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铭记十月革命的一声炮响

吴健

2017年是俄国十月革命胜利100周年。在中国，谈及那场深刻影响世界的政治运动，“十月革命的一声炮响，为中国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至今仍是众多国人的集体记忆。为了纪念十月革命100周年，2014年9月21日，俄罗斯为打响十月革命第一炮的“阿芙乐尔”号巡洋舰安排了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的第二次修复工程。

1984年，在全苏历史文物与名胜古迹保护中央委员会、俄罗斯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文化部历史文物与名胜古迹保护修复与使用总局、列宁格勒市（今圣彼得堡）劳动者代表苏维埃执行委员会文化总局下属历史文物与名胜古迹保护与使用工会这三家单位的大力推动下，拥有“阿芙乐尔”号所有权的苏联海军决定对这艘系泊在十月革命爆发地的老巡洋舰展开史上最大规模的修复工作。这项工程代号“01917”。负责单位是大名鼎鼎的北方设计局。那次修复工程耗时两年半左右。而在30多年之后，那次修复工作的主管设计师奥夫扬尼科夫，又主管了21世纪的这次修复。

舰艇博物馆

自从1897年5月23日下水之后，“阿芙乐尔”号巡洋舰一生累计航行了10万海里，参加过三次战争，经历过九次维修，其中六次属于大修（从驻地进入船坞）。无论舰体还是内部设备都得到过维护和改造。

最初，“阿芙乐尔”号的满载排水量是6731吨，长126.8米，宽16.8米，平均吃水深度6.4米。而2016年最新一次大修后亮相的“阿芙乐尔”号除了吃水深度（5.6米）与满载排水量（5600吨）有变外，其他参数都没有变化。

在苏联时代，“阿芙乐尔”号一直被誉为“革命巡洋舰”。1917年11月7日，其前甲板上的火炮打出了布尔什维克进攻冬宫的第一炮。由于国内革命战争以及之后海军建设的需要，“阿芙乐尔”号一直没有卸下戎装。她要么充当作战力量参与军事行动，要么作为海军学员的练习舰，机械磨损乃至战伤早已让这艘名舰变得斑驳不堪。

1950年，经过舰上仅存的教学军官的争取，苏联海军总司令部和最高苏维埃同意把“阿芙乐尔”号改造成陈列博物馆，并于1956年7月5日对外开放。截至2014年8月，该舰已经接待了来自160多个国家的3000多万名游客。世界上作为博物馆的舰艇约300艘，而在舰龄、吨位等方面与“阿芙乐尔”号相当的只有三艘。其分别是美国的“奥林匹亚”号装甲巡洋舰（建于1893年）、日本的“三笠”号装甲舰（建于1902年）以及希腊的“阿维罗夫”号装甲巡洋舰（建于1909年）。这种诞生于百年之前的“古董”，在修复工作方面都花费了大量时间与金钱。希腊人为了修复“阿维罗夫”号，不仅政府财政拨款，还向海外希腊人募捐了250万德拉克马。

在博物馆性质的纪念舰中，不依赖辅助设施在水上保存的并不多。而“阿芙乐尔”号有幸成为其中的一员。早在1983年4月，苏联政府就开始为庆祝十月革命胜利70周年，对“阿芙乐尔”号的大修进行过细致的准备。作为项目的前奏，苏联海军历史学家梅利尼科夫以及来自北方设计局的舰艇机械师基谢列夫和设计师奥夫扬尼科夫，都登上过停泊在纳希莫夫大街附近涅瓦河畔的“阿芙乐尔”号。他们对军舰进行了详细考察，梅利尼科夫提出一个建议，要全套保存舰艇的机械装置，补充缺失的部件。其目的是把“阿芙乐尔”号打造成一个舰艇技术博物馆。这一点也成为了日后北方设计局规划巡洋舰修复工作的主导思想。

按照这一主旨，修复工作的总进度表于1984年春夏交替之际完成。里面列出用于展览的2000余个部件的清单，但其中1732个要重新制作，并且原汁原味地安放到原来的位置上。

1984年7月，“阿芙乐尔”号巡洋舰被牵引到以日丹诺夫名字命名的列宁格勒造船厂（今北方造船厂）的干船坞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苏联政府宣布该舰为国家级文物，注册编号为779/46。

修复过程中，北方设计局要求不仅在该舰水上部分安装原来的机械装置，还要体现原有的结构和附属设施（舱壁、舱门、基座、通风井、围壁和其他设施），展示出内部空间的原貌。厂方在有些舱室钉上铆钉、安上垫板，目的是展现出原有的内饰风格。舰艇上的一些新油漆也被铲掉，目的是恢复舱室与机械装置的本色。如今，人们在一些展室内看到的颜色（甚至是色调）都与百年前的“阿芙乐尔”号原貌几近相同。

修复过程中，担任总监督员的V·N·布罗夫海军中将决定按照舰艇管理模式按照机械装置和舰艇设备分类。于是，除了在用的柴油发电机和供暖锅炉外，唯一的蒸汽轮机原件和蒸汽鍋炉模型都被列入舰艇动力装置中；作战武器中包括了所有14门152毫米法国造施耐德-卡内特舰炮和相关武器（仍在使用的礼炮除外）。

按照副总监督员吉利亚罗维奇的建议，所有机械装置和设备都制作了“身份证”，上面包含的内容除了历史说明，还有保养与维修指南。于是，“阿芙乐尔”号巡洋舰的舰员们就获得一份详细的保养手册，1985年，舰长尤金海军上将要求每名舰员都有责任掌握“阿芙乐尔”号的历史，熟悉舰上展品，还定期就该舰历史与技术问题组织考试。

精心修复的展品

1984-1987年举行的保护性修复，让“阿芙乐尔”号巡洋舰焕发了生机，特别是“技术展览”的理念得到彻底的执行。舰上主要机械装置都还原成19世纪末俄罗斯与欧洲供应商所提供的原物模样，这在是世界范围内也是极为罕见的。

奥夫扬尼科夫透露，“阿芙乐尔”号巡洋舰的主发动机早年为三台三汽缸三级膨胀式蒸汽轮机，1946年拆掉其中两台。在20世纪80年代的改造中，动力舱中只有一台原装的蒸汽轮机，当炉内气压为17.2个标准大气压时，蒸汽轮机的功率可达到2846.38千瓦。

蒸汽轮机内的汽缸分为高压（直径800毫米、12.9个标准大气压）、中压（直径1273毫米、5.5个标准大气压）和低压（直径1900毫米、2.2个标准大气压）三种类型，直径165毫米的活塞杆由锻钢制作而成。蒸汽轮机内所有转轴都是当年法国供应商锻造加工的原件。除了主发动机，“阿芙乐尔”号的机械装置中还包括：一台带有2884个管道、冷却面积为629.6平方米的主致冷机（冷凝机）；一台冷却面积为377.6平方米的辅助机械蒸汽冷凝机，这些辅助机械是用于驱动循环泵的。两台由蒸汽驱动的送风机为蒸汽轮机提供了60000立方米/小时的送风量。仅在动力舱的独特历史展品中，还包括推力轴、“默德斯利”系统梳状推力轴承、“布里克斯”式离合器、螺旋桨轴隔离密封物和其他多种设备，足以让“老舰迷”们流连忘返。

而特别要告诉读者的是，当年沙皇俄国建造包括“阿芙乐尔”号在内的帕拉达级（古希腊神话中的“智神星”）巡洋舰时，列強国家纷纷引入船用电动机械装置。为了评估哪一款舵机电传动装置品质更好，沙俄海军部决定让帕拉达级首舰“帕拉达”号安装本国波罗的海造船厂生产的电动机，“狄安娜”号（古希腊神话中的“月亮女神”）安装本国“统一”电气公司的电动机，而“阿芙乐尔”号（古希腊神话中的“曙光女神”）则安装了德国西门子-海尔斯克公司的电动机（耗电15.8千瓦）。

德国电动机用实战证明了自己的能力：1905年5月发生在对马海峡的日俄海军决战中，装备德国电动机的“阿芙乐尔”号在纷飞的弹雨中左躲右闪，成功脱离险境，表现出令人满意的可靠性。1914-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阿芙乐尔”号上的电动机失去原产国的养护，但品质表现同样优秀。直到1935年，它的性能都无可挑剔。在1984-1987年的修复中，位于舰尾平台114-118肋位区域的舵机电动机舱得到有效恢复。该舱右侧依旧安放着那台功勋卓著的电动机。

巡洋舰的食品库位于舰艉98-103肋位区域。这里储存的都是保质期短的食品，用于军官餐厅。为了保持食品库内的低温，这里安装了英国制造的“Lightfoot”空气冷凝机。这种被称作“雪屋”的食品库最低温度可达到-12至-14摄氏度，这一冷凝机也应该是目前世界上唯一保存下来的那一时期的舰船降温设备。

“阿芙乐尔”号还是最先安装水声装置的俄国军舰之一。1911年，美国人费森登发明了大功率音频等幅振荡发射机，使得水下信号处理技术进入新的发展阶段。1915年5月，俄国海军部与美国潜艇信号公司签署合同，订购10部费森登发明的水下声波通信设备（简称“水声设备”），1916年又订购了45部。俄国波罗的海舰队司令部、海军部和舰船建造总局水雷处负责为舰艇安装水声设备。1915年波罗的海舰队的五艘舰艇、达吉罗尔特角海岸基站和黑海舰队四艘玛利亚女皇级战列舰都安装了水声设备。1916年波罗的海又有四艘舰船安装。就在这一年10月，“阿芙乐尔”号巡洋舰上出现了这种设备。在1984年的那次大修中，其中一部水声设备被拆卸下来，如今放在水下水雷布放器舱展览。

“阿芙乐尔”号巡洋舰采用105伏直流电，电能来自于总功率为336千瓦的六台蒸汽发电机。从发电机到配电箱的缆线为40×5毫米规格铜质导线，从配电箱到电器使用的是线织外皮单股七丝电线。

通往不同电器的电线采用不同颜色的线织外皮，例如作战大灯（探照灯）的电线为橙黄色，路灯电线为黄色，航行用电线路为绿色。作为用电绝缘材料的是从天然树木上提取的古塔波胶（又称杜仲胶、马来树胶）和橡胶。“阿芙乐尔”号舰上主要用电设备是舰艇机械装置的电动机，包括舵机与锚机、发动机舱送风机、排水涡轮机、绞盘吊车、弹药提升机、探照灯和照明灯。

舰上大部分电器设备都是由德国西门子-海尔斯克公司提供的，甚至包括电线。舰上的语音通话设备为直径为38.1毫米的黄铜传话筒，舰上所有传话筒的总长度为816米，话筒在房间结尾处安装了便于说话的镀镍嘴子，筒管其他部分包括着一层硬橡胶外皮。发起通话前，需要对着传话筒吹哨子。大部分传话筒都分部在中央工位上，使用最多的是从作战室到舵机舱。

重要历史的见证

在国际纪念舰领域里，海军舰艇历史学会有着无与伦比的权威地位。该学会1966年由13个国家的170家纪念舰博物馆代表在美国成立，旨在宣传历史名舰，普及海军知识。“阿芙乐尔”号巡洋舰凭借众多独一无二的技术展品受到专家的好评。2002年，该学会正式授予了“阿芙乐尔”号巡洋舰入会奖章。

不过，“阿芙乐尔”号的命运却随着苏联社会制度的变迁也过多次出现意想不到的变化。1991年苏联解体后，作为十月革命标志的“阿芙乐尔”号受到俄罗斯自由派人士的攻击。他们扬言要取消它的国家级文物资格。

万幸的是，1992年7月2日，俄联邦总统叶利钦发布第798号总统令，授予“阿芙乐尔”号海军旗和“俄联邦海军第一舰”称号。但在2010年12月1日，俄国防部突然作出决定，取消“俄联邦海军第一舰”的称号。2012年8月，该舰从海军编制中注销，成为一座军事建筑，由位于圣彼得堡的俄中央海军博物馆管理。由于拨款不足，该舰维护水平每况愈下。

2013年2月6日，俄国防部长绍伊古宣布，对“阿芙乐尔”号巡洋舰再次进行维修。同时鉴于其不可估量的历史价值，同年7月1日，俄国防部决定再次将其纳入海军序列，编入西部军区列宁格勒海军基地第13舰艇建设与维修支队。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阿芙乐尔”号迎来一批新指挥官，他们对舰上装备与武器的保管情况非常关心，并希望在这艘国家级舰艇制造典范上恢复出更多的展品。

2014年9月21日，“阿芙乐尔”号再次进入北方造船厂的喀琅施塔德干船坞进行新一轮大修。为该舰安装视频监视系统和新型防火系统，是这次大修的一个亮点。2016年7月16日，修复完毕的“阿芙乐尔”号重返彼得格勒河岸街泊地，并作为国家级纪念文物被圣彼得堡城市建设委员会列为“彼得格勒河岸街第4号建筑”，列入名胜古迹保护单位监控目标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