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好男人
2017-05-26王梁
王梁
男人也是各花入各眼,没有统一的所谓谁好谁不好的标准。有一种好男人,我做不到,但我欣赏。
产生这种认识发端于我的小叔。我们两家住在隔壁。在农村,年腊月二十以后,家家户户都开始张罗过年,除尘擦窗,备年货,杀年猪,宰鸡鸭,洗碗盏,裹粽子,制菜肴等,一直要忙到吃年夜饭。然后家庭环境焕然一新,好菜好饭准备就绪,迎候新春和各路亲戚好友的光临。
这些活儿大多是家里主妇操心出力的。像在我家,父亲负责掸尘扫地,烧灶火,摁猪脚,然后站在一边看母亲忙活,他不会杀鸡鸭,也不会炒复杂一点的菜肴,所有一切都得经过母亲的手。母亲有时累了,烦了,躁了,免不了要埋怨几句,且常常朝小叔家方向努嘴,意思是让父亲学学他小弟的样。
小叔家交际广、来客多,需提前备好的菜肴数量大、质量高,要能摆得出十二碗頭、二十四碗头。记忆中小叔系着围裙,从早到晚都在忙里忙外。煤炉和灶膛一直都旺着,美食香味四处飘散,五香牛肉、茴香大肠、酥皮扣肉,好多菜在传统制法的基础上又加入了他的创意,据说味道极好,为食客所称道。小婶因此只能干些杂活,打打下手,甚至晒晒太阳,嗑嗑瓜子了,面对妯娌们的夸赞她也乐得接受,然后送上几句好话给能干的老公。
由此看来,能上灶头并且做得一手好菜的男人绝对算得上好男人。男人很奇怪,只要他感兴趣,够勤快,在下厨这一原本多属于女人的家庭事务领地他也能表现得很出彩。我家亲戚中,小姑夫和二姐夫都属类似的典范。小姑夫是业余厨师自不必说了,二姐夫年轻时在街头摆摊修自行车,后来转行至轻纺市场卖布,收入也还可观。他的好厨艺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自学成才的,总之,每年正月我们一大家子去二姐家里拜年,进厨房拿镬铲的永远是我二姐夫。叮叮咚咚一两个小时,十多碗(盘)体面而且鲜美的佳肴次第上席,色香味俱佳。虽说现在人们吃得好了,胃口小了,嘴巴挑剔了,但是二姐夫的劳动成果基本上都在他热情的劝酒夹菜中落入了客人的肚子。
我还能举出的类似好男人的例子是我儿子幼时玩伴的爷爷。他年近六旬,某事业单位工作人员,跟老伴和儿子一家生活在一起。每天一大早起床,出门买菜,回家弄早饭,打扫卫生,儿子儿媳妇起床后用完现成的早餐再各自开车去上班,然后他又送孙子到幼儿园,完了再自己骑个电瓶车去单位。下午早早下班又是接孙子,做晚饭,拖地,晚饭后牵着孙子的手在小区附近散步。所以他是一家之主,也是一家之仆,把家里人伺候得快活舒心,别的好处不说,他老伴的休闲时间就多了,整天搓搓麻将,跳跳广场舞,愈发老来俏了。有一回,他远赴北方参加战友聚会,一家人失魂落魄般地手忙脚乱了好几天,待他一回来,三下五除二就把家里收拾妥当。
妻子和岳母常常拿这些例子来数落我,叫我看样学着点,我也无言以对,因为平心而论,这样的男人确实能够给家庭带来最直接稳当的依凭,能荫庇出家里人的轻松自在、岁月静好。他们也许没有多少文化,也许没有多少追求,谈不上事业成功,不爱看书,不会浪漫,不沾阳春白雪的边,但他们身强体健、心灵手巧,他们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这个家里,成天琢磨一家子的衣食住行,竭尽全力让家人吃得好一些,住得更舒适一些,出去更体面一些,把寻常日子料理得有滋有味、欢喜祥和。
这样的男人,真的挺不错。
(摘自《宁波日报》2017年2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