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里“古典”与“浪漫”的对决

2017-06-19

全国新书目 2017年5期

博物馆里“古典”与“浪漫”的对决

1827年的法国学院沙龙展，安格尔的《荷马的礼赞》和德拉克洛瓦《萨达纳帕勒斯之死》同台展出，标志着一场势均力敌的好戏上演。会场入口处一幅名为《新古典主义与浪漫主义大比拼》的巨型漫画引来了无数看客。那么，以安格尔为代表的新古典主义和以德拉克洛瓦为代表的浪漫主义究竟有那些不同呢？下面就以他们这次沙龙展的作品为例，逐一加以对比。

1827年法国学院沙龙展入口处的海报《新古典主义与浪漫主义大比拼》

首先是美学思想不同。安格尔尊崇温克尔曼的美学思想，以古希腊美学为准则，追求均衡、统一、单纯、庄严的形式，是太阳神阿波罗式的正统而理性的美。在《荷马的礼赞》一画中，古希腊的神庙居于正中，四十多人横向排列，左右均匀对称，呈现出稳定的“金字塔”式构图，使画面和谐有序。他还使用古典主义惯用的象征手法，将荷马的两部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拟人化地画于荷马座下。

安格尔的《荷马的礼赞》，现藏于巴黎卢浮宫

而德拉克洛瓦深受埃德蒙·伯克美学思想的影响。伯克在其《论崇高与美丽概念起源的哲学探究》一文中指出，“崇高”来源于人类对死亡的恐惧和忧患意识。这也许就是浪漫主义画家热衷于表现灾难题材的根本原因。德拉克洛瓦追寻的美是酒神巴库斯之美，激情澎湃，狂野自由。在《萨达纳帕勒斯之死》中，德拉克洛瓦使用了富于冲突的“对角线”式构图法，各种物体组成的S形曲线俯拾皆是，像一盘四处乱爬的虫子，以烘托末日的氛围。

德拉克洛瓦的《萨达纳帕勒斯之死》，现藏于巴黎卢浮宫

其次是人物姿态不同。用现代摄影的术语打比方，安格尔的人物姿态是“摆拍”，而德拉克洛瓦的则是“抓拍”。安格尔追求理想的美，人物的姿态都经过反复推敲，在日常生活中难得一见。而德拉克洛瓦不刻意安排人物姿态，力求自然真实，有时甚至太过随意，显得“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安格尔的《荷马的礼赞》人物姿态（左）和德拉克洛瓦的《萨达纳帕勒斯之死》人物姿态（右）对比

而两人的终极差异，是关于“线条”和“色彩”在绘画元素中的地位问题。在安格尔看来，准确简练的线条是绘画成功的基础，素描则是获取完美线条的手段。只有学好素描，才能够把握色彩、构图、明暗、透视、质感等一切绘画要素，并最终组合起来使画作臻于完美。过于突出任何一个单独的要素，都会分散观者的注意力，破坏整体的和谐。因此，安格尔推崇线性素描，其实是在“整合”各个绘画要素。他的素描作品简洁凝炼，人物呼之欲出，毫不逊色于其油画作品。比起素描的“王者地位”，安格尔把色彩比喻成“宫廷小姐”，与其他绘画要素一样，是对和谐整体的“锦上添花”。

博物馆里的巅峰对决姜松著中国青年出版社2017年5月68.00元

安格尔的素描作品

德拉克洛瓦则把色彩放在了一切绘画要素的首位，以至在他的画作中，轮廓线都被大片的色彩所模糊化了。他发现了一个有关色彩的秘密，并记录在了1852年5月5日的日记中：“在多云的天气里，没有阳光，（要画的物体）也就没有清晰的明暗，每一样东西都是本身的色彩，一团一块地呈现出来……”他发现古典主义绘画中的阴影部分永远都用深棕色，其实是违背客观现实的。阴影也应该呈现出不同的色彩。举个现实中的例子：如果您去过美国亚利桑那州的羚羊谷游览，就会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用肉眼看上去处于灰色阴影中的岩石，在照相机拍出的照片中，却呈现出瑰丽的色彩。这是因为我们的大脑根深蒂固地认为影子是灰色的，并“欺骗”了眼睛！而相机则真实地反映了色彩。德拉克洛瓦的这篇日记深刻影响了一批后来的艺术家，并成为新艺术的宣言。这批后起之秀被称为“印象派”。德拉克洛瓦还发现色彩本身就具有表现力，是人们内心丰富情感的载体。在《萨达纳帕勒斯之死》一画中，他有意运用红、绿两种互补色，以渲染末日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