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在这里

杨盛龙

人们常说，路在脚下。鲁迅先生说，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路在脚下，脚步走到哪里，路就延伸到哪里。拓荒的路不仅是双脚走出来的，也是勤劳的双手开拓出来的。

路在手上。在荒草丛中走，手拿一根棍子，那是手的加长，一边走一边打，打掉露水，免得湿了裤脚；打翻刺丛，打趴下柴草，打出一条路来。打草惊蛇，赶跑蚊虫，免受伤害。一边打一边走，打开一截走出一截，路是在树丛草丛莽莽中甩棍子打出来的。摸着石头过河，靠的是手。

路在腰上。拦腰捆一副刀壳子（刀鞘），柴弯刀别在腰间，每走一步“垮嗒”脆响一声；胯上斜插着开山子（斧头），几样兵器，全副武装。一把柴弯刀，砍倒芭茅，砍掉柴草，斩断藤蔓，边砍边走，逢山开路，顺着长刀所砍出来的路前行。从来没有人走过的山野以长弯刀开出路来，以前有人走过，后来走的人少了，柴草封了路，挥长刀重新开出路来。有大树挡住去路，便从腰间抽出斧头，砍倒大树，劈出路来。

路在膀子上。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得有一身好力气。悬崖峭壁，猿猴难攀。开路勇士腰间捆一道粗绳子，荡悠到绝壁半山，挥起大铁锤打炮眼，臂膀气力强劲，一锤，一锤，丁当脆响，扑扑劲响。荡至绝壁，点炮，前面点，后面炸响。排山炮将悬崖点燃，排山炮将山崖炸开，炸出一条老虎嘴巴似的路。

路在肩上。绵绵山岭，陡坡上，挖里填外，一担又一担，挖山不止，挑土不止。悬崖上炸出平台，挑里填外，挑出平台。铺了大石块，再铺小石块，上面铺沙土。几十人拖一架压路大石磙，劳动号子应山响，嗨呦卓嗬！嗨卓哟嗬！路在肩膀上，压平，夯实，压出新的大道。

路在嘴上。乡里娃儿出门，大人教导说，路在鼻子底下，找不到路你就问。是啊，路在嘴上，勤打听就能问出路来。

路在心上。想到哪里，路就到哪里。规划铁路，设计公路，拟定水路，修筑高速公路，画出空中航线，铺就陆海空交通运输网络，架起互联网。心有多宽，路就有多宽。心有多远，路就有多远。

我在这里，路在這里。撼山的力量是路，奋斗的精神是路。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