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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吉尼亚·伍尔芙《到灯塔去》的拉康式解读

2017-06-07钟瑛

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 2017年5期
关键词:到灯塔去三界弗吉尼亚

钟瑛

摘要:弗吉尼亚·伍尔芙是与乔伊斯和普鲁斯特并肩的文学大师。《到灯塔去》创作于1927年,是一篇准自传体的意识流小说。拉康在“镜像阶段”理论基础上进一步提出了一个三元组的概念:想象界、象征界和实在界。基于此,尝试运用此理论对小说《到灯塔去》进行解读,依照拉康理论,在“前镜像时期”里,主人公莉莉快乐地享受本性生活;在“想象界”里,她沉浸在拉姆齐夫人逝去的痛苦中;在“象征界”里,莉莉终于明白爱有一千种形态;最后,她与“实在界”不期而遇,她已看到了最美好的景象,进入了另一个境界。从这个视角上审视《到灯塔去》,将哲学理论与文学创作相结合,从而得到全新的见解。

关键词:弗吉尼亚·伍尔芙;《到灯塔去》;镜像;三界

中图分类号:I106.4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17836(2017)05011303

一、弗吉尼亚·伍尔芙和《到灯塔去》

1意识流文学代表作家弗吉尼亚·伍尔芙

艾德琳·弗吉尼亚·伍尔芙,思维快捷,虽然饱受病魔煎熬,但是精神的失控对她的文学创作产生了积极的意义。弗吉尼亚大胆地在小说上进行创新。她不拘惯例和俗套,用轻松的笔调和平实的文字微微诉说自己对文学和人生的感受。弗吉尼亚兴趣广泛、学识渊博、见解独到,非常重视个人的主观感受和印象。弗吉尼亚的小说透露着激烈的女权主义观点,体现了历史的进步在个人身上显示出来的独特性。

2《到灯塔去》及其文本研究

小说中贯穿全书的中心线索是到灯塔去。小说描述了一次大战后拉姆齐先生一家和几个亲密的朋友在苏格兰的某个岛屿上度假的一段生活写实。詹姆斯想要到灯塔去,但是由于天气不允许,很是惆怅。拉姆齐夫人对儿子说,“要是明天天气好,一定去。”拉姆齐先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知识分子,在家庭中拥有着绝对的权力和地位。拉姆齐夫人美丽,注重感性,竭力使孩子幼小的心灵不受到伤害。然而拉姆齐先生完全不顾忌詹姆斯的热情和愿望,断言明天的天气肯定不会好,所以不能去灯塔,甚至因拉姆齐太太总是对儿子不切实际的安慰而感到气愤。大战爆发后,拉姆齐一家历了经很多沧桑。拉姆齐先生一家再次乘船出海,最后终于到达灯塔。在《到灯塔去》这部小说中,人物自身性格中存在的矛盾和对立被刻画得非常深入细致。伍尔芙希望可以让灯塔作为一种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集中体现作者对理性与感性二元和谐的不懈追求。在小说的结尾,拉姆齐夫人逝世和其他亲人的离去,拉姆齐先生不断反思,小儿子詹姆斯逐渐原谅了他,父子二人多年的矛盾和对立终于消弥,达成和解,小儿子詹姆斯身上也显示出父母亲所特有的气质。拉姆齐夫人虽然已经逝去,但她却如灯塔一般永远守护着拉姆齐先生和孩子们。莉莉从开始的小住到一直陪伴着拉姆齐先生一家,最后也在瞬间的感悟中,画出了心头的幻象,成为一名真正的艺术家,从而超越了自己。莉莉的艰辛历程与拉康的“镜像阶段”理论和“三界”说有不谋而合之处。鲜有学者尝试将其作品与拉康的理论相结合,笔者尝试运用此理论对小说《到灯塔去》进行解读,从这个视角上审视《到灯塔去》,将哲学理论与文学创作相结合,从而得到全新的见解[1]。

二、拉康的“镜像阶段”理论和“三界”说

1拉康的镜像阶段理论

在俄狄浦斯情结之前的年龄段,约六到十八个月的婴儿或称之为小孩,他们还不能掌控自己的身体,也不能控制自己肢体的活动,对自己的身体没有整体认知感。然而,拉康认为这个时期的婴儿会在镜子中看见自己的影像,随之回头看真实的人物,即母亲,或其他人,然后继续观看镜中自己的样子。通过来回地观看镜子中的形象到观看其他人,婴儿误认为自己是一个完整的人。其实在镜像阶段的婴儿还不算是完整的人。它需要经历从片段的身体过渡到整体的身体认知,直到成为一个和谐的整体。就如同凭借矫正性的工具,在工具的辅助下婴儿取得整体的意识。小孩能够通过面部表情和行为表示狂喜的程度。隨后,小孩意识到他与自己的母亲不是一样的,因为他自己也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个体。根据拉康的解释,镜像阶段具有两个方面的特征:首先,它具有历史价值,因为它在小孩的精神发展中起着决定性作用。其次,它标志着其与身体意象的力比多关系。镜像阶段描述了自我是在被客体化的过程中形成的。自我是个体想象的视觉形象和情感冲突的结果。拉康称这种身份的认同为“分离”。换言之,“镜像”开始并帮助形成自我的整体意识。在镜像阶段中,“误认”构成了自我。通过主体的想象,“我”与它自己相分离。

所以婴儿对周围世界的印象只能是零碎的或片段的。六个月过后,婴儿经历了“镜像时期”的变化。拉康认为,婴儿的学样表示了对情景的认识,与其他人的关系,甚至与周围物品的关系认知,都是智力行为中非常关键的一步。此类的事会发生在六个月之后的婴儿身上。一直持续到第十八个月,婴儿的这种行为体现了对人类世界本体论结构的初步认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主体的认定可以称之为理想的自我[2]。

2“三界”说

1953年,拉康在“镜像阶段”理论基础上进一步提出了一个三元组的概念:想象界、象征界和实在界。拉康谈到了三个概念:需求、要求和欲望。发展的三个阶段分别对应现实界、想象界和象征界。像弗洛伊德一样,拉康的婴孩开始难以与母亲分开;那时他心中还没有自我与他者,婴儿与母亲的界限。事实上,婴儿对自己或个体化的身份没有意识,甚至对自己的整个身体也没有意识。婴儿受需求驱使,他只知道需要食物、舒适和安全;他也一直在寻求和改变。这些需求都能够通过客体得到满足。婴儿难以和母亲分开,是因为他有需求需要被满足,他不能有效区分自己和满足自己需求的客体,这表示他正处在实在界。实在界是一种精神的境界,而不是一个物理的存在空间。在那里既没有缺席也没有缺失;实在界只有完整和完满,因为没有哪一种对客体的需求是不能被满足的。正是由于没有缺席和缺失,实在界也不存在语言,它只是需求的阶段,从出生一直持续到六到十八个月。这时候的婴儿只是能够区分自己的身体与世界上的其他物品。然后,婴儿从需求过渡到要求。“要求”是指要得到对方的承认,例如对方的爱。拉康称这个阶段为要求的阶段,镜像阶段,或者称为想象界。在想象界,通过镜中形象的想象性认同获得自我的思想,小孩在有意或无意中生成并保持自我和自身形象的分离关系。想象界是意象的领域,它指的是前语言时期,或前俄狄浦斯时期,因为它以视觉观察为基础,拉康称之为“镜子似的镜像”。象征界主要是以成人的欲望为标志。具体来说,象征界是指语言自身,我们必须进入象征界来成为言说的主体。“欲望”指的是想成为他者的欲望。从定义得知,欲望是永远得不到满足的。这个阶段的欲望不是想要得到某种物品或者是获得某人的认同,而是想要成为系统的中心,即象征界的中心,语言本身的核心。

镜像构成的自我仅仅只是一个想象性的存在,要想成为真正社会化的主体,主体还需要经历在象征界的认同,内化超我的严律,获得自我理想,最终才能成为一个社会性的存在。小说中“父亲”的功能总是代表作为社会秩序和文化表征的象征界。从很大程度上来说,“父亲”他者代表的是整个人类社会。在这种大环境的压力下,自我毫无选择,被迫竭力保持内部心理和外部结构的平衡。因此,当其中一方失衡时,内部或内在的宣泄和外部或外在的进攻就开始呈现出来。如果我们把这种情景扩展到整个社会,无疑将会有数不尽的冲突甚至大规模的战争。所以另一方面,自我应该尽力与他者保持和谐。自我要有非常清楚的思想意识:自己归属于社会,并且是社会上最重要最关键的成员之一。自我应该竭力与他者和谐相处,学会遵从社会上的法规和法则。尽管这些规定种类繁多,但是确实意义重大。

三、弗吉尼亚·伍尔芙《到灯塔去》的拉康式解读

1迷失的“前镜像时期”

莉莉·布里斯科喜欢单身的生活,她对拉姆齐先生的智慧极为尊敬,她鼓足勇气,使自己摆脱普遍规律。她喜欢单身的生活,更喜欢按本性生活;她觉得自己不适于婚姻生活。想到拉姆齐夫人带着永远不变的沉着冷静去支配她完全不能理解的命运,莉莉几乎是歇斯底里地笑着,嘲笑拉姆齐夫人的单纯而严肃。莉莉住在拉姆齐家时的经历,使她强烈地具有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一方面,爱情是沉闷乏味、幼稚可笑、野蛮残酷的;另一方面,爱情又是美丽和必须的,女人只能被动地遵从外界的一切命令和要求。拉姆齐夫妇在婚姻中的关系是索取和给予的关系。拉姆齐先生只是索取;而拉姆齐夫人则被迫给予。从他们的婚姻和生活片段中,通过倾听,莉莉得到了一些爱情问题的启示,从而形成了对婚姻的认识:结婚是一种降低人格的事,她希望可以避免遭到削弱。她盲目地认為,在这个大秩序中,她能够避免这种情感上的对抗,置身于婚姻的普遍规律之外。尽管莉莉早已不是六个月的婴儿,但是她无意识地选择完全服从本性生活,并且快乐地享受其中。这时的莉莉处在前镜像时期,就像在镜子中来回观看的婴儿,通过观察拉姆齐夫人的婚姻来获取自己人身的体验,误认为自己观察到的片段就是婚姻的全部。其实在镜像阶段的“婴儿”还不算是完整的人,莉莉对婚姻的看法也是一种误认。它需要经历从片段的婚姻过渡到“整体”的认知,直到认清整个和谐的整体。

2通往“镜像时期”,踏入“想象界”

主人公莉莉自我意识的第一次觉醒是在拉姆齐夫人去世后产生的。她对拉姆齐夫人隐隐的思念似乎和这幢寂静的房子产生了共鸣。她希望不要有人开窗或走出房子来,正好让她继续独自思考和画画。她继续深入挖掘进入她的画作、进入过去的岁月。她在心里默默地呼喊着拉姆齐夫人,似乎在责怪她的离去,责怪她离去以后又重新归来。这种回忆折磨着莉莉的心。她甚至幻想通过呼喊来换回已经逝去的拉姆齐夫人。她无法搞清自己的感情。她究竟感觉如何?她什么也表达不出来。通过回忆拉姆齐夫人生前的记忆,莉莉获得精神上的“重生”,走上了获得真正自我意识的道路,彻底脱离了“前镜像时期”,也终于踏入了 “想象界”。通过将自己与拉姆齐夫人进行对比,莉莉逐渐构建起内在的“理想自我”。这种比照是通过镜子实现的。镜子是联结拉姆齐夫人和莉莉的桥梁。莉莉透过拉姆齐夫人的眼睛看待婚姻。拉姆齐夫人在镜子中,看见自己的头发白了,面颊凹陷,思忖着她没有把她的丈夫、钱财、他的书籍之间的关系处理好。镜子里映出过一张面孔和一个虚幻的世界,日复一日,在对面的墙上投下清晰的图像。通过镜像中的联结,拉姆齐夫人也发现在莉莉身上贯穿着某种东西;它闪耀着;一种确实非常喜欢的属于她自己的东西,但是她恐怕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主人公莉莉的“理想自我”却并非坚定而稳固的。这样的“理想自我”脆弱易碎并且不堪一击。莉莉对婚姻的认识非常欠缺与匮乏,对自我盲目迷恋,以及自我主体意识的建构都是基于对曲解的现实进行幻想后的结果,这样的“理想自我”怎么会坚如磐石呢[3]?

3混沌曲折的“象征界”

小说中的拉姆齐先生作为父亲,只会说实话,他从不篡改事实,也从不为使任何人高兴或方便而改掉一个不愉快的词,对自己的孩子更是如此。他认为他的孩子们应该从小就意识到人生是艰难的;事实是毫不留情的。一个人最需要的就是勇气、真理和毅力。拉姆齐先生认为拉姆齐夫人总是不顾事实,使子女们对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抱有希望,这实际上是在撒谎。拉姆齐先生代表作为社会秩序和文化表征的象征界。从宏观上来说,拉姆齐先生这个父亲他者的形象代表的是整个人类社会。拉姆齐先生领着他自己的孩子和莉莉一起进入了“象征界”。小说中描述了詹姆斯看着耸立在岩石上的灯塔,又看了看紧紧蜷缩着腿使劲看书的父亲,他开始自言自语地说,“我们在风暴中航行,我们注定要沉没。”他这样半低着声音说话,和他父亲说的时候一模一样。主人公莉莉也仿佛受到了那边什么东西的召唤,迅速地转向她的画布。它在那儿,她的画。它有着绿色和蓝色,有着上下左右的线条,以及它所企图表达的什么,全都在那儿。这时候莉莉终于明白:爱有一千种形态。拉姆齐夫妇正是这样的恋人,他们的才能在于挑选出事物的要素,将它们置于一处,从而赋予它们本身的生活中并不具有的完整性,使某些场景和人们结合成一种紧密的球体,思绪可以长久徘徊其上,爱可以在上面嬉戏。詹姆斯在内心里是抵抗的,莉莉也相当恐惧成为第二个拉姆齐夫人,他们被客体化的历程是艰难的[4]。

4幻象“实在界”的显现

人们需要用幻象来填补或者遮蔽实在界的黑洞或残余。莉莉的幻象能使她自己达到一种心灵上的愉悦。这种幻想迎合了主体,让莉莉感到充实和自我满足,因为幻象的功能就是掩盖创伤和失败,是一种替代性的弥补。在小说中,主人公莉莉遭遇了两次创伤性事件:拉姆齐夫人、安德鲁和普鲁的死讯和拉姆齐先生的追求。莉莉已经不能表达已经割裂的思想。她正凝视着客厅的台阶,想着关于生活,关于死亡和关于拉姆齐夫人的一切,她却没法对任何人说任何事,什么也表达不出来。她很难用语言表达肉体的情感和空虚。这种和“实在界”的碰撞,让她经历了心灵上巨大的动荡和颠覆。莉莉问自己,既然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这是什么意思,这一切可能是什么意思?她无法搞清自己的感情,只能让这个句子一再回响脑际、来掩盖脑子里的一片空白,直到忧郁的感觉减轻。多年以后重返旧地,她心里一直惦记着没有画完的那幅画现在有了答案了。她知道该怎么办了。但是此时拉姆齐先生向她的求爱,使她感觉混乱和毁灭。主人公莉莉感到思绪在随着海水起伏,她忘却了自己,沉醉了。拉姆齐先生仍是无所不在,压倒一切,把自己强加于她。她看不见色彩,也看不见线条,她手里的画笔微微颤抖,她的心灵已经干竭,枯萎了,耗尽了。随后,她回忆起拉姆齐夫人的脸上的那种热情、那种狂喜和那种自我屈从的表情,狂热的同情和得到回报的欣喜和幸福。如果莉莉想认真地对待拉姆齐先生的感情,就必须借助于拉姆齐夫人的言论,通过拉姆齐夫人的眼睛来看他。现在拉姆齐先生向她走来,在她身边停了下来,她也将尽她所能给予他所需要的东西。莉莉和拉姆齐先生在她画布的中央画上了一道线。画完了,结束了。

四、结束语

依照拉康理论,在“前镜像时期”里,主人公莉莉认为结婚是一种降低人格的事,快乐地享受本性生活;在“想象界”里,她沉浸在拉姆齐夫人逝去的痛苦中,无法表达自己的感情;在“象征界”里,莉莉终于明白爱有一千种形态,和孩子们逐渐走向拉姆齐先生;最后,她与“实在界”不期而遇,她在极度疲乏中放下画笔,她已看到了最美好的景象。她承认,这使她对自己的烦躁易怒感到羞耻,因为她已经摆脱了烦恼和奢望,进入了另一个境界。

参考文献:

[1]弗吉尼亚·伍尔夫.到灯塔去[M].瞿世镜,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

[2]张一兵.不可能的存在之真:拉康哲学映像[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

[3]格尔达·柏格尔.拉康[M].李朝晖,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

[4]福原泰平.拉康:镜像阶段[M].王小峰,等,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责任编辑:陈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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