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白鹿原》的女性悲剧与美学构建
2017-05-26李成森
李成森
摘 要:《白鹿原》以女性的悲惨命运揭露了封建礼教对人性的摧残与践踏,也展示了悲苦女性对自主生活的渴望与追逐,整部作品就是在不同人生悲剧命运的轨迹上构建出了美学的独特意蕴,在心酸、心痛的阅读中感受着生命的真谛,升华着作品的悲剧意蕴。
关键词:女性 悲剧 美学 白鹿原
《白鹿原》作为一部反映渭河平原农村生活的传奇史诗,以两性的视角真实地反映了一个动荡年代中国北方农村生活的画面:人性的堕落、家庭的纷争、家族的斗争 、生存的抗争、希望的追逐。在整部作品里面,陈忠实先生以人性的悲凉勾勒出了整部作品的悲剧色彩,向广大读者留下了悲剧的意蕴,展示了一种悲情的美感,深刻地揭示了特定时代社会现实的黑暗和女性的悲哀。正如亚里士多德认为:“悲剧是描写比现实更美好的同时又是与我们相似的人物,通过他们的毁灭引起观众的悲悯和恐惧,并从积极的方面给人以净化的作用。”①诚然,陈忠实先生在其所塑造的一系列人物形象中展开了故事情节的演绎,构建出了独有的悲剧美学,男权统治的盛行和女权地位的低贱,令人嗟叹、令人深思,更为明天的希望埋下了深深的伏笔,黑暗终将会被打破,迎来新生的朝阳。
一、女性的命运构建了悲剧美学的内涵
我们经常说命运天注定,人得到或者失去都是命中注定的,上天安排好的,进而慨叹地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也就是说,命运的力量是无法抗拒的,人只能选择默默承受,但是往往在默然承受的时候就会产生宿命的心理,悲剧的人生由此展开。这种悲剧的产生不是个人能够支配但却需要某个或某些具体的人物来进行承担,女性便成为了首选目标,因为弱势群体的女性更容易引起读者的共鸣和内心的波动,这才是悲剧的可怕之处,更是悲剧美学的魅力所在。在陈忠实先生的《白鹿原》里面,女性的命运基本上是一致的,无论逆来顺受还是抵制抗争都是当时社会的牺牲品,都是封建家长制度下的可怜人,正如白嘉轩的母亲白赵氏所言“女人不过是糊窗子的纸,破了烂了揭掉了再糊一层新的。”,一语道出了其中真意:女性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没有人格也没有尊严。书中男主人公白嘉轩作为一名拥有殷实家产的地主,连续迎娶了七位妻子来构建自己的家庭,看似尽善尽美,相得益彰。其实他并不是真正的需要一个生活伴侣,并不是努力地营造家庭的幸福与美满,而是出于繁衍后代、传宗接代、继承香火,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性欲。这些被迎娶的年轻女子并不是一个真正婚姻意义上的新娘,其全部价值就在于能够为男方家庭生养男丁,除此之外没有自己的声音,没有自己的个性和尊严。就在这种背景之下,凄惨的故事情节一个个展开,悲剧的命运便开始了无情的演绎。白嘉轩最后一位妻子仙草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白家并没有因为仙草带来了丰润家财的种子而改变根深蒂固的看法,一切归结为白家祖坟的位置好,白家的祖宗德泽后人。仙草只是适逢其会,依旧是个生育的机器,泄欲的工具而已。因此,从《白鹿原》的开篇就已经确定了一种十分悲观的意蕴,命运左右着人的思维,命运让女性无法改变现状。
《白鹿原》中绝大多数女性没有自己的名字,始终以一个无名者的形象出現,充其量以夫姓为名,如白赵氏、孝义媳妇、兆鹏媳妇等,这是对她们个性的一种抹杀,对尊严的一种漠视,对人格的一种践踏。女性拥有名字成为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求,成为男权世界对女性的一种施舍,但就是这种简单符号的获取有时候也是坎坷无助,几经艰辛的努力也不一定就会得到当时社会的认可,尽管这种符号来源于男人的一种称谓而已。《白鹿原》中只有几个重要的女性拥有自己的名字,如白灵、田小娥、仙草等,也正是这几个“聪明”的女性带来了命运的变革,即使最终依然成为社会的牺牲品,但那毕竟代表了不屈,代表了抗争、代表了希望,命运的骗局终将走向毁灭,女性的自主终将走向解放,终将走向平等的历史舞台。悲剧美学的意义也正是在于阐述不幸的同时孕育着未来,悲惨的命运必将迎来大时代的变革。
二、人物及其情节的刻画展现了悲剧美学的情感演绎
陈忠实先生的《白鹿原》之所以能获取创作艺术上的巨大成功,就在于他成功塑造了一批个性鲜明、形象突出、具有一定代表性作用的人物。这些人物往往具有非常强的张力和思想穿透力,能够表现出一定的精神意蕴和思想本质②。通过这些人物以及通过其生平贯穿起来的故事情节,在不同的角度把女性的悲剧情怀完美地展现了出来,并对其悲剧意蕴进行了解读。也正是这种来自原始生活情感的演绎更彰显了悲剧的影响力和辐射力,提升了悲剧美学的深刻意蕴。
叛逆的女性。田小娥是一个被封建社会摒弃和歧视的悲苦女人,尽管她有着漂亮的容貌和自主的个性追求,但依然是世俗眼中的物质交换品和荡妇。人的本性被无情的封建社会男权统治的清规戒律所压抑、所束缚,这也导致了人格的扭曲,最终身败名裂,被严酷的封建法度所惩处。从田小娥短暂的一生来看,她虽然多次委身不同的男子,成为他们性欲的工具,但不屈的抗争和对自由的向往始终贯穿于她的生命轨迹。当小娥遇到朴实、憨厚的黑娃时,唤起了自己对爱情和幸福的追求;当黑娃闹革命蒙难后,平淡的生活成为可望不可及的美好愿景,堕落便成就了她的不归路;当她成为鹿子霖报复白孝义的工具时,更加坚实地踏出了反抗封建社会男权统治的一步;当她惨死在自己的公公鹿三之手时,幻化成蝶自由地飞出破窑洞,这预示着她对生命本能的追求。我们可以说,作为封建男权统治下人性备受压抑的女性代表人物田小蛾,她虽有着随波逐流的顺从,也未曾放弃对命运的抗争,在她灵魂的深处屈服的字眼根本不存在,即使暂时的低头也未曾泯灭内心的渴望,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对那个时代无情的控诉和指责,令人赞叹、令人喝彩。这就使我们在感受到她凄凉无奈情感的同时不自觉的产生无限怜悯和同情,这就是悲剧的美所在,也是悲剧魅力所在。
反抗的女性。白灵作为白嘉轩的唯一女儿,白鹿原上一个奇特的女子,她有着自己的理想和追求,独立的、自主的叛逆性格使她与田小娥的叛逆囧然不同,她是陈忠实先生倾力打造的时代新女性、革命的女性,是整部作品的亮点,更是悲剧跌宕起伏演绎的命脉所在。她敢于冲破封建宗法的束缚,反抗封建制度的压制,弃缠足、进私塾、走出去、闹革命、坚持自己的选择,追求自己的理想;她敢于正视自己的婚姻,反抗现实世界的桎梏,勇敢地向封建社会发出自己的声音,以自己的新思想和智慧成为新时代女性现代婚姻观的表现者和代表者,勇退娃娃亲、诀别初恋、追求幸福;她敢于选择自己的政治追求,反抗不公正的社会秩序,在大是大非面前最终选择了共产党,并配合组织完成了多次政治任务。但是,这个革命的女子依然没有逃脱悲惨的命运,同田小娥一样的惨烈,都死在了不可意料的人手中,都是因为反抗才走向了悲惨的结局。在陈忠实先生的笔下,只要女性敢于挑战男权社会、践踏男权社会的尊严,就会被无情的抹杀。可以说,白灵的死亡具有女性主义的象征意义,更是悲剧美学内在情感的至深演绎。
绝望的女性。丹麦哲学家克尔凯郭尔的文章论《论绝望》中说“不处于和不在绝望中只能意味着能够处于绝望中的可能性被摧毁了,没有一个活着的人,不秘密的隐藏着某种不安,内心的争斗,不和谐,对于某种还不知道的,甚至不敢去知道的事情的焦虑和对他自己的焦虑。③”在陈忠实先生的笔下,鹿冷氏是一个顺从而无反抗的封建女性,承载着中国千万女性悲剧命运的化身,无助、焦虑、不安、渴求、绝望贯穿了她短暂的一生,尤其亲情的多重折磨与残忍的打击最终使她走向孤寂的世界,疯了、死了。从作品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当鹿冷氏被她的父亲嫁给鹿子霖的儿子鹿兆麟的那一刻开始,就揭开了她不幸的一生,无法自主的婚姻把她推向了水深火热之中,封建家长包办的婚姻成为悲剧的根源,最终演绎成不可睹视的人间惨剧;当鹿兆麟的无情离开,村里人的流言蜚语,使她的生活处于黯然无光的世界当中,无止境的梦境、无法倾诉的苦闷、形影相吊的凄冷成为她生活全部;当她疯了、女儿被毒死,鹿冷氏的天空彻底塌了,尤其最后惨死在亲生父亲手下的画面,让人震撼,浓于血的亲情完全被时代的冷酷和人性的堕落完全的摧毁,这种沉重的感情色彩,这种无法反抗的黑暗封建礼教,使作品的悲剧意蕴更加的浓厚。
纵观陈忠实先生笔下的田小娥、白灵、鹿冷氏等一系列女性人物形象的塑造及其短暂一生的情感演绎,使作品蕴含了更加深刻的社会思索和情感探究,尤其他们的死亡方式惊人相似,都死在亲密的、可以信赖的人手里,这种悲剧的结果更给我们留下了许多想象的空间,促使我们在欣赏悲剧细节的同时,又有了很多意想不到的思维波动,使我们能更加清楚的辨别人性的优点与弱点,人性的真善美与假恶丑。也正是通过这些不幸女性的悲剧让我们看透了封建社会女性的人格尊严的践踏和凄惨无助的悲剧命运规则。
三、浓郁的悲情助力了悲剧美学的提升
悲剧的美学意蕴在于引起读者的共鸣,引起心灵的震撼,从而体味出主人公的恐惧与可怜,在对生命和生活的感悟中坚定自己争取自由平等的信念,珍视幸福生活的不易,让悲剧的命运轨迹远离崇尚自由、追求自我的新时代女性。陈忠实先生正是通过作品《白鹿原》中女性的命运充分展示了深邃的悲情所带来的美学意蕴,令人在慨叹之余留下了无尽的思索与回味。
内心的悲情。《白鹿原》中,鹿冷氏的人生悲剧不仅真实的还原了那个时代社会的黑暗与不公,更为可悲的是以鹿冷氏为代表的一部分中国普通女性过着如此没有自主意识的生活而浑然不知,默然承受是她们内心深处最好的选择,直至被亲人毒死孩子和害死自己也没来得及反抗,成为封建礼教的牺牲品。更为可悲的是她内心的渴望、内心的情感只能成为美丽的幻境,这更加加剧了她内心浓郁的悲情再次的得到深化,无法在通过生活和梦境得到自慰和化解,悲剧美学的魅力得到了一次彻底的升华。
行为的悲情。田小娥的人生悲剧在鹿冷氏的凄苦人生的基础上被陈忠实先生提高到了一个新的层次。那就是哪里有剥削,哪里就有反抗。田小娥在不公的命运中有着十分强烈的求生欲望,即使在无法改变运命轨迹的现实状况下也敢于面对生活的不幸与坎坷奋起反抗,用自己微薄的力量谋求生存的权利。在作品中,她有三次行为上的反抗,第一次是被迫嫁给郭姓财东后遇到黑娃,让她重新点燃对美好爱情的希望,即使背负“荡妇”的骂名和搭上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第二次黑娃蒙难,为救黑娃成为鹿子霖手下的棋子,在她看清鹿子霖的卑鄙行径之后,她在窑门口跟踪骂着:“鹿乡约你记着我也记着,我尿到你脸上咧,我给乡约尿下一脸。”;第三次是在田小娥被杀后鹿三被鬼附身的一事,据说是田小娥的鬼魂。这是借古老的传说和几千年来人们的封建思维来展现田小娥对自己不公平命运发出的最后反抗——田小娥借鹿三的嘴告诉白鹿原民众一个秘密,流行的瘟疫是她招来的,她死得冤枉,她死的不甘心,她在报复命運的不公。陈忠实先生也正是通过田小娥这三次的反抗成功地揭示了封建社会女性不都是鹿冷氏,还有一些人在以自己力量进行抗争。这些抗争的女性真实的展露了在封建制度压迫下她们敢于斗争的不屈性格,让人欣慰、让人振奋,让人产生了发自心灵深处的敬佩之情,悲剧美学在悲的基础上有了更深层次的韵味,比鹿冷氏所带来的美学魅力更能给人以正能量的激励,抗争才有希望。
性别的悲情。在这部作品里面,除了写女性的不幸和命运的悲苦外,还深刻地揭露了当时社会男权统治下女性所面临的无法摆脱的歧视和黑暗的社会现实。即使成为革命战士的白灵也未能逃脱死亡的悲惨结局,同田小娥一样死的凄惨,死的无奈。作为在封建礼教浓厚的白鹿原上成长起来的自由、独立、革命的新女性,她的死令人寻味与深思,她没有死在白鹿原的封建礼教制度下、没有死在残酷统治的国民党的枪口下、没有死在罪恶滔天的侵略者日本人手里,却死在了与她一起奋斗的战友之手。其实,陈忠实先生是在告诉广大读者,在那个万恶的旧社会,杰出的女性即使全身心的投身于如火如荼的革命之火,也还是难以摆脱悲惨的结局。换而言之,在当时的社会状况下,那些敢于对男权社会说不、谋求男女平等的女性,终究不会有好的归宿。但白灵的死亡更具有女性主义的象征意义,使整部作品的美学意蕴得到了最完美的阐释,悲剧美学得到了根本性的升华。
总之,陈忠实先生的《白鹿原》在悲剧美学的创作上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尤其三个悲剧女性的倾心塑造更凸显了女性形象在悲剧美学架构中的现实意义。可以说,悲剧带来了深层次的社会思索,更给社会的发展带来了潜在动力,一切的不公与不幸都将被历史的车轮无情的碾碎在不屈的抗争之中,幸福与美满终将成为人类社会的主旋律,女性构建的美学更将成为时代的主流。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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