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上的小豆豆

唐雅冰

豆豆蜷缩在薄薄的壳中，惬意地伸个懒腰，多舒服、多温暖呀，它翻个身，继续睡觉。突然，耳畔传来一阵轻轻的呼唤：“豆豆，豆豆，快出来了！”它睁开眼睛，却只见四周黑糊糊一片，只是从头顶透出一点点微弱的光。它缓缓抬起头，想要舒展一下翅膀，狭小的空间根本不给它丝毫自由。无奈，它伸出喙，朝着亮光所在处啄去，一次、两次、三次……稚嫩的喙渗出缕缕血丝，疼，钻心的疼，它想要停下来，可外面的呼唤和亮光吸引着它、催促着它。它继续不断啄着，“笃笃笃”的声音细小却执着。

“啪”，随着清脆的一声，头顶上露出一条狭长的缝，一丝光亮透进来。豆豆再次用力伸展翅膀，蛋壳一下裂开成两半。豆豆扑腾扑腾湿漉漉的翅膀，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外面。早它几分钟出世的哥哥友好地朝它轻轻动了动翅膀，算是打招呼了。鹰妈妈温柔地为它梳理着浅浅的绒毛，惊喜地说：“豆豆，你终于出来啦！”豆豆和哥哥毛毛一左一右蹒跚着钻进妈妈的翅膀下，妈妈的翅膀多安全多温暖，豆豆用喙轻轻地在妈妈的羽毛上蹭来蹭去，舍不得离开。

“毛毛，豆豆，吃东西了。”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豆豆从妈妈的翅膀下刚探出一个小脑袋，嘴里立即被塞进一块鲜嫩的肉，它一仰脖子，那肉咕嘟一下滑过喉咙入肚，嘴里留下一丝腥甜。“这是什么，真好吃，我还要。”“我也要。”毛毛和豆豆满含希望地望着妈妈，鹰爸爸看看它们，把一只老鼠扔在鹰妈妈脚下，鹰妈妈伸出爪子，牢牢地把老鼠压住，用尖尖的喙撕开鼠肉，一小块一小块喂给豆豆和毛毛。豆豆和毛毛张开小嘴，美滋滋地享受着，鹰爸爸站在离巢不远的一根高树枝上，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稍有风吹草动便发出尖利的鸣叫，鹰妈妈就会立刻把豆豆和毛毛护在翅膀下。

在爸爸妈妈的精心哺育下，毛毛和豆豆一天天地发生着变化：能站起来了、能在巢里走动了、能扇动翅膀了……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毛毛和豆豆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红彤彤的太阳从大山背后跳了出来，太阳光透过枝头密密的树缝，星星点点地漏了下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肚子“咕咕”地提着意见。豆豆滴溜溜地转动眼珠，寻找着爸爸妈妈的身影。爸爸见它们醒来，发出一声长鸣，便朝着太阳的方向飞去。“哇！老爸太帅了！”毛毛和豆豆同时发出惊呼。只见蓝天下，鹰爸爸张开双翼，阴翳了一大片天空。它时而迅速扇动翅膀奋力飞翔，时而停歇翅膀在空中滑翔。豆豆和毛毛简直看呆了。鹰妈妈摸摸它们的脑袋，“妈妈也要和爸爸一起去找吃的，你们自己在巢里玩。”说完，妈妈也张开翅膀，追着爸爸而去，天空中，两个矫健的身影一前一后，时而昂首冲向云霄，时而低头俯冲钻进树林。毛毛和豆豆忍不住也想拍拍翅膀，可柔嫩的翅膀还没有张开便垂下来。它们相视一笑，豆豆挠挠毛毛的痒痒，毛毛拍拍豆豆的背，哥俩在巢里笑着、闹着，可开心了。

“咝咝咝咝……”忽然，一个声音由远而近传来，豆豆停止嬉戏，顺着声音来源看去，立即吓得所有的绒毛都立了起来。只见一条蛇吐着长长的信子，对直着朝它们爬来。“爸爸、妈妈，救命——救命——”它们尖声高叫着，可蓝天上除了白云还是白云，哪有爸妈的影子呀。蛇越来越近，已经能嗅到强烈的腥臭，死亡的气息也越逼越近。它们的声音已经嘶哑了，浑身哆嗦着。豆豆努力张开翅膀，想要飞起来，无奈翅膀刚张开又无力地垂下，仅仅在窝里挪了一个位置。豆豆和毛毛紧紧偎依着，鸣叫着，惊恐地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蛇看着眼前的美食，狞笑着张开大嘴，露出锋利的牙齿，一下子扑了过来。“啊——”豆豆和毛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身子筛糠一样地颤抖。一阵熟悉的味道传来，豆豆张开眼睛，“妈妈！”豆豆又惊又喜，一下扑进妈妈的怀抱，忍不住哭了起来。妈妈把豆豆和毛毛护在翅膀下，轻轻地为它们梳理羽毛，它们渐渐安静了下来，“咦，那蛇呢？”豆豆张大眼睛四处张望，发现爸爸紧紧地抓住蛇，飞向空中，然后双爪一松，蛇便垂直掉在地面的石头上。一落地，蛇立即挣扎着钻进石头缝，不待蛇身全部钻进去，鹰爸爸一个俯冲，抓住蛇尾拖出来又飞向高空，再次松开爪子，蛇再次狠狠地摔在石头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如此反复几次，蛇不再挣扎，鹰爸爸把蛇叼起来扔到鹰妈妈身边，豆豆吓得又往后边躲了躲。鹰妈妈用利爪顺着蛇肚一划，蛇皮裂开，露出白花花的肉。鹰妈妈把蛇肉放在豆豆和毛毛面前，豆豆和毛毛祈求地望着妈妈，往后靠了靠。妈妈看了它们一眼，不再理它们，自顾自地低头啄食着蛇肉，一面吃还一面招呼鹰爸爸来吃。鹰爸爸看看鹰妈妈，再看看毛毛和豆豆，轻盈地飞下来，与鹰妈妈一起美美地享受着蛇肉。豆豆看看爸爸，再看看妈妈，轻轻推了推毛毛，战战兢兢地朝前迈了一步，试探性地轻轻啄了一下蛇肉。“哇！真好吃。”那蛇肉细腻嫩滑，可好吃了，它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低头欢快地吃了起来。毛毛见了，也加入吃肉的行列，一条蛇转眼之间只剩下骨头，被鹰妈妈叼起来扔进了草丛。

一天傍晚，爸爸妈妈一前一后回来了，它们一个嘴里叼着一只还在挣扎的小蜥蜴，一个嘴里叼着一只后腿还在蹦跶的青蛙。豆豆和毛毛颤颤巍巍地努力站起来，可刚站住又无力地趴了下去，只好眼巴巴地望着爸爸妈妈嘴里的食物，可怜巴巴地说：“爸爸，我饿，妈妈，给我……”爸爸把蜥蜴塞进毛毛嘴里，妈妈把青蛙喂给豆豆。豆豆紧紧衔住青蛙头，青蛙拼命蹬着后腿，劲真大，几次差点从豆豆嘴里逃脱，豆豆向妈妈投去求助的眼光，妈妈一转身，站上一根枝头，警惕地望着远方，看也不看豆豆一眼。豆豆把头转向爸爸，爸爸轻轻一跃，站在了妈妈身旁。巢里只剩下它们兄弟俩紧张地对望着，豆豆见毛毛衔着蜥蜴的腹部，蜥蜴绝望地瞪大眼睛，使劲挣扎着，尾巴断开，在巢里上下跳跃着。豆豆低了低头，压住青蛙的后腿，一点一点把青蛙吞了下去，再看毛毛嘴角也只剩下一条蜥蜴腿。豆豆再一低头，把那还在跳动的蜥蜴尾巴一下叼進嘴里。

填饱肚子，伸伸脖子，豆豆和毛毛满足地相互偎依着，抬头顺着爸爸妈妈的眼神望去。夜空高而远，一弯月牙静静地躺在云朵上，风儿推动着云朵，也推动着月牙。月牙就在前面树枝上轻轻晃悠。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狼的长啸，还有不知名的鸟鸣。有爸爸妈妈的守护，窝巢里非常的温暖、非常的安全，不知不觉间，豆豆和毛毛就睡着了，梦里，还弥漫着蜥蜴、青蛙的美味。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爸爸妈妈的精心呵护下，豆豆和毛毛的羽毛一天天长长、长粗，妈妈也不再把食物喂进它们嘴里，而是扔在它们必须经过努力才能达到的地方，由刚开始的巢穴边缘逐渐到巢穴外边，到低矮的树枝上。食物也由最初被咬死的小动物逐渐变成半死的小动物，最后变成活蹦乱跳的野兔、松鸡、野鸭、蛇、老鼠等。也是在追逐食物的过程中，它们的翅膀一天天变得坚硬起来，扇起来也可以带动一串串树叶。豆豆经常骄傲地从一根小树枝跳上另一根小树枝，由一棵小树飞上另一棵小树，爸爸妈妈也总是把食物藏在那些树丛中，让它和毛毛去尋找。每次看见爸爸妈妈回来，就是它们最高兴的时候。

又一个风轻云淡的早晨，从梦中醒来的豆豆和毛毛没有看见爸爸妈妈的身影，它们想：“爸爸妈妈肯定是给我们找吃的去了。”它们一面梳理着羽毛在枝头跳跃，一面等着爸妈回来。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升上了树梢，爸妈没有回来；太阳滑下了山坡，爸妈没有回来；月亮掉进了巢里，爸妈没有回来；星星隐进云层，爸妈还是没有回来……望着黑漆漆的森林，摸摸干瘪的肚皮，它们心里慌了，对着远处大声呼喊：“爸爸、妈妈，你们在哪儿，快点回来……”大山传来长长的回声，同时引来乌鸦、百灵鸟以及猴子、狐狸、野猫不满的叫声。但爸爸妈妈依然不见踪影。第一次这么长时间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保护，恐怖紧紧攫住它们的心头，它们颤抖着，相互拥抱着，睁着眼睛等待天亮。

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豆豆和毛毛在饥饿中醒来，蜘蛛在树枝间结网、牵牛花静静地吹着小喇叭、小动物在林间奔跑、小溪哗哗流淌……豆豆和毛毛却无心欣赏这些，透过密密的树林，它们寻找着爸爸妈妈的身影，却一无所获。是不是爸爸妈妈把食物像以往那样藏在一些树枝上等它们去寻找呢？它们满含希望地从一棵树蹦跳到另一棵树，一直蹦跳到了看不见窝巢的地方，也没有发现任何食物。干瘪的肚皮一直咕咕叫个不停，豆豆感到从未有过的饥饿。突然，一只野兔从一棵大香樟树下跑了出来。那应该是一只偷偷逃脱父母视野的幼兔，只见它新奇地东张西望，在一棵挂着亮晶晶露珠的嫩草面前高兴地停了下来，张合着三瓣嘴美滋滋地啃起来。豆豆眼睛骤然一亮，它悄无声息地张开翅膀，一个俯冲。野兔没想到有危险从天而降，吓傻了，刚回过神来已经被豆豆锐利的双爪紧紧抓住，带离了地面。野兔拼命挣扎着、嘴里发出凄厉的叫声，一只母兔蹦了出来，探头看一眼吓得立即又钻进洞里。野兔真沉呀，豆豆感到有一股力量使劲朝下拖着它，它只有拼命扇动翅膀，好不容易飞上枝头，它用一只爪子把野兔按在树杈上，另一只爪子紧紧抓住树干，让自己身体固定下来。低头看着到手的猎物，它眼底冒出嗜血的野性，尖尖的喙和利爪同时用力，随着野兔绝望的一声尖叫，红红的兔肉便从灰色的皮毛下露了出来。豆豆低下头，享受起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美餐，它感觉这是自己这么久以来吃过的最好的美味了。毛毛慢慢靠拢来，眼巴巴地望着豆豆，好不容易得来的美食，豆豆才不愿意与它分享呢。毛毛失望地飞走了，学着豆豆刚才的样子捕猎，倒也抓得一只小田鼠，这也足够它高兴许久了。豆豆毛毛各自站在一个枝头，吃着自己的劳动果实。它们不知道，离它们不远的地方，有两双锐利的眼睛一直监视着它们，那眼中有心疼，但更多的是欣喜，那就是鹰爸爸与鹰妈妈。

把最后一点兔肉也吞进肚子，豆豆骄傲地仰头长啸一声，拍拍翅膀开始飞翔，竟然一下子飞出好远好远，它高兴极了，不断地练习着，累了就站在枝头歇息一会儿，时而也和毛毛比赛一下谁飞得高，它们还一起合作抓住了一只松鸡，舍不得吃就叼回了巢里。

傍晚，爸爸妈妈终于回来了，豆豆毛毛高兴地把松鸡放在爸爸妈妈面前，骄傲地汇报着自己的收获。爸爸妈妈欣慰地抚摸着它们的头，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你们已经长大了，也能寻找食物了，记住，你们是老鹰，是蓝天上的霸主，而不是麻雀，只会在矮树枝蹦跳，你们要学着飞得更高、更远，要学会与风雨搏击，明天，妈妈将正式教你们学习飞翔，你们一定要认真学习，将来好搏击蓝天。”望着爸爸妈妈从未有过的严肃面孔，豆豆和毛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一夜无眠，即将正式学习飞翔的激动与紧张让豆豆和毛毛睁眼与天上忽明忽暗的星星遥相对望，直到星星坚持不住隐入黎明前的清幽。

太阳还没有跳出山头，鹰妈妈就把豆豆和毛毛带到一个悬崖边，鹰爸爸站在不远处如一尊雕像，静静地看着它们，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鹰妈妈回头看了豆豆和毛毛一眼，张开双翼，一下钻入云端，然后朝着悬崖下面一个俯冲，“哇，妈妈太厉害了！”豆豆和毛毛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它们朝悬崖看去，悬崖深不见底，妈妈矫健的身影在眼底变成一片树叶，稳稳当当地朝悬崖底下飘去。豆豆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连忙往后退了几步。鹰妈妈一跃飞了上来，稳稳当当地站在豆豆和毛毛面前，豆豆和毛毛满脸崇拜地望着妈妈，妈妈朝着悬崖一扇翅膀，面无表情地说：“飞下去！”

“啊！”豆豆和毛毛看看悬崖再看看妈妈，不由倒吸一口气，“妈妈，我不行……”

“飞下去！”妈妈加强了语气，不给豆豆和毛毛留一点余地。

豆豆和毛毛将求救的眼神投向爸爸，爸爸狠狠地瞪了它们一眼，然后把头转向另一边，无奈，豆豆和毛毛只好战战兢兢朝悬崖挪动，见它们那磨蹭样，鹰妈妈等不及了，张开翅膀从后面一左一右狠狠一推，毫无准备的豆豆和毛毛便头朝下直线坠了下去。树枝、岩石纷纷朝身后跑去，风在耳边呼呼直响，浑身羽毛被吹得乱糟糟的。地面越来越近，已经能够看见坚硬的石头狰狞的面目。恐惧紧紧地攫住豆豆的心，它闭上眼睛，努力张开翅膀，咦，下降的速度变慢了。它低头一看，自己竟然停在离地面不远的低空，它心头一乐，双翅用力一扇，哇，飞起来了！它高兴地对着毛毛大声喊：“哥哥，快点张开翅膀用力扇动——”毛毛也稳住了下降的身子，一仰头飞到了豆豆身边，兄弟俩一左一右，快乐地连续扇动翅膀，朝着悬崖上面飞去。它俩一边飞，一边欣赏着悬崖畔的风景，崖底怪石嶙峋，一条清浅的小溪缓缓在石缝间穿行，旁边是一片树林，一群白鹭正在水中觅食，一只白鹭叼起一条小鱼立即飞入树林，站在枝头享受着美餐。悬崖两侧如刀斧切割，尖锐的石头不时冒出来，有的像翘首的龙头、有的如蹲坐的狗，还有的似绽开的花，各有各的姿势，各有各的神韵；几棵或纤细或茁壮的树从岩壁旁逸斜出，偶尔从树上挂下一条蛇或者冒出几只叫不出名来的鸟……一切中的一切是那样的新奇，又是那样的美好，豆豆不由发出一声唳鸣，那声音惊空遏云，对面传来悠长的回声，在空谷间久久回荡。豆豆和毛毛一前一后飞回妈妈身边，站在岩石上骄傲地向妈妈展示着翅膀，妈妈眼里闪过一丝赞许，但瞬间被严峻代替。

豆豆和毛毛满怀欣喜地望着妈妈，等着妈妈的表扬，突然，妈妈张开双翅扑了过来，豆豆和毛毛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又被推下悬崖，有了刚才的经验，它们从容地张开翅膀，轻松地就飞了上来，它们认为妈妈在与它们玩游戏，心里有一丝暗喜。岂料它们这次飞上悬崖脚步还没有站稳，鹰妈妈就狠狠地扑过来，双爪紧紧压住它们的翅膀，用喙狠狠一磕，“咔嚓”，一阵剧痛蔓延开来，豆豆听见了骨头折断的声音。“妈妈，你怎么了？”豆豆惊恐地呼喊着，话音未落，妈妈强劲有力的翅膀一扇，如一片樹叶，豆豆和毛毛飘飘悠悠朝悬崖下飘去。钻心的疼痛让它们的翅膀失去了刚才的力量。好几次豆豆刚想张开翅膀又被疼痛逼了回去，眼看地面越来越近，它甚至听见了潺潺的流水声、听见了浅水洼里白鹭的嘲笑，听见了死神的召唤。它咬紧牙关、忍着疼痛，挣扎着再次艰难地张开了翅膀，终于又飞起来了，它一低头，发现毛毛还在朝下坠，不由着急了，追上去大声喊着：“哥哥，加油，哥哥，飞起来，你一定行的——”毛毛转身看看豆豆，凄婉地说：“豆豆，你快飞上去吧，我，我真的不行了！”

“哥哥，你一定行，加油，我们一起飞上去，爸爸妈妈还在等我们呢。”豆豆几次伸出小嘴，想叼住毛毛的脖子，可都失败了，只在嘴里留下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它又想用自己的翅膀托起毛毛，可疼痛间，它支撑着自己飞起来已经竭尽了全力。它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毛毛下坠，好在毛毛没有掉到尖锐的岩石上，而是掉在一窝草丛里，晕了过去。豆豆不愿意单独飞走，落在了毛毛身边，一声声高高低低地呼喊：“哥哥、哥哥，你醒醒，你醒醒。”那声音在山谷里久久回荡，格外哀婉。抬起头，悬崖高耸如云，一个小黑点在那上面久久盘旋，豆豆知道那是妈妈的身影，它知道妈妈在等着它们上去，可它真的想不通曾经慈爱的妈妈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样心狠。它有些怨恨地收回目光，静静地在毛毛身边守护着，如一尊雕像一动也不动。太阳把最后一抹颜料洒入山林便匆匆离开，月亮升起来了，露水潮湿了羽毛。豆豆紧紧护住毛毛，用体温温暖着毛毛。突然，毛毛动了动，睁开了眼睛。“哥哥 ，你终于醒了！”豆豆惊喜地叫起来。

毛毛无力地抬抬头，“你，你怎么还不回去，爸爸妈妈会着急的。”

“不行，我要陪你一起飞上去。”豆豆轻轻为毛毛梳理了一下凌乱的羽毛，“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去找点吃的。”豆豆忍着疼痛，飞了出去。

月光下，一只野兔在一片玉米地里啃得正欢，豆豆努力控制着身体，悄无声息地靠拢，从背后一下抓住野兔便飞起来。钻心的疼痛再次传遍全身，负重的翅膀每一次扇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好几次它都想要松开爪子，想要躺下来好好休息一下，可一想到奄奄一息的毛毛，它就咬牙坚持着，当疼痛变得麻木，它反而觉得一阵轻松。艰难地回到毛毛身边，它撕扯着野兔肉一点一点地喂给毛毛，吃了兔肉的毛毛渐渐恢复了元气，它们紧紧相拥着慢慢睡去。

在一阵鸟鸣中，豆豆醒来了，它推醒毛毛：“哥哥，我们必须得尽快离开，这里很危险。”毛毛挣扎着、扑腾着，一次次努力想要飞起来，豆豆则一次次用翅膀帮着毛毛，终于，毛毛飞起来了，虽然只飞了一小段就掉了下来，但终于飞了起来，豆豆高兴得一展翅膀，竟然忘了疼痛，一下子就钻进了云层。咦，翅膀好像不怎么痛了呢，而且好像更有力了呢。豆豆使劲扇了扇翅膀，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它高兴地对着毛毛喊：“哥哥，加油，忍住疼痛你就不痛了。”在豆豆的鼓励下，毛毛一点一点地飞着，练着，渐渐地也飞上了树梢、飞过了小树林。哥俩在小树林上空你追我赶，嬉戏打闹，中途抓了一只山鸡，两只老鼠。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豆豆看看悬崖顶端，再看看哥哥，“毛毛，我们该回去了。”

“我不想回去。”毛毛眼里充满了恐惧，刚刚愈合的伤口瞬间又传来硬生生的疼痛。

“我们必须回去，爸爸妈妈在等着我们呢。”在豆豆的劝说下，毛毛勉强同意一起回去。临出发前，它们抓了一只蜥蜴把肚子填得饱饱的，然后朝着悬崖顶端飞去。蓝天在头顶、爸爸妈妈在头顶，翅膀的疼痛依然阵阵传来，可它们却真切地感受到夹杂在疼痛之间的力量，那种美妙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冲出层层迷雾，阳光洒在身上，是那样温暖。一鼓作气，它们跃上悬崖，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石头上的爸爸妈妈。爸爸妈妈深邃的眼睛一直望着它们，望着它们一步步靠近。豆豆发现，两天不见，爸爸妈妈仿佛瘦了许多，肚子干瘪直贴胸膛，明显就是两天没吃没喝也没有挪动身子。它们高呼一声：“爸爸——妈妈——”扑腾着飞了过去。爸爸妈妈扯开嗓子一声长鸣相和。

妈妈一左一右揽过豆豆和毛A毛，仔细打量着它们，轻轻抚摸着它们已经渐渐愈合的翅膀，噙着眼泪说：“孩子，不要怪妈妈心狠，不折断你们的翅膀，你们的翅膀就无法变得坚硬如铁，你们也无法征服悬崖、征服山林、征服蓝天。”

豆豆紧紧偎依着妈妈，懂事地说：“妈妈，我知道您是为了我们好，我们一定会努力学习。”

毛毛犹豫一下，也朝前靠了靠，“妈妈，我懂了。”豆豆伸开翅膀，小脸上满是坚毅，“请用训练鹰王的方式继续，我准备好了！”鹰妈妈满眼都是欣赏与疼爱，咬咬牙，再次狠狠地折断了豆豆翅膀中的骨骼。汗水与泪水一下溢满豆豆的双眼，它看了看爸爸与妈妈一眼，一咬牙，倔强地朝悬崖边扑去。毛毛犹豫一下，也毅然站在了妈妈面前，骨骼断裂的声音在悬崖间格外清脆。

两只小鹰，两个坚毅的身影，时而高、时而低，偶尔在悬崖畔突兀的岩石上休息一会儿，然后继续飞翔。伤口在飞翔间愈合，翅膀的扇动愈来愈有力，突然，它们双双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一个漂亮的盘旋，朝着天空飞去，越飞越高，越飞越远，一会儿穿过白云，一会儿掠过山顶，远远望去，蓝天上只留下两个小小的身影，如两枚胸针，别在蓝天的胸膛。

风起，云涌，蓝天上的小豆豆盘旋着、嘶鸣着，成为一道美丽的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