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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辈追星的眼光,我们已无法超越

2017-06-09郑晓蔚

读者·原创版 2017年6期
关键词:邓丽君磁带父辈

文|郑晓蔚

父辈追星的眼光,我们已无法超越

文|郑晓蔚

1993年搬家时,我负责收拾零碎物件。拉开写字台的三个抽屉,两抽屉是邓丽君的磁带,还有一抽屉绝大部分是邓丽君的磁带—一少部分是费玉清和龙飘飘的磁带。

这三个抽屉,是我爸的精神粮仓。

上小学那会儿,邓丽君的歌声就是我的起床铃声。美好的旋律在屋内外立体环绕,我爸哼着小曲儿骑着“二八大杠”送我上学。晚饭时分,清晨大饱耳福的邻居们经常带着空白磁带来我家串门,“早上有首曲子不错,帮忙翻录一下。”

我爸便会展示出得遇知音般的热心:“是哪一首呢?”

有点儿音乐细胞的邻居会哼出小调儿的精华部分,“不着调”的邻居哼半天都像是在搞创作,我爸只得把早上播出的曲子一首首放给他们听。每当此时,我爸都显得极有耐心,因为可以再听一遍了。

我爸跟我讲过一件趣事:20世纪80年代初,有一天,他在闹市溜达,惊见一个身着光鲜西装的男子,手拎原装三洋双卡录音机,用最大音量播放着邓丽君的歌曲。由于这款神器的播放音质太好,因此西装男子身后尾随着一大波痴心听众。年轻男子显摆到哪里,邓丽君的歌声便飘到哪里,群众也便跟去哪里。

这事令他印象深刻。

到了20世纪90年代,一次爸爸单位聚餐,卡拉OK的背景乐响起了邓丽君的声音。我爸便向大伙儿描述当年人们“追星”的盛况。一位同事听完悠悠地说:“你说的那个人可能是我,那年我刚结婚,为了听邓丽君的歌,花掉了大半积蓄,忍痛阔气了一把。”

当年,我妈工作的食品店里有个营业员姐姐,我喜欢做她的跟屁虫,因为她带我逛街时动不动就往我嘴里塞吃的。那时候,有位小哥哥经常到店里来找姐姐,“邓丽君又出新专辑了,有空来录。”于是到了周末,她便带着我跑去小哥哥家翻录磁带。小哥哥会耐心介绍哪些是邓丽君的原声带,哪些则是翻录带—音质可能会有瑕疵。两人还会边听音乐边品评。现在想来,那位小哥哥绝对是实力“撩妹”的高手,有资源有渠道。嗯,他一定挺嫌我碍事的。

我看过很多邓丽君的磁带封面照,她总是以甜美文雅、仪态大方的淑女形象示人,绝少流露性感的妆容,仿佛从唐诗宋词中款款走来的神仙姐姐。当年,有华人的地方就有邓丽君。听惯了红歌和样板戏,听惯了民族和美声唱法的父辈们,被一首首“靡靡之音”叫醒了耳朵。

邓丽君,帮助闭塞的父辈们打通了灵魂的任督二脉。

有一次我赶赴家乡小镇的喜宴,与一位大腹便便的镇领导同桌。周围人频频向他敬酒,说些恭维话,他也频频举杯回礼。少顷,助兴音乐响起—是邓丽君的《甜蜜蜜》。他抬手示意大家把端起的酒杯和对自己的恭维都先放一放,“听我女神唱会儿歌吧。”他说。

还有一次,跟一个成功人士喝茶聊天。他说:“我最近碰到了一个音乐人,终于弄懂了为什么邓丽君的歌经久不衰,而其他流行歌曲往往都是一阵风。”他面露得意地解释说,“首先是音乐创编,她的歌曲中加入了中国民谣小调以及地方戏曲风,因此朗朗上口,如《小城故事》《千言万语》《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其次是伴奏、编曲跟她的唱法很搭,很有心地加入了中国的传统乐器,如竹笛、古筝、二胡、扬琴等,让华人感觉亲近。”

我事后认真搜索了相关资料,才知道,其实原因还不止那些。其他的,比如“在经历变声期后,邓丽君真声甜美、柔和、细腻的音色是她在20世纪70年代后演唱的重要特点,也是其争取广大听众的重要条件”;又比如,邓丽君吐字清晰,“普通话的发音水平非常出色,演唱时的吐字归音也十分清晰和完美”。

所以,父辈们对“周杰伦有望接近邓丽君华语乐坛地位”的说法,从来都很不屑,甚至是会动怒的。“周杰伦算什么啊,话都说不清。”我爸生气地说,激烈地捍卫偶像的名望与尊严。

“知乎”上曾有人问:“邓丽君和周杰伦谁的成就更大?”楼下的回答是:“已举报。”

至于另一位据说“有望接近邓丽君”的天后王菲,我曾比较过二者对《又见炊烟》这首歌的演绎。我更喜欢邓丽君那版,那隔空思念恋人的眼泪与哀伤,那恰如其分的深情、眷恋、彷徨、期盼与羞涩,把听众的心都给唱碎了。她是那种能把你风干的心灵戳出泪窟窿眼儿的灵魂歌者。

我前些年给爸爸买了部智能手机,帮他下载了邓丽君的歌曲全集。他看着歌曲列表略带自责地说:“我竟然还有这么多邓丽君的歌没听过。”语气很自责,深感辜负了偶像的劳动成果。

我的一位“90后”小兄弟也跟我说:“我妈第一次要我在电脑上给她下载歌曲时,三十多首全是邓丽君的歌。”

从磁带到手机,变换的只是存放载体,父辈们一直保持着对邓丽君恒温的热爱。

当我的世界观逐步搭建完善,当我对独立思考有着更为深情的迷恋,我对邓丽君便有了更为深刻的好感。1991年,邓丽君在金门说:“唯有在自由、民主、富庶的生活环境下,才能拥有实现个人理想的机会。”

她对民主的尊重,她对欠发达地区民众的关切与同情,无不体现着悲悯与仁爱。

邓丽君特别热心慈善事业。她通过开演唱会为残疾人群体募集资金,她频繁出入敬老院、孤儿院,参加赈灾义演,践行着她的诺言“用自己的力量最大化地帮助那些苦难的人”。

她曾每月匿名给几名孤儿支付生活费和教育费,这些孤儿成年后都不知道是谁帮助了他们。如若不是邓丽君过世后其男友说出此事,这可能会成为永远的秘密。

我们的父辈,曾有幸迷恋过如此顶级的优质偶像,这让我非常惊叹并艳羡。无论是唱功、音乐修为、乐坛地位,还是谈吐修养、人格魅力、灵魂特质,她都远远超出了世俗对一个歌星的定义与认知。在当下,邓丽君的地位仍然无法被撼动,不可超越。

不得不说,我们的父辈共推邓丽君为偶像,真的很有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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