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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美学视阈下《丁登寺》的整体和谐

2017-06-08牟文静

文学教育 2017年6期
关键词:生态美学生态批评人与自然

牟文静

内容摘要:威廉·华兹华斯是著名的“湖畔派诗人”,《丁登寺》是其著作《抒情歌谣集》中的最后一篇,极具预见性地描写了人与自然整体和谐之美,蕴涵丰富的生态思想。工业文明和现代商业文化令诗人身心俱疲,只有自然才是心灵的家园,诗中人与自然和谐美好的生态意识,诗人对妹妹热爱大自然的劝慰,均有助于改善本世纪生态危机愈演愈烈的生态状况。本文以生态批评中的生态整体论为总的方法论,从生态美学角度重读《丁登寺》,对其做全面详细的分析,劝诫人类形成人与自然平等、和谐相处的生态观。

关键词:生态批评 生态整体主义 生态美学 人与自然

一.引言

近几个世纪,人类干预自然界的规模和强度日益扩大和深化,盲目过度地生产活动严重破坏了自然生态系统,导致生态平衡失调,威胁到人类自身,产生了生态危机。“生态批评在这种背景下应运而生,是当代生态思潮与文学研究结合对生态危机的综合回应,它把关怀自然作为自己的神圣使命,对推动现代工业文明的举措进行深刻的批判与反思,意图重建自然与人在本源上的生态关联,实现自然与人的和谐发展。”[1]《丁登寺》中诗人对大自然的热爱,对工业革命的鄙夷以及对人与自然的关系的探索,其所蕴含的生态哲学思想与现代社会所倡导的生态批评内涵不谋而合。

华兹华斯一生创作了大量以人与自然的关系为主题的诗歌,蕴涵丰富的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态意识。《丁登寺》为华兹华斯描写人与自然的杰作,诗中抒发了对大自然风光旖旎的赞美,表达了其对于人类的热爱,集中体现了诗人所倡导的人与自然整体和谐的生态观。华兹华斯认为“健康的生态系统是保持了平衡的生态系统。在那样的系统中可以有掠夺性的物种,但其掠夺是一定能够保持生态平衡的。丁登寺下游几英里处的小农经济区则没有扰乱生态系统”[2]。他从生态整体的宏观立场出发来审视自然,诗作中强调的是整个生态系统,里面的各个部分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共同组成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

二.《丁登寺》赏析

《丁登寺》是华兹华斯与柯勒律治著作《抒情歌谣集》的最后一篇。1793年夏,华兹华斯初次游历丁登寺。五年之后,又和妹妹多萝西故地重游,思绪万千,写下了这首诗篇。诗歌体现了华兹华斯对诗歌美学创作的观点,即“诗是强烈情感的自然流露,这些情感来源于平静中的回忆”[3]。本诗中,诗人结合自身见闻,描述大自然的神奇,思索人生的真谛,并极具预见地反映了人类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态整体观。

诗歌第一节描写了大自然的旖旎风景。诗歌开头用的第一个形容词就是“漫长的”,五年的时间说长也不算长,但开篇诗人着重突出漫长之感,加之感叹号的运用,暗示了诗人这五年之中有所阅历,体味到了现实的残酷,又为后文描写大自然神奇的净化心灵的作用作了铺垫。随后,诗人描写了怀河河畔大自然的秀丽风景。用“喁喁低语”来描绘潺潺的流水,表达了小溪流水的柔声低语,画面自然纯朴,给人以舒适惬意之感。此时,诗人把自己内心深处隐藏的更为深奥的想法印在了这狂野隐蔽的风景上,人的思想与自然景色融为一体。阔别重逢之后,诗人见到了大自然和谐静谧的图景:村舍星罗棋布地分布在一望无际的绿野之中,阡陌纵横的田园果树,淘气顽皮的树篱,树林间徐徐升起的袅袅炊烟,诗人用“苍黯”来形容林木的郁郁葱葱,用“青绿”体现生机勃勃的朝气,“活泼欢快”使用拟人手法,静态的树木在诗人的眼里充满了生机与活力,顽皮的树精在林间自由的嬉戏,这一系列修饰词,均表现了诗人对大自然的喜爱与欣赏,把大自然的景物描写的生动形象,给人耳目一新,清新舒畅的感觉。

第二节记叙了大自然对诗人的影响以及作者的沉思,“写出了大自然在人身上起到什么作用”[4]。时隔五年,但大自然的千姿百态,诗人都未曾遗忘过,自然的魅力一直在诗人心中。五年来在喧嚣的城市,诗人倍感孤独,在此期间,诗人亏欠了自然所带给他的“甜美的激动”,它渗透融进了诗人的血液深处,牢牢扎根于诗人的心底,让诗人聊以慰藉。糜烂的工业科技侵蚀了诗人纯洁天真的感情和思想,是自然让诗人得以返璞归真,“得到安恬的康复”。年轻时遗忘的愉悦与欢喜,因为大自然的潜移默化失而复得,大自然净化了人类的浮躁,升华了人类的灵魂。自然对一个好人的“美好岁月”的影响意义非凡。此处诗人歌颂了大自然润物无声的神奇作用:人类不可名状的行为,过去遗忘的快乐,都能经由自然被找回,人类的善良和爱在工业文明时代凋零,自然的美好却能唤醒人本质最美好的东西(人类遗忘的美德,善良与爱)。大自然还赐予人类“更其崇高的”“如沐天恩的心境”,在这种情绪里,人类在尘世的“重负”被减轻了。工业进步的人类社会混乱得不可理喻,人类生活的心力交瘁,是大自然的恩赐让人们如释重负,些许理解了“人生之谜”,人与自然的和谐即是诗人探索的“本原”和“天恩”[5],引导着人类徐徐前行。这使双目平静下来的力量,不单是自然景物的独享,更是人与自然世界和谐的乐章。通过人与自然的和谐交流,我们看透了这个世界的本质,获得了平静的状态,幸福的心境,洞察世界奥秘的启示。

第三节继续讲述了诗人对工于業文明的城市生活的沉思。“即使是空想”,但诗人还是“忘不了”,依然相信自然的力量。不知多少次,当诗人深处黑暗之中,或毫无欢乐的白日,亦或是红尘给世人带来无益的烦恼之时,诗人经常求助于自然,依赖于自然。自然具有神秘而不可言的的治愈作用,当诗人在工业时代的城市生活的暗无天日,水深火热之时,诗人所能信赖求助的只有自然,而能带给诗人些许慰藉,让诗人重新找到快乐的也只有自然,诗人与自然达到了物我交融的状态。第三节诗人表达了生态人文主义崇尚恢复的人类对自然谦卑、尊重与信赖的态度。

第四节诗人对比了五年前与五年后的自己与自然的邂逅。诗人此刻面对大自然,回忆昔日城中光景,现代科技晦暗了诗人的灵感,但诗人没有完全迷失,仍葆有一线希望,从这忧伤的困惑之中,诗人朦胧模糊地意识到了什么,是自然让诗人千疮百孔的心死灰复燃:诗人伫立此地,时空不停切换,此时快乐的感觉给了诗人活下去的生命力和精神食粮。本来诗人已经几近放弃了对人生的希望与信心,但是自然使得诗人“敢于抱这种希望”。五年前的诗人“像一头小鹿”“听凭自然来引导”,在山间林涧随心所欲地“奔跃”,抱有孩童般的心理,觉得逃脱了久已畏惧的事物比追寻自己所爱更具欢乐,所以那时的自己欢欣雀跃地更像是死里逃生一样。如今,童年的粗野乐趣”“蠢动戏耍”“都一去无踪”。童年的快乐是那般纯粹,诗人就像小动物一样思想单纯,满眼尽是美丽的大自然,主宰着”诗人“全部的身心”。那时自然对诗人来说是“强烈的嗜欲”,诗人所需的只有眼前的美景。但是“那样的时光消逝了”,孩童般纯粹的激情已荡然无存。但诗人对此不“沮丧”“怨尤”,因为诗人相信自然会给予“充足的补偿”。现在诗人“听惯了/这低沉而又悲怆的人声乐曲,/不粗厉,也不刺耳/却浑厚深沉”,音乐本是陶冶性情的美好表征,但此处却用“悲怆的”来修饰,寓意尽管现实残酷,人世也鲜见爱与温存,但美好的自然能再次激起人类最美好的善良。“崇高肃穆的欢欣”是大自然赋予诗人的,这种感觉不仅存在于自然景物之中,也是人类所感觉到的,在“人类的心灵之中”。“有仅凭耳目察觉的,也有/经过加工再造的。”大自然的美一半是自然景色,一半是人类所感觉到的,诗人的自然之美是人与自然天人合一的整体和谐之美。

第五节中,诗人从妹妹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并且希望妹妹将来也能向自己一样崇敬自然。因为“自然决不会亏负爱她的心灵;/她有独具的权能,总是不倦地/引导我们,在悠悠一生岁月里,从欢乐走向欢乐。”自然的魅力与影响逐渐加深,诗人再次歌咏大自然所具有的神奇作用,“她能够激发/我们内在的心智,让安恬与美/沁入我们的心脾,用崇高信念/把我们哺育滋养;”逐步脱离了与自然和谐关系的工业社会,弥漫着“世人的蜚短流长,无稽的指责,/自私之徒的嘲讽,伪善的寒暄,/无聊的交往,”而这些黑暗只有自然才能祛除。妹妹日后“陷入/孤独或恐惧,痛苦或忧伤,”也能记起同诗人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以及这番劝勉之言,并通过自然振作精神。最后诗人直抒胸臆:“多年来,我敬奉自然;到此地游览/也是来向她参拜;我乐此不疲,/爱她越来越炽烈,越来越深沉,/越来越虔敬。”诗人描述了当代人类社会灵魂与思想的荒凉,人与人之间不再相互信任,而是充斥着“自私”“伪善”,犹如一潭死水。但诗人并不讨厌人类,相反,诗人热爱人类,造成人类社会暗无天日的是现代的工业化与科技发展。所以,如果人类自身想取得长足发展,也需借鉴诗人对妹妹的劝告,努力重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以及人与自身之间的和谐,这也是生态批评反复探索和积极倡导的重要内涵。

三.《丁登寺》的生态审美

全诗层层深入地描述了自然的美好,工业社会腐蚀下的人类社会的虚无,人与自然的和谐等内容。第一节与最后一节首尾呼应,并回环往复地重复与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渗透着诗人浓厚的生态意识,并表现出生态美学中的自然性原则,整体性原则,交融性原则,以及主体间性原则。全诗表达了生态批评中“对自然敬畏和谦卑的观点,主张建立一套依据生态多样性和平衡性原则、有助于生态的长久持续和长久稳定的行为准则。[6]”《丁登寺》一诗的生态审美可以由浅入深地分为三个层次,即自然原始而复杂的美,平等的主体间性之美,和相互交融的生态整体之美。

自然原始而复杂的美: 诗人热情的歌咏了自然原始的美,是那么简单质朴,自然景物的美丽让人窒息,他用纯朴自然的语言描写“危崖峭壁”“天穹”“青枫树”“果木山丘”“丛林灌莽”“杂树”等一系列意象交织的人间仙境。诗人纵情讴歌自然,“轰鸣的瀑布”,“高山”“巨石”,“丛林”对诗人来说都是“强烈的嗜欲”,诗人只需要眼前的美景就已足够,再也不需要任何思想,精神,视觉以外的美了。“生态审美的目的首先是审美自然,但这种自然审美既不是将具体的审美经验抽象成形而上的理性认识,也不是通过具体的审美对象来表达或对应审美者的思想情绪或人格力量。较之传统的环境审美,生态审美突出的是自然审美对象,而不是突出审美者。生态的审美旨在具体地感受和表现自然本身的美。生态审美是活生生的自然感受过程,而不是人化自然的过程”。[7]这里体现了生态审美的自然性原则,突然了自然审美的对象,用自己的感觉去形容这大千世界的美好,而不是突出诗人自己,诗人感受和表现自然本身的美,是生动逼真的自然感受过程,而不是对自然的人化思想。

交融的主体间性之美: 人类和自然在诗人的眼中是平等的。诗人没有把自然当成客体或是审美的客观对应物,而是把自然当做另一个主体,与之进行交互主体性的沟通,体味自然的美。诗人在诗中所表现出的主体间性思想是生态整体观的联系观的集中体现。埃里克·斯密斯说得好:“我们也许可以跳出在主体/客体或文化/自然之宏大认识论的两级间始终绷张的宇宙,进入由所有存在的各种关系构成的宇宙中,在那个宇宙里,各种存在物不断地彼此协调和转换。”“放弃关于主体的议题,放弃确定作为主体对立面的客体并以其把存在划分为巨大的两极的议题。我们不如考虑各种中介和关系,它们不是依据主客体两大阵营之一的成员身份而是依据特定的体现、处境和类似而确定。”[8]诗人在诗中没有着重强调自然这一方,或者是人这一方,而是描述了人与自然之间的联系,强调人与自然是一个整体,其中各个部分相互联系,从整体与各个部分间的联系来看待这个世界,而不是偏狭地分为主体和客体的关系。诗中描述了自然与人类灵魂的净化与被净化的关系,自然与人类善良的唤醒与被唤醒的关系,自然与人类观察与被观察的关系,自然与人类之间启迪与被启迪的关系。诗人渴望彻底地融入自然,五年前就“像是一只小鹿”,把自己化为自然的生灵,与自然景物朝夕相伴,融入自然。“小鹿”般的诗人也是自然的一部分,与自然界的其他景物都是平等的,诗人在这种平等的沟通中领略大自然的美。

人與自然的生态整体之美: 整首诗体现了生态整体主义的和谐。诗歌不仅展现了自然事物原始的美,还将自然景物置于生态整体之中,体现了人与自然的整体之美。自然景色与人的思想,人的动态(如人类点燃的火焰),人的成果(如村舍,篱笆等)交织融合在一起,即自然世界与人类社会和谐居住的环境才是诗人所热爱和追求的自然。诗人在诗中感悟了自然。诗人现在比五年前思想更加成熟,发生的转变可以理解为五年前的自己回归并融入了自然,而现在的诗人在此基础上能够感悟自然。诗人挚爱着自然万物,深情地歌颂自然中的生灵,从自然中得到启发和感悟,获得转变。因为融入了自然,诗人“深为欣慰,/能从自然中,也从感官的语言中,/找到我纯真信念的牢固依托,/认出我心灵的乳母、导师、家长,/我全部精神生活的灵魂。”诗人在诗中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观点,即自然之美是人与自然天人合一的整体之美,“自然界最平凡最卑微之物都有灵魂,而且他们是同整个宇宙的大灵魂合为一体的”[9]。诗歌结尾处,华兹华斯的生态意识跃然于纸上,诗人在全诗的开头和结尾部分,都提到了人与自然,诗人觉得大自然“比往年更加可亲可爱了——即由于/它们本身,也由于有你在这里!”自然之美既是大自然自身的美丽,又是人类的美丽。

四.结语

人类生态意识薄弱,才会引发生态危机,故生态危机亦是文化危机。要彻底解决生态危机,仅靠科学技术无异于杯水车薪,还需要文化领域的引领。鲁迅先生说过:“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10]”同样,要解决生态危机,归根究底,在于改变人们对生态的认知。因此,本文从生态批评角度重读生态主义诗人华兹华斯描写人与自然的名篇《丁登寺》具有重要意义,对生态整体主义思想的转变,才能够促成保护生态的行为的改变,最终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

本文通过对《丁登寺》进行详细和全面的分析,重新挖掘了诗歌中自然的魅力以及对人类不可忽视的作用,全诗中不仅体现了大自然本质的未经人类修剪的美麗,还描述了人与自然的各项关系,将人类和自然置于地球这个整体之中,相互交融,体现了整体之美,肯定了文章中所体现的人与自然和谐观点的生态整体观,得出结论:只有人与自然的和谐才能保证包括人类在内的整体的长远发展。通过诗中所展现的大自然的美好,反映了人与自然相互依存的关系,有助于弘扬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思想,为解决生态危机奠定思想基础,帮助构建人与自然和谐的生态整体观。

参考文献

[1]胡志红.西方生态批评研究[D].成都:四川大学,2005.

[2]Bate Jonathan.Romantic Ecology Wordsworth and the Environmental Tradition[M].London: Routledge, 1991:145-146.

[3]Roper Derek.Collins Annotated Students Tests William Wordsworth And Samuel Taylor Coleridge Lyrical Ballads[M].London and Glasgow: Collins Publishers,1968:18.

[4]王佐良.《英国诗史》[M].南京:译林出版社,1997:238-239.

[5] Timothy ORiodan, Environmentalism,Second Edition,London: Pion Led,1981:1.

[6]王宪,赵光旭.自在自然与人化自然[J].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学报,2010(6).

[7]王诺.《生态批评与生态思想》.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231.

[8]Eric Todd Smith.“Dropping the subject:Reflectings on the Motives for an Ecological Criticism”,Branch,Johnson,Patterson and Slovic (ed.).Reading the Earth:New Directions in the Study of Literature and Environment.Moscow,Idaho:University of Idaho Press,1988:30-31,33.

[9]王佐良.英国浪漫主义诗歌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261.

[10]鲁迅.《鲁迅全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417.

说明:文中引用《丁登寺》诗句参见威廉·华兹华斯著《华兹华斯诗歌精选》,杨德豫译,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10,第126至131页。

(作者单位:中国海洋大学外国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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