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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惘之光
——论海明威《太阳照常升起》迷惘背后的希望

2017-06-19高玉珠江南大学人文学院江苏无锡214122

名作欣赏 2017年18期
关键词:巴恩斯斗牛莱特

⊙高玉珠[江南大学人文学院, 江苏 无锡 214122]

迷惘之光

——论海明威《太阳照常升起》迷惘背后的希望

⊙高玉珠[江南大学人文学院, 江苏 无锡 214122]

《太阳照常升起》是海明威的成名作,描写了一群“一战”后流离巴黎的青年男女的颓废生活,表现他们深具时代烙印的心理状况和价值追求,被视为“迷惘的一代”的宣言书。因清醒而生痛苦,因希望才感绝望,表面的迷惘恰恰闪耀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光亮,表达着海明威式不可击垮的“硬汉精神”。通过文本细读,笔者从迷醉中的清醒、迷惘中的探索两方面揭示作品迷惘背后的希望。

《太阳照常升起》 迷惘 希望

发表于1926年的《太阳照常升起》是海明威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被视为“迷惘的一代”的宣言书。作品描写了一群“一战”后流离巴黎的青年的生活状态和情感纠葛,带着“一战”留下的难以愈合的生理和心理创伤,他们沉溺于酒吧和咖啡馆,纵情声色、颓靡失落,陷于矛盾复杂的情感纠葛中。评论界一向不乏对其消极避世、颓丧沉沦的批评,然而正如鲁迅所说“失望之于绝望正与希望同在”。迷惘的一代恰恰是时代中难能可贵的清醒者,举杯消愁愁更愁,觥筹交错间是灌不倒的清醒意识,他们从未放弃摆脱迷惘困境的尝试,在喧嚣躁动中对光明挣扎求索。在迷惘的背后,是他们对生命存在意义的不断叩问与对精神归宿的苦苦渴求,带着夸父逐日般崇高的悲剧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寻求“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出口。

一、举杯消愁愁更愁——迷醉中的清醒

小说萦绕着一种得过且过、及时行乐的迷醉感,自然而然主人公们就易被贴上浑噩度日的糊涂虫的标签。主人公们是泡在酒缸里的人,不是在喝酒,就是在去喝酒的路上。然而无论是酒前还是酒中的状态都残留了清醒意识的蛛丝马迹。古今中外,酒常常被作为逃避现实的灵丹妙药,既然主人公们对买醉乐此不疲,正好反向验证了他们十分强大的清醒意识,清醒之实欲盖弥彰。在酒杯暂歇的时刻,痛苦与纠结仍旧不肯罢休,关于存在的思考与信仰的诘问令主人公陷入无法排遣的痛苦中,而矛盾正是清醒的表现,真正绝望放弃是不可能的。

“酒”在小说中是高频词汇,从“快乐黑人”“丁香园”、白兰地、苦艾、佩尔诺再到“杰克玫瑰”,小说笼罩着氤氲不散的酒气。酒成为不可或缺的生活必需品,闲来无事就去酒吧小酌,谈情会友要酒杯在握,喜相逢要以酒助兴,遣愁怀更要借酒消愁,聚会宴饮更是烂醉如泥,主人公们沉迷其中。这一纵情酗酒、难以自持的生活状态通常被作为迷惘者的典型例证,有评论者认为他们对生活茫然、无计可施,只好沉迷于酒香躲避现实。然而转念一想,酒醉恰恰露出清醒的尾巴,甘于庸常、得过且过的人不需要借酒浇愁,他们不知道愁从何来。借酒买醉正是清醒者对抗无所适从的麻醉剂,是暂避现实世界千疮百孔的防空洞。这种醉是一种逃避、一种佯醉,酒暴露了迷惘者内心的真迹,酒醉并未使酗酒者摆脱困境。他们带着无计可施的愁闷投入到酒杯中,妄图借助酒精的刺激麻醉现实的愁怀,结果适得其反,即便烂醉如泥,精神的空虚与对痛苦的挣扎仍不肯放过他们,愈是渴望借助外界世界麻醉自己,愈见清醒之深刻,正是“痛之深、醉之切”。醉酒千杯,终有一醒,思考的芦苇们抵抗着绝望的侵蚀,在矛盾挣扎中踽踽独行。矛盾是建立在全面认识的基础上,正是因为有清醒的意识,才会有不愿对痛苦缴械投降的勇气,因而才有百转千回的矛盾挣扎。巴恩斯是小说中重要的角色,情节的推进基本依靠他意识流式的自白。有人认为他是海明威刻意塑造的“反英雄”,具有警醒式的作用,有人认为他是重压之下保持优雅风度的硬汉。这恰恰说明了巴恩斯这个角色的可塑性,他更像是一个处于十字路口的人,矛盾地注视着眼前的阡陌纵横,有无限选择性和可能性,他是清醒意识的化身。盘桓于酒吧,却又常常陷入冷静的思考;是勃莱特牵线搭桥的掮客,又担当着英雄救美的爱情守护者,如“犍牛”般在友人、爱人间调和;享受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虚妄,又有“有朝一日再也不给报社卖命”的人生规划。他理解并忍受勃莱特永无止境的寻欢作乐,能与所有好友倾心而谈,试图消解他们的困惑,即便始终没有逃脱盘丝错节的罗网,巴恩斯一直在清醒地挣扎。“咖啡”作为另一个高频字眼往往被忽视,从“那布勒斯”到“雅士”,咖啡馆是酒吧之外的另一个好去处,如果酒代表迷醉,咖啡则寓意清醒,酒与咖啡之间的矛盾突显主人公们买醉下对清醒的渴望,他们都是迷醉之下难能可贵的清醒者。

二、置之死地而后生——迷惘中的探索

对比海明威其他代表作品,《永别了,武器》的控诉多于迷茫,视角更多集中在对战争的揭露;《老人与海》则早已不见犹疑的痕迹;《太阳照常升起》则是一个十分具有探索性的作品,感同身受般的代入感极具可塑性。“一个人并不是生来要给打败的,你尽可以把他消灭掉,但他的精神是不可战胜的。”(《老人与海》)海明威在书中尝试着开辟多种出路,正如杜拉斯所说的“不死的欲望”般的追求。

对情感的依赖是书中几乎所有人物探索的出路。小说围绕勃莱特展开了一系列错综复杂的情感纠葛,在你追我赶的角逐中,尽管遭受挫败,爱的寻求从未停止。主人公们横冲直撞于错综复杂的情感之网,即便遍体鳞伤也不甘退出,爱不只是单纯的两性关系,而是光亮的突破口。巴恩斯与勃莱特的恋爱意味颇深,战争中失去性能力的巴恩斯永远不可能与勃莱特真正结合,而自由、充满活力的勃莱特也不可能为巴恩斯守身如玉。即便是爱而不能,巴恩斯仍旧甘当护花使者,承受着巨大的心理煎熬与精神痛苦,为遍体鳞伤的勃莱特打开胸怀。勃莱特爱上英俊勇武的年轻斗牛士罗梅罗,巴恩斯甚至甘当掮客成全所爱,在其受伤之后仍然随叫随到。而在勃莱特错综混乱的情感中,巴恩斯始终占据高位,巴恩斯是她最后的守护神,是爱情之后的爱情,她少有地严肃地说:“我永远不会开杰克的玩笑。”她与巴恩斯的交往不同于与迈克尔的纵情声色,而是多了几分恒久不变的踏实与坚持,最后与杰克相拥的结局颇带回归的意味。他们的恋爱或许只能无疾而终,在纠结徘徊中做着回归线运动,但已超越声色的满足而成为精神的寄托。战争的创伤给人带来难以愈合的伤口,战前许诺的美好愿景荒唐可笑,这时的爱情弥足珍贵,它已经超越了两性之间的惺惺相惜,成为突破迷惘、穿越痛苦的精神向标。书中的情感逐鹿不是单纯的感情纠葛,每一份情感都承载了一份绝望之中寻求突破的希望。怀着不切实际的英雄浪漫主义的科尔在勃莱特身上看到美好的影子;负债累累、举债买醉的迈克尔在勃莱特那里找到同道中人般的寄托;勃莱特亦在罗梅罗身上找到理想健康的生命形式,甚至一向迷乱的她也悔悟自己“不想做个坏女人”,拒绝罗梅罗的求婚、忍痛割爱的决绝恰恰是在守护希望。这群在战争的硝烟、现实的喧嚣中失望迷茫的人,奋力抓住这或许救不得命的爱情稻草,透过玩世不恭的表面,他们是不屈的光亮追求者。

对生命力量的追求也是有力的光亮。斗牛是小说精彩绝伦的一部分,惊险刺激的斗牛场面扣人心弦,年仅十八岁的斗牛勇士罗梅罗闪耀全场,摒弃花哨做作的虚招,以无与伦比的勇气、矫健的身姿与超凡的智慧成为斗牛场上的耀眼之星。罗梅罗是最理想、完美的化身,他有着坚定的生命主体意识,永远不会放弃与生命的搏斗,生命的力量与勇气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他就是海明威笔下的“硬汉”形象。海明威笔下的斗牛不是茶余饭后的娱乐,他认为“在战争过去的今天,斗牛场是了解生与死的唯一场景。因为斗牛使人处于高度紧张亢奋的状态,斗牛士通过征服恐惧来支配死亡,就会从死亡和恐惧中解脱出来,从而显示出一种‘压力下的优美风度’。战争检验了他的勇敢,斗牛又满足了他研究和了解死亡的心理需求。”斗牛已经成一种感悟生命的形式。在小说萎靡不振的基调上,斗牛是最富生命活力的部分,如果说钓鱼还只是暂得微醒,斗牛则是血脉贲张,是迷惘中最有力的探索,“理想幻灭后对现实生活的理解以及打不垮的硬汉子品格构成了维持作品整体性的‘元话语’”。

迷惘不是终点,而是孕育希望的起点,不同于绝望的确定性,迷惘包含无限选择的可能性,迷惘因此熠熠发光,小说起始引《传道书》:“一代过去,一代又来,地却永远长存。日头出来,日头落下,急归所出之地。风往南刮,又向北转,不住地旋转,而且返回转行原道。江河都往海里流,海却不满;江河从何处流,仍归还何处。”代际更迭,日月流转,生生不息,希望永存,海明威超越时空的探索以真实的可感性引发人们对于生存的普遍思考,带着“太阳照常升起”的治愈追求着生命的希望。

[1]谭江玲.是“迷惘”,还是“奋进”?——读海明威作品所想到的[J].外国文学研究,1998(2):55-57.

[2]伍建华.海明威死亡意识论[J].零陵师专学报,1991(4):77-82.

[3]吴建国.现实与灵魂间的沟通——海明威《太阳照常升起》中的元话语解读[J].英美文学研究论丛,2014(1):237-252.

作 者:高玉珠,江南大学人文学院,在读本科生。

编 辑:曹晓花 E-mail:erbantou2008@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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