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之关公战秦琼

王学堂

“格斗狂人”徐晓冬与“雷公太极”创始人魏雷在成都的一场对决成为社交网络上的热门话题。徐晓冬仅用20秒取胜，真是让人眼镜大跌。随后他口出狂言，不断表示要挑战“武林门派”。于是在网络上掀起了一场“武林风波”，这场风波也引发了人们对传统武术的议论。

我自然不是武林中人，但20年前我碰到过“武林中人”。20年前，我从政法大学毕业，分配到家乡一处农村法庭担任书记员。那时候的书记员和今天的单纯担任法庭记录等事务性程序性工作的书记员不一样，那时法律专业人才奇缺，书记员也参与办案。

有一天，我接待了一起女性起诉老公家庭暴力的离婚案件（那时候的法院立案、审判、执行不分离，农村法庭里人人都是全能）。这位女性算是农村中比较健壮的女性，仔细一问，原来是行武出身，她父亲组建了个马戏团，时称“青州大马戏团”。

再往前数十多年，也就是我13岁左右的1985年，这个马戏团曾经到过我当时读书的乡镇口埠镇驻地孙板村演出。我们学校好像还包过场，节目当然就是那些节目，印象中一位男演员因为表演硬气功脑袋受伤而到乡镇卫生院治疗。

细一说，还真对上了号，真是她们一家人。这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10多年后在这里遇到了。

立了案后来开庭。一直想象这个敢打习武出身的老婆的男人会是何等五大三粗何等孔武有力。不承想，传来法庭的却是个瘦弱的小男人。真让人不敢相信，如果说有家暴，也应该是老婆对付老公才是。

当然，这名被传唤到庭的男子坚决否认实施家庭暴力。不过，他也承认有时两人互相动手，因为天下勺子沒有不碰锅沿的，夫妻两人有时也动手打架，因此不能算是家庭暴力。后来，由于女方出示了医院看病记录，最终认定了男子有打人恶习（那时候还没有家庭暴力这种说法），最终调解离婚。

案件结了，但我总是有不明白的地方。于是，趁着女方单独在场的机会问她，“你会武术，怎么还打不过这个没有练习过武术的男人？”她说：“法官，您不知道，我们练武术的人是有套路的，我们的攻防都有套路讲究，但他打起人来根本不按套路，不讲章法，我自然就无法抵抗了。”

20多年后的今天，看到武林中这场风波，我突然想起，是不是因为套路不统一问题所致？正如网上有个段子所讲：你和他讲法制，他和你讲政治；你和他讲政治，他和你讲国情；你和他讲国情，他和你讲接轨；你和他讲接轨，他和你讲文化；你和他讲文化，他和你讲孔子；你和他讲孔子，他和你讲老子；你和他讲老子，他给你装孙子。

这可不行，今天的我们生活在一个法治的社会，其实法治社会就是一种规则社会。它要求人人生活在同一规则之下，不因人的性别、年龄、长相等外在、非人力可控因素而适用歧视性待遇，适用不同的衡量标准。我们古代人都知道“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度量衡”，因为人家用公斤秤你用八两秤肯定行不通。规则不统一你就无法对你的生活进行合理预期，对社会交往产生隔阂。这些，无不说明规则统一的重要性。而法律，就是规则统一的最重要表现形式。

小品演员郭冬临和著名影星牛莉联袂演出过小品《一句话的事儿》。小品中有个情节，女主角的姐夫敲门，郭冬临和牛莉因为刚刚在电话中说了谎话而都不愿意去开门，于是通过“剪子包袱锤”的表决方式来决定开门人选。双方一比画，结果郭冬临赢了，郭按常规让牛去开门。牛莉一扭头说，“赢的去（开门）”。于是郭冬临只好不情愿地乖乖去为大姐夫开门。

相信大多数人看到这个情节只能会心一笑，或许也有人看作是丈夫对妻子的一种疼爱。但在我们法律人看来，这就说明了规则的重要性。规则不明确，自然人人都可以有自己的解释，而如果事先约定，那无论是输的还是赢的去开门，相信都会愿赌服输，即使是你不心甘情愿，也只能埋怨手气臭，别无他法。因为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所以，要评判结果的公平与否，首先要确立同一的规则。回到格斗和太极的事儿，这是不讲套路所致。两者本来都不是一回事，你非要比试，正是“关公战秦琼”。功夫再高，也怕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