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白玉蟾的绝句创作

2017-06-19海南大学人文传播学院海口570228

名作欣赏 2017年18期

⊙刘亮乐天［海南大学人文传播学院，海口 570228］

论白玉蟾的绝句创作

⊙刘亮乐天［海南大学人文传播学院，海口 570228］

白玉蟾的绝句在其全部诗歌创作中占有重要地位，他对绝句，尤其是七绝的偏好与江湖诗人对于诗体的选择取向高度一致。其绝句的内容包括写景题记、咏物、交际应酬、描写农村生活等。在艺术手法上，白玉蟾的绝句多用组诗，五言里古绝较多，并受杨万里“活法诗”的影响，创造出大量清新活泼、风神独具的七绝。

白玉蟾诗歌绝句

白玉蟾作为南宋中后期著名的道士兼文学家，他除了对道教南宗内丹理论的发展贡献很大，对诗歌创作也颇为用心。从他本人的一些诗句里可以看出他对诗歌创作的痴迷。如“谁使诗狂堕桂林，鸣鞭袅雪一伤心”（《除夕客桂岭》），“我亦频年饮大苛，吟髭捻尽为诗魔”（《春梦》）。“诗狂”和“诗魔”本来分别是唐代诗人贺知章和白居易的外号，白玉蟾却用来称呼自己，显然并非自吹自擂，而是强调自己对诗歌创作的投入。明陶宗仪《书史会要》卷六记载：“葛长庚自号白玉蟾，闽人，嗜酒，苦吟，善草。”这也说明了白玉蟾对诗歌的苦心经营。本文主要就白玉蟾的绝句创作展开探讨，以求教于方家。

一、白玉蟾绝句创作概况

尽管已有不少研究者指出白玉蟾诗歌“数量丰富”，但还缺少对其诗歌较为精确的定量分析。笔者综合不同版本的《白玉蟾集》统计，白玉蟾各种体裁诗歌数量分布如下：

体数裁量四2古五9古9 七13古8 五3律6 七21律5 五12绝3 六1绝5 七42绝5 1共05计3

从上表可以知道，白玉蟾一共有1053首诗歌作品传世，其中古体诗239首，律诗251首（其中五律包括2首五言排律，“七律”包括3首七言排律），绝句563首。绝句的数量占到了全部作品数量的53.5%。由此可见，绝句在白玉蟾全部诗歌创作中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而在绝句中，七绝又有425首，占全部绝句的75.5%，可见白玉蟾对七绝这种诗歌体裁更是情有独钟。

白玉蟾对绝句体的偏好一方面是由他的生活经历及绝句体自身的特点决定的。绝句是诗中最短小的体裁，五绝只有20个字，七绝也只有28个字，正是一种“易学难精”的诗体。正如明代诗学家王世贞所说：“绝句固自难，五言尤甚。离首即尾，离尾即首，而腰腹亦自不可少，妙在愈小而大，愈促而缓。”如此短小的篇幅很难展开铺叙，而更适合表达诗人片刻间所见之景和刹那间的体会感悟。白玉蟾后半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山林幽居环境中度过，所以绝句这种诗体更适合用来即景抒情。另一方面，白玉蟾对绝句，尤其是七绝的偏好也是由当时的文学风气决定的。清末诗学大家陈衍曾在《宋诗精华录》里称“晚宋人多攻绝句”。白玉蟾生活的时代，正是永嘉四灵和江湖诗人崛起的时代。他们在诗歌理论上承接杨万里，力图与江西诗派划清界限。如江湖诗人中年辈较早的姜夔就认为：“作诗求与古人合，不若求与古人异。求与古人异，不若不求与古人合而不能不合，不求与古人异而不能不异。”这显然与江西诗派“点铁成金”“夺胎换骨”的理论大异其趣。与永嘉四灵更重贾岛，偏于律诗，诗风一味近于清苦冷僻相比，江湖诗人取法较宽，在贾岛之外又兼取晚唐诸诗人的清新平熟，故诗歌成就也较四灵为高。从诗歌体裁上看，江湖诗人也不再偏攻律诗，而是更重古体诗与绝句，尤其是七绝。而古体与绝句正是白玉蟾最着力的两种诗体。由此可见，白玉蟾对绝句，尤其是七绝的偏好与江湖诗人对于诗体的选择取向是高度一致的。

二、白玉蟾绝句的思想内容

与其在古体诗中主要记述自己的生平经历或拟写乐府古题不同，白玉蟾的绝句更多用来抒发作者本人刹那间的情思或哲理体验。但即便如此，白玉蟾绝句的思想内容还是较为丰富的。

在其全部的绝句创作中，通过描写宁静的山水景物、寺观楼阁，或记述自己幽居生活及羁旅行程中的感受，来抒发淡泊闲远甚至是孤寂感伤的心绪，是白玉蟾绝句中占比重最大的部分。如描写诗人山居生活的《山居》五首其一：“松竹成林云气深，洞门风冷绿苔阴。落花飞尽青山在，幽鸟声中野客心。”这首七绝描写了山间成片的松林和竹林，长满绿苔、吹出阵阵冷风的山洞，营造出一种清冷孤僻的环境。后两句写到落花飞心，青山依旧，幽鸟的鸣叫声衬托着诗人悠然自得的心情。白玉蟾交游甚广，到过很多有名的寺观亭台，也写下不少题记之作，如《宝慈寺》《题栖凤亭四首》等，读者可以很自然地从字里行间读出诗人此刻平静恬淡的心情。

咏物也是白玉蟾绝句创作的一个重要题材，而且他的咏物绝句往往能得“物之精神”，如《枯松》：“霜鳞雪爪一枯松，恍似湖心见白龙。想得吕仙曾点化，拿云攫雾欲腾空。”诗人笔下的松树似乎马上就会变成一条白龙，拿云攫雾腾空而去。诗人所咏的对象非常广泛，除了松，还有梅、荷等植物，还有莺等鸟类。在其咏物绝句中，还有一些是比较特殊的，这些作品通过物的吟咏来表现某种哲理，甚至隐含着某种讽刺。如《扇》“：怀袖相忘去不能，也知轻薄恶蚊蝇。南风虽汝持权柄，只恐秋风见汝憎。”这首诗暗含讽刺，所谓“持权柄”“见汝憎”，与刘克庄《落梅》诗中“东风谬掌花权柄，却忌孤高不主张”两句相似，只是讽刺的对象还有待考证。白玉蟾还写过一些不起眼的小动物，如《虱》《蜗牛》等，显然和宋诗题材的生活化、通俗化有关。

三、白玉蟾绝句的艺术特点

尽管白玉蟾算不上绝句大家，但他的绝句在艺术上还是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一些艺术特点值得我们关注。

一是多写组诗。所谓组诗，就是使用同一诗题连续写出多首作品。综观白玉蟾的绝句创作，我们就会惊讶地发现，白玉蟾几乎有三分之一的绝句作品都是以组诗的形式呈现的，如五绝中寄赠友人的《感咏十解寄呈杨安抚》《棹歌九章寄彭鹤林》《有怀聂尉（五首）》等，七绝中写武夷风景的《武夷有感（十首）》《九曲杂咏（九首）》《九曲棹歌（十首）》，描写春光的《行春辞（九首）》《春晚行乐（四首）》等。其中最长的组诗是七绝《华阳吟》三十首，其中既有对诗人自己生平经历的记述，也有丹道思想的表达。组诗的大量运用无疑可以大大增加主题思想的表现力。

三是受杨万里“活法诗”的影响，创作出大量清新活泼的七绝。白玉蟾的学诗道路显然也受到了江西诗派的影响，他在《董楼》诗中说“：文章道德今谁似？事业功名我不无。十载江湖一杯酒，夜深说与董归奴。”此诗注重字句的锤炼，且前两句化用黄庭坚《赠谢敞王博喻》“文章最怨随人后，道德无多只本心”，后两句化用黄庭坚《寄黄几复》“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这是其学习江西诗派的直接证明。然而白玉蟾却能和杨万里一样，从江西入，又从江西出，他的许多七绝明显更接近于杨万里的“活法诗”。如《栩庵力高士与同散步》二首其一“：老槐苍苍嫩槐绿，小麦青青大麦黄。燕已生雏莺已去，落花不管蜂蝶忙。”这是一首典型的以自然为师、活泼风趣的作品。又如《舟行》“：梢子欢呼御晓风，诗人亦自起推篷。数来数去山都乱，忘却前峰与后峰。”其幽默诙谐更是与“诚斋体”酷似。胡应麟在《诗薮》中说“：绝句之构，独主风神。”白玉蟾的七绝显然已具“风神”之妙。如果我们将他归入江湖诗人的话，他无疑也是江湖诗人中一位杰出的代表。

① 〔明〕陶宗仪：《书史会要》，文渊阁四库全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