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进老鼠洞之后

李桂芳

一

对手机的痴迷，让小森茶饭不思。你看，才片刻工夫没玩手机，小森就坐立不安了 。

趁父母还在吃晚饭，小森忙怀揣手机，跑到了小区花园里，躲在一棵大树下玩了起来。害怕父母发现，他玩了片刻，又朝小区深处走去。

手机这东西实在太吸引小森了。玩着玩着，他就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地点，更忘记了学习。这是一个漫长的暑假，小森每天都瞒着父母拼命玩手机。

此时，夜色越来越深。在昏暗的灯光下，小森迷迷糊糊地走着。他忙得来不及看路，只顾低头一个劲儿地玩手机。

突然，小森感觉自己一脚踩空，掉进了一个洞里。那洞又黑又大，深不见底。小森心里非常恐惧，可他还是牢牢抓住手机，怕把自己的宝贝弄丢了。如果丢了手机，那余下的暑假怎么度过呀？

想到这里，不管自己怎么往下掉，小森都紧紧抓着手机。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照亮了那个黑洞。

小森看到洞壁爬满了老鼠，有的在聊天，有的在嬉戏。

“天啦，莫非我掉进了老鼠洞？”小森吓得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醒来时，小森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周围是几只穿着白色大褂、戴着白色口罩的老鼠。他们手里举着闪闪发亮的手术刀、手术钳，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药水瓶。看见身边的这些老鼠，小森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变得和他们差不多大了，吓得大叫一声，又晕过去了。

再次醒来后，小森鼓足勇气，定定神，一骨碌爬起来，想要逃跑。

领头的大个子老鼠，一把将他按在床上，说：“赶快躺下，别动，我们正在给你治病！”

天啦，老鼠會说人话，而且说得那么清楚！

“不，我要回家，我没有病！”小森再次顽固地爬起来，想要逃跑。

“把他捆起来，别让他跑了！真是一个淘气的小孩儿！”大个子老鼠的声音阴森森的，像电影里僵尸的声音。

小森被他们五花大绑，牢牢固定在床上。

小森吓得再次大叫一声，又晕过去了。

二

醒来时，小森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漫长的世纪。

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发现右手还是自由的。

他赶紧摸索着找到衣兜里的手机（实际上已经变成指甲大小了），准备向父母打电话求救。

可是，他摸出手机时才发现，手机根本没有信号。

小森绝望地哭起来。在幽深的老鼠洞里，小森的声音像鬼哭狼嚎。

“喂，哭什么？不许哭！”旁边，一只也穿着白大褂的小个子老鼠，威严地瞪着小森吼道。

“我要回家，放开我，我要回家！”小森拼命地挣扎，发现除了右手能够动一下，全身都被捆绑得牢牢实实的。

“哈哈哈，回家？你个小屁孩儿呀，真是不知好歹。知道吗？博士正在休息，等他休息好了，就给你做手术。做完手术，你的病好了，就可以回家了。”小个子老鼠笑着说。

“什么？要给我做手术？为什么？我没有病，没有病啊！放开我，你们这群魔鬼！可恶的魔鬼！”小森想起了孙悟空的故事。他计划和鼠妖们大战一场，逃出洞去，然后扔一大堆爆竹进来，炸毁这个老鼠洞，捣毁他们的老巢。

想到这里，小森决定智取。

小森对小个子老鼠说：“鼠大哥，求你放了我吧，我家里还有一只小猫、一只小狗需要照顾呢。请你放了我吧！”

小个子老鼠捋了捋胡须，慢悠悠地说：“别说话。呵呵，你那点小把戏还想来蒙我？你不想想，你现在面对的是一位老鼠科学家。能救助你们人类小孩儿的药物，就是我，不，我和博士一起研究发明的。你想想，我的智商那么高，你那点谎言怎么能够骗过我？”

“那么，你放我出去吧，我把家里所有好吃的东西都给你送来好吗？”小森实在想不出办法了，只好用美食来引诱，他接着说，“我家里有一只大箱子，装满了零食，比如薯片啊，爆米花啊，麻辣豆干啊，香脆鱼干啊，嘎嘣脆青豆啊……总之，应有尽有，你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哈哈哈，你真是个可爱的孩子。我们堂堂老鼠王国怎么会缺少零食？我们自己研究发明了许多……”

“别和他啰唆了，快点手术吧。不然，等会儿再掉个小孩儿进来，我们该忙不过来了！”大个子老鼠睡醒了，伸伸懒腰，命令小个子老鼠。

小个子老鼠跑得像旋风一样快。他跑进洞穴深处，找来了好几只穿白大褂的老鼠。

看到一群老鼠朝自己走来，都戴着神秘的白色口罩，小森吓得缩成一团。

“他们到底要给我做什么手术？我得了什么病？我得问清楚。”想到这里，小森大叫一声：“慢着，我有权利知道，我到底得了什么病？你们要给我做什么手术？”

大个子老鼠拿出一根细长的针管，里面装满透明的药液，递给小个子老鼠。

听到小森的话，大个子老鼠笑了，说：“好吧，你的确有权利知道。来，你告诉他吧。”大个子老鼠朝小个子老鼠努努尖嘴说。

小个子老鼠点点头，威严地对小森说：“小朋友，你的这种病可以叫‘手机严重依赖症。这种病可以让你茶饭不思，坐卧不宁，上课走神，晚上不想睡觉，白天精神不振，经常做事出错，智力下降，前途无望。”

“那不是病，只不过是喜欢玩手机罢了。如果你们认为那是病，我以后不玩就是了。来，我现在就把手机给你们！”小森机智地狡辩，他实在太恐惧做手术了。小时候到医院打针，他的哭声吵得大楼都在摇晃。

“哈哈哈，到这里的小孩儿都这样狡辩。你看，这也是手机依赖症的症状。为了玩手机，你们经常撒谎，欺骗老师和家长，道德品质败坏。再不进行手术，就无可救药了！”大个子老鼠严肃地说。

小森绝望了，他打算使出惯用伎俩，大哭一场，让老鼠放了他。

他于是放开嗓门儿号啕大哭起来。

他发现老鼠洞在摇晃，像发生了八级地震一般。

“快，给他打麻药，让他安静，赶紧手术！”大个子老鼠气急败坏地吼道。

一管透明的药液被推进了手臂，小森头一歪，晕过去了。

三

小森醒来的时候，听见大个子老鼠说：“醒来了，醒来了。看来，你研究的快速苏醒药还是挺灵的。”

“谢谢博士夸奖。这个小孩儿现在可以清晰地看到我们做手术的过程了。”小个子老鼠说。

“是的，他应该知道，这有利于他的治疗。开始吧！”说着，大个子老鼠戴上一双冰凉的橡皮手套，拍拍小森的脸颊说，“小孩儿，你看清楚了，你头上有个手术直播屏幕，你可以全程看到我们进行手术。这下你可以放心了。但是，你被注射了特殊药液，不能说话和哭闹。等我们做完手术，药效自然解除。”

小森只得乖乖地看着。大个子老鼠拿起手术刀，开始为他做手术。

“先做的是大脑记忆清除术。”说着，大个子老鼠拿着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伸向了小森的脑袋。

小森吓得赶紧闭上眼睛。

“别怕，睁眼看一看吧。你看，你的大脑里留存了太多的手机记忆碎片，不及时清除，你就无法正常吸收知识，成绩只会越来越差。这样将导致智力变得低下，最后智商为零，也就是成为傻子。”大个子老鼠一边用手术刀噌噌地刮着小森大脑里的什么东西，一边向他解释。

片刻，大个子老鼠长出一口气说：“已经清除干净，可以缝合大脑了。”

接着，小森看到，刚才被打开的大脑，又被大个子老鼠用细长的针线，像缝补衣服一样地缝合严实了。

“我的脑袋上会不会留下许多针眼或者疤痕？如果有，那可怎么办？”小森万分担心。

“不会的，请相信我们的技术。”大个子老鼠仿佛能猜透小森的心思，解释说。小森的语气变得特别温和。那声音像一缕春风，让小森心里暖烘烘的，没有紧张感了。

“现在开始注射健忘药液。”大个子老鼠冷静地指挥着。

一只更小的老鼠将手中早就准备好的药液装进针管里，熟练地注射进了小森的后脑勺儿。

小森只感觉一阵凉丝丝的风吹过后脑勺儿，并没有丝毫疼痛感。

片刻，大个子老鼠说：“现在注射洗脑液。”

另一只老鼠拿着支粗大的针管，里面装满了红色的液体，朝小森耳朵眼里注射。

小森感觉耳朵眼里热乎乎、暖烘烘的，接着，大脑里发出雷鸣般的轰响，像潮水翻滚，像大雨倾盆。

“现在进行右手芯片植入手术。”大个子老鼠发出指令。

“啊？为什么要给我植入芯片？是不是要跟踪我？那我就没有自由了，怎么办？”小森急得心里像小猫在抓挠。

“我明白你的心思。请你放心，我们只跟踪治疗效果，好随时调整治疗方案。同时，这块芯片还可以让你保守秘密，保证你不会把这里的情况说出去。不然，我们会不安全的。”大个子老鼠好像每次都能读懂小森的心思，准确地给他解释。

小森感觉右手手腕处被刀切开。屏幕上可以清晰看到，像切开一块黄瓜那样，并没有流血。

芯片被植入小森的右手腕，像米粒那么大，无色，透明。

整个手术过程，小森并无疼痛感觉，相反，还有一丝舒服的快感。

“手术很成功。祝贺你，小孩儿，你终于摆脱了手机的纠缠，成功治好了病！现在送他离开，快点！”大个子老鼠又恢复了威严的样子，他板着脸孔，命令小个子老鼠。

“好的，博士！”小个子老鼠不停地点头。然后，他指挥其他老鼠，说：“给他注入变大药液。记得让他远离老鼠洞，越远越好！”说完，一只老鼠又给小森手臂注入了什么东西。

小森再次晕过去了。

四

小森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的家门口了。

爸爸妈妈吃惊地看着他问：“这么晚，你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又藏到什么地方玩手机了？”

一听说 “手机”二字，小森就难受极了，他突然蹲在地上，哇哇地呕吐起来。

他摸摸自己的右手手腕，发现那里热热的。

“是不是植入的芯片在起作用？”小森很想把这个秘密告诉父母。

他刚要张嘴，感觉一股强大的电流瞬间通过全身。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刚才想对父母说的话全都消失了。

父母看他傻呆呆的样子，就问：“小森，你是不是感冒了？又是呕吐，又是发呆的样子。走，咱们去医院吧！”

“不，我没有感冒，很正常。对了，近段时间作业很多，我就不玩手机了。给你，爸爸，帮我保管一下吧。”说完，小森坦然地将手机交给了爸爸。

看着小森的奇怪举动，父母目瞪口呆。

曾经，因为在课堂上玩手机，小森被老师惩罚，还多次被叫家长。爸爸妈妈苦恼极了，不管怎么打骂，小森也戒除不了手机瘾，更别说主动上交手机了。

他白天上课时偷偷玩，放学路上也玩，还差点因为玩手机掉进了地铁口。夜晚，爸爸妈妈总要起来查看无数遍，因为怕小森玩手机不肯睡觉。

可是，一切办法都无效。小森无休止地玩手机，导致眼睛严重近视，成绩严重下降，身体素质也变差了。

老师说，小森再不戒除手机瘾，有可能要停学了。

“天啦，难道遇到了神仙吗？小森怎么一下子主动交出手机不玩了？到底怎么回事呢？”妈妈吃惊地自言自语。

“也许，他真的长大了，变得懂事了吧。”爸爸欣慰地笑了笑。

夏夜的月光下，小森看着自己修长的影子，喃喃自语：“也许，你真的该长大了，小森！”

那晚，睡觉前，小森冷不丁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封信。展开一看，是老鼠博士写的。信里说：

亲爱的小孩，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不过没关系，只要治好了你的手机依赖症，我就很欣慰。

我想告诉你的是：为什么要治好你的病呢？因为曾经在这片花园里，有个小孩挽救了我们老鼠家族。为了报恩，我们精心研制了那些药物，想要拯救被手机瘾困扰的人类孩子。

同时，告诉你一个巨大的秘密：你手腕上的芯片还有一个特异功能，可以通过和别的小孩握手的方式，帮他们治愈手机瘾。我们真诚希望，有更多的孩子可以和你一样，能够健康快乐地成长！

五

现在，如果你再看到小森，肯定会大吃一惊的。

他长高了，长壮了。因为不玩手机，他有了许多的锻炼时间：跑步、做操、打篮球、打乒乓球……小森成了学校的运动健将，还在学校运动会上荣获了短跑、跳高等好几个项目的冠军呢！

他是学校的“进步之星”，成绩大幅度提升，多次在全校大会上领奖和发言。

还有呢，他成了班里的学习小组长。老师说，一个有进步经验的学生，一定能带领他的小组成员飞速前进的。

果然，期末的时候，小森成了优秀小组长。他那一小组的同学，个个进步神速。当然，他们通过和小森握手后，都不玩手机了。

小森还成了学校的文藝骨干，唱歌、说相声、演小品，样样在行，并多次获奖。因为以前忙于玩手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拥有文艺天赋。现在发现了，他是多么自豪啊！你看，走在校园里，随时都有同学向他投来敬佩的目光。

更主要的是，小森变得乐观开朗、彬彬有礼了。他总是喜欢和别的小朋友握手，尤其是那些患有手机瘾的孩子。可喜的是，通过与小森握手后，那些孩子果真不再痴迷于玩手机了。他们也和小森一样，变得勤奋上进、积极进取了。

只是偶尔，小森会想起那个神秘的夏夜，那个神秘的老鼠洞和那次神秘的手术。

（编辑 文 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