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舒清访谈录田鑫
2017-05-31
访谈者:田鑫,《银川晚报》记者,青年诗人。
被访谈者:石舒清,宁夏文联专业作家。
田 鑫:石舒清老师,谢谢你抽出宝贵时间回答我的问题。这个访谈涉及的问题可能有些杂,不过都会围绕“跨界”来进行,我觉得这个词比较合适你这几年的状态。先说小说,大概有几年没有在刊物上看到你的小说作品了。如果没记错的话,最后一篇小说应该是《十月》杂志发表的《公冶长》。你这两年在忙啥?有新的小说作品吗?
石舒清:如你所说,我这两年没有写小说,按说是不应该再接受什么访谈之类,没写东西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由你来问,我又不能不作配合。我对你的诗文印象还是比较深的。你属于那种活儿做得好,同时又不张狂的人,这正是我所认同的。有些人则恰恰相反。有时看你微信,你信手拍的那些景致也让我眼前一亮,觉得你如果搞摄影,也是可以期待的。
我自2014年动了个手术后,就停了写作,连写了好几年的日记也停写了。这里面有些一言难尽的东西,连我自己也不知怎么说才是。几个朋友,梦也、白草等等,催我尽快写起来,说文学这个行当,最是容易淘汰人的。后浪上来,前浪就不见了。我自己也着急。清楚写作是个手艺活儿,三天不练手生,何况成年隔月。但写作的准备我一直做着的,收集了不少资料,把可以写成小说的都整理出来。书也一直在读。读书可以说是日课。但是读书总是站在岸上看人游泳,真的要学游泳必须自己跳到水里去。我会尽快跳到水里去的。当然我这里说的没有写,主要还是指小说,其他的东西多少也还写点的。于我而言,没有写小说就等于什么都没有写,小说在我这里有着特别的位置和意义。
田 鑫:梳理你的作品和部分访谈等,发现你除了参与部分文学活动之外,基本上在银川和老家海原生活写作,想让你谈谈在不同地方生活的文学创作状态。
石舒清:我一直不大喜欢动,就想安分在一个地方看看书写点东西。即使有出国远游的机会,对我也没有多少诱惑力。我已有近两年没回老家了。我那个村子离县城近,城镇化的原因,现在的村子和我小时候的村子相比较,已经面目全非。我的情感好像在原来的村子里更多些,现在的这个老家则多少有些隔膜感。而且已经有一些原本是县城里的人住到了我們村子里,原属我们村的,也住到县城里去了。如果老家单指我那个村子的话,已经大变模样。
我以前只要写小说,总是回老家去。回去的时候,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能写什么,在亲戚邻居家里走走看看,听听家长里短或五谷桑麻,一些触动我的事,就可以成为我的小说。最有收获的一次,我回家不到一个月,写了有五篇小说,有两篇后来发在《人民文学》。在老家我是容易写出小说的,触动我的东西多,而且老家的氛围也让我容易有一个好的写小说的状态。状态是很要紧的,状态好了会事半功倍。我从来没有刻意深入过生活,我也不是一个善于提问者,而且在自己的村子里以一个采访者的面目出现也是很不合适的。我多是混同在亲邻里悄悄地听,我的小说素材大多是这么来的。
在银川我很少写小说,不是写不出来,而是根本就没有写小说的打算。算是形成了这样一个习惯吧,习惯反过来又决定着人的行动。在银川我就是读读书,写写随笔。如果说回老家是创作的时间,那么在银川就是我充电的时间。对我的写作而言,老家有生活,银川有好书。
田 鑫:老家那些事基本上是你作品最让人痴迷的底色。想知道,你如何看待作家和故乡的关系?
石舒清:至少对我这样的写作者而言,故乡的重要性是怎么强调也不会过分的。我的写作和故乡的关系,可以说是因果关系,母子关系,也可以说成是种子和土地的关系。好比一颗土豆,带着故土的营养和温度活在世上。人挪活,树挪死。但我觉得对一个以写家乡风物人事为尚的写作者,无论怎么挪移,无论挪到哪里,也无法把他挪出故乡去。
田 鑫:故乡提供了丰富的写作素材,但是文学作品除了呈现之外,还有其他力量吗?
石舒清:有人把文学比喻为人脸上的眉毛。说眉毛好像没什么用,但是拿掉了也确实不好看。很多时候文学好像真的也只有这么点作用,有时候连这么点作用也没有。人人都需要眉毛,但显然未必人人都需要文学。但真正的好的文学应该是有力量的,首先是它自己不选择只当眉毛才可以。
田 鑫:《黄河文学》给你开过一个专栏,写的全是藏书的故事,跟了一年。我对你那些书的来历和你对它们的解读有了初步理解,同时也加入了淘书队伍,经常去你去的旧书摊。在我看来,这是你的第一个跨界,一个作家本来就是一个读者,你把自己从读者升级到了藏书家,你给每一本书注明了来路和标签。虽然有两年多没发小说,每个月发几千字的随笔,也让读者感到过瘾。藏书的爱好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石舒清:我从上初中起就开始经营自己的藏书。这个乐趣一直持续到今天,兴致从未减损,而且越来越浓。到银川这些年,平均来算,我至少每天都能进两本书。收书的兴趣越来越强,收书的范围越来越广。什么书也喜欢,什么书都觉得读读有用处有好处。有一本书,是编竹筐的,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版本,有很多竹编插图,喜欢得很,就收了来。我的一个亲戚,这些年多次变换工作,先是在财务上,我收有不少财经资料汇编可以给他看;他到税务上去了,我有全套的《中国工商税收史资料选编》;等他去公检法工作时,这方面的书我就更多了,各种法学辞典和案例选编使我好像是这方面的一个专家,其实真正看过的没有几本。小舅子在医院里上班,我让他有机会来我这里挑挑医案方面的书。
就在昨天,书摊上的小白还打电话给我,说他收了一批书,是否去看看。当然要去的。出了门才感到冷,衣服穿得不够。但是一下子却买到数十本书,一套两千多页的《天津商会史料汇编》,让我喜不自禁。大冷的天,心里真的感到热乎乎的。书摊上有一个很敬业的女人,我买她的书她自然是高兴的,但是忍不住似的对我说,你收这么多书也是要卖吧。收书带给我的快乐难以言喻,我的观点是,可以不读,不能不收。
田 鑫:是怎么想着写一个藏书的专栏?是无意为之,还是专门调节自己的写作?
石舒清:也不是有意写藏书方面的文章。我先前有記日记的习惯,收书自然是一日之间的大事,每有所得,录诸日记,其实只是日记中的部分。后来和《黄河文学》的闻玉霞女士谈及,她鼓动我把日记中有关藏书的部分摘出来,给她发表。我当然也是愿意的。
这些年收书,也收出许多感喟来,比如我在书摊上就收到不少文学界同行的书,上面有签名等,一看可知。收这些书的时候,心里的感觉是比较复杂的。君书我来收,我书又归谁?有这样的感慨。当然感慨不止于此,当时也都是心怀激荡的文学中人,到头来弃之如敝屣,其间会发生了什么事呢?
还收到不少日记本,也是感喟多多。我发现,一本日记,从头至尾写得满满当当的是极少的,可谓千里无一,为什么不写满呢?为什么空白地放着呢?为什么留着那么多的空白呢?我对文革时期的东西情有独钟。我发现,文革时代的日记很少有记录个人心情、遭际的。多是报纸社论摘抄一类,好像每个人都在拿着喇叭高声喊话,好像每个人都是一个集体,而找不到个人,即使在日记这样私密的地方也找不到一个独在的人。这样的日记在日记史(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中是很特别的,会给人非常特别的印象和非常怪异的感觉。记得某年,书摊上有人拉了一小车日记在卖,是家里的老人写的,老人过世了,家人拉出来卖。我翻看了多次,觉得有些凌乱和琐碎,终于没有买,但那一车被兜售的日记给我的感觉是很特别的,好像总觉得那个写日记的老人躲在哪里,暗中偷看着这一切。
我的所谓藏书记,多是记录收书经历及带给我的种种触动。曾有往刚刚收得的书上写几句的习惯,应该说是受了孙犁先生的“书衣文录”的启发。买到一本书,看前面有留白的部分可供我来涂鸦,手就痒痒起来。一书一则,陆续写了大概有几百则,现在都零散在我的藏书里,不容易一下子找出来。现在这个好习惯也丢掉了。
田 鑫:这些随笔对于您的写作来说帮助有多大?
石舒清:说不清楚,但肯定是有帮助的。我想此类随笔的写作也许让我的文字稳当了一些,注重呈现事实,不容易显得情绪化。写作虽然是很感性的劳动,但我对过于情绪化总是警惕的、排斥的。
田 鑫:作家圈里的书法家不少,远一些的有贾平凹等,身边的有已故著名作家张贤亮。作家中的书法家,因为双重身份的关系,其书法作品带着鲜明的文人特点,明显区别于专业书法家。在宁夏文学圈,有人因为得到你的书法作品而欣悦,那么问题来了,从作家到书法家的跨界,机缘来自哪里?
石舒清:我至多算个书法爱好者吧。从没有当书法家的想法。就是喜欢,也是多少年如一日的喜欢。我的大欠缺是懒惰,没好好临过帖,所以写字也是野路子。
说到机缘,有两个:一个是,我写字历来比较工整。在海原回中当学生的时候,学校办黑板报,我是抄写员之一。我的理科历来都不怎么好,但教化学的刘立红老师在我的作业本上批过不少优,就是因为我的字写得比较认真干净,那是一位女老师,很有亲和力,会弹手风琴,她给的优字对我还是很有鼓励作用的。另外,我的一个同学叫马海宁,喜好书法,我俩关系不错,他的爱好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我。
迄今为止,我在写字上的最大成就是,经书法家郑歌平先生推荐,《书法报》用一个版面介绍了我喜欢书法的缘由,并发表了我两幅写字作品。当然这个版面所针对的,正是非书法家里面那些对书法有兴趣的人。这个把我算在里面是比较合适的。徐静蕾说,她见了好字走不动。我也是这样的,见到好字总要站下来看半天,有时候喜欢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田 鑫:在书法方面对自己有什么要求吗?
石舒清:首先把字写得要让人认得,要端正大方,练练行楷就行了,永远不要想着去练草书。逸笔草草,对有些人来说,这是十足害人的话,我是不敢听信的。
田 鑫:书法是不是反过来还喂养文学?
石舒清:好的书论,不但富于见识,也有着很高的文学性。王羲之、林散之等书家,其文学能力,即使终生侍弄文学的人,也有望而难即,高山仰止之感。这种喂养应该是相互的,而且文学对于书法的喂养,说来好像奶水更充沛一些。当然读帖品字带给我的快乐是无可替代的。
田 鑫:书法在技法等内容上来说,对写作有没有启发?
石舒清:书法禁止胡来。当然文学也禁止胡来,但书法上的胡来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我觉得书法就是在最大限制中求最大自由,是从心所欲而不逾矩。从心所欲和不逾矩同样重要,缺一个就不会有好书法。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这话在我看来好像是为书法量身定做的。书法所凭依的东西看似最为简单,就是线条。说书法是线条的艺术也未尝不可。但是要凭借这最简单的求得最丰富最神妙的,靠的就是人的创作力。
总而言之,书法给我的启发就是两条,在严苛的法度中求最大的自由;凭最简单的达到最丰富的。这样的启迪不但可以用在文学写作中,也可以用在别的很多事情中。
田 鑫:有评论认为,你的短篇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以《清水里的刀子》为代表,依托西海固地区和民族的文化资源,书写本民族清洁的精神和对生命的尊重;一类以《低保》为代表,书写乡间底层的现实,不避体制与人性的晦暗。这个评价在我看来颇有代表性,但是今天我们不说你原有的小说特点。我想说的是这么多年,您一直坚持这两类作品的书写,有没有考虑过介入城市生活,写一些快节奏的带有水泥的柔性和硬性的作品?
石舒清:城市题材的作品就留给对城市更熟悉更有感触的作家去写吧,我写的这两种小说已足够我来写了。我要的不是拓展写作范围,而是把我一直写着的人事写得更加好,更加令人满意。我这两年有从史料中找小说素材的企图和努力。但即使找到了,我也需要把这些素材移转到我所熟悉的环境里去,把那些异地的人事置换为我家乡的人事。虽然这样的置换是不容易的。我对城市题材一直缺乏应有的兴趣,也许我的长处也不在这里。但对城市题材的作品,我又是很喜欢读的,这种喜欢的程度,大过了阅读乡土题材。这个也是可以理解的。
田 鑫:说说你的诗歌创作。前段时间你发表在《朔方》的一组诗,一经文学朔方微信公众平台推广,迅速成为热议话题。你的第一组诗歌发表后,《诗选刊》转载,多家刊物约稿,《回族文学》杂志紧接着也发表了一组。对于你的诗歌处女作,青年评论家张富宝就认为,无论是小说,日记还是诗歌作品,石舒清都体现出了艺术与精神的“统一性”,简洁、冷峻、深邃,在日常生活情境之外充满思想的意味。那么问题来了,作为第三个跨界,做诗人的想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写诗和写小说的状态一样吗?
石舒清:谢谢张富宝能如此评价。诗歌写作在我完全是出于不得已。也就是说,我现在如果有顺利的小说写作,那么我就不会在诗这里劳心耗力。和喜欢书法一样,我也一直喜欢读诗。我读诗的量不比一个诗人少。很多诗人及其作品在我这里都是耳熟能详。我有时候会给一些很好的朋友背诵我喜欢的诗,我的激动并不比我的诗人朋友欠缺多少。诗是激情的产物,我觉得至少在诗的阅读方面,我还是很富有激情的一个人。但我和诗的关系可能会止于一个欣赏者而已。我志不在此。当一个诗人不是我所愿望。
我还是想写小说。像诗人看重诗一样,我更看重作为一个写小说的我表现如何。我之所以写诗,就是因为歇手时间长了,我怕手生。手艺活儿,手生是很容易的。而诗从体量上来说,在各种文体里算是最小的,同时又是最为精粹的,正好适于我眼下的状态,可以用来练笔。但是对一个写小说的人而言,我的经验,好像写诗练笔不如写随笔练笔来得有效。无论如何,写诗对我来说是特别而难得的体验。如果有一天看到我不写诗了,说明我一定是去写小说了。
田 鑫:想不想在诗歌里让自己有变化?
石舒清:诗有诗的路径。我多少有些不得其门而入的感觉。梦也兄让我写有别于他们诗人的诗,就是那种写小说的人才可能写出的诗。我也想照此尝试一下,但是写起来总还是受诗人们的影响。好像只有那样的诗才是诗。反正我在这方面总之不是太用力,对自己没有高要求,以此练笔就是了。
也有意读了当下中国诗人们的一些诗,总的印象,大部分诗内容空洞,抒情乏力,像在没果子的树上纠缠个不休那样。但是也有一些诗人让我耳目一新,觉得他们探知到了很险远很孤绝的地方,那样的诗自己是写不出来的,对它们的作者也心存敬意。我觉得好诗是对整个文学的引领。我拿到《人民文学》等刊物,先读诗,再读随笔,对诗的阅读兴致是很高的。我对写诗的朋友说,小说是杂货铺,诗是杂货铺里的干辣椒和味精。当然也只是个比喻而已,实际远没有说的那样简单。
田 鑫:最近一次大家对你的关注和你的小说《清水里的刀子》有关。早前几年,有学生拍摄过相关短片并引起关注,拍成电影这是第一次,没想到效果很不错,先是荣获第二十一届釜山国际电影节最高奖——新浪潮大奖,又荣获第三十六届夏威夷国际电影节“评委会最佳摄影特别奖”和“亚洲电影促进奖”。现在很多人都等着电影公映,其实这些人里一大批都是文艺圈的,他们是冲着石舒清这三个字去的,当然很多人以为你是编剧之一,像刘震云一样,用小说横跨了作家和编剧两界。但是电影宣传过程中,你仅仅只是作为原作者出现的。我知道你在电影拍摄早期参与过剧本的编写工作,你觉得电影的表达跟你小说的本意距离有多大?
石舒清:我一直希望自己的小说能拍出好的电影来。但现在这个愿望还没有完全实现。《清水里的刀子》作为电影已经获得了好几个奖项,作为小说作者,我当然是很高兴的。关于这个电影,在拍摄期间,我和王学博导演有过比较频繁的短信交流,我们的这个短信整理后,也是经闻玉霞女士之手,发在《黄河文学》今年第九期,大致内容你一定也看过了。那里面就有我对这个电影的期许和电影拍出来后我的一些看法。后来因为屡屡获奖,我对我的看法也有过反思。
我想,这个电影可能有一种我的审美范围以外的好,这样的现象也是存在的。我常和朋友说,并非所有的好你都可以尽情领略,每个人的口味都是特别的,有其范围的,有些好东西恰恰因为你的某种欠缺和局限而不能领略。比如一些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品,当然是很值得写作者来研读来学习的,但是我怎么读也读不出来其中的好。比如这两年获诺奖的作家,加拿大的门罗和法国的莫里亚诺,我就读不出其精妙之处。也没有什么尴尬的,也没有必要不懂装懂,一百个诺贝尔奖作家里,有一半让你觉得有亲近欲望,读了他们的作品有收獲感,就不错了。
总归一句话,小说是我的,电影是导演的。所以电影获奖的消息传来,我也忙着向导演道贺,就像自己的一个亲戚、朋友中了彩票那样。阿富汗电影《坎达哈》,伊朗电影《一次别离》等等,都是我所喜欢的电影,而且我觉得我的小说的风格和气息也是近于这样的电影的。如果将来有导演据我的小说拍出这样的电影,我的电影梦就算是实现了。
田 鑫:影片拍摄过程中导演多次和你沟通部分细节,你觉得电影人和作家沟通起来顺畅吗?
石舒清:我前后和三个导演沟通过,我觉得我和他们沟通起来还行。沟通的基础还在于大家在要求和向往着一致的东西,不然这沟通就无从说起。我和导演刘苗苗的沟通很默契、很深入,她手里现在有我的两个本子,都还是不错的。她在等待好的时机。但愿好的时机早日到来。王学博导演虽然年轻,但是极具韧性和耐力,咬定青山不放松,有十年磨一剑的劲头,是个干事情的人。你和他讨论,他多是听,不轻易说出他的想法,但是他心里总是自有一套的,到真正创作的时候,他会照他自己的来。这一点给我的印象比较深。另外觉得他比较稳健,有些人不获奖时好好的,一旦获奖,忽然就喝了烈酒似的,要变成另一个人了。王学博不是这样的人,获奖以后,依然稳稳当当的,这让我感到这个小伙子也许能走得更远。
当然,作家和导演因为各有其短长与边界,有时候感兴趣的东西不一样,侧重点会有区别,这时候就尽可能各把各的话说出来,至于对方听不听,不可强求。尤其拍电影,作家可以进言,但不必想着影响导演。这就像生孩子一样,你总归是个男的,即便是妇产科的男大夫,孩子也不可能由你来生,生孩子还是女人的事,就像拍电影不是你作家的事一样。你要眼馋了,也想过过拍电影的瘾,那也不是不可以,你自己直接就当导演去,作家当导演的也不在少数,而且还卓然成势,形成了电影中的一个独特门类,就叫“作家电影”。作家电影,一般都是比较讲究一些的电影,偏于小众电影。这样的小众电影,其实是很适合我的性格和兴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