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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羡林,缺爱的大师

2017-05-31韩浩月

环球人物 2017年8期
关键词:季羡林冷漠亲情

韩浩月

公众应杜绝八卦之心,把季先生放在时代大背景下去打量,

或许便会理解这位老人的悲伤与无奈。

不久前,季羡林遗物案二审开庭。自2009年季羡林辞世后,与其遗产有关的纠纷一直没有停歇。2016年5月,季羡林之子季承将存放父亲遗物的北京大学告上法庭,要求退还,一审判决驳回了季承的全部诉讼请求。从辞世到今天已整整8年,季羡林一次次被推到舆论风口,依然承受着世人复杂的眼光。

公众心目中有两个季羡林:一个是翻译、创作了诸多皇皇巨著的大师;一个是随着遗产争夺案,其家庭生活被不断曝光的平凡老人。其实,隐私一次次被公之于众,这并没有磨损季先生在学术上的辉煌成就,但由此暴露了他在家庭生活中的脆弱一面。

季承曾出版《我和父亲季羡林》。在书中,他将父亲形容为“一个人生失败者,一个孤独、寂寞、吝啬、无情的文人”,还写到如此细节:“记得父亲在摸了我的头之后,立刻去水缸里掏了一瓢水去冲手。”面对父亲的冷漠,儿子的积怨在成年后爆发,这种人伦悲剧,其实无外乎一个字——爱。

缺乏父爱的季承,表面上看是在索要父亲的财物,但从情感深处分析,这又何尝不是儿子在向父亲讨要欠缺的父爱。

近些年,“缺爱的一代”成了一个热词。“60后”“70后”纷纷自称“缺爱的一代”,甚至一直被认为在溺爱中长大的“80后”“90后”也认为自己“缺爱”……其实向前追溯,季羡林那一代才是真正“缺爱”的源头。他生于1911年,正逢乱世;父亲在他12歲时去世,给他留下的印象是“荒唐离奇”;青年颠沛流离,后来娶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为妻。情感教育的缺失以及情感体验的匮乏,也许才是季羡林“对亲情冷漠”的真正原因。

对亲情冷漠,也是时代留给知识分子的集体烙印。类似的事情,在当时并非个例。比如老鬼在《母亲杨沫》中还原了作家杨沫在家庭生活中真实的一面:她在父亲打骂儿子时添油加醋,说老鬼的小说《血色黄昏》是大毒草,还给北大写信检举他。那时,许多人忙于处理时代伤痕,无暇顾及亲人感受。亲情无形中变得如同炭火,触碰一下就会被灼伤。

累累伤痕下,知识分子寄情于创作,把所有激情都用于学术钻研。季羡林先生有一个细节值得关注:在女儿、婶母、妻子去世后,他都没有去参加葬礼,却分别写了散文悼念。也许对季羡林来说,只有在文章里表达情感才是安全的——不用那么直接地揭开陈年伤疤,而是用文字去修饰人生的裂痕。

作为局外人,关注季羡林的私人生活,应有悲悯之心。他个人或者家庭的命运,在放大或缩小之后,都会投射到万千家庭中。只是普通家庭的隐伤,就算暴露后也会很快自我愈合于无声当中,而季先生作为极富知名度的公众人物,却不得不承受舆论的点评。

正是因为如此,公众才更应杜绝八卦之心,把季先生放在时代大背景下去打量,或许便会理解、体谅这位老人的悲伤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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