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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级,一个神圣的称号

2017-06-19王祖远

文史博览·文史 2017年6期
关键词:破格饭堂考官

王祖远

1977年,中国的历史悄然改变,曾经充斥全国的公社高音喇叭不再呼喊“阶级斗争”,而是传出来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小平同志说,应该恢复高考!

母亲鼓励我去试试,但我疑虑中隐伏着期盼,期盼中仍潜藏着疑虑。经年累月的知青生涯,“政审”二字早已形同矗立在面前的一道高墙。1973年的大学招生,不也是说选拔人才吗,谁知“白卷英雄”一出,我的推荐表变为一张废纸。何况,六六级初中毕业的我,能被允许参加七七级高考吗?11年的失学、9年的知青生涯,心已被岁月磨起了茧疤。

我正犹豫时,童年的朋友找上门来,抛出一大摞复习资料;中学的老师也让人捎来音信,重提我少年时的志向。经不住这番震撼,我终于解冻了。其时,离12月的考期,仅剩下两个星期。政治、语文、数学、史地,这4科是当年文科的必考科目,可怜我连这些年中学的课本是啥模样也不清楚。

要命的不是复习,而是“破格”难。初中文凭,参加高考当然得有真才实学。报名点那所中学的校长,当然知道我的“底细”,说:“破格是要有证明材料的!”我于是把我在四川万县(今重庆万州区)文化馆、艺术馆创作的诗歌、小剧、歌曲一沓沓扔过去,再加上公社高音喇叭成天吼着“不拘一格‘选人才”,终于花5毛钱报了名。

阔别11载的高考一旦恢复,学子们便如开闸泄洪似的涌来,竞争自然激烈。中学的教室不够用,干脆打開大饭堂,8个考室合为一个大考场。

试卷发了下来,语文卷上油印着“四川省高等学校招生试卷——语文”几个粗体字。是向命运宣战的时候了!仿佛憋足一股劲儿,我默写《蝶恋花·答李淑一》、填空、选择……一口气做完语文知识部分。轮到作文了。《〈一个青年矿工的变化〉读后感》——盯着这题目,我脑子一亮:“革命就是解放生产力”,不就是一个容易联系现实和自己的主题吗?哈口白气搓搓手,埋下头便写,在夹叙夹议和抒情中泼洒起墨水来。那哪是作文呢,分明是在恣肆地倾泻着我积郁9年的苦楚,在纵情倾诉“我要读书”的旧梦。不知几时,大考场所有监考官都聚集在我周围,透过人影的缝隙,方见大饭堂已是人去堂空。于是,这才收笔,珍藏起考官们诧异的眼神与赞叹,潇洒地从考官面前扬长走过。噢,那是平生何其得意、踌躇又放肆的一瞬!

我报考的是音乐系。一个多月之后,成绩下来了,我无可争辩地上了预选线。哪知去县城加试声乐器乐和作曲时,偏偏在视唱时出了问题。主考老师不紧不慢地说:“你的嗓音条件不够好……不过,你还有第二第三志愿嘛!”无奈之中,我只得怀揣着那既是安慰又是鼓励的话,重温着对二三志愿的等待、期盼。

1978年早春二月,邮递员终于送来一纸西南师范学院(今西南大学)历史系的录取信函。捧着通知,我不禁潸然泪下。那一年,学校仍把我们这一届迟到的大学生命名为“七七级”,正是在这一年,在把“我要读书”的记忆变成现实的奋斗中,我不知不觉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变革。1977这个数字,便成为我进入历史系学习前最好的启蒙。

后来,在报上偶然看到,邓小平在黄山游览时遇到一群七七级大学生,人到中年的学子们禁不住纷纷向伟人致谢。我止不住想:七七级,何其艰辛而又光彩的一代人的名称!虽是晚点的列车,却时时激励着自己正点出发,并向着那力挽狂澜的人发出自己的鸣笛:我们,将不负于七七级这个神圣的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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