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玉文化漫谈
2017-06-09卢宁
卢宁
[摘 要]中国自古以来就有“玉石之国”的美誉,玉文化有着长达万年的悠久历史,是中华文明大厦的奠基石之一。《诗经》是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是中华文化的瑰宝,其中林林总总提及关于玉的句子,不难发现玉在先民的生活中占据着重要位置:祭祀中的礼器,佩带用的装饰,传递感情的赠物,君子道德规范的标杆,从器物层面到精神层面皆有玉的身影,可从中一窥上古玉文化风貌。
[关键词]诗经;玉文化;礼乐;君子
《诗经》是中国最古老的一部诗歌集,全方位、多角度地记录了从西周到春秋的历史发展与现实状况,可从中浅窥上古社会风貌。其中,《诗经》中关于玉器或玉石的形形色色的描写,更是让我们得以一窥上古时期玉文化的璀璨之光。据统计,在《诗经》的305首作品中,大约有37首提到了玉或玉石,而单是一个“玉”字便有17见之多,其别名之玉更是不计其数。它们不仅拥有一定的实体使用价值,有的甚至被赋予了一定的道德内涵,完成了玉从实体层面向精神层面的转化。
一、“圭璧既碎,宁莫我听!”
在古代,人们一直将祭祀放在十分重要的地位,到了周代,西周的贵族更是为了求福祭祖,经常进行大规模的祭祀活动。而玉是礼乐文化中的重要器物,在上古时期被认为具有沟通天地、人神的作用,因此常作为祭祀天地祖先和神灵的利器。
《大雅·棫朴》:“济济辟王,左右奉璋。奉璋峨峨,髦士攸宜。”又有:“追琢其章,金玉其相。”孔颖达《毛诗正义》云:“臣之行礼当执璋也。”《毛传》注:“半圭曰璋。”即半圆形的圭玉,是祭祀中非常重要的一件礼器。这是描写周文王在领兵伐崇前带领群臣手执玉璋郊祭神灵的情景,发出了“勉勉我王,纲纪四方”的美好希冀,可见,玉璋是用在大战之前向神灵祈求胜利的祭祀中。《大雅·云汉》有言:“圭璧既碎,宁莫我听!”这是周宣王在祭神祈雨时的情景,话语里满含悲恸和无奈,表达了求雨而不得的忧急之情。其中的“圭”、“璧”都是玉器,周人有用它祭神的祭祀习惯。《周礼·春官·大宗伯》:“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璜礼北方。”璧、琮、圭、璋、琥、璜皆为祭祀玉器,因其颜色、形制各不相同,分别对应不同的方位;而周人又有燒玉、埋玉、沉玉、藏玉等祭祀习俗,分别对应不同的祭祀事件,由此可见,周朝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以玉器为礼器的祭祀制度。
二、“载衣之裳,载弄之璋。”
《小雅·斯干》有云:“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笺云:“男子生而卧于床,尊之也。裳,昼日衣也。衣以裳者,明当主于外事也。玩以璋者,欲其比德焉正以璋者,明成之有渐[1]。”讲述了生男孩的习俗就是应为其特设床铺,穿戴衣裳,并以玉璋供他佩戴把玩,以期将来“朱芾斯皇,室家君王”。生女孩境地则完全不同:“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褆,载弄之瓦”,以求得“无非无仪,唯酒食是议,无父母诒罹”。璋为玉质,瓦为陶质,二者质地性质截然不同;璋为礼器,瓦为工具,使用者的身份也完全不一样,而以其表示男女,凸显了古代社会的男尊女卑。《周礼》:“以玉作六瑞,以等邦国;王执镇圭,公执桓圭,侯执信圭,伯执躬圭,子执谷璧,男执蒲璧[2]。”这一点在《诗经》中亦是有所体现,其是与严格的等级制度紧密结合。《小雅·采芑》有言:“服其命服,朱芾斯皇,有玱葱珩。”方叔身穿周宣王赐予的礼服,自然威风华丽,所佩戴的玉在行走之间发出玱玱声响,句中的“葱珩”为佩玉上面的横玉,形状像磬,因稀少而十分珍贵,是爵位高的人才能佩戴的饰物,以显示其身份尊贵,可见这种用玉制度构建于周代严密的等级制度之上。
三、“将遨将翔,佩玉将将。”
自古以来人们都有着至高的追求,因为玉的晶莹美丽,《诗经》时代人们随身佩玉的风尚已逐渐盛行开来,既可作为华贵的装饰彰显自己的身份;又可以用服饰上所佩戴的玉物,彰显自己拥有美玉之德的品质,有时甚至还会做为传递美好感情的信物赠予他人,这在《诗经》的描写中非常常见。
《秦风·终南》:“君子至止,黻衣绣裳。佩玉将将,寿考不忘!”五彩斑斓的着装本就精美华贵、熠熠生辉,身上的佩玉更是随其步伐而清脆叮咚,好不铿锵悦耳,秦襄公身为上层贵族的气派瞬间凸显出来。《卫风·竹竿》:“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笑之瑳,佩玉之傩。”瞧那临水的女子,嫣然一笑齿白如碎玉,佩玉在身,动静之间一颦一笑,更多了灵气,而这仅仅是因为多了一块玉的点缀。而若佩带在军队将帅的戎装上,玉又散发出它的另一种气质。《小雅·采芑》是一首方叔南征荆蛮的诗篇,其中有“服其命服,朱芾斯皇,有玱葱珩”一句,“珩”为一种玉石,诗作通过对将帅戎装上的玉饰描写来赞美方叔所率队伍之军容与军威,将本该充满血腥的战争与玉的晶莹剔透、温润光洁相衬,隐约可见点点白玉上所散发出的清冷寒光。
《大雅·崧高》言:“锡尔介圭,以作尔宝。”讲述的是周王对申伯的赏赐及诰命。这里的“介圭”就是大玉,多被人们视为珍宝。根据周制,天子锡命诸侯颁赐介圭作为信物[3]。不难看出,天子赏赐申伯以圭玉具有浓厚的政治色彩,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沟通君臣情义,更是为了笼络诸侯,以稳固周天子的统治地位。而在民间,玉石所包含的政治内涵早已被男女之间真挚热烈的情感所取代,玉更多地作为男女之间恋情纯洁美好的见证。《卫风·木瓜》:“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描述了男女之间互赠礼物的情景,实在有趣可爱。玉作为情人信物,一是因为玉温润晶莹,机理清澈,二是美玉经得起时间的考验,玉石在手中把玩愈久,愈是迷人可爱。
四、“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玉不仅因其色美质坚温润的外观而被打制成贵重的祭祀物器和装饰品,此外,还“作为一个具有无比深邃的文化内涵的永恒象征而进入中华传统文化模式之中[4]”,赋予了其一定的象征之义,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模式的形成和发展有着深远的影响。这其中就包括将玉美与人格美联系起来,《礼记·聘义》中有记:“曰:‘夫昔者,君子比德于玉焉。”许慎《说文解字》有言:“玉乃石之美也,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也。鲤理自外,可以知中,义也。其声舒扬远闻,智也,不挠而折,勇也。廉而不技,结也。”正是因为玉被赋予了如此多的道德内涵,所以“古之君子必佩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6]”《秦风·小戎》:“小戎俴收,五楘梁辀。游环梁辀。游环胁驱,阴靷鋈续。文茵畅毂,驾我骐馵。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这里的“君子”是作者从军的丈夫,这是首女子思念征夫的诗歌,自己独自守在闺房,遥想丈夫出征西戎的飒爽雄姿,用“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来赞美丈夫温然如玉的高尚人格。
可以说,《诗经》中关于玉的丰富多彩的文化意蕴在一定程度上亦拓宽了后世文学创作的题材,诗歌、戏曲、小说很多都蕴含着玉元素。而这一切,都源于国人对于玉石文化的情有独钟,以及对于玉石精神深远的锤炼。它不仅仅象征着厚重的礼乐,精美绝伦的装饰,它更见证者沧海桑田的爱情,是君子温润如玉的道德品行的标杆。古老的诗篇所充斥着的锵锵玉声,透过浓墨飘香的书页在人们耳边回荡。
注释:
[1]郑玄 笺 孔颖达 疏 .毛诗注疏[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
[2]杨天宇.周礼译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
[3]陈翠颖.论《诗经》中的玉描写[D].安徽宿州:宿州教育学院.2007.
[4]闫春华.玉与中国传统人格理想美[D].武汉:武汉大学.2003.
[5]鲁同群 注评.礼记[M].南京:凤凰出版社.2011.
参考文献:
[1]程俊英.诗经译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
[2]杨天宇.周礼译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
[3]郑玄笺 孔颖达疏 .毛诗注疏[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