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车

程丽娥

四点多钟老夏就把老婆叫了起来，等老婆穿戴整齐后，他们就下楼向车站走去。

老夏老婆前几天觉得头昏昏沉沉的，身体发软，没一点力气，老夏担心，非要领着老婆到市大医院去检查一下。大医院患者多，一大早晨就得去排队挂号，去晚了就挂不上号了。

从老夏家到医院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于是他们决定早晨五点多钟到车站打返程车去。返程车就是专门把乘客从这个城市送到另一个城市要去的地点，然后再在那个城市把其他乘客拉回到这个城市来的出租车。

老夏两口刚到了车站就有几个人呼啦一下围了过来，一个高个的男人扯着嗓子问：“坐车吗？坐我的车吧。”他从人群中挤出来，拽着老夏的手来到一辆出租车旁，说：“我已经有两个乘客，再加上你们俩正好车满了，马上就可以走。”

借着微弱的路灯，老夏看到这个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剃了一个大秃头，头顶尖尖的，下巴也尖尖的，像一颗立着的枣核。老夏对他说：“我们着急去医院挂号，一个小时能到吗？”大秃头说：“你放心，一定到。一人五十，你俩先上车，咱马上就走。”老夏夫妻稀里糊涂地被大秃头推上了车。接着大秃头说先到城北立交桥下去接一个女乘客，再到城南的山根下去接一个男乘客然后就走。老夏夫妻互相看了一眼，等接到那两位乘客，到了医院，肯定挂不上号了，于是他俩从车里钻了出来。那个男人见状堵着门不让走，说：“想快那就包车，给二百就不去接那两个人。”另外几个返程车车主也帮着秃头，你一句我一语的。

老夏老婆本来就不舒服，被这么一闹，她脱口而出：“你们就像一群苍蝇，烦死人了。”大秃头听了更不让他们走了，他扯着嗓子说：“你骂谁，谁是苍蝇？”老夏老婆知道自己有点失言，也就没吭声。这时，从旁边钻出来一个胖乎乎的男人，悄声拉着老夏的手说：“我拉你去，坐我的车吧。”

老夏认识这个人，他们曾在一起打过麻将，于是高兴地说：“哥们，你也在啊，就坐你的车了。”秃头一下子冲过来，猛地推了那胖子一下，高声骂道：“你找死啊，敢来抢我的生意？”胖子争辩：“我认识他，拉他怎么了？”老夏也忙说认识。秃头眼红了，吼着嗓子指着胖子高声叫骂，老夏老婆看见秃头这样，就拉着老夏说，我们就坐他的车吧，别让他们打了。老夏不肯，拽着老婆就要去胖子的车，秃头跟了过来，两位车主厮打起来了。秃头去找家什了，大家让胖子走，胖子不走，就在秃头的铁板子快落在胖子的头上时，老夏老婆大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大家都围了过来，秃头也把板子扔了，招呼大伙把老夏老婆抬到他的车上。他对胖子说：“我那两个客你去接吧。”秃头开着车就向医院奔去。老夏此时也顾不上想太多，在车上一直喊着老婆的名字。

不大一会儿，老夏老婆醒了过来，她执意要下车，秃头坚决不让下。老夏“啪”的一个巴掌打在了秃头的脸上，然后骂道：“你想钱想疯了，我老婆差点被你害死，再不停车我就和你拼命。”秃头愣了一下，对老夏说：“大哥，我一定要把你们送到，大嫂是因为我昏过去的，我再怎么想挣钱，我今天也不要你们的车钱。再说刚才若没有大嫂这一晕，我差点闯下大祸，大哥你就让我拉吧。”

一路上，秃头讲了他的身世，从小父亲早逝，母亲拉扯着他们姊妹五个，忙着挣钱，也没有人管教他，所以他性子野，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为此也惹了不少事。

到了市大医院才知道，现在挂号采用机器打卡，医院里到处是打卡的机器，不用排长队挂号了。秃头在老夏夫妻的坚持下只要了点油钱，坚持一会儿拉他们回去。等秃头走后，老夏老婆不好意思地說：“其实我没真的昏倒，是假装的。”老夏嗔怪道：“差点把我真吓死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