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华文媒体研究述论（1979—2015）*——以中国知网数据为例的分析

戴 明

（华侨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福建 厦门 361021）

文教专题

海外华文媒体研究述论（1979—2015）*
——以中国知网数据为例的分析

戴 明

（华侨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福建 厦门 361021）

海外华文媒体；传播学；新媒体；文献分析

论文对1979—2015年间中国出版的224篇海外华文媒体研究的论文进行了分析，并对中国有关海外华文媒体的研究状况做出初步评估。结果显示，中国对海外华文媒体的研究从1980年代起步，在以高校为研究主力的推动下不断增多，研究的对象主要是位于东南亚和北美地区的华文报纸。但是，对受众和传播效果的研究不足，对新媒体的研究相对滞后。多数研究设计缺少理论和方法的依托，结论以主观思辨和评析为主，缺少科学客观的实证作支持。中国对海外华文媒体研究的数量虽然不断增加，但还需要有更多的微观和实证研究来加深对海外华文媒体及其受众的了解，从而更有效地发挥华文媒体的影响力。

“一带一路”是国家主席习近平在2013年访问哈萨克斯坦和印度尼西亚时提出的中国新的发展战略构想，其中的“民心相通”，指的就是中国要与“一带一路”沿线人民加强沟通和了解。［1］作为跨文化交流的工具和人们了解国外信息的主要来源，媒体将为实现“民心相通”发挥重要的沟通桥梁和公共外交作用。而众多的海外华文媒体不仅是华侨华人与故乡之间的信息桥梁和情感纽带，［2］还与华人社团和华语学校一起被誉为海外华人社会的“三件宝”，是支撑华侨华人社会存在和延续的重要支柱。［3］经过两百年的发展，海外华文媒体目前约有500多家，［4］分布在全球50多个国家，［5］为海外6000多万①关于世界华侨华人的总数，目前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数字。庄国土估计世界华侨华人的总数在2008年已经超过4500万。国务院侨办在2014年公布的数据认为，全球有6000多万华侨华人。参见庄国土：《世界华侨华人数量和分布的历史变化》，《世界历史》2011年第5期；张秀明：《21世纪以来华侨华人与中国关系的新变化》，《华侨华人研究报告（2015）》，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5年，第1~34页。华侨华人服务。加上近年来中国的国际地位不断提升，海外华文媒体在我国对外传播体系中的地位和作用也被赋予了民族复兴的历史意义。［6］因此，对海外华文媒体的研究具有现实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鉴于海外华文媒体的历史地位和重要作用，从20世纪80年代起，许多学者就开始对海外华文媒体进行系统性研究。经过三十多年的发展，这方面的研究取得了许多有价值的成果。如，程曼丽的《海外华文传媒研究》一书记录了近200年来海外华文媒体在全世界发展的历史，被誉为“上个世纪末本世纪初以全景式的手法，全面地论述介绍和研究海外华文传媒的第一部专著。”［7］有美国学者分析了美国华文报纸的经济结构和发展因素，并针对华文报纸的经营困境提出了应对策略。［8］另外，还有许多学者研究了华文媒体在海外华侨华人社会中的影响，并就改善华文媒体的传播方式提出了建议。［9］

已有的相关研究成果从多个角度对海外华文媒体进行了探讨，但目前还缺少对这个领域的研究进行系统的回顾和整理，以找到这些研究的共性、不足以及发展的趋势和方向。系统的总结能够为未来研究打下基础和指明方向与不足，从而促进该领域的成熟完善，特别是媒体日新月异的变化更需要研究者加大研究的力度和加快研究的步伐。

基于“一带一路”的大背景和华文媒体对中国外交的重要意义，本研究拟对中国知网有关海外华文媒体的研究进行梳理分析，总结已有的研究成果，指出有待加强的研究领域，为未来研究“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的华文媒体提供参考依据。

根据上述研究目的，本研究提出以下几个研究问题：1. 海外华文媒体研究的总体发展趋势如何？2. 对海外华文媒体进行研究的机构分布情况如何？3. 对海外华文媒体研究的资助情况如何？4. 海外华文媒体的全球分布情况如何？5. 海外华文媒体传播研究的对象有哪些？6. 海外华文媒体的类型有哪些？7. 海外华文媒体研究的理论使用情况如何？8. 海外华文媒体研究的使用研究方法情况如何？

以下将以1979—2015年中国知网上有关海外华文媒体研究的200多篇论文为对象展开分析，从而回答上述问题。

一、研究方法

（一）样本

学术期刊发表的论文被认为是新闻与传播学研究发展的指标。［10］本研究选择期刊论文为分析对象，探索海外华文媒体研究的发展脉络和方向。本研究分别以“华文”和“华语”为第一主题搜索词，分别结合“媒体”、“报纸”、“广播”、“电视”和“网络”作为第二主题搜索词，对中国期刊全文数据库进行精确检索。检索的年限设定为1979年1月1日到 2015年12月31日，检索日期为2016年3月2日。笔者将检索到的会议摘要、书评、访谈和新闻消息等非学术研究类文章和重复的文章剔除后，再对剩下的文献进行比较阅读，并根据学者王士谷先生对海外华文媒体的界定［11］，剔除以中国大陆媒体海外版和港澳台主办的媒体为研究对象的文章，最后获得224篇论文，并将这些论文纳入最后的分析样本。

（二）变量

本文以研究论文为分析单位。根据社会科学研究的本体和方法论，从研究本身（论文数量、研究机构、研究资助）、研究内容（媒体所在的国家、研究对象、媒体类型）以及研究的理论和方法三个角度，对论文进行内容分析。本研究对论文内容进行编码，然后使用SPSS软件对量化数据进行分析。本文采用霍尔斯蒂（Holsti）的协同比例(percent of agreement)指数［12］来测量编码的可信度。编码的可信度介于0.7~1这个区间。

1. 论文数量：科学文献数量是用来衡量科学知识量的一个重要指标，科学文献量的变化可以反映科学知识量的多少。本研究选取论文数量指标，以了解目前关于海外华文媒体的科学知识的积累量和变化情况。

2. 研究机构：本文根据论文的第一作者来判断研究所属的机构，并将研究机构分类为高等院校、科研院所、媒体单位、政府部门、社会团体、个人和其他，共7个类别。

3. 研究资助：研究资助是分析学术研究与社会需求关系的参考指标。本文根据廖圣清的分类方法，［13］将对海外华文媒体研究进行资助的团体或个人分类为政府部门、高校、私人机构和其他渠道。

4. 媒体所在的国家和地区。本文将媒体的所在地区分类为亚洲、欧洲、美洲、非洲、大洋洲和未指定。

5. 研究的对象：本文根据拉斯韦尔（Harold Lasswell）的传播模型（Model of Communication），［14］将海外华文媒体研究的对象分为传播媒体、传播渠道或方式、传播的内容、传播的效果、传播的受众、其他、综合。

6. 媒体类型：本文根据卡姆哈维（Kamhawi）和维弗法（Weaver）的方法，［15］将被研究的媒体类别分为报纸、杂志、广播、电视、因特网、社交媒体、手机、一般/总体、其他（影视剧）。

7. 理论运用：明确提出和阐释了传播学理论的论文被认定为使用了理论。所使用到的理论同时加以注明。没有明确说明理论的论文则被认定为没有使用理论。

8. 研究方法：本文参照国内外关于传播学研究方法的探讨，［16］将研究方法分为思辨、评析、质化、量化和多个方法5类。“思辨”这一研究方法目前并没有明确的定义。根据孙旭培先生关于研究方法的阐述，［17］本文将那些只操作概念进行逻辑推理，而且未经系统的实证分析来得出结论的论文归类为思辨研究方法。评析法指的是使用二手文献资料来阐述概念并未做一手资料的采集和分析的一种方法。质化研究方法包括民族志、文本分析、话语分析、深度访谈、焦点小组和案例分析。量化研究方法包括内容分析、问卷调查和实验。

二、研究结果

（一）论文数量

如图1显示，通过对中国知网的论文数据库分析可以看出，关于海外华文媒体的研究论文总数从80年代至今呈总体上升的趋势，每年发表的论文从1981年的两篇，增加到2014年的25篇，创下年度论文总数的最高纪录。这一发展趋势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1981—1998年为第一个阶段，每年的论文总数都少于5篇，多数年份只有1—2篇；1999—2008年为第二个阶段，每年的论文总数达到或超过5篇，基本都稳定在5~10篇左右；2009—2015年为第三个阶段，每年的论文总数都在10篇以上，部分年份的论文数超过20篇。论文数量的增幅在前两个阶段较为平缓，第三个阶段虽然增幅变化较大，但论文的总量仍高于前两个阶段。

图1 1981—2015年海外华文媒体研究论文发表数量趋势图

（二）研究机构

如表1显示，高校参与的海外华文媒体研究最多（64.7%），其次是媒体单位（23.2%）。科研院所、政府部门和社会团体发表的论文数不到总数的5%。跨机构的研究不多，只占总数的3.1%，而且主要以高校和媒体的合作研究为主。在这些研究机构当中，暨南大学（32篇）和中国新闻社（25篇）分别位居高校和媒体单位的首位。暨南大学占全部高校研究的22%，约是位列第二的华侨大学（13篇）的三倍。中国新闻社占全部媒体单位研究的一半（48.1%），是位列第二的中央电视台（7篇）的三倍多。相对而言，高校的研究队伍更加多样，既有国家重点大学也有地方普通院校和国外的大学，而媒体单位则集中在中央级媒体机构。在该领域里比较突出的研究者包括暨南大学教授彭伟步（17篇）和中国新闻社原社长王士谷（9篇）。从时间跨度看，王士谷主要活跃于20世纪八九十年代，研究的重点是美国的华文报纸。彭伟步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从事海外华文媒体的研究，至今依然活跃，主要研究新加坡、马来西亚和泰国的华文媒体，对报纸、电视和网络都有涉及。经过30 多年的发展，中国对海外华文媒体的研究出现了代际更替，老一代的研究者逐渐淡出，新一代的学者开始崭露头角，成为研究的主力，并专注于研究某一特定地区或领域的华文媒体，显示出专业化研究的特点。

表1 研究机构分布情况表

（三）研究资助

如表2显示，在对海外华文媒体的研究中，约85%的研究没有任何形式的资助，约15%的研究获得了资助，其中主要的资助来自政府部门，占全部受资助研究的8.4%。在这些研究中，获得国家资助的占3.1%，资金主要来自国家社会科学基金的重大项目（2篇）、重点项目（1篇）、一般（2篇）项目和青年项目（2篇）。获得省部级部门资助的研究占5.3%，主要的资助省（自治区）包括广东（3篇）和广西（2篇）。获得部级政府部门资助的研究资金主要来自教育部（3篇）、国务院侨办（1篇）和其他部门（3篇）。由高校资助的研究占7.5%，资助的高校包括暨南大学（8篇）、华侨大学（5篇）、西京学院（2篇）、天津大学（1篇）和北京外国语大学（1篇）。没有研究获得私人机构和其他渠道的资助。由此可见，大多数关于华文媒体的研究没有资助，少数的资助主要来自政府特别是国家和部级政府部门的资金投入。获得资助的校级研究在广东和福建的高校里较为活跃，这与两省的侨乡地位以及这两个省的高校里荟萃着一批华侨华人研究名家学者是分不开的。［18］A

表2 研究资助情况表

（四）媒体所在的国家和地区

从整体来看（参见表3），对海外华文媒体的研究涉及世界各个地区，既有发达国家也有发展中国家；既有中国周边的亚太国家，也有距离中国较远的美欧国家。在对这些地区的华文媒体进行研究时，不少文章（69篇，占总数的30.8%）将华文媒体视为一个整体进行探讨，并没有明确限定于某一国家或地区的华文媒体。亚洲和美洲是相关研究比较集中的地区，分别占研究总数的37.9%和17.4%。在这两个地区中，又以新加坡（33篇）和美国（32篇）两个国家的华文媒体为最多，分别占论文总数的14.7%和14.3%。相较而言，对欧洲和大洋洲的华文媒体的研究偏少，分别占论文总数的7.6%和5.4%，主要集中在英国（5篇）和澳大利亚（10篇），如《英国华文媒体的发展、挑战及应对》［19］、《华文媒体〈英中时报〉中国国家形象构建研究》［20］、《澳洲华文纸质媒体与网络媒体崛起的成因和前瞻》［21］和《澳洲华文报纸的发展历程研究》［22］，等等。

将这些研究进行综合比较可以看出，它们与华侨华人的人口分布特点基本吻合。根据庄国土的统计，亚洲和美洲是全球华侨华人数量最多的两个地区，其次是欧洲、大洋洲和非洲。在亚洲，新加坡曾经是华人劳工从东南亚转往全世界的中转站。二战之后，新加坡的经济繁荣也吸引了不少华人聚居。到了20世纪70年代，受美国新移民法的影响，北美、西欧以及中国临近的一些发达国家，如日本、韩国和澳大利亚，也吸引了许多华人前来聚居，其中美国在2007—2008年更成为中国新移民聚居人数最多的国家。［23］因为华文媒体的一个重要作用就是服务华人社会，所以华文媒体的生存和发展也必然要依托华人的主要聚居地。东南亚和北美使华人主要聚居地，华文媒体在这两个地区的表现也得到了更多的关注。值得注意的是，一向是海外华人聚居冷门地区的非洲也开始受到研究者的关注，相关论文有2篇，［24］约占总论文数的1%。其中一篇关注南非的华文媒体，另外一篇则将非洲的华文报纸作为一个整体进行了宏观描述。这一现象可能与近年来中国企业在非洲的投资催生了当地华人社会有关。这些研究成果与海外华人社会分布状况呈现出的共同特点表明，华文媒体研究和华侨华人研究是一个整体，两者之间相辅相成。华侨华人研究是系统地探讨华侨华人移民、生存、适应和发展的综合性研究，［25］其研究对象蕴含了各学科的特定研究内容。［26］将华文传媒无疑是重要的研究对象，能够促进华侨华人研究一个重要的学科领域。

表3 华文媒体所在的地区情况表

（五）研究对象

如表4显示，研究对象以华文媒体自身为主，相关论文占近三分之二（65.2%）。这类研究主要从历史和市场的角度，阐述华文媒体的发展历程和经营状况，如《海外华文报业历史和现状概述》［27］和《媒体融合背景下海外华文媒体的开拓与创新—以马来西亚星洲媒体集团为例》，等等。［28］其次是对华文媒体传播效果的研究，占研究总数的16.5%。这类研究探讨华文媒体在传播中华文化和为华人发声等方面发挥的作用，如《海外华文传媒的文化影响力与中国文化软实力的建设》［29］和《海外华文媒体中的“中国对日舆论战”》。［30］关于传播内容的研究占11.2%，这些研究调查了华文媒体的内容特色，如《华文媒体的中国国家形象报道研究—以〈美南新闻〉大陆版块报道为例》［31］和《联合早报网的言论特色》。［32］对华文媒体受众的研究占1.8%，主要讨论了华侨华人对华文媒体的使用和态度，代表性的研究是《泰国华文报刊读者的报刊评价—泰国中国城华人访谈调查分析报告》和《东盟国家地区华语电视媒体受众浅析》［33］。对传播渠道的研究占4%，这类研究重点关注了华文媒体的媒体属性，如《走向多媒体平台—新加坡华文报业》［34］和《中国网络媒体影响下加拿大华文媒体的融合—浅析〈环球华报〉应对策略》［35］等。

表4 研究对象情况表

拉斯韦尔认为，传播作为一个线性的过程包括了媒体（who）、内容（what）、受众（whom），传播渠道（channel）和效果（effect）等诸多环节。 因此，一个有效的传播过程不仅要包括传播者及其发布的内容和渠道，还必须考虑到传播的受众和影响效果。通过对海外华文媒体研究的对象进行比较分析可以看出，这些研究侧重于媒体这个环节，大多是从华文媒体的角度出发，对问题或现象展开讨论，却忽视了受众以及传播对受众可能产生的影响和效果。研究媒体本身的论文数超过了研究其它传播环节的论文数的总和。这说明，目前对华文媒体的研究发展得不平衡，重媒体、轻受众，不符合现在网络时代强调的互动的传播方式。华文媒体的研究者在这方面应尽快走出传统思维，拓展多种研究角度，丰富该领域的研究成果。另外，被研究的传播内容多以中文为主，没有兼顾到现在华文媒体发布英文内容［36］来吸引受众的新现象。未来的研究还应该对华文媒体的双语传播进行研究，以探寻这一发展策略的可行性和效果。

（六）媒体类型

如表5显示，对海外华文媒体的研究以报纸类媒体为主，占全部研究的一半左右（49.6%）；近三成（31.3%）的研究对海外华文媒体做了整体性描述；对电视的研究占8.5%；对因特网的研究占7.1%；对社交类媒体的研究则不到1%；没有研究涉及杂志。从这些数据可以看出，对传统媒体（报纸、广播、电视）的研究（约60%），远远超过对新媒体（网络和社交媒体）的研究（不到8%）。相关学者对报纸的关注较多，可能有客观和主观两方面的原因。从客观上看，报纸的历史比较悠久，华文媒体最初是以纸质报纸的形式出现，经过了200多年的发展，其形态也相对成熟，不仅种类和数量繁多，而且相关的研究成果也较为丰富，适合进行系统化的研究。从主观上看，可能也因为报纸更易于研究人员收集和整理，比电子媒体更适合深度阅读和研究分析，操作起来更便捷。相较而言，网络等新媒体虽然只有20多年的历史，但其发展势头对传统的报纸和电视带来了不小的冲击，改变了许多人，特别是年轻人，使用媒体的方式。［37］目前，在海外华文媒体研究领域里，对新媒体的研究数量仍然偏少，远落后于对报纸和电视这两大传统媒体的研究，这与现在新媒体日益走强的发展趋势不符。因此，对海外华文媒体的研究必须尽快拓宽视野，加强对华文媒体利用数字技术进行传播的相关研究。值得肯定的是，虽然对新媒体的研究数量相对较少，但研究者较早地关注到了新媒体现象。从2000年互联网兴起不久之后，就有关于华文媒体网站的研究，［38］后来的研究也涵盖了电子报和微信［39］等不同类型的新媒体。

表5 媒体类型情况表

（七）理论使用

表6显示了海外华文媒体研究使用理论的情况。总体而言，绝大多数研究（95.5%）没有使用理论或只是简单提及一些理论。只有不到5%的文章使用了理论作为研究的基础。纵观这些研究可以看出，大多数研究者通过宏观叙事的方式，就华文媒体的发展历程进行梳理或对现状做描述，很少利用理论来探寻现象背后的内在规律和联系。因为没有理论框架，研究得出的结论往往过于主观和宽泛，缺少客观论证和指导意义。被使用的理论包括全球本土化理论［40］、移民传播学和政治经济学［41］、社会迷失理论［42］和国家形象概念［43］。除了有明确的理论和概念做指导外，有些研究还进行了科学系统的分析和验证，体现出较高的理论价值。可以说，虽然关于海外华文媒体的研究目前仍处在现象描述的初级阶段，但是已经开始走向完善和成熟。未来的研究可以在这一基础之上，结合与受众紧密联系的相关理论，如“使用与满足”(uses and gratifications)和“媒体依赖”(media system dependency)等，对受众与华文媒体之间的关系进行微观层面的分析和研究，拓宽华文媒体研究的视野与范围，加深人们对华文媒体的全面了解。

表6 理论使用情况表

（八）研究方法

表7显示了海外华文媒体研究使用研究方法的情况。近六成（58.5%）的论文使用的是思辨的研究方法；使用评析方法的研究占近三成（28.1%）；只有11%的研究使用了实证的研究方法。其中质化研究方法包括案例分析、话语分析和深度访谈，量化方法包括内容分析和问卷调查。其他的实证研究方法，如焦点小组和实验，没有被使用。这一结果表明，我国海外华文媒体的研究者使用的方法不够多元化，主观的逻辑推理和评析占据主流，质化和量化等实证研究方法没有受到足够重视。另外，研究的资料来源多为二手资料，缺少研究者直接的观察，与现实联系不紧密。由此可见，未来的研究者要本着科学的态度和实干的精神，更多地深入华文媒体进行实地调研，收集第一手数据，运用更多的实证方法来提升华文媒体研究领域的系统化和理论化水平，从而为华文媒体提供值得参考的发展建议。

表7 研究方法使用情况表

三、结论

纵观中国自改革开放以来对海外华文媒体的研究历程，可以看出，在政府和高校的合力推动下，这一历时30多年的研究探索取得了许多重要的成果，内容更加丰富。但与此同时，该研究领域还存在发展不平衡、相对滞后以及国际化程度不高等问题，有待未来的研究来进一步改进和完善。

（一）稳步进取的探索

总体上看，中国对海外华文媒体的研究呈现阶段式递增的发展趋势，研究成果的数量越来越多，特别是2009年以后，每年发表的期刊论文数一直稳定在15篇左右，超过了过去30年的年度数量。这一增长势头可能和中国的国际影响力在全球辐射有着密切联系。随着中国在世界的影响力持续提高，海外华人社会也不断壮大，加上全球性的“汉语热”，华文媒体迎来新的发展契机。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提高了研究者对这一领域的关注度，使得国内对海外华文媒体的研究总体上保持着阶段性递增的势头。随着“一带一路”重大倡议的推进，该领域的研究有望创出新高。

在对海外华文媒体进行研究的机构中，高校可谓是研究的主力，媒体人士也积极参与其中。相较而言，科研院所、社会团体和政府部门对这个领域的关注较少。虽然有少量的跨机构联合研究，但这些研究主要由高校的研究者作为首席研究员。高校拥有优秀的学术资源和师资队伍，能够继续深化这个领域的研究，提升研究成果的质量。同时，媒体和社会团体也可以借助自己独有的业界优势和社会资源，与高校联合进行跨部门研究，以加强研究成果的实践指导意义。

根据本研究的分析，对海外华文媒体的研究主要是研究人员根据自己的研究兴趣展开的，研究者所获得的资助不多。在获得资助的研究项目中，政府部门和高校是主要资助方。将来政府、华文媒体和学界应加强合作，加大研究支持和投入的力度，共同推动对海外华文媒体的研究。另外，本研究没有发现私人赞助对海外华文媒体的研究。这可能和本研究的样本有关系。因为本研究选取的主要是学术期刊上出版的研究论文，社会或企业资助的研究可能以业界报告的形式呈现出来，从而未被纳入到本研究的范畴。这是本研究的一个局限之处，有待未来的研究继续加以补充和完善。

（二）有待完善的领域

从被研究的海外华文媒体在全球分布的情况来看，这些研究的关注点分布不均，其重点是在海外华人主要的聚居区—北美和东南亚地区，特别是美国和新加坡这两个国家。虽然对其他地区和国家的关注相对较少，但近年来也有研究开始关注到了非洲和东欧等华人聚居较少的地区。这可能与华人商业在那些地区的发展有关。商业活动促进了华人社会的形成，同时也带动了当地华文媒体的发展。这些地区的许多国家位于“一带一路”沿线，当地的华文媒体可以为中国向全球说明“一带一路”战略提供话语权支持。当然，这也需要我们对这些地区的华文媒体进行更多的研究，帮助这些媒体发展成长，从而更有效地宣讲“一带一路”的目的，消除“中国威胁论”的疑虑。

从海外华文媒体研究的对象来看，华文媒体研究的发展显得不平衡，多数研究只关注了媒体的信息发布，却忽视了受众的信息接收。对传播内容的研究较多，但对传播效果的研究却很少。期特未来的研究者能够更多地从受众的角度，加强对华文媒体影响力的研究，为华文媒体的持续发展打下坚实的受众基础。

就媒体类型而言，对海外华文媒体的研究主要以传统媒体为主，其中对报纸的研究最多，其次是电视和广播，对新媒体的研究相对较少，落后于当前新媒体日新月异的变化。在这些少量的新媒体研究论文中，网站是主要的媒体类型。对移动和社交媒体的研究更是罕见。此外，多数研究没有针对单一的媒体类型进行探讨，只是对华文媒体作整体的宏观描述。这表明，对海外华文媒体的研究需要加快从传统媒体领域拓展到新媒体领域，跟上当今业界快速发展的步伐。鉴于手机、微博和微信等自媒体平台日渐成为主要的信息传播渠道，更多的研究应关注海外华文媒体在新媒体转型方面的成就、需求和困难，从而为海外华文媒体自身建设提供及时有效的参考依据。

在理论的应用方面，大多数研究缺少理论支撑，还有一些文章只对概念作简单的论述，没有依据理论框架来进行系统分析和逻辑推理。这表明对海外华文媒体的研究目前还停留在描述阶段，未来需要有更多学者从理论高度来推动这一领域朝科学化和系统化的方向迈进。科学研究只有达到理论的高度，研究出的成果才能更加有效地反哺实践。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研究应当成为推动华文媒体发展的一个重要策略，引起更多华文媒体学者和业者的重视。

在研究方法的运用方面，大多数的研究以逻辑思辨为主。采用较为规范和严谨的研究设计与方法的论文数量较少，总结和评析类文章较多。思辨是在中国社会科学研究中常用的一种方法，不同于国际普遍使用的研究方法。［44］中国的海外华文媒体的研究要走向世界，应当更多地采用世界通行的研究方式，加强与国外学者的交流合作，让这个领域的研究成果与世界接轨。虽然该领域目前还有许多不足之处，但值得注意的是，少量依照理论框架进行设计的研究已经采用了国际通行的实证研究的方法，通过直接获取一手数据，对华文媒体现象进行系统分析。这表明，将理论与方法相结合的研究范式已经在华文媒体研究领域里出现，成为该研究领域30多年发展过程中的一个突破。

海外华文媒体是传播中华文化和服务华人社会的一个重要力量。随着“一带一路”战略的推进，华文媒体的作用也将更为突出。［45］因此，对华文媒体的研究不仅应当继续，而且还需尽快提升质量。本研究希望借此成为未来相关研究的一个参考依据，有助于促进该研究领域日益完善。未来的研究者可以在本研究发现的基础上，针对该领域的研究不足之处，加大研究力度，更全面地了解华文媒体及其受众，帮助媒体在所在国立足和生存，从而在中华文化的传承和“一带一路”的民心相通等方面发挥更大的影响力。

［注释］

［1］ 张昆：《传播先行，实现民心相通—服务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的国家传播战略》，《学术前沿》2015年第5期。

［2］ X.-H Yin, “Between the Local and the Global Characteristics of the Chinese-language Press in America”, American Periodicals, 2009, 19(1): 49-65；程曼丽：《海外华文传媒研究》，北京：新华出版社，2001年。

［3］ 郭招金：《全球化浪潮中的海外华文媒体》，《对外大传播》2005年第3期。

［4］ 夏春平、武慧媛、符永康、蔺安稳：《海外华文媒体在中国战略转型中的独特作用》，《华侨华人研究报告》（2012），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年，第219~246页。

［5］ 夏春平、蔺安稳、张爱莲、满秀芳、刘辉、杨燕芳、雷伟军：《世界华文传媒年鉴2011》，北京：世界华文传媒年鉴社，2011年。

［6］ 何亚非：《海外华文媒体与中国梦》，《求是》2015年第1期。

［7］ 程曼丽：《海外华文传媒研究》，北京：新华出版社，2001年。

［8］ T.-Y. Lau, “Market Analysis of the Chinese-language Newspapers in the U.S.”, International Communication Gazette, 1989, 43: 77-92.

［9］ M. Zhou and G. Cai., “Chinese Language Media in the United States: Immigration and Assimilation in American Life”, Qualitative Sociology, 2002, 25(3): 419-441；S. Ding, “Digital Diaspora and National Image Building: A New Perspective on Chinese Diaspora Study in the Age of China’s Rise”, Pacific Affairs, 2007, 80(4): 627-648；R. Culpepper: Nationalist Competition on the Internet Uyghur Diaspora Versus the Chinese State Media. Asian Ethnicity, 2012, 13(2): 187-203；孔书玉：《加拿大华语电视节目中的公民对话与多元文化身份认同》，《全球传媒学刊》2014年第1期。

［10］ ［15］R. Kamhawi & D. Weaver, “Mass Communication Research Trends from 1980 to 1999”， Journalism and Mass Communication Quarterly, 2003, 80(1):7-27.

［11］ 王士谷：《关于“华文报刊”的释义问题》，《语文建设》1996年第11期。

［12］ O. R. Holsti, “Content Analysis for the Social Sciences and Humanities”, Reading, MA: Addison-Wesley, 1969.

［13］ 廖圣清：《20世纪90年代的西方大众传播学研究》，《新闻大学》2005年第5期。

［14］ H.D. Lasswell, “The Structure and Function of Communication in Society”, in W. Schramm(1960) (Ed.), Mass Communications （2nd ed.）, Urbana, IL: 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 1948，pp.117-129.

［16］ 孙旭培：《规矩与方圆：新闻传播学研究方法与规范》，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0年；吴锋：《中国大陆新闻学研究进展、问题与反思（1988-2011）—基于对516篇新闻学博士论文的评估研究》，《国际新闻界》2014年第12期。

［17］ 孙旭培：《规矩与方圆：新闻传播学研究方法与规范》，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0年。

［18］吴前进：《孕育与希望—建国六十年与上海的华侨华人研究》，《华侨华人历史研究》2009年第4期。

［19］魏群：《英国华文媒体的发展、挑战及应对》，《对外传播》2013年第4期。

［20］ 赵楠、杨雯、杜小娟：《华文媒体〈英中时报〉中国国家形象构建研究》，《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年第4期。

［21］王永志：《澳洲华文纸质媒体与网络媒体崛起的成因和前瞻》，《国际新闻界》2002年第2期。

［22］刘康杰：《澳洲华文报纸的发展历程研究》，《新闻与传播研究》2013年第9期。

［23］庄国土：《世界华侨华人数量和分布的历史变化》，《世界历史》2011年第5期。

［24］ 参见罗俊翀、周聿峨：《南非华文传媒现状及其对华人社会的影响》，《西亚非洲》2008年第2期；李安山：《试析非洲华人报刊的历史演变与社会功能》，《华侨华人历史研究》2001年第3期。

［25］李安山：《华侨华人学的学科定位与研究对象》，《华侨华人历史研究》2004年第1期。

［26］ 庄国土：《多学科、兼顾历史与现状、教学特长：南洋研究院华侨华人研究特点与存在的问题（2000—2006）》，《南洋问题研究》2007年第2期。

［27］王士谷：《海外华文报业历史和现状概述》，《国际新闻界》1986年第2期。

［28］ 彭伟步：《媒体融合背景下海外华文媒体的开拓与创新—以马来西亚星洲媒体集团为例》，《东南亚纵横》2010年第10期。

［29］彭伟步、焦彦晨：《海外华文传媒的文化影响力与中国文化软实力的建设》，《新闻界》2011年第5期。

［30］张焕萍：《海外华文媒体中的“中国对日舆论战”》，《对外传播》2014年第3期。

［31］ 闫欢、王琳琳：《华文媒体的中国国家形象报道研究—以〈美南新闻〉大陆版块报道为例》，《新闻界》2012年第15期。

［32］张晶：《联合早报网的言论特色》，《青年记者》2015年第12期。

［33］ 何乐嫔：《泰国华文报刊读者的报刊评价—泰国中国城华人访谈调查分析报告》，《今日南国》2009年第2期；雷盛廷：《东盟国家地区华语电视媒体受众浅析》，《新闻研究导刊》2014年第15期。

［34］袁舟：《走向多媒体平台—新加坡华文报业》，《中国报业》2001年第7期。

［35］ 糜晓昕：《中国网络媒体影响下加拿大华文媒体的融合—浅析〈环球华报〉应对策略》，《新闻传播》2013年第2期。

［36］ 参见赵冕华：《苏彦韬：在美华文媒体的“主流话语权”》，《国际人才交流》2011年第10期；王丕屹：《 “华文媒体“双语”闯世界》，《人民日报海外版》2013年11月15日第13版。

［37］ S. J. Kim, “A Repertoire Approach to Cross-platform Media Use Behavior”，New Media & Society, 2016, 18(3), pp.353-372.

［38］参见王湘江：《新加坡早报网如何管理网上论坛》，《中国记者》2000年第11期。

［39］ 参见李兴、宁曼荣：《海外华文电子报刊的现状与前瞻》，《八桂侨刊》2002年第2期；黄慧玲：《柬埔寨华文媒体的微信试验》，《新闻战线》2014年第10期。

［40］ 刘康杰：《“全球本土化”与海外华文报纸—以〈星岛日报〉澳洲版和〈澳洲新报〉为例》，《新闻大学》2013年第6期。

［41］ 刘康杰、夏春平：《新媒体淘汰报纸？—五大洲31国59家海外华文报纸调查》，《新闻大学》2015年第1期。［42］ 邹胜：《华文移民媒体与“社会迷思”：以〈世界日报〉新闻报道为例》，《国际新闻界》2013年第7期。

［43］ 刘虎：《海外华文传媒与中国国家形象的提升》，《宁波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09年第4期；叶虎：《海外华文传媒与中国国家形象塑造》，《当代亚太》2010年第2期。

［44］ 陈怀林：《浅析新媒体对大中华地区尤其是中国大陆地区传播学研究的影响》，《文化与传播》2012年第1期。［45］ 孙敬鑫：《“一带一路”建设面临的国际舆论环境》，《当代世界》2015年第4期。

［责任编辑：张焕萍］

A Critical Review of China’s Research on Overseas Chinese Media (1979—2015)— An Analysis on the China National Knowledge Infrastructure Database

DAI Ming
（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Huaqiao University, Xiamen 361021, China）

overseas Chinese media；communication study；new media；literature analysis

This study reviews 224 research papers about overseas Chinese media published between 1979 and 2015 in China and evaluates the research status of overseas Chinese media in China. The findings indicate that the study started since the 1980’s, and driven by institutions of higher education, it has been on the rise, and existing research mainly focused on Chinese newspapers in Southeast Asia and North America. However, there is limited research on the audience and communication effect, and the study on new media also lags behind. Most studies lack theoretical and methodological support and their conclusions are mostly derived from subjective speculation and evaluation lacking of scientific and objective evidence from empirical research. More micro and empirical research are still needed to deepen the understanding of overseas Chinese media and its audience so that the overseas Chinese media can exert its influence more effectively.

D634.3；G219

A

1002-5162（2017）02-0054-10

2017-02-11；

2017-04-19

戴明（1975—），男，华侨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国际传播和媒体融合。

*本文为华侨大学高层次人才科研启动项目“新媒体与东南亚的主要华文媒体”（项目编号：16SKBS103）之研究成果。作者感谢匿名审稿人中肯的修改意见。

①因为有些研究获得多方资助，所以本表的论文总数与本研究样本的论文总数略有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