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油郎独占花魁》的现实化和奇异色彩

摘 要：《卖油郎独占花魁》是明代拟话本小说的杰出代表，表现了明代小说现实化和奇异色彩相结合的审美倾向。这种审美倾向具体表现为现实化故事情节中的奇异色彩、现实化人物形象的奇异色彩、现实化情理发展的奇异色彩和现实化时代表达的奇异色彩四个方面。

关键词：《卖油郎独占花魁》；拟话本小说；现实化；奇异色彩

作者简介：吴泽南（1994-），男，汉族，浙江余姚人，辽宁大学文学院2016级文艺学专业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西方文艺理论。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15-0-01

小说作为一种文学体裁发展到拟话本阶段开始由传奇化向现实化转向，小说作品塑造的正面形象由神仙化转向平民化，更加贴近生活，真实感更加强烈。但从话本演化而来的白话短篇小说在现实化的同时也保留着故事情节的奇异色彩，表现为常人尽有奇遇。莘瑶琴是一个“常人”，她出生在一个寻常百姓家，家里开“六陈铺儿”，生活过的也算有滋有味。但这其中包含着“奇”的因素：瑶琴虽然生在普通人家，却“自小生的清秀，更且资性聪明”；她生在宋代，幼时遇到金虏猖狂。这两方面为她的三次人生奇遇埋下了伏笔。

遭遇卜乔是莘瑶琴的第一次“奇遇”。朝廷主和、金虏猖狂，百姓弃家逃命在当时是常有之事，而逃命途中家中幼女与家人走散也比较普遍，但疲惫、饥饿的瑶琴却路遇卜乔，这算是常中有奇了。“情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卜乔给瑶琴带来生的希望和彻底的绝望。主人公褪去了“小说”话本中传奇化、神仙化的光环，而被抛入到现实的绝望中直面人生的悲惨，面对自身的遭遇，主人公的任何反抗都成为无力的，体现了人物的悲剧性命运，这就是现实化故事情节中的奇异色彩。

拟话本的创作力图贴近生活，让人感到真实可信，所以在人物的刻画上也力图细腻、生动。《卖油郎独占花魁》中作者以大量笔墨刻画人物的语言、动作和心理，在普通的小人物身上绽放奇异色彩。遇到王九妈和刘四妈是莘瑶琴的第二段奇遇，而此时她也改换姓名叫王美。王美在与金二员外醉酒后无奈被其梳弄，这之后便一直托病不肯接客。我们来看这时刘四娘对王美的劝说，从世态说到人情，从眼前说到今后，从门户中的行径说到日后从良的光景，简直极尽口舌之能，却丝毫没有费力之感——一个老鸨形象跃然纸上。作者将人物的奇异色彩融进动作、语言和心理刻画之中，使得人物形象的奇异色彩没有脱离现实化、平凡化的人物角色和职业设定，使“奇”隐在“常”中，无迹可寻，这就是现实化人物形象的奇异色彩。

“卖油郎独占花魁”本身存在一个极具张力的对比结构，“卖油郎”和“花魁”本身极言两人地位的差距：一个毫无地位、卖油糊口；一个是王孙公子才敢想慕的花中魁首。但这两个看似绝不可能有任何紧密瓜葛的人却成就了爱缘，这是莘瑶琴的第三次奇遇。作品遵循人情事理，一步步地把这种不可能推进到 可能直至成为现实，而令人信服于情理的力量。卖油郎秦重最终获得爱情依靠的并不是金钱，不是形貌，也不是才华，他靠的是对瑶琴的尊重、同情、体贴和真挚而热烈的爱。他对瑶琴的追求不是一个嫖客对妓女的肉欲的追逐，而是一个淳朴的男青年对所爱的女子爱情的追求。这里的情感力量奇在一个卖油郎肯为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子而辛辛苦苦积攒一年银子；奇在在那样的时代环境下对一个风尘女子的尊重和体贴；奇在秦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坚守；也奇在秦重和瑶琴两个社会最底层人物的相互同情和守护。王美娘和秦重的爱情似乎是冥冥中注定的：二人都是从汴梁逃难而来到临安的；二人年幼时又都失去了父母；王美娘遭遇卜乔而被卖到青楼，而秦重也因奸人陷害而被迫卖油为生。相似的经历为两人后来的情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他们可以互相慰藉。所谓现实化的情理之奇就是将普通的人情事理发展到极致，在常人的其余中展示情与理的力量，一步步把情节推向高潮，这是现实化情理发展的奇异色彩。

无论人物的遭遇多么奇特，也无论作者的构思和创作多么奇特，都摆脱不了对時代的现实化表达。明清城市经济的发展和市民阶层的兴起使得王侯将相、地主贵族不再是文学作品尤其是小说的主人公，作品更多地关注小人物和市井生活。莘瑶琴和秦重都是市井小人物，但又都不同寻常：一个是妓女，却生的清秀、天资聪慧；一个是卖油小贩，却爱慕花魁、老实忠厚。如此关注妓女和商人的人生际遇，如此细致地描绘他们的人生起伏，《卖油郎独占花魁》不是唯一一篇此类作品。我们可以发现，明代大量的拟话本小说都大量描绘了妓女和商人的形象，其中不乏对他们美好品质的赞美，对他们美满幸福生活的祝福。以《卖油郎独占花魁》为代表的这一类文学作品表达了当时时代中形成的新的社会评价标准和价值追求。这一类作品普遍地表达了对富家子弟的鄙视和对小人物命运的同情，对小人物的爱情和伟大人格的歌颂。这一类小说明显不同与传统的爱情故事，商人摆脱了被嘲弄被鄙视的地位，秦重对瑶琴的爱情不带有飘飘然的才子气，不带有挥金如土的富贵气，这是一种新的以自主和相互尊重为基础的恋爱，表达了对人的价值和尊严的新的发现，这就是现实化时代表达的奇异色彩。由此，我们可以从《卖油郎独占花魁》中管窥到明代小说现实化和奇异色彩相结合的美学倾向之一斑。

参考文献：

[1]冯梦龙：《警世恒言》[M].北京：中华书局，2009.

[2]于天池：《明清小说研究》[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

[3]黄清泉，蒋松源，潭邦和：《明清小说的艺术世界》[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