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槿惠穿囚衣，不等于关住了权力

温宪

昔为大总统，今为阶下囚。说起此情此景，世人立即想到韩国前总统朴槿惠。几个月来，韩国这出戏文演得跌宕起伏，令任何一部满屏小鲜肉的韩剧相形见绌。

继成为韩国历史上首位被弹劾的总统后，朴槿惠于3月31日被收监，穿上了503号绿色囚衣。4月4日，韩国检察厅特别调查本部专案组在看守所对她进行了长达10小时40分钟的讯问。

类似的戏文在韩国早已不是新鲜事。20多年过去，青瓦台内重演了历史，这让将朴槿惠穿上囚衣与韩国民主进步完全画上等号的人们多少有些尴尬。

韩国的民主化进程一直是个有热度的话题。2012年12月19日，朴槿惠当选韩国首位女总统。有人称此事“无疑与美国选出黑人总统一样伟大”，称在韩国民主制度下，手握选票的现代公民已经走向理性和成熟；还称半个世纪以来，韩国风起云涌的民主浪潮和深入人心的人权意识已经确立了一个清晰的文明底线。加上对全斗焕、卢泰愚等前总统的清算与和解，韩国“已成为一个步入稳定民主期的理性国家，彻底告别了宫廷阴谋、暴力暗杀、腐化垄断与黑幕政治，迎来了一个现代文明的人权时代”。

5年不到，上述对韩国民主化进程的高论是否已经显得有些肉麻？但时至今日，类似高论仍然不绝于耳。围绕朴槿惠遭批捕，又有人将此事捶成一块金箔贴在韩国民主的标签上。

此时的韩国最不需要的就是贴金，而是沉痛的反思。从李承晚到全斗焕、卢泰愚，再到朴槿惠，过去半个多世纪的韩国政坛充满了他杀与自杀、丑陋的交易与卑鄙的手段、肮脏的贪腐与恐怖的黑幕，俨然一幕幕现代宫斗剧。朴槿惠案的曝光非但不能显现韩国民主的进步，却更多地令人感到一种魔咒般的恶性循环仍在继续，韩国的民主化进程仍未从根本上解决如何以制度管住最高权力这个老大难问题。

法治如此关键，全在于人会随境遇而变化，难以看透，必须以制度来管住人。我至今仍然记得朴槿惠作为韩国总统在美国国会两院发表演讲的情形。这样的演讲，是美国给予外国贵宾的极高礼遇。当朴槿惠以缓慢但尚属清晰的英语发表演讲时，她的谦逊赢来了更多的敬重。但谁又能够想到，当她在青瓦台密室内与崔顺实说悄悄话时，脸上是否仍旧挂着这副招牌式的微笑？

曾经颐指气使的美式民主早已不敢自称是“历史的终结”了，更何况韩式民主？带有威权时代浓重血腥气的韩式民主设计，从未在根本上鏟除官商勾结的铜臭气。民主竞选的表面形式令各种势力打破脑袋，争的是一个权限没有得到有效监管的总统宝座。当上总统的人，从国家财政、司法、军队到人事所有领域拥有生杀予夺大权，想不为所欲为都难。好的法治设计是“把权力装进制度的笼子”，韩式民主设计更像是像模像样地打造了一个笼子，但把钥匙交到了总统手中。

韩式民主先天带有浓厚的封建色彩，人情重于法理是浸透整个社会的潜规则。朴槿惠的崛起本来就与她的父亲朴正熙及其相关的悲情故事密不可分，而朴正熙时代的特点便是日愈露骨的官商勾结，SK集团会长金宇中的父亲是朴正熙的恩师，现代集团创始人郑周永与朴正熙私交甚密。如今，连一直声称“嫁给国家”的朴槿惠都“前腐后继”，不能不说是对韩国民主进步的极大讽刺。韩国惟有从此痛下猛药，填土埋坑，堵住滥用最高权力、官商勾结等漏洞，才算是民主进步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