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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笔下螺旋式下降的国民命运

2017-06-17李莹

青年文学家 2017年15期
关键词:悲剧

摘 要:文章通过对鲁迅小说中几个典型的国民形象命运的分析概括出他笔下国民的命运呈螺旋式下降的式态。并主要根据鲁迅的实际经历和思想特征分析这种命运悲观色彩的产生原因。

关键词:命运漩涡;悲剧;绝望;怀疑

作者简介:李莹(1993-),山东临沂人,青岛大学2015级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作家作品研究。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15-0-02

鲁迅的作品,基调大概都是昏暗凄凉的。仿佛是夜间的湿雾,黏黏腻腻,模模糊糊但确是混同在黑暗里,而没有拨云见日之感。在他的小说中,国民形象生动而且丰富,涉及到的层面很广。孩子的形象,母亲的形象,劳苦的大众,穷酸的书生,新式的青年,在职的小官员……鲁迅的笔触以这些普通的大多数为依托,划向社会的角角落落。而这些人的命运,几乎如同《风波》里九斤老太所说的那样,一代不如一代了。

整个社会像是一个大的漩涡,所有的人一出生就被卷进这个漩涡里,命运被缠绕进来,呈螺旋式下降的式态,而漩涡的终端就是死亡。

下面,就例举鲁迅笔下几个典型的国民形象,分析他们的命运是如何呈现出下降的趋势的。

首先,是《狂人日记》中的狂人形象。

这个形象并没有被鲁迅全面地刻画,而是通过日记的方式表现出狂人自己的心理状态和心理轨迹。看起来他是和周围人在意识觉悟上有很大不同的,三十年来,他第一次见了“很好的月光”他看透了历史上带着仁义礼教的面纱吃人的传统,看透了周围人要吃它的阴谋,“显示要在历史上科学上找合法依据”,然后“逼人自戕”,甚至“宣布对方为非正常范畴的人”。他还看透了自己身上难以摆脱的吃人的“原罪”,并且在深刻的反省和苦恼中提出“救救孩子”。可是后来呢?他的斗争胜利了没有?他的这些新发现有什么新进展没有?作者没有答复了。只是在作品最开头,用文言文题的那一段里,有狂人的哥哥说道“……然已早愈,赴某地候补矣。”看,狂人还是回到了吃人的世界,对于自己的这几篇病中记语,想是自己也已经不能理解了吧,否则,为什么自题做“狂人”呢(“至于书名,则本人愈后所题”)。这很像在酒楼上吕纬甫自嘲一般“我在年少时,看见蜂子或蝇子停在一个地方,给什么一吓,即刻飞去了,但是飞了一个小圈子,便又回来停在原地,便以为这实在很可笑,也可怜。可不料现在我自己也飞回来了,不过绕了一点小圈子”。就在这样的兜兜转转里,生命便沉向了死亡的一端。

既然把狂人看做有过觉醒意识的人,我们不妨提一提《药》中不曾露面的夏瑜。不同于狂人的病中狂语,夏瑜是个在现实中觉醒的革命者,然而他的命运也不过是死在自己的觉悟上,血染的馒头成了交易被人吃下,生前坚定地革命信念和革命行为成了别人的谈资。他觉悟了的革命之心,启蒙之心似乎反倒成了沉重的枷锁,将他更快的坠入死亡的深渊。

再看一看孔乙己。

我把他和祥林嫂,单四嫂子归为一类。因为他们的命运悲剧有些相似,一方面是他们自己造成的另一方面是外部的环境和周围的人造成的。

孔乙己,是咸亨酒店“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这句话概括出孔乙己最大的两个特点:穷、爱面子。穷,是他自己造成的,只会读书,却没有进学,又不会营生,好吃懒做,“便免不了偶然做些偷窃的事”。要偷,被人捉住就要打,最后也几乎是被人打死。爱面子,成了他被别人牢牢握住的笑柄,一触即发。大伙专爱接他偷窃的短,引他滑稽的狡辩,然后再讥讽他。孔乙己像一个不倒翁一样,别人的每一次耻笑对他都是重重的一击,他苍凉的辩白在别人眼里成了滑稽的仄歪。生活难以为继,起码的尊严也千疮百孔。他就这样一面自己往下坠着,一面又被别人推着,滑向生命的尽头。

祥林嫂的一生,也是在无数双手的推推搡搡中坠入谷底的。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死了丈夫,跑出去给人做工,婆婆偏偏不让,跑来捉她回去嫁到深山里去好赚取礼金,不料再度丧夫,留下一个好儿子与她相依为命,儿子又被狼吃了,只得又回来做工,主人家又偏偏忌讳她身上的晦气,处处遭嫌弃。千辛万苦捐的门槛也没能给她带来好运。她就这样在命运的漩涡里兜转,可每到相对平稳的阶段又会有人推她一把,使她不得安宁。

阿Q似乎是鲁迅笔下最能自顾自地欢乐的一个形象,说他对自己的生活体验是乐观愉悦的似乎有些夸张,但是它的却不像其他人物那样阴郁。不管他刚刚经历的是什么样的事情,他都很能想得开。他是完全愚昧的,看不出生活中一点点真实的悲哀直到最后上了囚车才意识到是要杀头。他几乎不把现实中的种种当做是一种威胁。他用自己的精神胜利法化解种种矛盾,把卷向死亡的漩涡当成一种戏耍。

最后,还有那些以《风波》七斤和七斤嫂为代表的小人物们,过着平凡琐碎的生活。在生活中不快不慢地飘荡但是处处表现着在命运的漩涡中的无能为力。他们被生活和命运操控的表现是争吵或者抱怨。好像坐在一艘破败的船上,任何一个波澜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于是他们显得惶惶。生活平静一点他们就多愉快一些,多撑些面子,多赚些银子。不太平的时候,他们就早早嗅到这不祥的气息,痛苦地等着末日的到来。无心反抗,也无力反抗。

这样的人物还有《端午节》方玄绰夫妇。

那么,鲁迅笔下这些毫无希望的命运来自哪里,承载了鲁迅怎样的情感呢?

这要归结于鲁迅作品孤独而且悲怆的风格。

这种风格可能来自于两方面“一是形而上的人生意义感受,一是由于实际战斗历程带来的孤独”。[1]的确,鲁迅的生活从他十三岁遭遇家庭变故以后就非常的不顺,之前感受到的温情不见了衣食无忧的物质保障没有了,家庭的重担再加上周围人的冷眼旁观使他饱受煎熬,他恨透了自己的家乡,他又不曾向谁倾诉,所有的苦痛在他心里越积越深。日本留学的压抑,婚姻的束缚,《新生》杂志的失败,和那些与自己不同阵营或是同一阵营的人们论战等等这些经历都使他几乎充满了怀疑和绝望。一方面他看到了人在命運面前的无力,另一方面它看到了人和人之间的冷漠。

在思想方面,鲁迅和当时的所有人一样,受到了历史悲观主义的教育,历史悲观主义是可怕的,这些“真理”告诉那些不满于现实的人们理想生活是“回不去的曾经”,而不是尚未可知的将来。《天演论》使鲁迅呼吸到了不同于历史循环论的新鲜空气,这使他似乎愿意相信希望于将来的存在。但是他的亲身经历和他对中国国民性的探索又使他感觉到历史确乎实在倒退。

鲁迅因为受到进化论的一点鼓舞赋予自己一种启蒙者的身份,想要由对国民的憎恶转向对国民性的分析和拯救。但这种想法很快就受到了现实的摧残。即便是受到了钱玄同的邀请,打算写点什么,也依然情不自禁地把这种种打消不掉的悲观和怀疑表现出来。作品发表之后,伴随鲁迅获得的声誉,他也受到了各种攻击。不仅如此,家庭问题,经济问题也纷至沓来。鲁迅的悲观情绪愈演愈烈,他开始讨厌别人奢谈将来。他原本的启蒙者身份也开始变成了牺牲者。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不同于其他启蒙者们激情四射地振臂高呼,因为他的奋斗奔向的不是光明而是死亡。他不屑于用一些充满温度的话语和光明的前程来慰藉周围人,而是把破败了的真实状况呈现出来。他比所有的启蒙者都更加富有理性,能看得破这虚晃表面。

另外,尼采的悲剧观和超人意识对他的影响也不容忽视。

也有人批评鲁迅“对传统的批判……破坏有余,建设不足”[2]一方面,我认为这种观点有它的正确性,因为鲁迅的确没有给我们指出一条明路,而是一直在批判,在破坏,在呈现;另一方面,鲁迅并无意进行建设,因为他的启蒙和探索都是反思性的,而不是口号性的。这又恰恰是他的进步性所在,我们应当予以正视。

总之,不管是鲁迅是出于悲剧情怀还是冷静的理智,他给我們呈现出的螺旋式下降的国民命运在启蒙的五四和反思的今天都有非常大意义,值得我们细细品味。

注释:

[1]李泽厚.《现代思想史论》.上海:东方出版社,1987,176.

[2]温儒敏、赵祖谟.《中国现当代文学专题研究(第二版)》.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198.

参考文献:

[1]鲁迅.《呐喊》[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

[2]鲁迅.《彷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

[3]王晓明.《无法直面的人生——鲁迅传》[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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