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姆斯基《句法结构》汉译商兑
2017-05-30陈满华
摘要:喬姆斯基Syntactic Structures目前唯一的中译本基本是准确可靠的,但是此译本也还存在一些问题,主要表现在误译、译文不够确切及漏译等三个方面。
关键词:乔姆斯基;《句法结构》;误译;不确切;漏译
中图分类号:H315.9文献标识码:A文章分类号:1674-7089(2017)04-0047-10
美国著名哲学家、语言学家、时政评论家诺姆·乔姆斯基(Noam Chomsky)是当代世界文化巨擘,其代表作《句法结构》(Syntactic Structures)是一部划时代著作,她的出版标志着转换生成语法的诞生,开启了影响深远的乔姆斯基革命(Chomskian revolution),成为20世纪语言学的一个重要转折点。该书英文原著迄今出了两个版本,最初于1957年由荷兰摩顿出版社(Mouton & Co.-Gravenhage)出版,Noam Chomsky,Syntactic Structures,The Hague: Mouton & Co.-Gravenhage,1957. 2002年德国德古意特出版社(Walter De Gruyter)出版第2版。Noam Chomsky,Syntactic Structures(2nd edition),Berlin: Walter de Gruyter GmbH & Co. KG,2002.第2版的主体内容几乎变化,学界甚少提及。我国语言学家邢公畹等根据1957年初版的英文本译成中文,即《句法结构》,[美]诺姆·乔姆斯基:《句法结构》,邢公畹、庞秉均、黄长著、林书武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79年。 1979年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中译本在我国首次完整译介乔姆斯基的这部名著,为中国语言学者了解转换生成语法作出了贡献。乔姆斯基原著不少地方很不好懂,中文翻译能达到现有的程度已实属不易;总体说来,译文是可靠的。然而,此译本也还存在一些问题:有少量误译,也有个别地方译得不理想,尚需斟酌,还偶尔有漏译和其它处理不当之处。陈满华、贾莹梳理并辨析了《句法结构》里的部分概念、术语,讨论了中译本里这些概念和术语的翻译问题。陈满华、贾莹:《乔姆斯基〈句法结构〉若干概念、术语的翻译问题》,《当代语言学》,2014年第2期,第209-216页。本文拟分三个方面谈谈中译本存在的其他问题和可以商榷的地方。
一、误 译
中译本存在少量误译的情况。其中有的是误解了原文意思,有的是译文表述不当,个别的则可能是看错了原文,导致译文与原文不符。例如:
1.原文:In particular, we shall be concerned with the question of whether the whole grammar is simplified if we consider a certain class of sentences to be kernel sentences or if we consider them to be derived by transformation. Noam Chomsky,Syntactic Structures,The Hague: Mouton & Co.-Gravenhage,957,p.55.
译文:我们特别关心的是这个问题:是把某一类句子作为核心句,还是把这类句子当作从转换式推导出来的句子,才能使全部语法简化。[美]诺姆·乔姆斯基:《句法结构》,邢公畹、庞秉均、黄长著、林书武译,第53页。
要理解好这个句子,有必要了解“核心句”和“从转换式推导出来的句子”之间的关系。乔氏在前边§5.5说:“When we apply only obligatory transformations in the generation of a given sentence, we call the resulting sentence a kernel sentence.”(当我们只运用无选转换式生成一个特定句子时,我们称这样的结果句为核心句) 可见,核心句就是从转换式推导出来的,只不过是由两大类转换式(另一种是optional transformation即可选转换式)中的一类转换而来的。看来句子中的or并不表“(是……)还是(……)”的非此即彼的选择关系。这个“or”连接的两个“if”从句是对同一件事的不同表述,“or”是“或者(说)”的意思。
参考译文:我们将特别关心这个问题:如果把某一类句子作为核心句,或者说,如果把这类句子当作从转换式推导出来的句子,是否全部语法就简化了?
2.原文:……but it is questionable whether these can be formulated rigorously, exhaustively and simply enough to qualify as a practical and mechanical discovery procedure ……Noam Chomsky,Syntactic Structures,The Hague: Mouton & Co.-Gravenhage,957, p.56.
译文:……但可疑的是这些分析程序能不能严格地、排他地、足够简单地达到一个实用的、机械的发现程序的标准呢?[美]诺姆·乔姆斯基:《句法结构》,邢公畹、庞秉均、黄长著、林书武译,第54页。
译者把exhaustively译为“排他地”,此译与英文原文无法对应。在翻译实践中,容易把这个词误作“exclusively”,值得译者注意。可将此词改译为“全面地”。
3.原文:Nevertheless, I think it is unquestionable that opposition to mixing levels, as well as the idea that each level is literally constructed out of lower level elements, has its origin in the attempt to develop a discovery procedure for grammars.Noam Chomsky,Syntactic Structures,The Hague: Mouton & Co.-Gravenhage,1957, p.59.
译文:不过,反对各平面互相依存的看法,跟主张各平面是逐词地从低平面单位结构而成的看法一样,都来源于企图发展语法的发现过程,我想这是没有问题的。[美]诺姆·乔姆斯基:《句法结构》,邢公畹、庞秉均、黄长著、林书武译,第57页。
这句话的literally误译。literally虽有“逐词地”的意思,但在这里是“确实”(也可以解释为“完全”)的意思。这从原文上下文内容可以看出来:乔姆斯基在这里谈的是“phonemics”“morphology”“phrase structure”“transformations”等几个levels。这里排在后面的平面比前面的平面高。值得注意的是,乔氏在这里用的morphology平面实际所指是morphemics平面,即语素学平面,中译本也多处将level of morphology翻译成“语素平面”,这是正确的。既然这样,那么,上句的中文翻译等于说语素平面是逐词地从音位平面单位“结构而成”的,这显然讲不通,因为音位平面和语素平面根本就不是以词为单位的。
参考译文:不过,反对各层面互相依存的看法,跟各平面在结构上完全脱胎于低平面单位结构的看法一样,都来源于企图发展语法的发现过程,我想这是毋庸置疑的。
上一段落也将higher levels are literally constructed out of lower levels elements 译成“高平面是从低平面的单位逐词地结构而成的”。这句里涉及“literally”的译文也需修改。
其实,乔姆斯基在《句法结构》中经常使用“literally”这个词,除了个别的(如第99页“If we interpret the quoted assertion literally”的“literally”是“从字面上”的意思),都是表示“really”这样的意思,在这种情况下中文本都译为“的确”或类似的词,是准确的。
4.原文:In treating the auxiliary verb phrase we left out of consideration forms with the heavy stressed element do as in “John does come”,etc. Noam Chomsky,Syntactic Structures,The Hague: Mouton & Co.-Gravenhage,1957, p.65.
译文:在讨论助动词组的时候,我们遗漏了一些重要形式,如在John does come等句中的强重音成素do。[美]诺姆·乔姆斯基:《句法结构》,邢公畹、庞秉均、黄长著、林书武译,第63页。
left out of在译文中作“遗漏”。如果孤立地看这个句子,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根据前边章节的内容,我们可以知道,left out of不是“遗漏”,而是有意地留下来的。在§5.3(第38页)有一个脚注3:“We return to the stressed auxiliary ‘do below, in§7.1(45)-(47)”。(注意:(45)-(47)不是页码,而是所举例子的序号)此注说明助动词do的问题留待§7.1(45)-(47)再谈。上引65页的这个句子恰恰就在§7.1,该句下面就讨论 (45)-(47) 了。因此,这个句子的left out of应该译为“略去了”(或类似的说法)。
5.原文:The fact that (57ii)is not a permissible analysis prevents us from deriving such non-sentences as “John doesnt have arrived”, “does john have arrived”, etc. Noam Chomsky,Syntactic Structures,The Hague: Mouton & Co.-Gravenhage,1957, p.68.
译文:(57ii)之所以站不住脚是防止我们推导出“John doesnt have arrived”,“does john have arrived”等非句来。[美]诺姆·乔姆斯基:《句法结构》,邢公畹、庞秉均、黄长著、林书武译,第68页。
译文读起来别扭,表义不大清楚,似乎意味着(57ii)站不住脚的原因是它防止我们推导出“John doesnt have arrived”,“does john have arrived”等非句来,令人费解。其实原文结构简单,意思也很明了,那就是:(57ii)是站不住脚的,这一事实使得我们不会推导出“John doesnt have arrived”这样的非句。
参考译文:(57ii)的分析站不住脚的事实使得我们不会推导出“John doesnt have arrived”“does john have arrived”之类的非句。
6.原文:……but it cannot appear in (73) or with other occurrences of “sleeping”. Noam Chomsky,Syntactic Structures,The Hague: Mouton & Co.-Gravenhage,1957, p.73.
译文:……但不能出现于(73),不能跟sleeping 同时出现。[美]诺姆·乔姆斯基:《句法结构》,邢公畹、庞秉均、黄长著、林书武译,第73页。
“it”指副词“very”。译文没有充分注意other occurrences所傳递的信息。(73)指的是这样一个例句:“The child is sleeping.”中译文的(very)“不能出现于(73),不能跟sleeping 同时出现”,是同义重复,而乔姆斯基的原句通过or with other occurrences of “sleeping” 还强调了副词“very”不但不出现于(73),而且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修饰“sleeping”。
参考译文:……但不能出现于(73),也不能跟其他情况下出现的sleeping 同时出现。
7.原文:We see, then, that the apparently arbitrary distinctions noted in §2.3 between (3) (=“ have you a book on modern music?”) and (4) (=(81i)) on the one hand, and (5) (=read you a book on modern music?) and (6) (=(80i)) on the other, have a clear structural origin, and are really instances of higher level regularity in the sense that they are consequences of the simplest transformational grammar. Noam Chomsky,Syntactic Structures,The Hague: Mouton & Co.-Gravenhage,1957,p.75.
译文:我们这就看出§2.3 中所说的在(3)(=“ have you a book on modern music?” 你有关于现代音乐的书吗?)和 (4) (=(81i)) 之间, 在 (5) (=“ read you a book on modern music?”) and (6) (=(80i)) 之间的一些似乎是武断的区别,其实有一个很清楚的结构来源,实际上是高平面上的规律性表现。其意义在于:它们都是从最简便的转换语法推导出来的。[美]诺姆·乔姆斯基:《句法结构》,邢公畹、庞秉均、黄长著、林书武译,第75页。
根据中译文,the apparently arbitrary distinctions是在(3)和(4)即(81i)之间,(5)和(6)即(80i)之间。这是有问题的。先看(3)(4)(5)(6)的具体内容(原文第15页):
(3)have you a book on modern music?
(4)the book seems interesting
(5)read you a book on modern music?
(6)the child seems sleeping
显然,(3)和(4)之间、(5)和(6)之间没有可比性,也没有什么结构上的共同的来源。其实,这里的比较分别是在(3)和(5)之间、(4)和(6)之间进行的。前者即(3)(4)是合语法的,后者即(5)(6)不合语法,虽然(3)和(5)、(4)和(6) 的表面结构完全一样,可是一对一错,这就使得它们的区别表面看来是不可思议的(arbitrary),然而,实际上是“有一个很清楚的结构来源”:(5)是按照(3)的方法推导出来的,(6)是按照(4)的方法推导出来的。此外,将句中的“arbitrary”译为“武断的”也不理想。这个词此处可以作“缺乏理据的”理解。
参考译文:我们这就看出§2.3 中所说的在(3)(=“ have you a book on modern music?” 你有关于现代音乐的书吗)、(4) (=(81i)) 和 (5) (=“read you a book on modern music?”) 、 (6) (=(80i)) 之间的一些似乎是不可思议的区别,其实有一个很清楚的结构来源,确实是高层面的规则特点的表现(指某个大类的不同成分按照同样的结构规则推导句子——译者)。其意义在于:它们都是从最简便的转换语法推导出来的。
8.原文:In (28), §5.3,we analyzed the element verb into Aux+V, and then simply listed the verbal roots of the class V. There are, however, a large number of productive subconstructions of V that deserve some mention, since they bring to light some basic points in a rather clear way.Noam Chomsky,Syntactic Structures,The Hague: Mouton & Co.-Gravenhage,1957, p.75.
译文:在§5.3里的 (28),我們把Verb这个单位分析为Aux+V,然后把这一动词类的动词根简化地列在V这一组里。这样,就有了大量的能产的动词次结构。这种次结构值得注意,因为它们能把一些基本观念相当清楚地表达出来。[美]诺姆·乔姆斯基:《句法结构》,邢公畹、庞秉均、黄长著、林书武译,第75页。
乔姆斯基在这里谈的情况指的是§5.3里的(28),是两条规则(rules):
(28)(i)Vreb → Aux+V
(ii) V → hit,take, walk, read.etc.
在上引75页的句子下面,乔姆斯基谈到了一种“verb+particle”情况(particle包括副词等),如“bring in”“call up”“drive away”等。乔姆斯基的意思是:(28)里列出了单个的动词,却没有涉及“bring in”“call up”等“verb+particle”这些用法上复杂一些的准动词结构(subconstructions of V)。而一旦引入这些“verb+particle”之类的准动词结构,就会很清楚地反映出一些新的情况来。however的转折的意思是很明显的,译文去掉这一语气,代之以“这样,就……”,把原文的本来很自然的转折关系改成了因果关系(至少是近似因果关系),读起来也顿生疑笃——似乎是因为有了(28)对单个动词的规则,便有了大量的能产的准动词结构,这显然违反了原义。同样,bring to light some basic points的译文也偏离了原文:这些准动词结构根本没有“表达”什么“观念”,而是暴露、反映(或展示)了一些新的情况(也可以理解为特点)。
参考译文:在§5.3里的 (28),我们把Verb这个单位分析为Aux+V,然后把这一动词类的动词根简略地列在V这一组里。 然而,还有大量的能产的准动词结构值得一提,因为,它们能相当明显地展示一些基本的情况。
9.原文:Such verbs prove quite conclusively that the passive must be based on an inversion of subject and object. Noam Chomsky, Syntactic Structures,The Hague: Mouton & Co.-Gravenhage,1957, p.79.
译文:这些动词总结性地证明被动式必须以主、宾语置换为其基础。[美]诺姆·乔姆斯基:《句法结构》,邢公畹、庞秉均、黄长著、林书武译,第80页。
“总结性地证明”的说法意思不甚明了。其实conclusively 是“无可置疑地”“肯定地”的意思。
参考译文:这样的动词毫无疑问地证明了被动式必须以主、宾语置换为其基础。
10.原文:Furthermore transformational analysis would show that in both cases the sentence is a transform of the pair of terminal strings that underlie the simple kernel sentences.Noam Chomsky,Syntactic Structures, The Hague: Mouton & Co.-Gravenhage,1957, p.88.
译文:如果作进一步的转换分析,就可以看出这两种情况都是以两个简单核心句为基础的终端符号链的转化式。[美]诺姆·乔姆斯基:《句法结构》,邢公畹、庞秉均、黄长著、林书武译,第89页。
译文有两个问题:一是表述上的问题。也许译者本意是用“两个”修饰终端符号链,但现有的结构可以理解为有“两个简单核心句”,而这当然不是原文的意思;二是译文的意思与原文的相反:从原文看,不是终端符号链以这简单核心句为基础,而是这个简单核心句以这两个终端符号链为基础。所谓terminal strings that underlie the simple kernel sentence意思是“形成了简单核心句的基础的终端语符列”。其实,中译本在其他地方翻译措辞和意思与此相同或很相近的句子时并没有译错。如第70页:“we apply first Tq and then Tw to the terminal string (61)that underlies the kernel sentence(62)”译文是“我们先后把Tq 和Tw应用于终端符号链(61),(61)就是核心句的基础”。
参考译文:进一步的转换分析可以显示:该句在两种情况下都是构成简单核心句基础的这一对终端语符链的转化式。(或:进一步的转换分析可以显示:该句在两种情况下都是这一对终端语符链的转化式,这两个终端语符链形成了简单核心句的基础)
11.原文:This indicates that not even the weakest semantic relation (factual equivalence) holds in general between active and passive.Noam Chomsky,Syntactic Structures,The Hague: Mouton & Co.-Gravenhage,1957, p.101.
译文:这就表明:在主动式句和被动式句之间,甚至是最弱的语义关系(事实上的对等词)一般也没有作用。[美]诺姆·乔姆斯基:《句法结构》,邢公畹、庞秉均、黄长著、林书武译,第102页。
译文语焉不详。
笔者此前已指出这句译文存在的问题,但当时并非讨论翻译问题,只是在引用这句话时顺带提及,未展开分析。详见陈满华:《“X哪儿来的?”与“哪儿来的X?”的构式差异及相关问题》,《汉语学习》,2010年第1期,第26页。
这句话的前边讨论了句子“everyone in the room knows at least two languages”和它的被动式“at least two languages are known by everyone in the room”。原句(主动式)可以指这种情况:屋里的人都懂两种语言,但每个人所懂的具体两种语言可能不一样,例如,一個人懂的是英语和德语,而另一个人懂的是日语和法语。而根据被动句,屋里的人所懂的两种语言是一样的,例如,屋里所有人所懂的语言都是英语和德语。乔氏说,按照这样的解释,被动式是错的。显然,乔氏认为该句的主动式和被动式在意义上并不对等。紧接着,乔氏就说了我们正在讨论的这句话。译文的问题首先是把“hold”理解为“有/起作用”,不确切。我们认为此处的“hold”用的是“保持(不变)”(to remain unchanged)的义项,在这句话的语境中可理解为“(稳定/固定地)存在”。我们这样理解还可以从原文下一段落的一句话中得到佐证:“It seems clear, then, that undeniable, though only imperfect correspondences hold between formal and semantic features in language.” 句中的“hold”也是“存在”的意思(中译本也作“存在”)。其次,译factual equivalence为“事实上的对等词”也有问题,因为像“everyone in the room knows at least two languages”和“at least two languages are known by everyone in the room.”一眼就看得出词和词完全对等,怎么会冒出个“事实上的对等词”呢?还应该注意到,乔氏用的是equivalence而非equivalent,前者是指对等(关系),后者才是对等物(包括对等词)。其实,这里的factual equivalence的意思是事实上对等的情况(关系),语义上实际相同的情况。
参考译文:这就表明:甚至是最弱的语义关系(事实上的等同关系)也并不普遍地固定存在于主动式和被动式之间。
此句翻译已见于陈满华:《“X哪儿来的?”与“哪儿来的X?”的构式差异及相关问题》,《汉语学习》,2010年第1期,第26页。
二、译得不理想或处理不当
中译本对某些句子的翻译不能说是错译,但是处理得不够理想,或表述不甚恰当。例如:
1.原文:……he must content himself with a schematized version replacing “zero probability, and all extremely low probabilities, by impossible, and all higher probabilities by possible.”3 Noam Chomsky,Syntactic Structures,The Hague: Mouton & Co.-Gravenhage,1957, p.17.
译文:……他们不得已,只好满足于图表表达法,用“不可能的”代替“零度和一切低度的概率”;用“可能的”代替一切高度的概率(也就是说,根本没有出现过或者出现次数非常少的是不合语法的句子;出现次数多的是符合语法的句子——译者)。①[美]诺姆·乔姆斯基:《句法结构》,邢公畹、庞秉均、黄长著、林书武译,第10-11页。
这句话有一个脚注(原文以句末右上角的“3”标示,译文以句末右上角的“①”标示),标明所引用的“zero probability……by possible.”的出处。该脚注是:“C. F. Hockett A Manual of phonology(Baltimore,1955),p.10.”根据这个注释可以知道,原文引号里的部分是引用霍凯特的原话。译文把这一段完整的引文拆成了几个部分,而且“一切高度的概率”是霍凯特(Hockett)的原话里有的,在译文里却成了乔氏的话,应该加上引号。不过,我们觉得,即使此处补上引号以后还是不很理想。或许译者认为霍凯特原文没有直接出现replace, 所以,“代替”一词不好一并进入加了引号的部分。这样考虑有一定道理,可是考虑到霍凯特的原文的“by”实际上隐含了“代替”或“代表”的意思,因此,可以把“代替”一詞也放进引用的话里,从而可以不拆散霍氏的话。同时还需要注意,被引用的霍氏话中的impossible和possible是斜体的,而zero probability, and all extremely low probability没有用斜体字母。前者有强调的意味(相当于中文加引号或加粗),后者没有。中译文都加引号,掩盖了这一区别。在翻译中也应该尽量体现这种不同情况。
此外,乔氏原文的“he”指的是前边的the linguist, 原文是单数,译文作复数,这显然是译者考虑了汉语里指称一类人的习惯(如把“one”译为“人们”),因而有意用复数。不过,我们认为,按照原文作单数处理也未尝不可,因为汉语里同样有“一个人……,他……”这样的形式泛指任何人。
参考译文:他不得已,只好满足于图表表达法,“用‘不可能的代替零度和一切低度的概率,用‘可能的代替一切高度的概率”。
说明:原中译文加了译注,有助于读者理解;不过,译注的文字较多,最好以脚注的形式出现。
2.原文:In other words, there is no structural way to differentiate properly between (101) and (102), if both are taken as kernel sentences. But application of the ‘active transformation to (102)does not give a grammatical sentence.Noam Chomsky,Syntactic Structures,The Hague: Mouton & Co.-Gravenhage,1957, p.80.
译文:换句话说,如果把两者都取为核心句,那在结构上就没有法子把(101)和(102)适当地区别开来。再说,把“主动式转换”应用于(102)也不能生成语法句。[美]诺姆·乔姆斯基:《句法结构》,邢公畹、庞秉均、黄长著、林书武译,第81页。
中译文的“再说……也”不符合原句的语气。乔氏在上文中谈到了(101)the wine was drunk by the guests” 可以变成主动形式“the guests drank the wine”, 此处谈到(102)“John was drunk by midnight”与(101)在作为核心句时结构相同,但是,(102)却不能像(101)那样转换为主动式,因为不能说“midnight drank John”。可见,一联系上文,就可以看出“But”的转折意味很明显,就是“但是”的意思。
参考译文:(前一句同原译文)但是,把“主动”转换式应用于(102)不能生成语法句。
3.原文:I believe that the inadequacy of suggestions about the use of meaning in grammatical analysis fails to be apparent only because of their vagueness and because of an unfortunate tendency to confuse “intuition about linguistic form” with “intuition about meaning,” two terms that have in common only their vagueness and their undesirability in linguistic theory.Noam Chomsky,Syntactic Structures,The Hague: Mouton & Co.-Gravenhage,1957, p.94.
译文:主张运用语义去进行语法分析的建议,其缺陷之所以不易被人发现,我认为是因为这些建议含混不清,是因为人们不幸倾向于把“关于语言形式的直观”和“关于意义的直观”混同起来。上述两种说法,在语言理论中都同样有含混不清的地方、不方便的地方。[美]诺姆·乔姆斯基:《句法结构》,邢公畹、庞秉均、黄长著、林书武译,第95页。
首先,此处的intuition显然不是“直观”,而是“直觉”,同时“about”在译文中作“关于”,也不准确,句中该词是“对(于)”的意思。因此,intuition about linguistic form 的意思是“对语言形式的直觉”,intuition about meaning是“对意义的直觉”(同一段落别处的“intuition”的译文也存在类似问题)。关于这一点,陈满华、贾莹(2014)已经指出。
陈满华、贾莹:《乔姆斯基〈句法结构〉若干概念、术语的翻译问题》,《当代语言学》,2014年第2期,第212页。
其次,译文里的“上述两种说法”指称不甚明了;其实,英文原文意思很清楚,“the two terms”指的就是“intuition about linguistic form” 和“intuition about meaning”这两个术语。再次,将their vagueness and their undesirability in linguistic theory译为“在语言理论中都同样有含混不清的地方、不方便的地方”,也没有把握好原文的结构。我们认为,原文的结构不是“their vagueness and their undesirability+in linguistic theory”,而是“their vagueness+and their undesirability in linguistic theory”即“in linguistic theory”只管their undesirability,而不管their vagueness。因为这两个术语本身就含混不清,并不是在“语言理论中”才含混不清,而这两个术语的undesirability却是表现在“语言理论中”。另外,将undesirability译为“不方便的地方”,也不很恰当,其实,此处这个词的意思是“不适宜(之處)”。
参考译文:主张运用语义去进行语法分析的建议,其缺陷之所以不易被人觉察,我认为是因为这些建议含混不清,还因为有一种令人遗憾的倾向,即把“对语言形式的直觉”和“对意义的直觉”混同起来。这两个术语的共同点只在于:都含混不清,在语言理论上都不适宜。
三、漏译和添加内容
中译本还有少量漏译的情况(多为一个单词或多个词语),偶有译注性文字串入(译出的)原文中。个别语词未译出可能是作者有意为之,但是,们认为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原意,应补充出来。例如:
1.原文:If it does have recursive devices of some sort, it will produce infinitely many sentences.Noam Chomsky,Syntactic Structures,The Hague: Mouton & Co.-Gravenhage,1957, p.24.
译文:一种语法有了循环装置,就会生成无限数的句子。[美]诺姆·乔姆斯基:《句法结构》,邢公畹、庞秉均、黄长著、林书武译,第18页。
“of some sort”漏译。应在“循环装置”前加上“某种”
2.原文:But this statement(which we would call the morphophonemics of the language)can also be given by a set of the rules of the form “rewrite X as Y”, e.g., …… Chomsky,Syntactic Structures,The Hague: Mouton & Co.-Gravenhage,1957, p.32.
译文:说明音位结构的方法(我们把它叫做“语素音位学”)也可以用一套“改写X为Y”这样的规则表达出来。例如…… [美]诺姆·乔姆斯基:《句法结构》,邢公畹、庞秉均、黄长著、林书武译,第28页。
“of the language”漏译。根据上文,这里的“language”指的是一种具体的语言,因此,“of the language”不能省略。另外,句首的But也没有译,可能是译者有意这么做的。其实,根据上文,这句话还是有转折义的,至少可以译出。
参考译文:但是,这种对音位结构的阐释(我们把它叫做该语言的“语素音位学”)也可以用一套“改写X为Y”这样的规则表达出来。例如……
3.原文:If X and Y are, however, not constituents, we generally cannot do this.Noam Chomsky,Syntactic Structures,The Hague: Mouton & Co.-Gravenhage,1957, p.35.
译文:可是,如果X和Y不是句子成分,我们就不能这么办。[美]诺姆·乔姆斯基:《句法结构》,邢公畹、庞秉均、黄长著、林书武译,第32页。
“generally”漏译,导致原句的语气改变。“就不能这么办”应改为“一般就不能这么办”。
4.原文:……work on syntactic theory is premature at this time in view of the fact that many of the problems that arise on the lower levels of phonemics and morphology are unsolved. Chomsky,Syntactic Structures,The Hague: Mouton & Co.-Gravenhage,1957, p.59.
译文:……既然看到发生在音位平面和语素平面上的許多问题都还没有解决,那么是否就可以认为“句法理论”方面的研究工作为时过早。[美]诺姆·乔姆斯基:《句法结构》,邢公畹、庞秉均、黄长著、林书武译,第57-58页。
漏译“lower”。“音位平面和语素平面”前边应加上“较低的”。
5.原文:Furthermore have is the only transitive verb for which this ambiguous negation is possible…….Noam Chomsky,Syntactic Structures,The Hague: Mouton & Co.-Gravenhage,1957, pp.66,67.
译文: have 是英语中唯一的一个可以有两义的否定式的及物动词……[美]诺姆·乔姆斯基:《句法结构》,邢公畹、庞秉均、黄长著、林书武译,第66页。
漏译“Furthermore”,多出了“英语中”。译者之所以加上“英语中”,大概是为了使这个判断更周全,可是,全书所讨论的例子都是英语的,读者都明白这个判断只是就英语而言,因此没有必要这样增加原文没有的表述。应在译文前加上“而且”(或类似的表达),最好去掉“英语中”。
此外,中译本有时有类似译注的内容,却没有说明是译注性的文字,容易误解为是原文的内容。例如:英文版第9.2.2节有“dult and adúlt”,Noam Chomsky,Syntactic Structures, The Hague: Mouton & Co.-Gravenhage,1957, p.95. 对译的中文是“dult(成年人)和 adúlt(也就是说有两种不同的重音的读法)”。[美]诺姆·乔姆斯基:《句法结构》,邢公畹、庞秉均、黄长著、林书武译,第96页。 第二个括号里的“也就是说有两种不同的重音的读法”是译者加的解释性文字,这句话对于读者理解“dult”和“adúlt”的不同是有帮助的,可是译者未说明是自己添加的内容,因此,读者会以为是原文所有的。应该加以说明,譬如,可在“……读法”后加“——译者”字样,或者以脚注(译注)的形式出现。
顺便提一下,乔氏原著个别地方有明显的印刷错误,译者有的指出了,但有的沿用了。如原著第12章(附录Ⅱ)
归纳全书讨论过的27种结构(短语结构和转换结构),其中作为序号的“21”这个数字出现两次,即在已经列出第21个结构之后又把第22个结构排印为第“21”个
,Noam Chomsky,Syntactic Structures,The Hague: Mouton & Co.-Gravenhage,1957, p.113. 导致
该结构及随后顺排的所有结构的序号(共6个)都错了,
中译本没有改过来。如果译者注意到了,哪怕为了尽量保持原样而不作更改,也最好出一个译注,说明一下这个情况。当然,话说回来,这样的问题实际上应该由原著负责,算不得译本本身的问题。
〔责任编辑:渠红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