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艾米琳》看圈地运动
2017-06-21吾文泉陆艳寒
吾文泉+陆艳寒
摘 要:当代关于圈地运动的研究常常从史学资料出发进行考证,而十七十八世纪众多英国文学作品中对这一现象的反映大大起到了充实研究资源的作用。在英国女作家夏洛特·史密斯的处女作小说《艾米琳》(Emmeline, 1788)中,作者通过浪漫爱情故事在批判社会和人性的同时,拥抱了社会改革的主旨,女主人公最终夺回了属于自己的土地,决计让城堡及附属于城堡从事农业生产的人们共同创建兴旺繁荣。整个故事基调从侧面反映了一种近乎理想的圈地运动:农田改良,公平完善,推进过程中充分照顾到弱势群体利益。正是在《艾米琳》中得到的这些看似冲突的描述,给予了这部作品更强的真实感和历史可信度,人们从中可以窥知18世纪英国圈地运动的风貌。
关键词:夏洛特·史密斯;圈地运动;浪漫主义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17-0-02
一、引文
夏洛特·史密斯是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和小说家,她的小说受到司各特等同时代作家的推崇。她一生共写了《艾米琳,城堡的孤儿》(Emmeline, or The Ophan of the Castle, 1788)、《老庄园主》(The Old Manor House, 1793)等10部小说及大量的杂诗和信件随笔。正如威尔逊所言:“她情感细腻又强烈,深刻理解并剖析了外部世界的复杂性。”[1]但进入19世纪后声誉逐渐消退,慢慢被世人遗忘。直到20世纪中叶西方女性主义思潮掀起,她的作品又一次得到青睐。除了女性主义理论解读外,还有学者从生态批评的视角来评价其作品,国内对史密斯的学术研究则不仅少,而且深度广度均十分欠缺。鉴于此,本文拟将史密斯代表作《艾米琳》中的庄园情结,结合圈地运动来剖析圈地运动带来不可逆转的变化时的真实社会画卷。
二、《艾米琳》的地产争夺与农田改良
1.婚姻背后的财产衡量
小说女主人公艾米琳虽为贵族之后,然而自幼父母双亡,不得不依靠叔父蒙特瓦尔勋爵的资助生活。小说开篇暗示了艾米琳似乎是非婚生女,因此不具有继承父亲蒙布理城堡的资格,城堡被叔父占据。作为一个“没有地产因而没有资本的少女,她的存在受到多方或明或暗的蔑视”[2]。蒙特瓦尔勋爵向她推荐一门亲事,对方是富有的罗切利先生,勋爵指出,一旦嫁入豪门,艾米琳就可以摆脱目前寄人篱下的状态,还表示如果艾米琳允嫁,就承认她是蒙布理家族的一员,给予她合法身份。作为艾米琳的叔父,勋爵毫不顾及至亲真正的幸福,也不在意罗切利先生本身品行不佳,而是用尽花言巧语试图说服艾米琳结成这桩经济上的美事。从中不难发现金钱已经超越了亲情的地位,成为以蒙特瓦尔勋爵为代表的贵族地主心中唯一的砝码。而勋爵夫人则更加明显地表示了这一点,她宣称艾米琳要是还知道感恩就应该马上嫁给罗切利。艾米琳除了叔父外无依无靠,但勋爵夫妇谈及和艾米琳断绝关系时却鲜有顾虑,在他们眼中,少女既然她没有地产,无法为家族带来可观的经济收益,那么解决掉这个累赘的方式就只能是将她嫁入富贵地主家中。有无地产,这成了勋爵划分自己一家和兄弟遗孤的分界线。
2.人情背后的社会风潮
勋爵夫妇对艾米琳的鄙薄,凸显了他们儿子德拉摩对艾米琳真情的不同凡响。初见艾米琳,德拉摩就开始狂热追求,尽管屡次遭到艾米琳拒绝,他一再向她表明真心。德拉摩象征了部分新兴贵族阶层追求美好、无视社会固有藩篱的满腔热情,符合了当时浪漫主义思潮的理想。德拉摩多次威逼艾米琳私奔,激怒了勋爵夫妇,使得他们倍加厌弃艾米琳。勋爵夫人曾下断言:“这个私生女休想借这一招,拥有蒙布理的姓氏;她准知道德拉摩以后会继承他父亲的爵位和万贯家财,这才使诡计迷了他的心窍。”[3]此时“英国有产阶级的虚荣心和唯利是图随着各种资本的积累而越发浓厚”[4],将冷酷算计的魔爪伸向了家庭生活的方方面面,小说中艾米琳和叔父叔母间的人伦亲情也难逃其害,成为了金钱等式的两边。天平似乎严重倾斜于勋爵一家,也无怪乎勋爵夫人会将艾米琳与德拉摩的感情视作别有企图。然而勋爵的抛弃将给少女带来灾难性的后果;面对失去经济来源的前景,艾米琳不得不暂时低头,同意搬出蒙布理城堡以躲避德拉摩的穷追不舍。
当艾米琳许诺不和堂兄私奔时,勋爵便展现出贵族通情达理的一面;但当两人暗通款曲的风声传来,他又拿艾米琳质问为何不遵守诺言。这样的条约对于艾米琳来说本就不存在公平:有錢有势的贵族和一文不名的孤儿,世俗的眼光早已揭开了人伦道德温情脉脉的面纱,将血缘关系变质为一场交易。极为讽刺的是小说结尾时德拉摩决斗致死,失子之痛反倒让蒙特瓦尔勋爵清醒过来,把本就属于艾米琳的城堡交还给她,造就了大团圆的结局——这不能不说是命运开的天大玩笑,而只有通过失去至亲之人才使蒙特瓦尔回心转意,真正痛悔自己的错误来补偿自己另外的亲人。圈地运动之前,下至佃农上至地主,大多满足于丰衣足食,其乐融融的田园生活;然而社会变迁裹挟而来的金钱至上价值观严重腐蚀了的纯真人情,不仅仅是故事中蒙特瓦尔勋爵在内的一干大地主们,许多中小农民也都看见了土地隐藏的巨大商机,将商业和消费模式浸润入处理家庭关系的态度,从中或许可以提取出,所谓资本主义发展无可避免地污染了人伦亲缘的表现。
3.土地改良的隐忧
为了提高农业生产力,圈地运动不局限于将土地整合后集约耕种经营,还在于开创新的农业耕作技术,很多时候由一些地主发明的新技术得到试验后广泛传播开来,带动了全国的生产力。然而小说中出现了一个热衷于农业改良,却惨遭多次失败的反面典型:斯坦福德先生。读者初次接触到他是通过艾米琳的描述,她被迫离开蒙布理城堡后在海滩上遇见斯坦福德夫人,得知了斯坦福德夫人的难言之苦:她的丈夫虽然属于富裕绅士阶层,奈何斯坦福德先生对打理自己的地产总有超乎常人理解的想法,总是耗费大量资金将庄园反复改造,常常是满心指望能通过这些改革节约花销、增加收益,现实却事与愿违。斯坦福德夫人苦心规劝多次,丈夫始终不知悔改。眼看着资金源源不断注入无底洞,她为将来感到无尽担忧。
农业改革本身代表了中小地主跟上时代步伐的努力,他们期望提高土地利用率,以在圈地运动浪潮中占据优势,最大化经济利益。圈地运动使得农业生产突飞猛进,为周边的农民带来了极大福祉。但它也好比是一场高风险高收益的赌博,不参与其中势必被人抢占先机;但如果对自己的头脑没有正确估计,盲目跟注,那么暴富的美梦很快就灰飞烟灭。“故事里斯坦福德的遭遇证明了圈地运动对于小地主的负面影响”[5]:改革成功,蒸蒸日上;改革失败,家破人亡。
三、结语
尽管艾米琳是一个身处社会变革大背景下的柔弱女子,却凭借自己的坚贞善良收获了幸福。小说结尾给了女主人公一个光明美好的前景:戈多尔芬上尉和艾米琳喜结连理后,她回到了久违的蒙布理城堡。所有佃农都欢天喜地地围在城堡前迎接他们大方的女主人,艾米琳得偿所愿——当初离开城堡时,她曾泪眼回望熟悉的居所,和受她庇佑、为她劳作的佃户们作别;进入伦敦时,她叹息自己失去了蒙布理城堡美丽自然的风光,渴望回到旧居,甚至萌生放弃被叔父夺去的财富来换回城堡的想法。大团圆的结局应许了艾米琳的期盼,也给了所有对18世纪英国城乡状况心存疑虑的读者一个充满希望的交待:虽然有颠沛流离,也不免带来“日暮乡关何处是”的哀愁,人总能找到应对圈地运动大潮的方法,重回故土,将“家”的概念连结在土地上。从某种程度而言,作者勾画的结尾也可以被解读为最宜居状态:农业技术发展,生活质量得到提高,同时人们依旧守住了自己的根,慷慨理智的所有者主宰庄园,美好的土地承载方圆百里生计,迎接英国资本主义的新阶段。
注释:
[1]Judith Wilson, “Introduction”, Charlotte Smith: Selected Poems, New York: Routledge, 2003. p. ix.
[2]《夏洛特·史密斯的<艾米琳>中女性與上层文化》Scarth, Katherine. (2014) European Romantic Review, Volume 25 (Number 5). pp. 627.
[3]Chapter VIII, Emmeline The Orphan of the Castle. Smith, Charlotte, The Project Gutenberg eBook, 2012.
[4]《夏洛特·史密斯的<艾米琳>中女性与上层文化》Scarth, Katherine. (2014) European Romantic Review, Volume 25 (Number 5). pp. 639.
[5]夏洛特·史密斯》Autumn Stanley, Tulsa Studies in Women's Literature, 1 April 1982, Vol.1(1), pg.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