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尖球拍

孙毛伟

周斌本来是学体育的，他的乒乓球在省里拿过名次，只因为一次伤病让他告别了体育生涯，后来进了局机关。

他在局里的“运动成绩”远不如在球场上的好，几年下来也没有弄个一官半职。起初是他不懂得“竞赛规则”，时间长了才慢慢开窍。

新任局长的到来给他带来希望。新来的王局酷爱打乒乓球，上任伊始就建了乒乓球室，购置了漂亮的乒乓球台。

于是周斌也常光顾乒乓球室，他希望来一个“乒乓外交”，和王局拉上关系。终于有一天他和王局在球台上相遇。周斌虽好久没打球了，但一抓起球拍仍如蛟龙出海势不可挡。王局虽然球技也不错，打得一板一眼很有章法，但哪是曾经的专业队高手周斌的对手，结果被周斌直落三局。

落败的王局仍面带笑容，连说遇到高手了。可周斌却从王局眼中看出一丝不快，他意识到不妙，暗暗骂自己愚蠢。

当周斌再一次和王局隔台相对的时候，他已经想好了要打一场漂亮的败仗。可没想到，他一抓起球拍，身体像是完全不由自己支配了，仍然打得出神入化。尽管大脑里不断发出“把球打飞，不要发力”的指令，可握球拍的手臂完全不听指挥，打出一个接一个的好球。很快，周斌又以大比分取胜。

王局的脸上已明显带上了愠色，腮帮上的肉都在抖动。周斌很是懊恼，谎称要去方便，悻悻地离开。

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周斌没有再进局乒乓球室，但他并没有离开乒乓球，而是常去一家乒乓球俱乐部练球。他练球不是练好，而是练差，练习怎样自如地输球。可他很快就知道，这练差实在是一门很难的功课。无论怎样努力，他的身体都像一台设计好程序的机器，一摸起球拍，就像按动了开关，按程序运转起来，完全不再听从他随机的指令。练了几个月，技术水平没有一点下降。

周斌大伤脑筋，他常常徘徊在局乒乓球室外，看到王局在球台边挥舞球拍和别的同事打得火热，便心急如焚，但又不敢进去。

有一天他在家切菜划伤了手，他把手包扎好再切菜，手就不好使了，一抓紧刀柄手就疼，想切萝卜条却都切成了萝卜块。

他忽然扔了菜刀，拿过球拍来翻来覆去地看，看着看着就有了主意。

他在球拍柄上钉上几根钉尖外露的小钉。这样他就只能轻轻地握拍，稍一用力手就会被钉尖扎痛。

周斌在俱乐部操练了几次，钉尖球拍果然收到了效果，握着钉尖球拍，身体里原有的程序像失了效，他的球技大大降低，失误连连。

周斌带着钉尖球拍意气风发地走进局乒乓球室，再和王局对阵，他奋力搏杀，挥汗如雨，最后却被王局直落三局，大败而归。

以后，周斌经常和王局打球，战无不败。战毕，王局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嘴上却说：小周你最近的球技下降了啊！周斌笑了，说不是我的球技下降了，是王局的水平提高了呀！王局大笑。

周斌的“乒乓外交”進展顺利，他相信王局一定会对他的职级问题予以关照。可忽然有一天他听说王局即将调离。

王局走前和周斌有个简短的谈话，说周斌的事他心中是有数的，办公室有个副主任的空缺，他原准备安排周斌的，可这次调动太突然他没来得及，但已经交代组织部门，也给后任局长打过招呼了，问题很快可以解决。周斌喜不自禁。

后任的刘局不喜欢打乒乓球，周斌不必再忍痛握拍拼搏了。可是有一天，刘局找到他说：儿子准备报考大学体育专业想练乒乓球，听说你原来是专业乒乓球运动员，球打得好。能不能抽空教我儿子打球。周斌当然满口答应，定下每周两次教刘公子打球。

周斌教刘公子打球自然不能再用钉尖球拍，可他挥舞起普通球拍时才惊愕地发现：球技仍然和用钉尖球拍时一样低劣，原来的一身球技都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想给刘公子做个示范都做不出正确动作。刘公子跟他学了半年，球技没有一点长进。

不久，空缺的办公室副主任的位子安排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