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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说兵事

2017-05-26胡献浩

含笑花 2017年3期
关键词:军分区连队科长

排长是我“家门”

“胡献浩,呵呵,我‘家门。”刚到新兵连,排长胡斌的这句话让我想法颇多。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家门”就是老乡的意思。这个错误认识一直持续到新兵训练快结束。

初来军营,没个人“罩”着怎么行?这下好了,认识了个老乡,还是一个当官的。虽然他只是一名少尉排长,但那时我认为他就是我的“大树”。

为了引起排长注意,我拼命地表现自己。新训第一周,我的名字就出现在了新兵连光荣榜上,连长还当着全连战士表扬我,队列里,我看见排长在冲着我笑。

排长这么一笑,我干工作就更加有劲了。我平时喜欢写点文章,新兵营开办的“军营小广播”经常会播放我写的稿子,我的名字也不断出现在新兵连的黑板报上。

我的表现给排长挣足了面子,他对我也越来越满意。与同年入伍的战友相比,我有一种特别的精神优越感。排长不时把我叫到跟前说些“好好干”之类的话语。看来,有“关系”就是不一样,为此,我在心里一直暗暗得意。

这种“关系”一直持续到新兵连即将结束。一天,好友亮子告诉我,新兵连分了几个学驾驶的名额。

我想学开车,但没有关系怎么行?于是,我想起了排长,排长是我老乡啊。

有一天,我瞅准一个机会,大胆向排长说出了想開车的愿望。不料排长却说,排里打算推荐何灿,因为何灿是个孤儿,学习驾驶的愿望非常强烈。

我不甘心。夜里,我拿着离开家时父亲塞给我的两条烟又去找排长。宿舍里只有排长一个人在,我忐忑不安地走进门,将烟往排长的床上一放就逃了出来。

那晚,我辗转难眠,心想排长收了烟,这事肯定没问题。可第二天早操结束,排长把我叫到他宿舍。进门后,他将两条烟塞到我手上并严肃地说道:“你小小年纪怎么也学会这套了?把功夫用在训练上,别老在这上面动心思。”

我一不留神就说了一句让排长大跌眼镜的话:“咱不是老乡嘛?”

排长先是一愣,接着从上衣口袋里取出军官证给我看。我的天啊,排长怎么是贵州人。看着我不知所措的样子,排长又气又笑。可能他考虑到我是新兵,没有再批评我,只是轻轻对我说:“别想那么多,好好工作比什么都重要。”

后来,排长又特地找我谈了一次心。他告诉我,他出生在贵州一个偏僻的山村,是家中唯一穿上军装的人,也是小镇里同年度入伍的12个人中唯一当上干部的。他还说,刚入伍时,他也曾因为自己没“关系”而烦恼过,但后来他把这种烦恼化作刻苦训练的动力,多次在军事比武中摘金夺银,直到后来被保送到军校。从头到尾,他没找过一个“关系”。最后,排长又诚恳地对我说道:“有时间多看看书,我看你文字基础不错,好好锻炼,是个可塑之材。”

听了排长的话,我的眼睛湿润了,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我站起来,给排长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斗转星移,一晃12年过去了。这些年,我也曾面临过进退走留的考验,即使在最紧要的关头,我也没有找过任何“关系”。得以让我留在部队的,正是自己笔耕不辍的努力和吃苦精神,以及部队的清风正气。我庆幸,当年是排长校正了我的人生方向,让我一路走得踏实安心,让我经受了锻炼。

那年,走在军旅的十字路口

2008年,我是边防连队的一名文书。那一年,我年龄23岁,兵龄5年。也就在那一年,我必须面对两种选择,要么继续留在部队,要么回到老家种地,而以当时的情况,我是不可能留队的,基层连队晋级的名额太少。

那段时间,连队的军线总响个不停,找连长的,找指导员的,电话里好像有说不完的事。他们好像是在说自己,又好像不是,我听得模模糊糊。

一天,连长突然热情地招呼我坐下,顺手丢过来一支烟,让我有些受宠若惊。接着,他冲我笑着说道:“军分区政治部调你去当新闻报道员,准备一下明天去报到吧!对了,以后混得好了,别忘了咱们老连队。”我鸡啄米似的点头,直说:“是,一定会的!”

军分区机关怎么会调我?我努力在心里搜寻着,所能知道的唯一原因就是:我平时喜欢写点诗歌散文,偶有作品见诸报端。没想到,这竟让我已然黯然的军旅之路出现了一丝转机。在我眼里,军分区可是大机关,当兵以来我只路过一次。于是,我的眼前开始幻现出战友们羡慕的目光,浑身热血沸腾。

“上去后要加强学习,对于新闻工作,你还是一个新兵!”听着连长的话,我拿烟的手有些发抖。那一夜,我失眠了——因为连长那句话。半夜,我摸出床头的笔记本,工工整整写下:一定要争气!

就这样,一纸调令将我推到新闻报道员的位置。初学新闻,我急于想上稿,不管三七二十一,见到什么写什么,想到什么就写什么,然而寄出去的上百篇稿件都是石沉大海。

机关的生活让我如坐针毡,我突然害怕起来,照这样下去,恐怕年底就要脱下军装。

一天,科长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最近做了些什么?我有些羞愧地说,天天看报纸。

科长冲我笑:“你有文字功底,入门就好了,要多留意身边的线索。”我不知道什么是线索,也不知去哪儿找。科长就说,你去直属队吧。

警卫连的兵高大威武,太严肃,我就去隔壁通信站。通信站我不认识人,我决定还是去警卫连,因为警卫连的代理指导员是我的老排长。

在警卫连,我觉得他们单位戒烟挺有意义,于是写了篇《这里有个无烟连》,洋洋洒洒几百字。

我把写好的稿子小心翼翼拿给科里的王老兵看。他负责军分区小报《边关星月》的编辑工作,很多稿子都要经他手。他认真地看着稿子,一手托腮,一手拿笔,然后瞄了我一眼说道:“这篇稿子没啥意思,逻辑、语言也有问题。”

我站在旁边委屈得想哭。王老兵看我赖着不走,又笑着说:“写篇其他稿子看看吧!”

晚上,我躲在宿舍写稿,我不知道写什么,就翻报纸,突然看到一篇关于抗击雨雪冰冻灾害的报道。我灵机一动:科长不是摔伤了吗?我把科长写成身居抗冰雪一线的指挥员,因为劳累过度而摔伤。当我再次把稿子拿给王老兵看时,他火了:“你写小说呢?新闻事实能由你随便捏造,胡闹!”

科长听说这件事后,专门把我叫到办公室。他问我蚕儿为什么吐丝?飞蛾为什么扑火?他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要想收获,就必须耕耘和付出。于是我懂了,万丈高楼平地起,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接下来的日子,我调整心态,理清思路,继续在充满希望而又布满荆棘的路上蹒跚而行。我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刻苦学习新闻业务知识,在别人休息时,我把自己关在宿舍拼命读书、奋笔疾书。在别人娱乐时,我却静坐在办公室对即将脱手的稿子发起最后冲击。有时候,为了写好一篇稿子,我好像着了魔一样,吃不好睡不着,直到脱稿为止。有时因为写不出满意的稿子,我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天不吃不喝;有时在睡梦中突然被一段美妙的文字唤醒,便彻夜无眠……有人对我说:“生活需要阅历,你还年轻,慢慢来!”言下之意就是劝我放弃。可我天性固执,不愿服输。凭着一股知难而进的拼搏精神,我逐渐摸到了新闻写作的门道,学会了摄影,懂得了摄像,发表了一些稿子,也有了一点成绩。

但新闻写作道路上的艰辛,对于一个农村孩子来说也许不算什么,因为它至少给了我希望。想想当年面临的困境,我觉得自己非常幸运,是从事新闻工作让我继续得以留在部队。如今,我虽然脱下了军装,但军旅这段刻骨铭心的经历将一直激励我今后的人生道路,让自己的脚步更坚实、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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