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
2017-05-30李卢逸
李卢逸
十几年没回去了,父母归乡情结高涨,为了圆老人的心愿,我租了一辆面包车。
回乡的路崎岖不平,一路上多是盘山公路,越接近目的地,路越崎岖。几天前山体滑坡,道路又被损坏了,车辆无法通行。我们从面包车上下来,走了很远的路才到了村庄。
我先陪他们四处转了转,其实这么多年过去,村庄早已物是人非。老一辈不是已经入土,便是随儿女去了城里,年輕一辈的与我们也说不上话。老人们叹了一口气,甚是失望。就在此时,一中年男人急匆匆地跑过来,说道:“哎呀,这是德贵叔回来了吧?刚刚铁柱说有几个人进村,看着像您,我还不信哩!快快快,快跟我到家里去,我要杀头猪好好款待你们!”
原来这男人是村长,曾经在村中老人处看过我父亲的照片,他叫了全村人为我们接风洗尘。盛情难却,加之考虑夜路难走,我们便留了下来。
村里人豪爽,敬酒都是一瓶二锅头在手里端着。我不胜酒力,每每想回绝都被“不喝就是看不起我们”的理由堵了回来。酒过三巡,我喝得晕头转向,便趁着他们划拳的工夫偷偷溜了出来。村庄里大多是高高低低的土房,没绕几下我就迷了路,靠在一户人家的窗上歇息,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猛烈的敲击声。我转过头,酒醒了大半。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死死抠着窗沿,窗户里是个密闭的小房间,一条铁链锁着女人的右手。多年之后,我已无法回想起女人的相貌,那双绝望而又充满希望的眼睛却还萦绕在我的梦里。
我脑子顿时闪过诸多念头,最终锁定在了“拐卖妇女”上。恰逢那时,村长出来找我:“哎呀,你咋跑这来了?这是我那得了神经病的婆娘,没吓着你吧?”我摇摇头,暗笑自己想象力丰富。
第二天一大早,趁着村里人还没有起来,我随着记忆再次找到那间土坯房。昨晚清醒后,我意识到那样的眼神不该是疯子所拥有的。我朝窗子里看去,女人依旧在那里,我又看到了和昨晚一样的眼神。她将窗户死命扒开一条缝,从那缝里扔出了一张纸条。我紧张地打开,上面只有两个潦草的字:“救命!”是拐卖人口!
我从未想过我会在现实中遇到这种事。在这大山中,手机没有信号,根本无法联络警察。况且这村里买媳妇的绝不止村长一家,我要是揭出来还不知道能不能走出这座山,毕竟在这山里死个人太容易了。我头一次感受到了我的弱小。我手里握着求救的纸条,只能无力地看着。我离开了那里,不敢回头。女人没有再敲窗户,兴许是我这样的人太多,她已然麻木,我都能感受到后面那道目光逐渐黯淡。
我回到屋子,身体一个劲地发冷。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轻轻推醒父母,带他们快点离开。父母对我的行为十分不解,觉得这样非常没有礼貌。我只是重复说道:“爸妈,快走,回家再说。”他们知道我平素不是莽撞的人,这样做一定有我的道理,便依了我。
几个小时后我们终于到家,我将这事告诉了父母。他们沉默着,到最后也什么都没说。
(指导教师 何 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