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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蒙思潮与中国现代化发展话语体系之演进

2017-06-02李福岩

理论导刊 2017年5期
关键词:解放思想话语体系理论创新

李福岩

摘 要:近代西方思想家回应现代历史发展,开创自由主义启蒙话语体系,奠定了西方现代性启蒙政治价值观的理论基础。马克思恩格斯把握启蒙时代的脉动,创立了共产主义与人类解放的科学世界观方法论及其话语体系,超越了现代性西方启蒙话语体系。百年中国启蒙运动发展经历了三个不断激浊扬清、深入发展的重要时期:从五四新文化运动到马克思主义文化新启蒙运动;从改革开放到20世纪末期反教条的马克思主义思想解放运动;21世纪以来的不断解放思想、理论创新与文化自觉自信自强。这是一个话语体系越来越朝向切实解决中国现代化发展各阶段现实问题的伟大历史进程。

关键词:启蒙思潮;解放思想;中国现代化发展;话语体系;理论创新

中图分类号:D6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7408(2017)05-0043-05

自五四新文化运动爆发以来的百年间,启蒙思潮一直伴随着中国现代化发展的历史进程而涌动。尤其是在中国现代化历史发展进程的重要关节点上,不同理论企图的中国心智更是会以不同的思维方式、价值观念及其话语体系,来处理这项启蒙思想文化遗产。进而,在百年启蒙思潮演进过程中形成了三种不同启蒙话语体系及其观念:“西方启蒙话语体系”,认为中国现代化发展应以西方启蒙普适性的自由主义为指导;“中西文化相结合的启蒙话语体系”,认为中国现代化发展应以西方启蒙思想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为指导;“马克思主义的启蒙话语体系”,认为中国现代化发展应以超越了西方启蒙思想的马克思主义为指导。三种启蒙话语体系的核心关切,是中国现代化发展应以何种理论为指导以及走什么样的道路这一重大方向性问题。深刻认识至今仍存在的三种启蒙话语体系,对正确吸收西方启蒙思想,实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现代转换,坚持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构建面向未来、切实解决中国现代化发展问题的新话语体系,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论意义与现实价值。

一、启蒙运动与现代性西方话语体系的确立

在人类社会从传统向现代发展的历史进程中,近代西欧各国是先行者。就思想文化领域来说,继文艺复兴运动之后,西欧各国又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启蒙运动,即17到18世纪西欧各国反封建专制与宗教迫害,宣扬资产阶级政治思想体系、价值观念及其话语体系的第二次伟大思想解放运动。这场声势浩大的思想启蒙运动萌发于苏格兰,在法国达到高潮,理论归结于德国,逐步传向于世界各国,其话语体系成为近代西方社会全面变革的理论先导。

在随后的近代西方社会政治与经济急剧变革实践中,以英、美、法三大资产阶级革命胜利为标志,近代西方启蒙运动获得了历史性胜利,建立起了资产阶级的理想国,实现了政治解放,确立了资本主义社会的政治、经济制度与文化价值观念。与之相应,社会契约论、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理性、自由、平等、代议制民主、法治、三权分立、宗教信仰自由等现代性西方话语体系逐步确立并传播开来。

从近代西方政治哲学奠基人霍布斯《利维坦》中的“社会契约论”,西方自由主义之父洛克《政府论》中的“人生而自由”“私有财产权利”“代议制民主”,到法国启蒙运动公认的领袖、“理性之子”伏尔泰《哲学通信》《哲学辞典》中的“宗教信仰自由”“理性时代到来”,法国启蒙思想先行者孟德斯鸠《论法的精神》中的“法治”“三权分立”,法国最重要的启蒙思想家卢梭在《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社会契约论》中的“平等”“民主”,再到德国伟大哲学家康德在《答复这个问题:“什么是启蒙运动?”》中,对启蒙的理性形而上学话语归结:“要有勇气运用你自己的理智!这就是启蒙运动的口号。”“在一切事情上都有公开运用自己理性的自由。”[1]这些都是近代西方启蒙思想家顺应并回应时代历史发展,所创立的典型西方启蒙话语体系,发出了时代的最强音。这些西方启蒙思想话语体系,奠定了西方政治价值观与意识形态的理论基础,为近现代西方强势的所谓普适性话语体系的全球传播与殖民确立了基调。

面对现当代西方资本主义发展的尖锐矛盾与巨大挑战,现代与后现代西方各国思想家继续反思、坚持与发展现代性西方启蒙价值观念及其话语体系,以文化帝国主义、殖民主义的傲慢与偏见继续强势推行其话语体系,展开了所谓“第二次思想启蒙”。当代新保守主义、新自由主义、民主社会主义、历史虚无主义、后现代主义等以不同方式联合起来,英国的哈耶克、德国的韦伯与舍勒、法国的鲍德里亚,美国的杜威、罗尔斯、弗里德曼、罗蒂、诺齐克与福山等,集结在现代性西方启蒙运动自由主义的旗帜下,继续拓展近代西方启蒙话语体系,推行着其所谓的自由主义普世价值观与意识形态。

现实的观察与理论的思考可以发现,这些理论话语体系与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经济、政治与军事霸权等互为逻辑支撑,在全球进行着软硬两手的文化软实力扩张。究其实质,是单一的资本主义现代性对多样的全球民族国家现代化发展全面霸权逻辑的体现,其锋芒特别指向代表人类命运共同体未来发展方向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发展道路、制度、理論体系及其话语体系。究其后果,单极资本霸权无限的恶性私欲膨胀扩张,必然引发全球各种矛盾与危机,严重破坏人类社会互利共享、和谐共生的秩序与安全,会使人类社会全面处于现代性资本主义的“奇耻大辱”、深重灾难之中。

二、马克思主义哲学对现代性西方启蒙话语体系的超越

当历史向世界历史发展,当人类社会从传统向现代转变的伟大历史时刻,马克思恩格斯聆听启蒙时代的声音,把握启蒙时代的脉动,回应启蒙时代的呼唤,富于远见卓识地洞见并彻底揭露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经济、政治与文化发展的内在矛盾和现代性问题,科学构想共产主义与人类解放的科学世界观方法论及其话语体系,超越了现代性西方启蒙思想价值观念及其话语体系,使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诞生成为人类思想发展史上的一次壮丽日出。

马克思主义哲学对现代性西方启蒙话语体系的超越经历了一个过程。深受近代西方启蒙哲学思想影响的马克思恩格斯,为资产阶级政治解放的实践与理论及其话语体系所鼓舞。故而,理论的伊始,他们也是站在近代英国、法国与德国启蒙哲学的立场、观点与方法上,来理性思考社会政治问题解决之道的。也就是说,他们理论观念方法及其话语体系的最初进展,是在政治解放的理论视野内进行的,曾经有过短暂的理性自由主义与激进民主主义思想及其话语体系的发展阶段。

随着理论研究的深入,以及欧洲无产阶级革命运动实践的进一步发展,马克思恩格斯发现:近代启蒙运动并没有兑现其华美诺言,没有消灭宗教,没有实现真正的自由平等与人权,没有实现人类解放,资产阶级民主共和国只是实现了少数人自由的政治解放,其话语体系只是达到了现代性“政治理智的顶点”而已。因此,恩格斯尖锐地指出,“这个理性的王国不过是资产级级的理想化的王国;永恒的正义在资产阶级的司法中得到实现;平等归结为法律面前的资产阶级的平等;被宣布为最主要的人权之一的是资产阶级的所有权;而理性的国家、卢梭的社会契约在实践中表现为,而且也只能表现为资产阶级的民主共和国。”“总之,同启蒙学者的华美诺言比起来,由‘理性的胜利建立起来的社会制度和政治制度竟是一幅令人极度失望的讽刺画。”[2]372、375德国马克思主义理论家霍克海默和阿道尔诺也指出,资产阶级形式的启蒙从近代到现代的发展,“如同神话已经实现了启蒙一样,启蒙也一步步深深地卷入神话。”“启蒙在为现实社会服务的过程中,逐步转变为对大众的彻头彻尾的欺骗。”[3]马克思恩格斯最终跳出了近代启蒙哲学的狭隘眼界,以崭新而科学的唯物史观、人类解放理论彻底批判并超越了西方政治解放的理论界说,实现了世界观、方法论及其话语体系划时代的革命。就是说,马克思恩格斯是近代西方启蒙话语体系的真正终结者,彻底实现了对启蒙现代性西方话语体系的超越。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就现代社会主义的“理论形式来说,它起初表现为18世纪法国伟大启蒙学者所提出的各种原则的进一步的、似乎更彻底的发展”。[2]371

马克思主义哲学以崭新的话语方式,内在超越了现代性西方启蒙话语体系。突出体现在:其一,马克思主义哲学把感性实践活动作为新世界观方法论确立的原则,以生产劳动、阶级斗争、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等新的话语方式表达其新理论,实现了历史理性、辩证理性与实践理性的统一,即实践理性与理论理性的统一,使理论成为实践的眼睛与指南,使实践成为理论的源泉与动力,超越了现代性西方启蒙哲学抽象理论理性的话语体系。其二,马克思主义哲学以“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4]的科学预言与构想,表达了共产主义与人类解放的人类社会理想发展目标与历史新起点,烛亮了人类共同体前行的道路与方向,牢牢占据科学真理与道义信仰的制高点,超越了现代性西方启蒙哲学政治解放的狭隘话语体系与眼界。其三,马克思主义哲学宣言要以发展生产力、阶级斗争与社会革命、理论武装人民群众的方式,彻底消灭资本主义私有制,消灭国家,解放劳动,使“劳动成为第一需要”,蕴涵着并科学发展了最彻底的启蒙批判精神遗产,超越了现代性西方启蒙哲学私有制永恒正义、资产阶级王国千年的梦呓话语体系。

三、解放思想:回到切实解决中国现代化发展问题的话语体系

当我们把理论的目光聚焦到中国社会历史从传统向现代转型发展进程的时候,就会发现,伴随着中国社会经济、政治结构的现代化转型发展,各种启蒙思想理论与价值观念也在不断萌动、变化发展之中,占主导地位的启蒙话语体系也在随之不断变迁。纵观中国启蒙思想发展过程,尤其是新文化运动以来百年中国启蒙思想及其话语体系的发展过程,我们还会发现,其在中国发展经历了三个重要时期:从五四新文化运动到马克思主义文化新启蒙运动,从改革开放到20世纪末期反教条的马克思主义解放思想运动,21世纪以来的不断解放思想、理论创新与文化自觉自信自强。这是一个激浊扬清、不断前进上升、深入发展的启蒙思想史进程,更是一个话语体系越来越朝向切实解决中国现代化发展现实问题的伟大历史进程。

五四新文化运动前后,近代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确实发生了一场现代西方意义上的启蒙运动,并且伴随现代化历史发展很快转变为马克思主义文化新启蒙运动,直至新中国成立。

1840年鸦片战争后,中国开始进入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自17世纪明末清初开始的自发的现代化及其思想启蒙运动进程被打断。中国人民从被迫开始向西方学习,到资产阶级改良主义失败,再到反帝反封建的民族与民主革命,以西方启蒙思想及其话语体系为主导的思想解放运动一直在旧中国重演到1911年。辛亥革命是一次比较完全意义上的反帝反封建的民族民主革命,大大推动了中国人民的思想解放。但辛亥革命未能从根本上改变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性质,未能解决中国走上独立自主之路的现代发展问题,革命在此意义上没有成功。孙中山先生以西方国家的社会政治制度为蓝本,提出的三民主义思想及其话语体系也未能付诸实施。正所谓:“中国人向西方学得很不少,但是行不通,理想总是不能实现。”[5]“中国又一天天沉入黑暗里”。[6]

从戊戌变法到辛亥革命惨痛的历史教训中,先进的中国人开始认识到,单单靠移植现代西方民族政治制度无法救中国,要实现对中国社会的根本现代改造与变革,必须要有文化的自觉和思想的启蒙。最先吹响思想启蒙号角的,是“五四运动的总司令”陈独秀。1915年9月,他在上海创办《青年杂志》,在思想文化领域掀起了一场以“打倒孔家店”、“民主”和“科学”为旗帜,向封建传统思想道德与文化宣战的新文化运动。1916年9月,陈独秀在《新青年》创刊的开篇文章《新青年》中宣告:“近代文明特征,最足以变古之道,而使人心社会划然一新者,厥有三事:一曰人权说,一曰生物進化论,一曰社会主义,是也。”新文化运动试图通过思想启蒙促进社会政治改革,以冲破封建主义的牢笼,并未完全超出西方资产阶级激进民主的思想与话语体系范畴。其目的是“建设西洋式之新国家,组织西洋式之新社会”,把中国引向西方资本主义模式的现代化发展道路,“以求适今世之生存”。[7]但它的确开启了中国20世纪初一场深刻而伟大的思想革命,促进了先进青年的思想解放,为马克思主义新文化传播创造了有利条件。正如毛泽东所指出的,“自有中国历史以来,还没有过这样伟大而彻底的文化革命”。[8]

其后爆发的1919年“五四运动”,处在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新时代,各种主义与思潮纷纷涌入旧中国,引起了一场广泛而深层次的马克思主义传播运动。随着五四新文化启蒙运动的深入发展,马克思恩格斯的社会主义学说开始迅速成为新思潮的主流,使中国人民的思想解放得到一次大飞跃。俄国十月革命后,《新青年》又成为宣传马克思主义、共产主义的重要刊物,李大钊、瞿秋白、鲁迅等新文化运动的主将逐渐由进化论转到阶级论。李大钊在《新青年》上发表《庶民的胜利》《布尔什维主义的胜利》,热情讴歌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瞿秋白说:“帝国主义压迫的切骨的痛苦,触醒了空泛的民主主义的噩梦”,“所以,学生运动倏然一变而倾向于社会主义。”[9]鲁迅也指出,十月革命是“新世纪的曙光”,“待到十月革命后,我才知道这‘新的社会的创造者是无产阶级。”[10]

伴随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演进,中国启蒙思潮内部发生分裂,马克思主义与自由主义、基尔特社会主义、无政府主义就中国应该选择走何种现代化发展道路、向何处去等问题,发生了启蒙思想及其话语体系的三场重大论争,即“问题与主义的论争”“社会主义是否适合中国的论争”“关于无政府主义的论争”,最终使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斗争与社会主义革命思想话语体系的科学性彰显,影响也日益扩大并在中国站稳了脚跟。五四新文化启蒙运动,是近代中国第一次伟大的思想解放运动,是从反封建转变为反帝反封建的伟大思想解放运动,是从近代西方意义上的启蒙运动转变为马克思主义文化新启蒙运动的转折点。

19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后,开始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无产阶级革命实际相结合的过程,开始了新民主主义文化启蒙过程。五四新文化运动虽宣告结束,但其民主与科学、反帝反封建的历史使命并未完成。从1936年9月开始,为使在三座大山压迫之下的中华民族真正走上独立自主的现代化发展道路,以马克思主义理论武装起来的中国共产党开创了“新启蒙运动”的革命救亡、反帝反封建的新民主主义理论及其话语体系。以陈伯达、张申府、艾思奇、胡绳等为代表的进步知识分子,继续高举五四启蒙精神旗帜,呐喊民主、科学、抗战救亡等口号。陈伯达提出,在日本帝国主义侵略造成“目前民族大破灭危机的面前”,“我们应该组织哲学上的救亡民主的大联合,应该发动一个更大规模的新启蒙运动。”“我们的新启蒙运动,是当前文化上的救亡运动,也即是继续戊戌以来启蒙运动的事业。我们的新启蒙运动是五四以来最广阔,而又更深入的第二次新文化运动。”张申府提出,“这种新启蒙运动对于五四的启蒙运动,应该不仅仅是一种继承,更应该是一种扬弃。”“今日是中国团结救亡,民族解放,争取自由,民主政治的时代。今日的新启蒙运动,就是适应这个时代的思想方面,文化方面的运动。……民族主义的自由民主的思想文化运动。”[11]1940年毛泽东发表《新民主主义论》,阐发新民主主义的政治、经济与文化方略,实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一次伟大飞跃,新启蒙运动达到高潮,直至1949年新中国的成立。

然而,长期以来中国马克思主义的新启蒙运动一直受到错误的评价。“革命压倒启蒙”“救亡压倒启蒙”“整风压倒启蒙”等错误思想观点及其话语体系,一直在学界产生错误影响。一些学者没能深入思考近现代中国现代化历史发展问题的根本实际,盲目套用西方现代化发展的历史与理论逻辑,拿来近代西方自由主义启蒙思想价值观念及其话语体系,进而误判新启蒙运动。他们没能正确地看到,无论近代西方的启蒙运动,还是近代中国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的启蒙运动,都有一个从思想文化领域到社会政治革命领域、从理性至上向世俗运动的展开过程,都没有仅仅停留在理性思考、思想自由方面,都是一个理性、科学、民主、经济、道德信仰的全面变革运动。他们也没能正确看到,像胡适那样简单拿来近代西方自由主义的启蒙思想与话语体系,并不能使中国真正走上独立自主的现代化发展道路。他们更没有看到,以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文化为指导的新启蒙运动才是中国启蒙运动的正确逻辑,启蒙也才真正成为解决中国现代化发展问题的启蒙。

从1978年改革开放到20世纪末期,为总结反思建国以来现代化建设的经验教训,解决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新情况新问题,中国开启了一场反教条的马克思主义的伟大解放思想运动,学界称之为“第二次启蒙运动”“新启蒙”。

1978年5月《光明日报》发表《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一文,引发了一场规模宏大、 内涵丰富、影响深远的关于真理标准问题的大讨论,它冲破了“两个凡是”的束缚,推动了全国性的马克思主义的思想解放运动,成为实现中国改革开放、奔向现代化发展快车道伟大历史转折的思想先导。同年12月,邓小平在中央工作会议闭幕式上发表《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的重要讲话,高度肯定真理标准问题的大讨论,为十一届三中全会做了思想理论准备,成为解放思想、冲破教条的马克思主义束缚的宣言书。这场由邓小平领导的反“假马克思主义”“官僚主义”“封建主义残余”,高扬“民主”“法制”“向前看”旗帜,“研究新情况,解决新问题”,[12]旨在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局面的解放思想运动,连同1992年“南巡讲话”关于进一步改革开放与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深入解放思想运动,奏响了20世纪后20年中国启蒙运动与现代化共同协调快速向前发展的时代最强音。这也深刻体现了中国共产党人的理论成熟与文化自觉,开出了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及其启蒙思想话语体系之灿烂花朵——邓小平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

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文化界盛赞这场伟大的解放思想运动、“第二次启蒙运动”,并以学理的方式开始了“新启蒙”运动。著名学者王元化在上海提出了“新启蒙”的倡议,得到了各地的热烈响应,并出版了《新启蒙》的创刊号。他在此创刊号《为五四精神一辩》一文中提出,我们必须接续“五四”的科学与民主精神,以“理性”来审视自“五四”以来的历史,以“民主”来促进我国的政治体制改革。同期,还发表了夏衍、邵燕祥、高尔泰等八人的“新启蒙笔谈”。夏衍提出,“新启蒙”要重提科学与民主,迎接新时代的挑战,不能错过了目前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邵燕祥提出,“思想文化的启蒙,意味着对原有结论的审视扬弃,过时传统观念的更新,旧的思想模式的超越,重新认识历史和观念,中国和世界、封建主义、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以及毛泽东思想。”

“新启蒙”论兴起于80年代末期,90年代初则成为备受争议与批判的对象,理论上昙花一现。不消说“新启蒙”论具有一定积极的理论与现实意义,也不消说有些“新启蒙”论者的学术动机是好的,但从根本上说,“新启蒙”论在理论探讨上,简单抽象地重复近代西方启蒙理性形而上思想及其话语体系;其在对中国启蒙歷史的考察上,没能从更深层次上挖掘启蒙思想话语体系与近代历史发展的逻辑互动关系;其在对启蒙思想话语与现实社会政治发展关系问题的思考上缺乏深入,没能抓住当时中国现代化发展方向问题的根本。其思想认识是时空倒错,缺乏文化自觉性,话语方式是西方的。

解放思想与理论创新永无止境,在21世纪更加接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发展进程中,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不断开辟新境界,日益走向文化自觉自强自信,成为破解当代中国现代化改革与发展问题的强大思想武器,迎来中国“第三次启蒙运动”。

新世纪以来,在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伟大创新实践征程中,中国共产党人不断解放思想与理论创新,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在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篇大文章上,写下了“三个代表”“科学发展观”的精彩篇章。实践发展永无止境,解放思想永无止境,改革开放永无止境,“推进理论创新、实践创新,不断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推向前进。”[13]“解决中国的问题,提出解决人类问题的中国方案,要坚持中国人的世界观、方法论。”[14]2012年以来,习近平同志治国理政的系列重要讲话、新思维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最新成果,“一条红线”是坚持与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两个百年目标”是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国家、社会与个人三个层面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面向未来,“四个全面”战略思维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科学总布局,“五大发展理念”是关系当代中国发展全局的深刻变革。这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思想话语,充分体现了中国共产党人的文化自觉、文化自信与文化自强,引领着当代中国“第三次启蒙”运动深入发展的正确政治方向与未来。

当代中国关注启蒙思想研究的理论工作者,要以中国原创的思想话语体系发扬百年中国启蒙精神,继续推进启蒙事业向前发展,为实现中华文化的当代复兴贡献智慧力量。为此,我们首先要有高度的文化自觉、文化自强与文化自信意识,牢牢把握百年中国启蒙运动发展的正确方向,牢牢掌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的世界话语权。启蒙与现代化发展不能停顿与倒退,当代中国启蒙运动发展不是所谓“重建启蒙精神”,而是要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指导下,不断把启蒙运动伟大的解放思想、理论创新事业推向前进,继续谱写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新华章。继续推进当代中国启蒙运动发展,要时刻警惕“左”与右两种时空倒错话语体系的陷阱,既要批判僵化教条的马克思主义思想话语体系的历史空想超越启蒙,又要批判西方自由主义思想话语体系的历史现实倒退启蒙。再有,推进当代中国启蒙运动不断发展,还需要借鉴吸收现代性西方启蒙思想话语的积极成果,更需要继承转换中华传统文化启蒙思想话语的优秀成果。最后,继续推进当代中国启蒙运动不断发展,必须面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实践中的需要,坚持问题导向,坚持以我们正在做的事情为中心,继续高举反思批判的永恒启蒙精神旗帜。

参考文献:

[1] 康德.历史理性批判文集[M].何兆武,译.商务印书馆,1990∶2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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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霍克海默,阿道尔诺.启蒙辩证法:哲学片段[M].渠敬东,曹卫东,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8,34.

[4]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M].人民出版社,2009:53.

[5] 毛泽东选集(第4卷)[M].人民出版社,1991∶1470.

[6] 鲁迅全集(第1卷)[M].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272.

[7] 陈独秀.宪法与孔教(1916年11月1日)[J].新青年,第2卷第3号.

[8] 毛泽东选集(第2卷)[M].人民出版社,1991∶700.

[9] 瞿秋白诗文选[M].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34.

[10]鲁迅全集(第6卷)[M].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135.

[11]丁守和.中国近代启蒙思潮(下卷)[M].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9∶157-169.

[12]邓小平文选(第2卷)[M].人民出版社,1994∶141-150.

[13]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大会上的讲话[N].光明日報,2016-07-02.

[14]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N].人民日报,2016-05-19.

【责任编辑:黎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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