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论权力向影响力的转变

2017-05-23张康之

闽台关系研究 2017年3期
关键词:影响力力量权力

张康之

(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北京100872)



本刊特稿

论权力向影响力的转变

张康之

(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北京100872)

与水力、风力等自然力相比,权力是一种社会力量。人类的社会治理一直包含着对权力的应用,是通过权力展开的。但是,在工业社会中,出现了社会力量的多样化趋势,因而,权力成了多种社会力量中的一种。权力发挥作用的时候表现为支配和控制,而其他社会力量在发挥作用的时候,则是以影响力的形式出现的。与此同时,权力自身也在发生变化,朝着影响力的方向演化。在社会治理的演进中,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趋势,对于我们预测未来社会治理的发展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特别是在面向未来的社会治理模式建构中,如果权力的衰落和影响力的兴起是一个不可改变的历史趋势,就需要自觉地推动影响力建设的进程,并根据影响力发挥作用的要求作出必要的安排。

权力;影响力;政治;管理;组织

在人类有了社会治理活动的时候,也就有了权力。在某种意义上,所谓社会治理,无非是其主体掌握和行使权力的过程。所以,无论是在公共行政研究中还是在政治研究中,权力都是人们关注的重心。我们说农业社会的社会治理属于一种“权治”模式,所说的就是在人类历史上的农业社会阶段,社会治理完全是依据权力展开的,是一种依靠权力的治理。虽然我们把近代以来的这个社会所拥有的社会治理模式称作法治,但也不可想象权力的缺失,没有权力,法治也是不可能的。我们所说的法治无非是指权力的执掌和运行都要建立在法律规范的基础上。即便我们将视线投向未来,在可以想象的任何一种社会治理模式中,也都不可想象没有权力的存在。但是,在社会治理的演进过程中,我们也看到了某种带有趋势性的发展轨迹,那就是权力不断地向影响力转化。即便权力在社会治理中依然发挥着重要作用,也是与影响力并存的,会谋求与影响力共同发挥作用。

一、作为政治的权力

提到权力,人们自然而然就会想到政治。的确,如果希望对政治进行最简单明了的定义,其实可以说,政治无非是凭着权力去开展社会治理活动的过程。这应当说是对政治最切合实际的认识。但是,我们所说的权力并不仅限于国家权威机构所集结起来的权力,也包括私人部门中的以及日常生活中的各种各样的权力,还包括在人的社会地位势差中所形成的一切力量。举一个极端的例子,在幼儿园中,幼儿感受到了老师对他们的支配力,进而有一些幼儿选择了争宠老师的举动,以化解老师支配力给他们带来的心理压力,或者改变老师支配力的方向。这种活动也就是我们经常戏称的“幼儿园政治”。实际上,它确有政治的特征。也许老师的支配力是一种假性权力,幼儿围绕这种假性权力而开展的活动也是一种假性政治,但它拥有政治的许多特征却是真实的,甚至可以从中觉察到幼儿之间利益争夺的内容。推广开去,我们就会发现,在社会生活的每一个领域,甚至在人们开展互动的每一个社会事项中,都包含着围绕结构化的或尚未结构化的权力而开展的活动。这些活动都可以纳入到广义的政治定义中去。

权力无非是一种力量,是一种社会力量。在与自然界中的自然力进行比较时,可以看到,在人们之间,由于存在着等级势差而生成一种社会力量。我们将这种社会力量称作权力。但是,社会力量具有多种表现形式,权力只是各种各样的社会力量中的一种。尽管其他的社会力量在某种条件下可以实现向权力的转化,但我们不能直接地将其指认为权力。比如,舆论可以构成一种社会力量,榜样、个人魅力、知识、信息等都可以以社会力量的形式出现,但若直接将它们称作权力则不合适。那是因为,很多社会力量并不像权力那样发挥作用。

社会力量之所以能够成为权力或转化为权力,与特定的历史条件联系在一起。在农业社会,因人们之间的等级差别而直接地生成了权力。而且,在这个社会中,权力也是基本的和主要的社会力量,不以权力形式出现的社会力量极少。在工业社会中,由于整个社会基于启蒙思想的“自由”“平等”理念建构起来,特别是人的“平等”的设定,可以认为消除了权力得以生成和存在的基础。但是,客观上讲,这个社会中的人并不是真正平等,反而处处都存在着不平等,这种不平等本身就意味着权力的生成和存在有了土壤。不过,工业社会又存在着另一个否定权力的因素,那就是这个社会属于陌生人社会。陌生人之间的关系是偶然的、间断性的,属于一次性交往中的关系。从理论上讲,在陌生人之间不应生成和存在着权力。也就是说,陌生人之间不应有权力关系。可是,虽然“陌生人社会”这个概念是对工业社会人际关系的准确定义,但这个社会却通过政治和管理而将人们强行地整合在了一起,使人们总是处在同一个政治或管理的体系之中,并保证这个体系中的人被划分为不同的等级,即把人排列在等级结构中。因而,在人们之间存在着权力。事实上,在工业社会的每一个层面和每一个角落中都存在着权力,而且社会治理也是通过权力和运用权力展开。不过,如上所说,与农业社会相比,工业社会中的权力只是多样化的社会力量中的一种。在构想未来的合作社会时,我们认为,在工业社会中业已出现的各种社会力量都会继续存在,而且会得到增强,社会力量的类型也会不断增多,并在社会运行中发挥作用。但是,许多社会力量并不会实现向权力的转化,只有在极少的和极其特殊的情况下,它们才会实现向权力的转化。

哈拉尔认为:“权力看起来好像来自更高的权威,但是真正的权力归根结底来自下属的支持。换句话说,权力可以自上而下地行使,但它的合法性却是自下而上地获得。一旦失去了合法性,领导者的影响就会不可避免地消失,就像历史上无数次革命、甚至美国的水门危机所证明的那样。”[1]其实,依照这个逻辑,还是回到了启蒙思想那里,即思考的关注点到达了执掌权力的最高阶层后,就必须转向对权力的终极所有者作出定位。那就是指出权力来自于人民,人民是权力的最终所有者。如果这样做的话,那其实只是对启蒙时期理论的简单复述。当然,哈拉尔不是在政治学理论的意义上去解释权力的来源,而是在阐述一种管理权力的效力问题。所以,要说明的是权力的行使需要建立在自下而上支持的基础上。但是,在管理实践中,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因为管理体系本身就是一个集权体系,服务于管理的全部设置也都能够保证管理权力在得不到自下而上支持的情况下也能发挥其效力。同样,在政治过程中,与权力相关的自下而上发挥作用的过程也仅仅反映在选举活动中。事实上,选举一直以行为过程的形式出现,从来也未构成一个自下而上的系统。如果说组织选举的过程中存在着某种系统的话,那么,在这个系统中仍然看不到权力需要得到自下而上支持的状况。

也就是说,与农业社会相比,工业社会的政治仅仅围绕权力的执掌和行使问题增加了“选举”“监督”和“制约”三项设置,在权力作为一种支配力量的性质上,并未发生改变。当然,在20世纪出现了“合法性”这样一个概念,似乎是在教导执掌权力的人需要得到自下而上的支持。实际上,它完全是一项为了挽救走向衰落的民主制度而去寻求改进措施的建议。我们知道,合法性这个概念由韦伯提出,在韦伯思考官僚制的基础问题时提出了这个概念,所表达的主要是“合法律性”,意思是要将官僚制牢牢地建立在合法律的基础上。哈贝马斯对“合法性”这个概念进行了扩容,把权力作用对象的认同和支持引入到这个概念的内涵之中。从现实的政治运行来看,为了赢得合法性,整个政治体系都表现出了对公共关系的热衷,通过控制媒体、引导舆论等方式去获得合法性。其中,各种各样的欺骗伎俩都得到了淋漓尽致的施展。从20世纪后期以来的政治表现看,并没有因为合法性概念的流行而使得民主政治衰落的步伐稍稍迟缓;相反,社会治理陷入了频发的危机之中。

在工业社会的政治中,我们所看到的是权力的运行,但为什么人们却把这个社会的治理称为法治呢?那是因为,这个社会为权力的行使制定了规则,要求权力得到规则的规范和约束。所以,我们在农业社会中所看到的是依靠权力的治理,而在工业社会中所看到的则是致力于依靠法律开展社会治理。显然,在自然经济条件下,权治体系在运行中如果不是把权力强化到极端的地步,那么,处于社会底层的平民百姓的生存状况也就是其生命所能够承受的。而在工业化、城市化的条件下,人们之间的联系是如此密切,如果这个社会依然拥有着一个权治体系,那么,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平民百姓所承受的生存压力之巨大是难以忍受的。因为,权力的压迫会来自于无限多的方向。即使你是社会的名流,有着很高的知名度和社会声誉,但在社会结构中,你仍然是一个无权的平民百姓,依然会处在一种无法承受的生存压力之下,一切有权的人都会有意无意地踩你一脚。所以,在工业社会,如果仍然依靠权力去开展社会治理的话,就会无情地破坏治理体系赖以存在的根基,就会在把权力所制造的压力施加于平民百姓的同时走向自我毁灭。因此,工业社会必须用法治去替代权治。那是因为这个社会中人们之间的互动关系,决定了唯有法治是适用的。

政治权力有多种类型,公共权力只能被看作是政治权力中的一种。我们知道,议员握有政治权力,就议员是选举产生的而言,其代表了选民,因而,其所掌握的应是公共权力。实则不然。假如议员掌握的是公共权力,所有议员都直接出于公共利益实现的需要而开展活动,那可能意味着议会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因为,议员在公共利益一致性的基础上已经不再有可议之事了。即便在公共利益的认定和实现方面存在着分歧,也可以通过技术途径去加以解决。议会的存在,议员被选举出来,就是专门开展辩论和商议活动的,议员所代表的是选区、行业等,实际上,所代表的是直接提供现金或间接赞助的人或集团。所以,议员不被要求代表和维护公共利益。至于公共利益,在议会制度中产生,是议员们开展活动的结果,而不由议员的主观追求决定。所以,议员手中掌握的是政治权力而不是公共权力。但是,诸如议长、总统等职位上的人所掌握的权力则被要求是公共权力。一般说来,这些职位的人若遭致社会的强烈批评的话,肯定是因为其行使权力的行为背离了公共权力的性质。

所以,在政治权力与公共权力之间不能简单地划上等号。通常人们使用“公共权力”一词时,所指的是行政权力,即政治-行政二分条件下的行政权力,是在所谓“价值中立”的意义上将其称作公共权力。但也必须看到,并非所有行政权力都属于公共权力。因为,广义的行政权力应准确表述为“行政部门的权力”,它可以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行政部门自身运行中的管理权力;另一部分则是行政部门作用于社会的权力。前者是否属于公共权力?不是一个值得追究的问题。除非去进行繁琐的推理论证,才能证明它在间接的意义上属于公共权力。在直接的意义被要求具有公共权力属性的是行政部门作用于社会的那部分权力,而且,在很大程度上也以抽象的形式存在,是制度化的权力,至于在行政部门作用于社会的各种方式和途径之中能否保持公共权力的性质,需要以具体情况认定。认识到了这一点,也就可以看到,许多使用“公共权力”概念和空谈“公共治理”的人,其实并不清楚自己所说为何。

另外,还需要在特定的历史背景下去把握公共权力,如果在人类的前工业社会的任何一个阶段中去谈论所谓公共权力的话,那都不可思议。即使是在原始社会,也不存在任何形式的公共权力。如果说那个时候因为有了初级组织形式而有了权力的话,那也是一种共有权力(Common Power)而不是公共权力(Public Power)。在其后的整个农业社会中,权力一直属于统治阶级所占据和拥有,是阶级统治的权力。即使到了工业社会,在一个很长的时期,权力还一直是资产阶级实施统治和管理的工具。只是到了19世纪的后期,随着政府的中立化以及文官制度的出现,才在形式上出现了公共权力。而且,仅仅是形式意义上的公共权力,在实质上,这种权力依然是非公共的。公共权力只能是在社会的阶级差别完全消失之后,只有在马克思所讲的人类“政治解放”得到完全实现的时候,才会出现。

近代政治学的发展成果是实现了对国家与政府的区分,至少在科学研究的意义上逐渐形成了一个学科共识,那就是,将国家作为政治学的研究对象,而将政府交由公共行政学进行研究。从实践来看,政府出于获得秩序的目的而建立起来。但是,在人类历史的不同阶段,我们发现,秩序的性质是不同的,因而,对政府的要求也就不同了。权力秩序是由统治型政府提供,只要人类还未发现可以替代权力秩序的新秩序,也就只能拥有统治型的政府。从中国历史的改朝换代中就可以看到这一点,一个王朝覆灭,意味着它所提供的权力秩序突破了临界点。或者因为过强而缺乏张力,以至于崩解;或者因为过弱而不能保证秩序的良性状态。总之,它所提供的权力秩序不能适应和满足社会的要求,从而导致这个王朝被推翻的结果。可是,在一个王朝被推翻而建立起新王朝的时候,这个社会所提出的还是一种权力秩序的要求。因而,新的王朝在取代旧的王朝之后,依然效仿旧的王朝而继续提供权力秩序。结果,继起的王朝又会陷入从兴起到覆灭的循环中去。直到资产阶级革命以及与之相伴的工业革命取得了实质性进展,才提出了法律秩序的要求,才建立起管理型政府以提供这种法律秩序。

当法律秩序成为社会治理的目标时,政府所承担的也就主要是管理职能,即对社会进行管理。这就是社会治理的管理化,同时也促使权力向管理过程集结,成为管理权力。所以,在工业社会的成熟形态中,权力更多地表现为管理权力,政治权力更多地作为驾驭管理权力的需要而被保留下来。同样,在社会发展的进程中,随着后工业化开辟了人类社会的一个全新的阶段,就会要求用一种合作秩序置换法律秩序,合作秩序将成为一种全新的秩序。在这种情况下,寄望于管理型政府来提供合作秩序的话,是不可能的。合作秩序的要求只有服务型政府才能满足,服务型政府将是合作秩序的供给者。就“服务”一词的本意来看,无论如何,都无法与权力联系在一起。所以,服务型政府并不是通过权力和运用权力去实现其服务职能的。

二、从权力到影响力

费斯克认为,文本分析的目的是“要追溯权力在社会形成中的作用,即追溯一场所有文本牵连其中、大众文化总是处于从属者一边的权力游戏的踪迹。”[2]根据这一意见,表面看来,大众选择了文本,使某些东西被选择而成为大众。实际上,则是文本对大众的征服和宰制,大众不得不加以接受。也就是说,文本自身拥有一种征服和宰制大众的权力。如果说文本自身没有这种宰制权力而又得到流行或传承的话,那是因为它获得了来自文本之外的权力的支持。比如,“四书五经”得到了西汉以来几乎所有统治权的支持而得以千年传承。这样看来,确实能够通过文本分析而从中解读出权力的宰制。但是,我们也看到,并不是所有的文本都能够得到外在于它的权力的支持。比如,春秋战国时期诸子百家的文本中唯有儒家的文本得到了权力持续不懈的支持,而其他各家的文本并没有获得权力的支持,即使有一些得到了权力的支持,也是暂时的。这就说明,文本自身所具有的力量不容忽视。

总的说来,如果因为外在于文本的那种权力而使得文本实现了对大众的宰制,那就不能简单地说文本自身具有宰制力量,而是文本之外的权力所展示出来的力量,所实现的是一种对大众的支配和控制。在此,文本只不过是权力支配和控制的媒介,是因为权力执掌和行使者意识到了文本具有可以利用的价值才去支持文本,赋予文本以宰制力量。就文本未得到外在于它的权力支持的情况下能够实现对大众的宰制来看,那需要文本自身具有某种社会力量。只有当文本自身拥有了某种社会力量时,才能够在没有外在于文本的权力支持的情况下成为大众文本。但是,一旦一种文本能够长期地得到人们的阅读和传承的话,那又是它作为大众文本的去势,是它的神圣化和经典化,会明显地表现出逐渐与大众的趣味拉开了距离的状况。一旦与大众趣味相离异,即便是得到了外在于它的权力的支持,也难以实现对大众的宰制,或者说,也不属于文本对大众的宰制,而是属于支持文本的那种权力对大众的支配和控制。如果说在文本与大众越走越远的时候还能够看到文本价值的话,那种价值也往往会只为那些具有高雅的文本鉴赏力的人所解读。比如,很多被作为文物的文本只有在文物鉴赏专家那里才能解读出它的价值。当然,我们也许收藏了它,但不意味着我们了解它的价值,而是听人家说它在金钱的意义上具有保值、升值的潜力。相反的情况是,包含了社会力量的文本即使在某个特定的时期受到了人们的忽视和轻视也不会湮灭,它的价值总有一天会彰显出来。之所以这类文本一时未能实现对大众的宰制,那是因为,它的力量与其他文本的力量之间的共在时还显得相对弱势,它需要等待更多的与它同质性的文本出现,并与它一道汇合成一种足以对大众实现宰制的力量。也就是说,如果得不到文本之外的权力支持的话,那么,只有当它在与其它与它同质性的文本形成相互支持的合力时,才能实现对大众的宰制。

前文关于文本的探讨区分出了“权力的支配和控制”与“文本的宰制”两种现象,而且,我们将文本所具有的宰制功能与文本自身所具有的力量联系在一起,把外在于文本而给予文本以支持的权力与文本自身的力量区别开来。在解释学那里,往往把文本的力量作为权力来看待,它并不知道,现代社会存在着许许多多社会力量,权力只是社会力量中的一种,不是把所有的社会力量都说成是权力。当我们作出了上述区分后,也就看到,权力是一种支配和控制力量,而其它的社会力量所表现出来的宰制功能应当准确地被理解为一种影响力。这样一来,我们就走到了把权力与影响力区分开来的地步。进而,如果我们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去看的话,就会发现,历史有着一个走向社会力量多样化的光谱。在农业社会,权力是最主要、最基本的社会力量;在工业社会,则逐渐地出现了越来越多类型的社会力量。工业社会的发展也是社会力量持续多样化的过程。由于社会力量的多样化,一方面,使得政治体系及其过程都同步地复杂化了,不再仅仅是从权力的角度就可以进行认识和理解的政治现象;另一方面,使得权力的支配和控制功能弱化了,并出现了向影响力转化的迹象。

在政治学领域,率先把研究视线转向影响力的学者当属美国政治学家达尔。在《谁统治——一个美国城市的民主和权力》中,达尔实际上从影响力的意义上去描述权力的功能。虽然达尔对此并未作出明确的说明,但在政治学史上,这依然可以看作他的一项了不起的理论贡献。因为,在对政治过程的考察中,不再单纯地关注和解释权力,而是把视线转向影响力,甚至对权力作出影响力的解读,不仅反映了权力变动的历史趋势,而且也更能唤起人们关注权力与其他社会力量在政治过程中的相互作用。之所以达尔没有明确地交待他对权力作出了影响力的解读是一项创新,而且他在更多的时候所使用的依然是权力这个概念,也许是因为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政治学研究上已经作出了这项了不起的贡献。

达尔看到,“在民主政治的表面下,通常是由社会和经济精英实际掌握权力。”但是,他不是把这种权力看作生成于政治结构,而是认为“由于财产、收入、社会地位、知识、公众关注度、社会名望之类的影响力资源分配存在极大的不平等,权力集中在精英的手里是其必然结果。”[3]9这无疑已经将权力的概念泛化为与其他社会力量相似的一种力量,至少是指出权力的来源与影响力相关。更为重要的是,一旦在权力中解读出了影响力,也就会走向对权力和影响力进行分别考察的方向。那个时候,就会发现,权力与影响力不同。事实上,当我们指出权力与影响力不同的时候,也就会看到,权力因人和社会地位(农业社会的身份等级地位)或因社会的安排(工业社会组织的职务、岗位)而产生,由人掌握、运用和行使。进而,虽然权力由人所掌握、运用和行使,却不意味着它必然要与特定的人联系在一起。通过改变人的身份地位、职务和岗位角色,是可以对权力进行授予或剥夺。也可以通过这些方面的安排和调整,去造成分享权力的效果。影响力则不同,影响力属于人,如果人的影响力不是来源于人的身份地位或权力,而是来源于人的知识、智慧、道德品性等,这种不同就更为明显了。所以,影响力会为人所独有,无法与他人分享,只有拥有影响力的人,自己的行为才能造成其增减的结果,他人却无法剥夺,更无法占有。当然,在不道德的社会中,他人可以通过恶意行为去削弱或抵消某人的影响力,但恶行一旦暴露了其真实面目,反而可能使那人的影响力得到增强。

也许是因为思考权力赖以成立的资源问题而促使达尔的关注重心向影响力转移。当然,权力可以转化为资源,因为,从政治运行的现实来看,掌握权力的人总是能够调动和利用更多的资源。反过来,在身份制转化为了民主制之后,由于拥有和掌握了资源的人能够实现对媒体的控制和对舆论的引导,也就事实上把资源转化为了权力。但是,并不是所有的资源都能够转化为权力,而所有拥有资源的人都会有一定的影响力却是一个事实。当然,也存在着一个是否善于利用资源的问题,拥有资源并善于利用资源,就会形成与资源相称的影响力。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达尔才指出:“政治生活中最基本的原理之一就是政治资源是一种潜在的影响力来源。由于利用资源的方式不同,拥有相同数量资源的人施加的影响力程度也有所不同。”[3]299达尔进一步指出:“恰如个人的差异一样,职业政治家们在对所有可能使用的资源的利用程度方面也存在差别。某些职业政治家似乎不仅致力于利用所有的资源,而且创造新的资源并以此来逐渐积累影响力。”[3]336

就权力是一种支配和控制力量而言,无论是在农业社会还是在工业社会,都是由少数人掌握的,无论是庶民还是公民,都不掌握权力。尽管启蒙思想家们说一切权力都来源于人民,但在人民以公民这一具体形式出现的时候,所拥有的是权利而不是权力。但是,在影响力的视角中所看到的情况就不同了。不仅政治家、官僚掌握影响力,普通公民也可以拥有影响力。如果说他们之间在影响力上存在着差异的话,除了那些与权力相同的原因之外,还有着其他方面的原因。达尔对此的解释是,“职业政治家在决策方面比普通公民有更多的影响力理所当然。职业政治家不仅在一开始就比普通公民拥有更多的资源,而且往往对资源的利用也更有效率。”另一个方面的原因是,“政治技能是与他人相比在利用相同资源的情况下获取更多影响力的能力。”[3]334除了这些,人口因素也是影响力的一个重要变量,“通常来说,在人口众多的情况下,可以合理地认为一个人拥有的资源越多,他所用来谋求影响力的资源也就越多。比如,如果每个人为实现政治目的而使用相同比例的资源,那么显然拥有的资源越多,能够使用的也越多。”[3]303不过,影响力的构成因素以及对影响力形成支持的因素非常复杂,在不同的历史背景中和在不同类型的集体行动过程中,影响力的构成因素以及对影响力形成支持的因素也大不同。但是,归结起来,人的社会地位、所掌握的权力、所拥有的知识和智慧以及道德品质等,为其影响力提供了主要的和基本的支持。

理解民主政治,影响力的概念为我们展示了一幅更真实的图景。因为,从启蒙思想中的人民主权原则去理解民主政治,总感到一种独断论话语在发挥支配作用。也就是说,公民参与政治是基于人民主权原则而作出的不可置疑的安排,而在作出一切便于公民参与的安排时,也不需要作出任何说明,总之,公民参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然而,从影响力的角度去看问题,给予我们的则是另一种答案,那就是因为公民可以拥有影响力,民主政治恰恰需要公民去发挥这种影响力。这显然使公民参与的合理性得到了增强。而且,一旦公民把参与政治看作是发挥自己影响力的行为或过程,也就会更为自觉和主动地采取行动。达尔看到,“参与和政治信心显然可以相互促进。对政治效能具有高认知度的公民与对影响地方官员的可能性持悲观态度的公民相比,具有更高的政治参与的可能性。参与反过来又可以增强信心。显然,当一个公民对政治系统的运作变得越来越熟悉,并越来越加强与领导者、次级领导者和积极分子的联系时,他常常会认为能够获得官员们对其观点和需求的关注。如果成为次级领导者,他就有可能具有非常高的政治效能认知度。相反,如果一个人对其影响官员的能力缺乏信心,他就不太可能参与政治,并因此也就绝不会需要那些有可能建立信心的技能、熟悉政治系统以及人际交往。”[3]316-317更为重要的是,在影响力的视角中去看政治,可以使关于政治的合法性证明变得没有必要。因为,在关于合法性的探讨中,权力的支配性特征往往会因为获得了合法性而视作为合理和正当。但是,权力毕竟意味着支配和控制,在更为经常的情况下,不顾及受支配者和被控制者的意志和情感。与之不同,在任何情况下,基于知识、智慧和道德的影响力都不会以支配的形式出现,无需以强制、威胁来作为辅助手段,甚至不会通过说服的方式去使影响力得到实现。在影响力发挥作用的地方,我们所看到的是积极的响应和自愿的配合。

达尔也看到,在现实中,职业政治家与公民在政治过程中所发挥的影响力不同。这是因为,“职业政治家围绕政治活动来安排生活。通常他们的职业能比大多数公民更为自由地参与政治活动;如果不是这样,他们就有可能更换职业直到找到一份更适于政治日常事务的工作……大多数公民把政治看做是业余爱好。”[3]333-334与职业政治家不同,“大多数公民在多数时候利用资源是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是为了获取对政府决策的影响力。在他们真实的影响力和潜在的影响力之间存在着某种巨大的差距。可以说,他们的政治资源在系统中处于闲置状态。在某些情况下这些资源或许可以从非政治目的转化为政治目的;假若如此,普通公民真实影响力和潜在影响力间的差距就有可能缩小。”[3]332“或许职业政治家最为重要的资源就是他可供利用的劳动时间……普通公民会觉得即使每周在政治活动上耗费几个小时的时间,代价也实在是太大了。”[3]333

正是出于积聚影响力的需要,“职业政治人物不得不忍受或许在许多公民看来是消磨人并使人筋疲力尽的大量人际交往。他必须与大量的各色人等接触,尽可能多地培育和他们的友好关系,而且还要给人留下非常乐意与所有这些人会面的印象。保持热情和精力对于他的成功来说是必需的,或许他也一定在实实在在地享受这种人际交往范围充分扩展的乐趣。虽然并不总是与各种各样的人保持着非常密切的关系,但是,如果一位公民不能在培育友好关系的过程中感到快乐,那么他也不太可能认为政治生活是高回报。对于一个能够找到快感的人来说,政治绝不仅仅是可能的出路,而是自然的和当然的出路。”[3]329当然,职业政治家们之所以愿意这样做,是因为他们意识到影响力比权力更为重要,认识到了许多凭借权力无法实现的目标可以通过影响力去加以实现,所以,愿意为自己的影响力的形成和增长而去花费更多的时间。同样,公民也可以依据自身的影响力而参与到政治乃至整个社会治理过程中来。在这里,我们也看到,如果可以更少地凭借权力和更多地发挥影响力的作用去开展社会治理的话,那么,我们就会去围绕着影响力而进行安排,甚至可以从此出发去建构起新型的社会治理模式。

三、对影响力的瞻望

如果说政治发展已经呈现出一个权力日益式微而影响力凸显的过程的话,那么,我们在谈论影响力的问题时,就需要作出一些必要的限定。这是因为,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一切逐步引起社会关注的事物或事件都可以被视为发生了社会影响,也会因为人们对它的关注度的强弱以及它所造成的影响范围的大小而去测定其影响力。根据“场”的观念,在具有普遍联系的社会中,每个人、每件事都会作用于他人、他事,从而都在发挥着影响力。在哲学一般的意义上,我们同意这种判断,但是,在具体的社会过程或特定的社会领域中,情况大为不同。比如,在政治生活中,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拥有对他人、对社会的影响力,更不用说每一个事件都能引起人们的关注。尽管如此,影响力是一种具有普遍性的社会现象,影响力的概念也被人们广泛地使用。但是,我们这里所要探讨的是人以及经由人的影响力,而不是事物或事件的影响力。当然,人并不能凭空影响他人,人的影响力可能是来源于他所掌握的资源以及他的社会地位,也可能根源于他所拥有的知识、经验、智慧和道德品质等。

我们认为,影响力在本质上是一种不受他人干预和控制的由人自身所拥有的社会力量。根据我们对影响力的这一认识,实际上应当排除权力因素所产生的影响力。当然,如果在现实中存在着不支持这种判断的证据,那只能说这些证据本身需要接受审查,或者说这些证据并不真正能够对我们这里所描述的影响力状况作出否定。我们所说的影响力是一个人因为其所拥有的知识、智慧和道德而获得的影响他人思想和行为的能力。在此问题上,我们虽然指出达尔把关注的重心从权力转移到影响力是政治研究的一大进步,但就对影响力的定义问题,达尔的观点仍然不可取。我们在考察影响力的时候,严格地将它放置在个人自身所具有的因素上,那就是人的经验、知识、智慧、道德等。人因为这些因素而生成的影响力恒定地与人联系在一起。当然,在一个道德化了的社会中,这种影响力可以挑战和超越,但新崛起的影响力必然在性质上和作用方向上与被挑战和要超越的影响力相一致。否则,就不可能形成真实的挑战,更不用说超越了。我们设想后工业社会将是一个道德化的社会,是因为我们相信这个社会中的基本组织形式——合作制组织及其合作行动都处在一个良好的道德环境之中。因而,个人影响力的增强与减弱、出现与消失,对于合作行动、合作制组织和后工业社会而言,都是积极的行动、运行和发展动力。所以,在合作制组织及其合作行动中,任何违背行动者意志以及情感的东西,都将被视为不当。在影响力发挥作用的所有地方,我们所看到的都将是行动者的行为自主性。

在工业社会的历史阶段中,基于知识和智慧的影响力也是明显可见的一种社会现象。在工业社会既定的社会或组织结构中,在既有的规则体系条件下,与权力无涉的影响力也存在于交往和集体行动之中。但是,这种影响力可以区分为积极的影响力和消极的影响力。在规则容许的条件下,积极的影响力与消极的影响力往往会促进两种不同性质的行为发生。如果超出规则容许的范围,消极的影响力所导致的后果往往会产生更加受人关注的社会效应。那是因为,这个社会中的恶行总比善行更为昭彰。总的说来,由于工业社会是一个法治的社会,这个社会中的组织也总是突出规则的行为规范作用,所以,基于知识和智慧的影响力受到限制。即使发挥作用,也是经过了转化而以其他方式和通过其他途径发挥作用,而不是直接地表现为人的影响力。事实上,在整个工业社会中,不仅是管理过程,而且整个政治过程,都是在权力的作用下开展行动。在整个近代以来的政治过程中,权力与影响力是并存的,但权力与影响力却以不同的方式发挥作用。权力导向支配和控制行为,而影响力则倾向于应用到操纵过程中去。比如,利益集团在政治体系中并没有可资应用的权力,但它却能够运用影响力而实施对政治过程的操纵。不过,工业社会中这种影响力发挥作用的状况在后工业社会中将不允许存在。尤其是在合作制组织中,影响力并不倾向于生成操纵行为。如果影响力转化为了操纵行为的话,对于合作制组织及其合作行动都将极其有害。

也许每一个人都希望对他人造成影响,这甚至可以看作是人的本性。在某种意义上,说每一个人都有着影响他人的内在冲动是不过分的。因为人生活于社会之中,特别是在近代以来的这个社会中,每一个人的利益实现甚至生存保障都需要在他人那里获得,所以,每一个人都希望影响他人而使他人与自己一道开展行动或代替自己行动或为我而行动。但是,能否真正对他人实施影响,则以影响力的状况而定。影响力是人所具有的一种有可能影响他人的思想和行为的能力。至于这种能力能否发挥作用和是否引起了所欲达成的结果,则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我们看到,积极的影响力肯定是包含着道德价值的影响力。因为,在道德价值缺位的情况下,知识与智慧的功能并不必然与善行联系在一起。因为,基于知识与智慧的影响力既可能是积极的影响力也可能是消极的影响力。所以,当我们构想合作制组织时,给予合作行动中的道德价值以高度关注,认为这一组织形态及其行动中所存在的影响力不单纯根源于知识和智慧,而是与道德相关联。如果一个人的影响力不是基于自身所拥有的知识、智慧和道德,而是来源于其社会地位、掌握的权力或其它社会资源的话,那么,对影响力的追求就会异化为争权夺利的行为。结果,影响力自身也会在价值的意义上发生变异。在工业社会的历史阶段中,影响力以及获取影响力的方式、方法上的异化,都是由于这些原因造成。所以,我们探讨人的影响力的问题,应当给予那种基于人的知识、智慧和道德的影响力以更多的关注,应当明确地指出这种基于道德的影响力才是健康的和包含着正能量的影响力,才是需要通过社会环境的营建、制度安排等去加以保护和予以促进的影响力。

在既有的政治学话语体系中,有着“权力”与“权威”的区分。当我们使用“权力”一词时,更多想到的是一种支配和控制过程;而在我们使用“权威”的概念时,则会指向对其所包含的影响力内涵的把握。在这里,也许人们会把“影响力”解读为“权威”。其实,影响力与权威有关联,但绝不能等同。显然,权威一直是一个重要的政治现象和社会现象,它在政治过程和社会行动中一直发挥着影响力的作用。但我们也发现,迄今为止的人类社会都是把权威赋予那些曾经对群体、对社会作出过有益贡献的人,而这些人也可能处于变化之中,他可能正确地应用权威,也可能不当地应用权威。在合作制组织中,权威并不是一经生成就稳定地与具体的人或机构联系在一起的。也就是说,一个人或一个机构如果获得了某种权威的话,必须通过持续的行为表现去维护这种权威。否则,他(它)的权威就会离去,或者转移到他人、他机构那里去。在任何社会和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保证也没有任何因素足以保证一个人能够持续地做出有益于社会和有益于他人的事情。如果因为一个人对社会作出了贡献而获得了权威,而且这个权威又稳定地与他联系在一起,那么,当他不再做出有益于社会和有益于他人的事的时候,他的权威就不具有正能量。相反,这种权威所包含的影响力哪怕在一项极小的事情中受到误用,或不自觉的误用,都会造成负面效果。机构也是如此。合作制组织中权威的流动性可以有效防止上述情况的出现,从而保证权威总是在做出有益的事情中获得和得到维护。这样的话,由权威所引起的影响力也就包含了正能量,能够保证其在价值判断上是一种积极的影响力。

我们的时代正在显现出权力日益式微和影响力迅速增长的状况。特别是在互联网上,网民之间并不存在权力关系,但是,许多人具有很高的影响力。尽管如此,我们认为权力并不会消失,特别是在组织的运行中,肯定会长期存在着权力这样一种社会力量。这也就是我们在谈论后工业社会的影响力问题时直接地将其放在合作制组织中去进行讨论的原因。即便在合作制组织中,也将存在着权力,但那种权力基本上以具体权力的形式出现,我们甚至倾向于认为合作制组织中并不存在抽象权力。这一点也构成了合作制组织与工业社会各种组织不同的方面,而且在某种意义上,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在工业社会的各种组织中,由制度、组织结构等定义了抽象权力,在组织运行以及承担任务的过程中,抽象权力作为具体权力的依据而存在,并不直接发挥作用。实施着控制和支配的,进行着资源分配和行为调整的,都是具体权力。在合作制组织这里,仅仅因应承担任务和协调行动的要求而生成权力,或者说,权力并不是来自于抽象权力,既不是抽象权力的具体化,也不受抽象权力的规定,而是直接根源于承担任务和合作行动的要求。一个人偶然地与权力联系在一起,执掌了权力,是因为其在承担这项任务和在这项具体的合作行动中有了影响力,是影响力决定了其临时性地执掌和行使权力。

因为合作制组织中的权力是一种具体权力,所以,才会在与人相结合方面而表现出临时性和偶然性,才会以人的知识、经验、智慧、道德等为依据,而不是由制度和组织结构为它提供主要的甚至充分的支持。也正是由于这一点,合作制组织中的权力运行不会衍生出独断专行行为,不会产生占有和维护自己已掌握的权力的冲动;在行使权力的过程中也不会出现任何权术、权谋,不会出于权力自身的要求而故意封存某些信息和营造神秘感。在合作制组织这里,组织职位、岗位的流动性使组织的层级变得不确定,权力与人的结合也因此而具有不确定性,所以,权力所赖以建立的基础非常不稳固,能够发挥作用的领域和事项也不确定。总之,合作制组织对权力的需求很弱,以至于权力呈现出削弱的趋势。在这一过程中,不仅权力来源于影响力,即使在权力显得非常必要的情况下,影响力的作用也会显得更强。今天看来,在组织的所有设施以及所有资源中,权力是最具有弹性的组织要素,所以,它在刚性极强的官僚制组织中有着矫正形式主义的功能。然而,在合作制组织中,人们将发现,权力的作用场往往会变得僵化,而比权力更具有弹性的影响力恰恰是打破僵化的重要组织要素。

[1] 哈拉尔.新资本主义[M].冯韵文,黄育馥,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9:179-180.

[2] 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M].王晓钰,宋伟杰,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55.

[3] 达尔.谁统治——一个美国城市的民主和权力[M].范春辉,张宇,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1.

[责任编辑:林丽芳]

Transformation from Power to Influence

ZHANG Kang-zhi

(School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872, China)

Compared with natural forces such as hydraulic power and wind power, power is a kind of social force. Human social governance has always been the application of power, which starts through power. However, in the industrial society, there has been a trend of diversified social forces, and power has become one of them. Power shows domination and control when it acts, while other social forces are shown in the form of influence. At the same time, power itself is also changing and moving toward the direction of influence evolution. In the evolution of social governance, this is a very important trend and has great significance for our prediction for the future development of social governance. Especially in the future governance of social construction, if decline of power and rise of influence are irreversible historical trends, it is necessary to consciously promote the process of building influence, and to make the necessary arrangements according to the influence of the role of the requirements.

power; influence; politics; management; organization

2017-02-08

中国人民大学科学研究基金项目(12XNL003)

张康之(1957—),男,江苏铜山人,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D630

A

1674-3199(2017)03-0001-11

猜你喜欢

影响力力量权力
不如叫《权力的儿戏》
天才影响力
麦唛力量 (一)
黄艳:最深远的影响力
孤独的力量
权力的网络
怀疑一切的力量
3.15消协三十年十大影响力事件
传媒不可估量的影响力
与权力走得太近,终走向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