时间开始改写流传于民间的故事,后也有原创。

蒙太古和凯普莱特这两个姓氏出自《神曲》,但丁描述战争的残忍与世事的无常,也让波尔图伯爵英雄所见略同。无巧不成书,他自己正住在蒙太古家族的势力范围,向窗外望去就是该家族由于连年战乱早已千疮百孔的城堡。于是他借用但丁诗中的姓名,参考民间传说,同时也寄托着对爱人的思念,于1524年写下了小说《朱丽叶(La Giulietta)》。几年之后,因思念爱人抑郁成疾,路易吉最终英年早逝。只是他没想到因为自己的清高,把故事置于邻居维罗纳城中,让自己深爱的家乡维琴察损失了不可估量的旅游收入。后来小说于1562年被英国作家亚瑟·布鲁克(ArthurBrooke)翻译成英语并改编,名字变为《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悲剧历史》。再之后,莎士比亚看到这部英文小说,发生的事情就世人皆知了。

几百年后,波尔图伯爵休养和写作的城堡,以及他对望的城堡依然双双在郊外的小山上矗立着。也许是看到邻居维罗纳因为《罗密欧与朱丽叶》赚的盆盈钵满,维琴察当地人命名其为“罗密欧城堡”与“朱丽叶城堡”,并改为高级餐厅,据说价钱不菲。在离开维琴察的路上,我还真远远见到了这两座城堡。只是也许看过了太多版本影视舞台作品的罗朱,这一“版本”的颜值和我的期待有些距离。

但抱着对罗朱原作者命运的好奇,我沿着以波尔图家族命名的Porti路走到了波尔图伯爵长眠的圣冠教堂(Chiesa di Santa Corona)。结果反而远超期待。这座始于1261年,由多明我会修士为了放置耶稣遗物荆棘头环而修建的教堂,常住户不仅有这位16世纪的情痴,还有同时代两位巨匠的珍品——乔凡尼·贝利尼(Giovanni Bellini)的《耶稣洗礼》(Battesimo di Cristo)和委罗内塞(Paolo Veronese)的《崇拜东方三博士》(Adorazione dei Magi)。在彩色花窗掩映下色彩用光的考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如果没有帕拉第奥,维琴察也许将乏味许多,但仍不失为一座底蕴深厚的古城。

贵族庄园里的意式狗血与古希腊神圣

那日在维琴察城中寻找帕拉第奥,见到他的一座作品名为Palazzo Valmarana。我想當然以为应该是姓Valmarana的这户贵族如今也像波尔图家族那样杳如黄鹤了吧,就顺口说了一句『哎,如今姓啥了也不知道。』不料我的向导Victoria认真起来,『还姓这个姓啊,而且还有个好听的中国名字——宛玛然那。』

虽然这一豪族有幸香火不绝、门庭未败,但城中的大宅早已外租做为他用——就像欧洲许多贵族一样,虽说传人还在努力保持着姓氏的高贵和体面,但维护祖业不是骆驼身上的稻草,而干脆就是客厅里的大白象。“城外的小矮人别墅(Villa Valmarana “ai Nani”),现在人家家族还生活在其中。不过也对外参观。走,趁现在还没关门。咱们这就去看看!”

小矮人别墅,因院墙上的侏儒石像而得名。它们形态表情各异,很是栩栩如生。但问题是怎么数都是13个,作为天主教长子长孙的意大利,贵族庄园怎么会允许这么不吉利的存在?其中必有蹊跷,细问之下,原来这里还真有个意大利式的传说——虽然也是G7级别的大国,但欧洲人特别北方人提起意大利,难免“呵呵”一笑。的确,从马基雅维利《君主论》奠定了不择手段的市侩哲学,《意大利式结婚》、《意大利式离婚》里的贵族,到《一个警察局长的自白》里的高官,再到《警察与小偷》里的贫民皆身体力行;就连他们引以为豪的足球,也是1:0主义,夹杂着马特拉齐式的“顶你个肺”顶出世界杯——而这一次的所谓“黑色”,体现的是意大利人就像他们足球“伟大的左后卫”那样的另一项悠久传统:善于自黑。“矮人门”中的人物从上到下,无一不现实、市侩得触目惊心。

小矮人别墅原来是一对国王和王后为他们女儿修建:因为公主非常不幸,一出生就得了侏儒病。国王夫妇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觉得自己有别于常人,也不想让别人对自己的女儿指手画脚,于是他们命令别墅的所有佣人与看护人员都必须由侏儒担任,除了这些小矮人外不许任何人靠近城堡。但是事与愿违,城堡外面很快就有了关于这个谁也不能靠近的神秘城堡的种种传闻,以讹传讹,人们开始传城堡住着一位倾国倾城的公主,由于太美了她父母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有个骑士听到了这个传说,非常想一睹芳容,于是他想尽办法买通了侏儒军团。而小矮人们由于非常贪婪,并没有把事情说破,反而向骑士索要了很多钱财。骑士骑马进入庄园后,看到了正在阳台上眺望的公主,好不失望,马上调转马头飞似的跑了。而公主也突然明白自己和正常人并不一样,恼怒羞愧下纵身从阳台上跳了下来死了。国王和王后悲痛万分,于是诅咒那些贪婪的小矮人变石头,永世守护在公主死亡的地方。所以直到今天,这“十三太保”还在那儿值班呢!

“我家族的来历?可以肯定的是和小矮人公主没血缘关系!”除了那个黑色幽默,别墅的一切都如主人、宛玛然那女伯爵的笑声那么爽朗和美好。背靠意大利国家级的自然保护区“幽静谷”,在别墅中远望是无尽的绿色丘陵草地,近处则是奇花异草的芬芳扑鼻。建筑本身则是经典的巴洛克式样,主体黄色,却不如意大利常见的明艳,而是低调清爽。在别墅侧厅,甚至还有一个“中国房间”,壁画的内容是当时威尼斯共和国人想象的中国人生活场景,瓷器等陈设也尽是反映了当时在欧洲贵族中刮起的中国风。虽然,我分明在器物上看到了许多日语假名,但正如前述:想象中。

正如中国老话: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别墅外观的低调,原来是为内里的锦绣做映衬。整个别墅内部墙体包括天花板,全部由意大利18世纪著名画家提耶波罗(Tiepolo)父子绘制,找遍全国也难有第二家。

正如柏林的裤裆大街和巴黎的老佛爷商场,在意华人给这位画家起了个抗击打能力强大的名——铁破锣。不过人家的壁画可一点都不破,而是早期的洛可可风格,并继承了巴洛克艺术的传统,华美之余又以透明体有机结合边框的方式,开创了天顶画的开阔视野,产生了水彩画的效果。

老提耶波罗也是威尼斯共和国和艺术史上最后一位重要的希腊神话画家,在他的笔下永远是希腊神话故事,寓意永远是光明战胜黑暗、正义战胜邪恶。女伯爵指着三幅画问我更喜欢那一幅,为什么,我看了几秒,不假思索地说:“中间一幅,那幅像是人类心中的天使,前后两幅则是人类在扮演天使。”而答案是中间一幅出自老提之手,左右两幅出自其二子之手。之所以说老提是“最后一位重要的”正是因此:他的两个儿子继承了他的风格,但创造性差远了。

Tips

看,这座城市,它就叫巴乔

不知道多少男人因足球而爱上巴乔,也不知多少女人是因为巴乔而爱上足球,因此更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巴乔而来到维琴察,想要找到偶像的家,除了极少数幸运儿,大多每每总是无功而返。其实,就连当地人也只知道巴乔一家在维琴察以北远郊的森林里深居简出。另据当地媒体资深人士的可靠消息:除了公益活动,巴乔也很少出现在本地,更多时候宁肯在阿根廷的牧场打猎;而近年由于被打扰过多,巴乔甚至连自家外围几公里内的森林都买了下来并设置警戒。

别怪偶像无情,试想你当初是不是因为他那种高洁飘逸的出世风骨而爱上巴乔的?事实上,自从退役就彻底退出足球圈、连解说嘉宾都不当的巴乔,也并没利用球员时代的巨大声望行走政商界,因此他配得上享受这份孤独。还是不要打扰这位虔诚佛教徒的虔心修行为妙。不过还是提供个独家渠道:巴乔出现在都灵的欧洲佛教中心的几率要远大于维琴察街头。而他目前唯一的公职是联合国慈善大使,而近年除了慈善友谊赛,他到中国老少边穷地区的次数要更多,行程在行前都会公示。

在维琴察很难逮到巴乔本人,却不代表找不到他。帕拉第奥大街尽头到Bacchiglione河过桥,右侧路口有家小酒吧名叫Pitanta。虽然巴乔在母队仅呆了15岁到17岁的短暂时光,但还是有不少本人提供的珍贵实物可供各位“巴乔太太”睹物“思夫”。每逢比赛日更是老球迷乐园,段位更高的骨灰粉,还可在此怀旧更老一代的“金童”、维琴察队史上的头号球星——82世界杯英雄保罗·罗西。在后者率领下,常年沉浮于意乙意丙之间的维琴察,30年前拿到过队史最佳的意甲亚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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