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脱欧”原因的经济学分析——广义边际分析的视角

樊西玉，王 蔚

(1.山东外事翻译职业学院 商学院，山东 威海 264504；2.山东财经大学 农业与农村经济研究中心，济南 250014)

英国“脱欧”原因的经济学分析
——广义边际分析的视角

樊西玉1，王 蔚2

(1.山东外事翻译职业学院 商学院，山东 威海 264504；2.山东财经大学 农业与农村经济研究中心，济南 250014)

英国自1973年加入欧盟的前身欧洲共同体以来，英欧冲突不断，“疑欧主义”长期流行。为何入欧43年后公投“脱欧”？英欧预算矛盾、过多的管制、共同农业政策、社会保障制度、欧盟的对外反自由贸易性质、移民问题、欧债危机、难民危机是导致英国“脱欧”的八个因素。其中前五个因素存在已久，将英欧关系压迫到英国“脱欧”的边际附近，导致英欧冲突不断；后三个因素才是造成英国最终“脱欧”的边际因素。

英国”脱欧”；广义边际分析法；欧债危机；移民问题；难民危机

2016年6月，英国“脱欧”公投结果显示“脱欧派”以微弱优势胜出。2017年3月20日，英国政府宣布于3月29日正式启动“脱欧”法律程序。全世界的目光聚焦欧洲：自1973年加入欧盟(含其前身欧洲共同体)至2016年“脱欧”公投，43年间英欧为何冲突不断？既然冲突不断，英国为何直到2016年才以公投的形式离开欧洲？国际关系理论关于欧洲一体化的解释有两大范式：超国家主义和政府间主义。可是，这两大范式均难以解释英国的“脱欧”[1]，“脱欧”被看成是“黑天鹅”事件。用经济学中的广义边际分析法分析，却可以得到“脱欧”的清晰解释。

一、经济学中的广义边际分析法

经济学研究两大类问题：均衡和最优。求最优使用的是经济学最具威力的工具——边际分析法。19世纪70年代初期，边际分析奠基人杰文斯(William Jevons)、瓦尔拉斯(Léon Walras)和门格尔(Carl Menger)等三人，几乎同时但又是彼此独立地发表了各自的著作，以边际概念作为关键工具，以边际分析的方法阐述了主观效用价值论，把注意力集中到制定决策的变化点上，并以此为基础构建经济学的理论体系。之后，经由新古典经济学大师马歇尔(Alfred Marshall)等众多学者加以推广，经济学中几乎无处没有边际分析法的身影。在经济思想史著作中，人们通常将边际主义的创立和发展称为“边际革命”[2]。

边际分析法运用微分学研究经济中微小增量的变化，以分析各经济变量之间的相互关系及变化过程。边际分析的开拓者和继起者在给定约束条件下搜寻最优位置，这就向数学论证的模式开启了大门。寻求最优位置的先驱者了解到微分学的重要性及其与边际分析的关系。于是，他们用一阶导数定义边际单位，当一阶导数等于零时，某个变量就取得了极大值或者极小值。另外，他们也意识到，如果某种东西有多种竞争性的用途可以分配，那么必须保证在几种用途上的边际量相等(经济学中称为“等边际原则”)。于是，经济学的注意力从古典经济学时期的总量转移到总量的微小变化，即边际量[3]。边际即“边缘的”“末端的”“额外的”“追加的”，指处在边缘上的“已经追加上的最后一个单位”，或“可能追加的下一个单位”，极易转换成数学上的导数或微分，这也是边际分析法广泛而又持久地应用于经济学的原因之一。这种方法广泛运用于经济学的各个分支。由于边际分析法的强大，导致精确的数学推理在经济学中出现，并最终造成数学在经济学中的普遍采用。

不过，“边际”并不是把数学中的导数或微分概念生搬硬套到经济学中。边际是经济学概念，与数学中的导数或微分概念并不完全相同。对于经济学中的边际而言，变量可以是离散的，函数不一定是可导的。边际分析不要求自变量的变化是无穷小，只要有变化，无论大还是小、离散还是连续，就能使用边际分析法[4]。我们可以将这种观点命名为“广义边际分析法”，而将经济学中一直以来使用的无穷小变化情形的边际分析法称为“狭义边际分析法”。

广义边际分析法的要点是什么呢？经济学假设人是自私的，假设人在约束条件下追求目标函数的最大化。可是自私是对人的行为动机的假设，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约束条件的变化与人的行为的变化，却全都可以观察到[5]。自私假设加上约束条件的变化就可以对现象进行解释。没有变化，就无法进行经济解释，而变化就是边际。不同既是变化，也是边际。同一个人的行为随约束条件的变化而变化，与不同的人在不同的约束条件下有不同的行为，在逻辑上是相同的。用广义边际分析法解释现象，不是自私假设加约束条件，而是自私假设加约束条件的“变化”。广义边际分析法研究约束条件的变化所导致的人的行为的变化[6]。

二、将英国逼迫到“脱欧”边际附近的五座大山：英欧预算矛盾、过多的管制、共同农业政策、社会保障制度、欧盟的对外反自由贸易性质

(一)英欧预算矛盾

由于英国不是创始成员国，没能成为规则制定者，欧盟(含其前身欧共体)的许多制度，尤其是预算摊款制度对英国极其不利。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坚持把共同农业政策与英国的预算摊款问题相联系，最终，通过艰苦的谈判为英国争取到欧共体预算返款的特殊待遇，英欧之间的预算矛盾在对抗了十年之后的1984年才暂时潜伏[7]。潜伏不等于彻底解决，英国在欧盟依然缴纳高昂会费，得到的返款却依然比较少，平静的海面下暗潮涌动。

表1 2015年英国向欧盟的缴费与返款

注：因为没有英国2015年的人口数据，按照2014年的6 445.7万作为英国人口总数。我们以2008年以来英国就业人数最多的2016年第一季度3 160万作为英国就业人口。2016年,人民币与英镑之间的汇率在1英镑=9元人民币左右徘徊，我们取1英镑=9元人民币。英国向欧盟的缴费和返款数据来自英国财政部网站。在计算过程中使用了四舍五入。

我们以数据进行分析(参见表1)。2015年，欧盟要英国交178亿英镑的会费，后来经过英国多次讨价还价，减少到129亿英镑(英国财政部网站)。由于没有2015年英国的人口统计数字，我们按照2014年的英国人口6 445.7万计算，平均每个英国人要向欧盟缴纳200英镑的会费，折合人民币1 800元(按照1英镑=9元人民币的汇率计算，下同)。按照2015年第一季度英国就业人口3 160万计算，平均每个英国就业者为欧盟净支出408.2英镑，折合人民币3 674元。可是英国只拿到了欧盟返回的44亿英镑，英国净支出为85亿英镑。按照2014年的英国人口6 445.7万计算，平均每个英国人都要为欧盟净支出132英镑，折合人民币1 187元。按照2015年第一季度英国就业人口3 160万计算，平均每个英国就业者为欧盟净支出269英镑，折合人民币为2 421元。由于就业者拿到的社会保障支出最少，每个就业者为欧盟缴纳的会费在2 421-3 674元人民币之间。也有消息灵通人士说，英国实际上的付出高达250亿英镑。

除了刚加入欧共体的第三年(1975年)，英国的上缴和返款相差无几之外，英国每年都是净缴费国。尤其是2010年以后，英国每年的净缴费都在90亿英镑左右。更令英国人难以接受的是，欧债危机爆发后，一些欧元区国家降低了会费贡献额，导致英国的贡献比例“被”提升。欧盟拿着大笔英国纳税人的钱去慷慨救助那些“问题国家”，让英国人对欧盟愤懑难平，并怀疑欧盟的功能合法性。

(二)欧盟法律限制太多

“法治”是指以符合经济规律的良法进行治理，而现实中，有可能出现违反规律的恶法。欧盟的管制涉及生活的方方面面，其中相当比例的管制并非符合经济规律的“自然法”[8]。欧盟委员会曾经是欧盟创造力的来源，如今却已沦为不合理规则及制度的狂热捍卫者[9]。英国现行的法律法规中有53% 由欧盟指定，而英国却无力阻止欧盟烦琐的立法。上至反恐、下至啤酒售价，欧盟都要管辖，甚至还制定了管制毛巾、面包和牛奶的的繁冗法律。欧盟连烧水壶、吐司机、电吹风都限制功率，2014年欧盟开始禁止大功率吸尘器和烤箱的销售。金融业是英国的支柱产业，而欧盟的严厉监管束缚金融业的发展，导致英国金融界长期对欧盟监管持抵制态度。若能于2019年4月前顺利“脱欧”，英国人就可以买到小香蕉了，因为欧盟连水果的重量、长度和颜值都要管，小个头的香蕉、过于弯曲的香蕉均不能进口。更滑稽的是，欧盟明令禁止混合沙拉。

欧盟不但限制英国与英联邦国家以及新兴市场经济体如中国等国家签订自贸协定的权力，而且阻碍英国各个行业的发展。以医学为例，欧盟的烦琐规定导致英国进行的癌症临床研究减少约30%。英国曾经在癌症研究方面领先世界，但是由于欧盟的管制，已经落后于美国了。昔日，英国人愿意将部分权力让渡给欧盟(含其前身欧共体)，是因为欧盟能够给英国人带来利大于弊[10]。如今欧盟的过多管制带给英国人的弊大于利，让欧盟的“天命”被怀疑，让欧盟失去英国的民心，让信奉自由市场理念的英国民意逐渐偏向天平的“脱欧”一侧。

(三)共同农业政策

共同农业政策(Common Agricultural Policy，简称CAP)是在欧共体CAP基础上发展而来的涉农支持政策。CAP造成欧盟的财政负担沉重，2013年欧盟的财政预算中有42%用于农业补贴。CAP的具体措施包括：实施价格支持计划、给农民直接补贴，对进口农产品征收高关税、实施配额等[11]，这些具体措施导致CAP成为欧盟最糟糕的政策。为了理解这些政策给经济带来的损失，无需高深的知识，大学《经济学》和大学《国际贸易》教科书中对此有清晰的解释。

1973年，英国加入欧共体，成为欧盟预算的最大摊款国之一。但是英国是以工业为主导产业的大国，其在CAP中所获得的利益甚少，对此英国向欧盟提出申请，得到从欧盟预算摊款中取得部分返还款的权利。自从欧债危机以来，在欧盟预算紧张的大环境下，从CAP获利最多的法国提出取消英国返款权的要求。英国与法国和一些欧盟新成员国围绕是否取消“返款权”、削减农业补贴等问题发生长久的争执。英国将是否放弃“返款权”和削减农业补贴问题相联系，英国多任首相针对这一问题与欧盟讨价还价：欧盟若同意削减农业补贴，英国将考虑放弃“返款权”[12]。在欧盟内部，英国是典型的被瓜分者。当英国发现几十年来一直无法改变CAP的时候，它当然想着逃离CAP的束缚，逃离欧盟。

(四)社会保障制度

在欧盟一体化进程中，“单一市场”是核心目标，这就不仅要求货物、服务在欧盟内部自由流动，还要求劳动力和资本两大生产要素自由流动。其中，人员的自由流动涉及社会的各个方面，牵一发动全身。人员的自由流动必然要求社会保障制度一体化发展，本属于一国内政的社保制度必然要超越国界。1992年通过的《马斯特里赫特条约》，明确规定“欧盟公民”享有自由迁徙和居住的权利，与之配套，各成员国的社保政策必须进行协调[13]。

为应对劳动力跨国流动所带来的社保问题，欧盟先后设立了“社保对接条例”和“开放性协调”等机制来协调各成员国的社保体系，以期在欧盟层面实现社保的一体化。早在2004年以前，欧盟原有的15国就制定了成员国间社保制度协调等问题的相关法令，并经过多次修正和调整，最终形成了“社保对接条例”，以解决跨国移民的社保权益转移问题[14]。“社保对接条例”并不是要用欧盟层面的社保制度或政策来取代各成员国的现有制度，而是在尊重各成员国现有制度的基础上，寻求各成员国必须遵守的共同原则。“社保对接条例”的目标是“跨国流动劳动力在社保方面所处的环境不得差于始终在一国居住或工作的劳动力”。以养老保险为例，条例要求，对来自另一成员国的雇员和移民，只要居住时间到达一定期限(一般是1年)，就必须无条件地给予其同本国公民同等的养老保险待遇，即要给予来自他国的欧盟公民以国民待遇。

2004年，欧盟大举东扩南拓，新成员国在发展水平、社保水平等方面与老成员国存在较大差距，趋利之心让东欧和东南欧居民大量迁移到发展水平更高、福利更好的老成员国。随着新老成员的融合，欧盟经济一体化逐渐深入，劳动力资源在欧盟内部的流动加速，给老成员国的社保体系带来巨大压力，社保领域呼唤更高水平的跨国协调。因此，欧盟引入了对成员国具有软约束的“开放性协调”治理模式，以促进成员国在社保领域的合作与逐步趋同[15]。

社保体系最早由俾斯麦在德国建立。二战后，欧洲各国以建设“福利国家”为目标，注重发展社保制度，建立了覆盖全面的高水平的社保体系。21世纪的前十年，欧盟的社保开支占世界社保开支的50%左右[16]。社保涵盖了从摇篮到坟墓的几乎一切方面[17]。随着时间的流逝，欧盟的社保制度逐渐暴露出许多问题：严峻的失业、入不敷出的财政预算、越来越多的自愿失业者，而且在经济不景气，政府想削减福利开支的时候，面对的是福利领取者“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的抗议。在考察欧债危机的原因时，分析者们一致将矛头对准欧盟的高福利政策。欧洲的民主制度造成福利支出逐年递增，在经济不景气税收减少的年份也难以减少。高昂的福利支出造成财政入不敷出，财政赤字逐年递增；高福利养懒人，导致过高的失业率，在赤字增加的同时，进一步加剧了财政负担；高福利背后的高税收降低了企业的竞争力，从供给侧破坏了经济的有生力量，必然严重阻碍经济发展[18]。

当社会上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不勤勉工作、崇尚劳动致富，而是抱怨、游行示威，只盼着从政府那里分到钱，整个社会必然深受其害。过高的社保会导致拿社会福利的人被养懒。2008年以来，金融危机为欧盟投下了阴影，财政紧缩政策已经威胁到社会福利政策的执行[19]。多个欧元区国家的政权非正常更迭，跟政府想削减过高的福利开支时引起的政治运动有莫大的关系。虽然欧盟内部尚未实行统一的社保制度，但是由于欧盟要求必须给予作为“欧盟公民”的移民以国民待遇，导致英国的社保体系不堪重负，离开欧盟冲动日渐强烈。

近期，自然资源丰富的委内瑞拉经济濒临崩溃、巴西政局动荡，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过高的社会保障。在油价下跌、经济不景气的萧条期，随着产出的萎缩，财政收入锐减，当然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继续向民众派钱发福利。福利收入突然降低，民众的不满情绪必然爆发，导致政局动荡。

(五)欧盟的对外反自由贸易性质

瓦伊纳(Jacob Viner)认为，自贸区并不是真正的自由贸易，当它对成员国取消关税时，却增加了对非成员国的贸易壁垒，相当于对非成员国实施保护主义措施。自由贸易的卫士巴格沃蒂(Jagdish Bhagwati)认为，区域自贸协定实质上是特惠贸易协定，而特惠贸易协定是“世贸体系上的毒瘤”[20]。

英国两百多年来一直奉行自由市场原则，在早期甚至做过单边开放(以1846年废除代表重商主义观点的《谷物法》为标志)，为世界的自由贸易做出过榜样。在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形式中，欧盟的一体化程度高于共同市场，低于经济同盟，因此，介于共同市场和经济同盟之间，对内自由贸易，对外保护主义。英国无权制定自己的外贸政策，无权与非欧盟成员(包括英联邦成员国)进行关税减让谈判，欧盟成员国的国际贸易政策由欧盟统一制定。欧盟有巨大的贸易转移效应，对于英国而言，损失巨大。英国在加入欧共体(及之后的欧盟)之前，主要从澳大利亚进口肉、奶类食品，从新西兰进口黄油、奶酪等食品，从圭那亚、牙买加、斐济、巴巴多斯、洪都拉斯、毛里求斯进口糖。原因一是这些国家在这些产品上有明显的比较优势；二是这些国家是英联邦成员，彼此间的关税率因英联邦特惠制的存在而较低。然而，自从英国加入欧共体(及之后的欧盟)，根据欧共体(及之后的欧盟)的要求，英国必须按照欧盟的要求对非成员国征收较高的关税，导致英国与其他英联邦成员国的关税税率上升。于是，英国转向从欧共体(及之后的欧盟)进口这些食品，并支付的价格更高。就这样，英国人在肉、奶、糖等方面的生活成本因为加入欧共体(及之后的欧盟)而上升了。为了照顾与英联邦成员的传统友好关系，英国将食糖问题和新西兰问题列为加入欧共体的四个重点谈判问题中的两个，导致英国在加入欧共体的谈判中受制于人，不得不接受不利于英国的条件[21]。

三、促使英国最终“脱欧”的三个边际因素：移民、欧债危机、难民危机

卡梅伦曾坦言，“我们(指的是英国人)身具岛国特点，独立、率真，对捍卫主权以及衷心服务我们数百年的国家充满激情”，“即使能把英吉利海峡的水吸干，也无法改变‘热衷于捍卫主权’的英国特性”。可是，经济学不允许用民族性来解释英国“脱欧”。

四十多年来英欧之间由于预算矛盾、欧盟的烦琐管制、共同农业政策、过高的社会保障制度、欧盟的对外反自由贸易性质导致英国在英欧一体化过程中与欧洲龃龉不断，将英国“压迫”到“脱欧”的边际附近，还造成欧盟经济长期萧条，却不足以将英国彻底“压迫”出欧盟。广义边际分析法认为，只有英国面临的约束条件发生变化，才会导致多数英国人的行为随约束条件的变化而变化，以欧盟公民的身份毅然投出“脱欧”票。经济学的自私假设加上英国面临的约束条件发生变化，就可以对“脱欧”现象进行解释。对英国而言，近年来出现的新状况(新的约束条件)有哪些呢？最显著的当属欧盟屡次东扩南拓造成的移民问题、肇始于2009年的欧债危机、2015年爆发的难民危机。这三个新状况才是将“大欧洲”的梦想撕裂，将英国彻底压出欧盟的边际因素。

(一)移民问题

欧盟东扩南拓以来，英国净移民数量持续增长。2015年英国净移民人数增至33.3万，其中来自欧盟国家的人数为18.4万，创历史新高。在经济萧条的严峻形势下，移民被认为是挤占公共资源的“罪魁祸首”。滴答网曾在2016年2月15日发布一则标题为《过多欧盟移民让英国公费医疗接近崩溃》的报道，指出移民问题和欧盟的社会保障制度让英国的公费医疗接近崩溃。英国癌症疫苗研究院院长达格利什(Angus Dalgleish)表示，根据欧盟的规定，英国要为所有欧盟公民提供几乎免费的医疗，其中包括治疗成本高达20万英镑的癌症，这是造成英国国民保健服务(NHS)30亿英镑财政赤字的原因之一。NHS为英国的所有合法居民提供医疗服务，几乎所有费用都由国家统一支付，因此，对于受益人来说几乎所有的服务都免费。英国作为欧盟成员的身份正在给NHS带来难以承受的压力，以致NHS近于瘫痪。每年都有无数的大陆欧盟国家公民以“欧盟公民”的身份为了治病来到英国。只要英国留在欧盟内，英国就必须给他们提供几乎免费的治疗。主张“脱欧”的英国外交大臣约翰逊(Boris Johnson)曾表示，英国要想控制移民人数，“脱欧”最佳，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二)欧洲主权债务危机

主权债务指以国家主权为担保，一国政府向金融机构或外国政府所借的资金。倘若财政出现严重赤字，导致债务到期时无力偿还而引发的危机就是主权债务危机。2009 年11月，希腊财政部部长宣布其2009年财政赤字对GDP之比将远远超出预期，可能高达13.7%。担心希腊政府违约的恐慌在金融市场迅速蔓延，投资者大笔抛售希腊国债。抛售希腊国债使得希腊政府难以通过发新债还旧债的方式还款，造成希腊主权债务危机彻底爆发。

希腊何以会爆发主权债务危机呢？以解释现象著称的经济学家李俊慧认为，一切经济危机的根源都在于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脱节[22]。希腊之所以爆发主权债务危机，原因是多方面的。第一，高福利制度让希腊人过着高消费、重享受的生活，在经济萧条时政府的福利支出却难以减少，使希腊的财政状况恶化。第二，希腊税收征管不善，偷税漏税严重，使希腊的财政状况进一步恶化。第三，加入欧共体和欧元区后，外资大量流入，廉价资金的易获性减少了希腊政府扭转财政颓势的压力。第三，希腊工资和物价增长速度过高，致使希腊的出口失去竞争力，造成失业增加。由于希腊身处欧元区，无法通过汇率贬值的办法创造就业，失业者又由于种种原因无法全部移民到欧盟其他国家重新就业，政府失业补助等项开支的增加不可避免。第四，欧元区仅是货币同盟不是财政同盟，希腊无法通过财政转移手段解决危机[23]。第五，由于全球经济衰退的传导，导致希腊经济雪上加霜，经济的根基进一步受损。第六，希腊前政府不诚实，造假账的行为使希腊信誉严重受损。第七，国际炒家推波助澜，借危机做空希腊国债[24]。

继希腊之后，西班牙、葡萄牙、爱尔兰和意大利等国相继陷入信用危机。为确保欧元区和欧盟的金融市场稳定，欧盟、欧洲央行、IMF先后采取一系列救助措施，可是效果并不明显，欧盟深陷其中七年而无法自拔[25]。在此期间，国际社会对欧元的信心锐减，欧元大幅贬值，欧盟核心国家德国和法国也受到债务危机的波及。欧债危机给欧盟造成全方位的打击[26]。2009年以来，在债务危机冲击下，欧盟多国发生政权的非正常更迭。

欧债危机的持续发酵使欧元区国家领导人认为，欧元区需要在货币区的基础上提高一体化程度，实行统一的财政政策，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实行统一的社会政策，欧元才能生存下去。这被认为是消除危机根源的长久之计，在这一理念的推动下，欧陆国家呼吁加强政治联盟[27]。德国总理默克尔多次表示，欧盟成员国加强政治合作，建立政治联盟，是解决危机的首要办法。对此，英国持一贯的反对立场。

君使臣以礼，臣才会事君以忠。欧债危机极大地刺激了英国存在已久的“疑欧”情绪，使英国与欧陆国家的分歧日益激化并公开化。欧债危机加上英国在欧盟内部被边缘化的趋势，使英国人对欧盟政策的合法性质疑，这才导致部分英国议员要求前首相卡梅伦(David Cameron)同意举行公投。

(三)难民危机

来自世界各地的难民申请到欧洲避难，在二战以来司空见惯，但是始于2015年的战后最大规模的难民潮爆发得如此猛烈，令欧盟诸国猝不及防。进入2015 年以后，来自叙利亚、伊拉克、也门、索马里、马里、厄立特里亚等国的难民从土耳其、希腊、意大利和东欧国家持续涌入欧洲，欧南不稳定弧动荡加剧。到2015年年末，进入欧洲国家的难民数量达到150万。从目前中东地区的动荡来看，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难民危机不仅没有趋缓的迹象，反而存在日趋严重的可能，欧洲面临二战结束以来最严峻的难民危机的挑战。来自中东和非洲的难民为何选择欧洲作为避难的目的地？首先，难民前往其他地区面临诸多困难：难民输出地周边国家要么早已不堪重负，要么拒绝继续接收难民，要么贫穷落后，无力为难民提供避难所需物资；北美洲的美国和加拿大、大洋洲的澳大利亚和新西兰，虽然经济发达，可是难民政策严格且远隔重洋；东亚和拉丁美洲不但路途遥远、生活习惯差异较大，而且经济普遍不发达、社会福利制度不完善。其次，欧洲自启蒙运动和文艺复兴以来一直高举人权、博爱和社会公正的大旗，社会福利优越、社会环境宽松、生活水平较高，所以，欧洲特别是经济发达、现代化程度高、社会环境让世界称羡的西欧成为难民的首选之地[28]。

如潮水般的难民危机冲破了欧盟南边的外部边境。在陆路上，希腊—马其顿—塞尔维亚—匈牙利一线的难民潮早已失控。面对海路，作为欧盟南大门的意大利和希腊早已无力应对[29]。《都柏林公约》 采用“肇因者原则”，规定避难申请者踏进的欧盟内第一个国家有义务和责任收容难民，并受理其申请[30]。这一规定导致处在欧盟南部边境、拥有较长海岸线的希腊、意大利等“救助一线”国家面临巨大接受压力，不得不大开边境“绿灯”， 将难民打发离境，放难民进入欧盟腹地[31]。另外，这些南部国家难民营环境不佳，导致避难者不愿生活在这里，而是径直涌入更发达的德国和法国。英国根据例外规定，拒绝了欧盟的难民摊派计划。如何有效协调难民危机，早已经成为欧盟的当务之急。

难民危机对欧盟的政治生活，产生了重大影响，给欧盟的团结带来沉重打击。在面对难民危机时，欧盟协调一致的治理机制无法形成安置难民的统一方案，致使安置方案由于东欧国家的反对而一再落空。欧盟向成员国允诺，每安置一名难民可以领取6 000欧元的补助，拒绝难民则面临罚款，可是这项政策很难落实，而且安置一名难民的花销高达每年1.2万-1.3万欧元，远远超过了6 000欧元的安置费[32]。经济实力弱于西欧国家的欧盟新成员捷克、匈牙利甚至以宗教为由，拒绝分摊难民配额。捷克举国将难民和极端分子等同视之，匈牙利甚至建起了铁丝网和隔离墙，以阻止难民涌入。北欧国家甚至出台激励政策遣返难民离境。尤其是巴黎暴恐案、科隆集体性侵案发生以后，欧盟成为恐怖活动的重灾区，对难民中潜伏的恐怖分子和欧盟内部极端人士的担忧日甚一日、民族主义抬头、选民分裂加剧、反移民的民粹主义政党迅速崛起、社会日趋“碎片化”、慷慨接纳难民的做法备受指责，以至于欧盟政治根基更加脆弱，欧盟的合法性备受质疑，内部的离心力加强，“疑欧主义”迅速崛起，最终促使英国“脱欧”公投获得通过[33]。

虽然“脱欧”使英国面临巨大压力，必须与欧盟重新就经贸协议进行谈判，可是正式“脱欧”后的英国可以每年节省一百亿左右英镑的欧盟会费，提升在国际贸易和国际投资中的自主权，强化边境安全管控，避免大量移民和难民给英国的就业市场、社会福利制度、社会治安造成冲击，避免欧元区19国抱团绑架英国的利益。英镑虽然会短期贬值，但是长期会升值，因为汇率的走向由该经济体的基本面决定，虚拟经济由实体经济决定，“脱欧”造成的恐慌只是暂时的。反观欧盟，不但软硬实力被严重削弱，而且民族主义、民粹主义和极端主义崛起，导致欧盟遭受前所未有的打击，国际影响力下降，衰落之势明显，发展前景堪忧[34]。“脱欧”真正的绝对不利因素是苏格兰的独立问题。不过，“脱欧”给英国每年节省的欧盟会费足以安抚苏格兰。面对欧盟的多重危机，英国选择“脱欧”，长远而言会是比欧盟经济增长更快，英镑比欧元前景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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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永亮]

2017-04-05

樊西玉(1984-)，男，山东郓城人，讲师；王蔚(1963-)，男，山东邹平人，主任，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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