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社团与个人视野下的民国乡村建设运动及其嬗变
——以平教会为中心的考察
2017-05-18谢健
谢 健
(南开大学 历史学院,天津 300350)
国家、社团与个人视野下的民国乡村建设运动及其嬗变
——以平教会为中心的考察
谢 健
(南开大学 历史学院,天津 300350)
各种新兴社团是近代以来民族国家构建中有别于传统社会的重要因素,在这些社团的活动过程中,国家力量为实现其政治意志而通过各种手段参与其中。平教会作为民国乡村建设的主要力量之一,其工作过程也是其与政治力量合作加强的过程。在这种合作的框架下,平教会不仅将乡村建设区域从华北扩展到华西,同时也将乡村建设工作从改造农民、农村扩大到改造整个中国,并最终形成其特有的乡村建设模式。对平教会及其活动的具体考察,是探讨近代以来“国家—社团”与社会之间互动关系的一个具体实例。
平教会;乡村建设;晏阳初;华西实验区
在传统社会中,结社是历朝历代政府所严行禁止的,乡村中的组织也多为半官方性质。然而,近代公民社会的核心机制却是非国家和非经济组织在自愿的基础上组成的各种团体组织,包括教会、团体、学会、传媒、俱乐部及各种其他组织等[1]29。社团作为公民社会核心治理机制的组成部分之一,在近代以来的民族国家构建过程中是一项重要的政治指标。从对社团的政策中,可以看出国家政权的政治开放性和社会控制能力[2]15。平教会作为一个现代性的新兴社会团体,其所从事的工作经历了从完全自主到与政治力量合作的演进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一方面,国家力量试图通过社会团体所倡导的乡村建设运动对农村加以改造和控制;另一方面,社会团体在坚持独立自主的前提下积极利用政治力量的优势,试图再造乡村,完成近代以来为全社会所关注的乡村建设事业。也正是这种“国家—社团”之间复杂融合的关系造就了平教会乡村建设实验的特殊性。
目前,对平教会的研究可以大致分为两个方面:一是对其主要领导人物晏阳初的研究,这方面成果可谓不胜枚举;二是对各个实验区的研究,这方面的研究以往集中在定县实验区,近年来对衡山、新都的实验也有所涉及,随着璧山县华西实验区档案的发现和公开,对华西实验区的研究也日益增多。然而,以往对个人和实验区的过多关注,反而使得对平教会这个社团本身的研究较为缺乏,如平教会乡村建设整体的转向,战时内迁后的组织、人事,战后乡村建设实践及其模式等,都尚未能厘清①。因此,本文拟结合相关档案资料和公开出版资料,以“国家—社团—个人”三者为视角,从“国家—社团”关系出发对平教会这一现代性乡村建设社团进行考察,兼论个人活动对乡村建设运动的影响,以期对平教会本身乃至整个民国乡村建设运动能有进一步的认识。
一 平教会工作重心的数次转向
平教会②的创办缘起于中华基督教青年会全国协会的平民教育工作。1920年,在法国从事华工教育的晏阳初和傅若愚回到国内,随即在青年会的支持下,于长沙、烟台等地进行了城市平民教育活动,其情形“风声所播,如火传热,一时震动全国”,这是平民教育初步实验时期[3]12。与此同时,熊希龄的夫人朱其慧、陶行知等人也开始重视平民教育活动,并倡导成立全国性的平民教育促进会。1923年,南京、武汉相继成立平民教育促进会;8月,中华教育改进社在北京召开年会,朱其慧等人乘机发起组织成立了全国范围的平教总会[4]6-7。平教会成立后,因财力有限,计划先在南京、北京两地试办平民教育,后又曾进行军队平民教育实验。1924年8月,晏阳初正式就任总干事,将工作重点逐步转移到乡村平民教育,并聘请傅葆琛出任乡村教育部主任[5]56-58。1926年,平教会开始在定县实验农民教育。随着工作的深入,晏阳初等人发现只有农村的整体改造才能达到改造农民的目的,自1929年起其工作重点“转移到乡村生活的深刻研究方面”[6]220,即乡村建设的实践。
(一)从乡村建设到县政建设
1935年,在第三次全国乡村工作讨论会之后,乡村建设出现社会运动和政府农政的两种走向。实际上,在此次研讨会中,“乡村建设由社会运动向政府农政的历史转向初露端倪”;在随后的历史演变中,乡村建设运动也确实在国家力量的参与下走向了政府所主持的“农政”[7]116-117。这种历史性的走向也为晏阳初所体察。平教会最初的定位是私人学术团体,意图从农村工作中找出教育的内容和方案。随着研究的深入,晏阳初发现“非籍政府力量,政治的机构不可”[8]8,因而逐渐与政治力量发生联系,并在乡村建设实验中力图实现“政治学术化、学术事业化”的目的[6]300-301。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以晏阳初为首的平教会人士,才会积极地参与到县政建设实验中,实验“如何运用县单位制度的机构来运用乡村建设的方案”[9]24。1933年,河北省县政建设研究院成立,此后平教会在定县的实验中开始着力于县政建设的实验。但截止到1936年底的三年时间,平教会在定县的工作仍着重在四大教育上,因而县政建设的实验大多是从衡山开始的。
1936年5月,晏阳初在给T.H.孙的信中这样写道:“我们正在湖南、广西、四川三省开展一项推广计划,对我来说这个计划将来可能是中国最大的计划”,“我们很可能将在湖南建立我们的中心实验室,以此来取代定县的实验室,并要建立一所全国社会改造学院,用来培训各省人员”[10]488。随后,在给冈恩、甘博等人的信件中也提出了相似的看法。同年7月,衡山实验县成立;随后,又成立衡山乡村师范学校,用以培训乡村师范人才,由汪德亮任校长[5]285。衡山县的主要工作就是县政建设,主要有“撤局改科”、“撤区并乡”等简化行政机构措施,整顿地方财政,加强以保国民学校为中心的教育等内容[11]143-144。由此来看,平教会此时已经完全转向县政建设实验,其主要方针不仅仅是通过教育完成衡山的乡村建设,而是通过改造县政来改造衡山的整个农村社会。
同样,1937年4月成立的新都实验县,虽然开展了部分平民教育工作,如指定县属第四区的天缘桥联保为教育实施区,并设置办公处,教育内容也包括普遍设置联保学校、实施组织教育、开办队长训练班、筹办成人教育、敷设通信网、开展夜校教育等[12]27-28。但是,正如陈开泗在1938年的总结报告中所讲的那样,新都的工作是县政建设的工作,“这些基本工作,在兄弟看来,是一切县政的根本,或者就叫它基础”[13]1。到1938年1月为止,新都实验县“各种基本工作,大体完成,尤其关于健全统治机能部分,照原定计划,属于县政建设之第一步的基础工作者,其内包含户籍、地政、保甲、警卫等,业已全部完成,至于以后工作,当向充实民力之方针而努力”[14]1。
平教会在衡山和新都都没有照搬定县的经验,并将工作大部分转移到县政建设,这也契合了1935年之后整个乡村建设走向“农政”的全局性趋势。但是,作为一个社会组织的平教会,显然不会甘于沦为政府的一级行政机构。战后,平教会为其乡村建设探索出了新的模式。
(二)培养人才与重回乡建:平教会在大后方的工作重心
由于战局的迅速变化,平教会在湖南衡山的实验不久即被迫终止,新都的实验工作则因地方势力的阻挠而酿成“新都事件”,最终也以撤换县长和停止实验而告终[15]534-558。县政建设实验屡屡受挫主要是战争的影响,因此,战时平教会工作再次发生转向。1939年8月,平教会全体人员迁到重庆南岸,在内迁的过程中,平教会逐渐将全部力量集中到乡村建设学院的筹办上。该年4月,经过晏阳初多方奔走,中国乡村建设学院筹备处成立,并选定巴县歇马场为院址。1940年7月,乡建学院得到教育部备案,同年10月正式开学[16]302-303。由此,平教会在战时基本停止了乡村建设和县政建设的实验,将全部力量投入到了乡建学院的创办中③。
1945年8月抗日战争结束,晏阳初原本打算将平教会和乡村建设学院迁回华北,但由于种种原因而未能成行[10]647。同时,为感谢四川省在抗战中的贡献和弥补其遭受到的损失,国民政府曾表示要将四川建设为模范省[10]673。有此机缘,平教会主持的华西实验区便应运而生。1946年7月,实验区建立,以第三行政督察区专员孙则让兼任实验区主任。由于经费、人力等原因,工作首先在璧山、巴县两地展开,因此称巴璧实验区④。1948年,为管理美援款中“晏阳初条款”所含经费而设立的中国农村复兴联合委员会成立之后,巴璧实验区受其资助,工作得以大规模的展开,实验区名称也改为“华西实验区”[17]7-9。由此平教会在战后又从乡建人才的培养回归到乡村建设的实践,而华西实验区乡村建设的实验也因多方面的因素而成为平教会乡村建设模式的定型。
1949年11月,重庆解放,平教会及其附属机关并未被立即接管,而是继续着乡村建设的实验。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后,中美两国出现直接对立的局面。受此影响,平教会作为一直受美援资助的社团,于1951年1月被宣布为反动组织而予以取缔,华西实验区和私立乡村建设学院也被接管[16]305,至此平教会在大陆的乡村建设活动告一段落。
二 乡村建设中的团体合流、政学关系与个人交往
通过对平教会几次工作转向的梳理,自然而然地会提出为何有这种转向的问题。究其原因,可以归结为三个方面:一是其既定工作计划的执行;二是与政治力量的合作;三是全国乡村建设人才的流动。通过对个人活动的考察,可以把握和探析平教会整体工作转向的内在原因。
抗战爆发后,平教会会员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大批老平教会员离开的同时,一批新的人才也被吸收进来。在会员的活动方面,除了在会内担任职务和进行乡村建设实验外,各类人才开始纷纷出任政府兼职。此外,以晏阳初为首的平教会领导人物,积极参与社会活动,与社会各界人士之间建立起了密切的联系。这一系列的因素,最终促进了平教会后期乡村建设工作的变化。平教会会员的这一因素历来未被学界所重视,本节将通过对相关资料进行整理与分析,以窥其大概。
(一)平教会的会员人数及其流动
1923年,平教会成立之时,并没有正式公开征集会员。到1927年,因工作“收效亦超乎本会所预料”,为使平民教育有始有终,“非集合群策群力,共同奋进,难收美满的结果”,因而开始公开征集会员[18]12。所征集的会员分为两种:甲种会员,为各省平教会、平民学校、服务平民教育有成绩或有贡献者、成立时的创始会员;乙种会员,为机关或个人热心平民教育者[19]12-13。由于史料缺乏,其早期,究竟会员数量有多少,也难以量化统计。不过,根据1940年的平教会会章规定:“凡在本会服务一年以上,经干事长之认可,得为本会会员。”⑤可见平教会会员涵盖比较宽泛。
1929年,平教会总办事处迁往定县。此时,平教会人员大多集中到了定县。这些人中包括了平教会会内工作人员、定县实验区工作人员、景慧学校人员等。其中,有很多“留洋归国的博士、硕士”和“国内外大学优秀毕业生”,从而形成了“博士下乡”的有趣景象[20]8。至于定县时期平教会精确的会员人数,目前尚未有准确的数字。但是,根据一份1940年左右产生的档案,我们能够大致统计出定县实验时期的平教会各部工作人员的人数:总务秘书174人,调查部98人,文学部及公民部114人,艺术部30人,戏剧委员会22人,农业生计部85人,卫生部90人,教育部147人,社会式教育研究会32人,研究委员会9人,训练委员会6人,教育心理14人,景慧学校、儿童教育学校23人;另外,在会员中,又有研究员甲等18人、乙等39人、丙等34人⑥。当然,这里所登记的是平教会各部的工作人员,而非平教会的会员。此外,由于其中有相当部分人员是重复任职的,因此这些数字的总和也并非是定县时期平教会工作人员的总数。
那么,平教会的会员究竟有多少呢?在另一份档案中,我们发现明确登记在册的会员仅有265人,这些在册的会员还分为在会和离会两部分,其中在会的有70人,已经离会者达195人⑦。这份名单是1940年平教会到达重庆后整理其历史和规划未来时登记的,此后平教会未再做过会员登记。又据1950年的一份说明书,平教会在全国各地包括乡建学术研究人士、导生、平教同学会负责人等在内,有“预备会员约一万人,正式会员约三千人”,但无确切的会员统计表⑧。从1940年的会员登记情况看,战争初期因各种原因而有大批的会员相继离会,这些离会的人士中不仅有大批中等学校、专科乃至大学本科的毕业生,更有部分留学人士,如傅葆琛、熊佛西等。
除了人才的流出外,抗战爆发后,由于其他实验区、机构等活动的停顿,也有相当一批人才加入到了平教会。重要的如孙则让。他原为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副院长、山东省第二行政督察区专员,1938年开始转任湖南省第五行政督察区专员,并与平教会接触,他还根据衡山县已有的成绩,对全区提出了整个的地方建设意见[21]163-164。战后,孙则让又出任四川省第三区专员兼华西实验区主任。梁仲华原为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院长,曾任教于燕京、朝阳等大学,抗战时期加入平教会创办的乡村建设学院,1947年5月又接替瞿菊农担任学院代理院长[22]59,并主持平教会研究部的工作。此外,还有吴华宝、徐幼芝及江苏教育学院的赵步霞等加入[21]209。
这些新加入会员为平教会工作增加了不少新的内容。如孙则让,作为华西实验区的实际主持者,他提出通过合作社解决农村土地问题,同时利用合作组织的集体力量改善农民生活⑨。又如梁仲华,为了使乡建学院各系能彻底地成为培养乡村建设人才的学术机构,提出了“研习”教学法,这是一种“即讲、即学、即习、即能”的一贯式教学活动[23]15。其中,“研”包含即讲、即学,“习”包含即习、即能[24]3。为了践行“研习”教学法,1947年10月,乡建学院成立“研习指导部”,作为专门指导学生研习的机构[25]4。同时,为解决学生实习问题,又在学院附近设立“研习区”,实现教、学、研的结合[26]5。
(二)政教合作中的平教会会员
社会团体与政治力量的合作,重要者不外乎两点:一是经费支持,二是人事任命,其中又以第二点为最重要。通过对材料的梳理可以发现,不仅平教会员兼任政府职务,部分政治人物和社会名流也加入平教会,这样的双向交融更加突出了平教会工作中的政治因素。
1933年4月,河北省政府请晏阳初筹备设立“县政建设研究院”,晏阳初随即聘任李景汉、瞿菊农、霍坚实、霍六丁等兼任职务,这是平教会与政府合作的开始[27]118。1936年之后,平教会频繁地受到湖南、广西、四川、江西等省政府的邀请,要求其派员参加各该省建设事业[6]391。平教会与这些省府展开了不同程度的合作。在这些合作中,平教会人员积极地参与其中。平教会与广西的合作工作开始较早,以陈筑山为主要负责人,另外有汪德亮等6人参加[6]394。据1940年统计,平教会会员中,参与河北省县政建设研究院工作的有29人,参与四川省设计委员会工作的有23人,参与江西工作的有20人,参与湖南省干部学校工作的有33人,参与衡山实验县政府工作的有48人,参与衡山乡村师范学校的有12人,参与四川新都实验县政府工作的有17人⑩。战后,参与华西实验区的工作人员则更多,领薪者就达436人,另有10人为不领薪的兼职,而志愿服务的导生尚未计算在内。
在与政治力量的合作中,平教会会员大多兼任行政领导职务,初步实现了晏阳初关于乡村建设中“政教合一”的想法。在整个平教会成员中,以晏阳初兼任职务最多,且多为全面性职务,如河北省县政建设研究院院长[10]348、四川省设计委员会副委员长、最高国防参议会参议员、湖南省民众训练指导处设计委员、湖南地方行政干部学校校务委员会主任委员、中国农村复兴联合委员会委员[6]416,648,650,651,654、国民参政会参议员[21]159等职务;其余会员兼任职务多为具体领导性职务,其中较为重要者如表1所示。
表1.平教会会员任职情况表
说明:1.本表中的“会外兼任职务”为该人员在会期间的兼职,其加入平教会之前或脱离平教会之后的任职情况均未列入。2.本表根据宋恩荣编《晏阳初全集》(天津教育出版社2013年版)、吴相湘《晏阳初传》(岳麓书社2001年版)以及《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成立经过、组织情形、工作计划、经费收支概况、会员名单(1940年)》、《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同志名录》、《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工作简述(1950年)》,重庆市档案馆: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全宗,档号0089-0001-00007、00136、00065等资料而编制。
通过对平教会会员的流动和兼任职务情况的梳理,我们可以发现:平教会会员的兼职除定县地区的外,其余的形成时间大多为抗战爆发后。因此,虽然在战争初期平教会人员流失严重,但是其核心力量并未被分散,尤其是通过各会员兼任政府职务,增强了在整个社会中的影响。这与梁漱溟领导的邹平实验区及其他实验区在战时工作被迫中断的情形有着明显的区别。
与平教会员兼任政府职务相对应的是,部分政治人物、社会名流通过出任平教会董事或乡建学院董事的形式支持平教会的工作。1923年,平教会成立时,按《组织大纲》推选董事40人,在董事中又推选执行董事9人,其中有张伯苓、蒋梦麟、周作民、陶行知等知名人士[28]74。在平教会1940年的“现任董事”登记中,增加了张群、卢作孚、黄炎培等,仍以张伯苓为董事长。1950年,董事长更选为颜惠庆,张治中为副董事长。1939年,为筹建乡建学院,晏阳初组织了乡建学院董事会,以张群为董事长,蒋梦麟、翁文灏、熊式辉、张治中、吴鼎昌、陈布雷、甘乃光、蒋廷黼、康心如、何廉、黄炎培、卢作孚、何北衡、张伯苓、梁漱溟、梁仲华、陈筑山、郑璧成、晏阳初等19人为委员[16]302。通过名单可以看出,董事会成员完全由国民政府官员、银行行长、社会名流等组成,这直接反映出平教会与政治力量的融合。
(三)政学之间:个人关系与乡村建设
作为平教会的总干事长,晏阳初与当时社会各界人士的私人关系也是影响平教会工作的重要因素。晏阳初不仅通过良好的私人关系为平教会吸引大量的优秀人才,同时也充分利用与政治人物的关系,积极为乡村建设实验和推广制造便利条件。
1936年,刘湘以四川省政府名义多次电邀晏阳初回川商议四川建设事宜。3月,晏阳初回川,刘湘带病亲自接见并“嘱为四川尽一份力”,省政府秘书长邓鸣阶、建设厅长卢作孚及其他方面都热烈企盼平教会能入川工作[6]400。在随后成立的四川省设计委员会中,晏阳初又受邀担任副委员长。随后不久,新都县被四川省政府划为实验县,直属省政府,并由平教会主持[5]302-303。同样,平教会在湖南的工作,也是由晏阳初通过私人关系促成的。1936年,晏阳初与朱经农赴湖南,与何健及湖南当局商议建设办法,决定设立湖南省实验县政委员会,由省政府委员及平教会人员共同组成[29]46。1937年11月,张治中出任湖南省政府主席。晏阳初与张治中在定县曾有过交往,且关系较好[30]286。因此,张治中在湖南任职期间与平教会联合举行民众训练工作,组织了湖南地方干部培训学校,并请晏阳初出任校务委员会常务主任委员,瞿菊农任校务委员。
在与国民政府高层关系方面,晏阳初在出席1934年的全国财政会议期间,与汪精卫、孔祥熙、王世杰、甘乃光等进行了私下会谈。据他称,这些人都对定县的实验抱有很大希望,并指望其发挥领导作用[10]413。1939年,晏阳初筹备中国乡村建设学院时,蒋介石也表示支持,希望平教会“培养训练出大批的乡村工作者,以为建设农村的基础”[21]316。宋子文在出任行政院长一职后,为争取国内外支持和美国的援助而写信给晏阳初,要求其回国参加相应的工作[10]595-597。国民政府高层的这些行为,从侧面说明了晏阳初与当时统治集团的关系良好。这也是平教会能顺利进行乡村建设活动的重要基础。
卢作孚作为民国乡村建设运动的另一个主要人物,其身份具有多重性。晏阳初与卢作孚于1935年在南京第一次见面,不仅“一见如故”,而且还“引为同志”[6]335。1938年8月,卢作孚到衡山县视察,认为衡山县政建设各方面都很重要、很有意义、有很着实的成就[21]163。在工作以外的私生活上,晏阳初与卢作孚可谓通家之好,两家往来频繁,晏阳初夫人还曾教授卢作孚及其两个儿子学习英文[31]59。正是得益于晏阳初与卢作孚的良好私人关系,1939年乡建学院筹备时,卢作孚出任董事兼董事会会计,协助晏阳初在歇马场征购土地作为院址,并联络合川士绅捐献100田土作为学院农场。在战后华西实验区的实验中,也正是因为卢氏兄弟的支持,平教会在北碚的工作才能进展顺利。
三 政教合作与寓教于建:平教会乡村建设的模式
以往述及民国乡村建设模式时,有论者谓有三种代表性的模式:定县模式、邹平模式和北碚模式。但定县实验仅为平教会早期乡村建设的思路,并未完全成型。在随后的工作转向中,平教会的工作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且这些变化直到战后才融合到华西实验区的乡村建设实验中,从而形成了一些与定县模式不同的建设理念和方法。因此,华西实验区才是平教会乡村建设的最终模式。
(一)乡村建设与政治力量的合作
乡村建设团体与政治力量的密切合作,是战后华西实验区乡村建设中的特色,也是平教会乡村建设模式的特色之一。虽然晏阳初一再宣称平教会的学术性和独立性,但是随着平教会工作的开展,他也逐渐认识到了与政府合作的必要性,因而才主动与政治力量靠近,并运用政治力量来从事乡村建设[21]297。1936年,平教会将其以往的工作划分为三个阶段,其中第三阶段即县政建设,其意义就是把学术与政治融合交流[8]10-11。1946年成立的华西实验区,即是平教会与政治力量合作的产物,其工作集中体现了政治力量、私人关系对乡村建设活动的直接影响。在华西实验区成立的过程中,晏阳初通过各种活动,直接影响了实验区主任的任命、合作社的贷款[21]391-393。
平教会与政治力量的合作不仅体现在人事方面,华西实验区的乡村建设经费也包含诸多政治因素。虽然平教会以独立募捐为主,但是其中带有政治色彩的捐赠也为数甚多。如乡村建设学院创办初期,平教会就曾受行政院拨款10万元用于院址的购置。战后美国国会通过了新的援华法案,经过晏阳初的斡旋,在其中增加了援华资金中1/10用于农村复兴的条款,并组织农复会管理这部分资金[5]420。华西实验区从1949年1月开始受农复会资助,原计划补助为100万美元,后因物价变动,到重庆解放为止,实际所得为612,328.37美元。
平教会的宗旨是“适应失学人民的实际生活,研究并实验平民教育学术,协助国家教育民众,培养全民修齐、治平的真实能力,发扬中国文化,完成三民主义的建设”,其工作固然要与“国内外有关系之机关团体合作”,但晏阳初始终铭记独立自主对作为社团的平教会的重要性,始终坚持“基本费用仍应由自己负责,否则易受政局变动影响”[10]586。因而,从长远的历史脉络看,平教会与政治力量的合作,不是为平教会或其会内人士本身谋利,更不是为某一政党服务。
解放后,平教会也未一味地迎合新政权,而是通过强调乡村建设“在工作者说则是服务”,是“为大多数的农民服务”,来阐述与新政权的共同性。以瞿菊农为代理干事长的平教会,还提出“在人民政府的领导之下,努力为人民服务”的乡村建设新主张。由此可以看出,虽然平教会注重在乡村建设中运用政治的力量,但是它并不完全依赖于特定的政治力量,这也正是晏阳初一直所坚持的观念。
(二)以教育为基、经济为主的建设理念
华西实验区的乡村建设与定县时期的另一个不同点,在于教育与经济的地位不同。以教育为基础、经济建设为主是华西实验区乡村建设的基本理念。从孙则让交给璧山县参议会讨论的工作计划大纲来看,璧山县的建设原则为:以教育力量推进地方建设工作;发展合作事业以建立民主经济体系;建立乡村卫生体系;完成户政建设,加强自卫组织。实际上,在随后制定的整个实验区的乡建工作计划中,平教会也明确将经济、教育、卫生及地方自治四项工作并列,认为“同时进行,互相推动,始能见效”。由此可以看出,平教会已经将原有的四大教育转变为四大建设,其中又特别强调经济建设。这样,教育就具有双重含义:既是四项建设任务之一,又是一种推动地方建设的基础和手段。就连充实地方国民学校时,平教会也强调成人教育以推进地方建设为目的。
社学区作为华西实验区乡村建设的基层组织,在解释社学区教育的含义时,社学区的目的被明确为“通过教育,改造生活,完成建设”[32]1。可以看出,其工作最终落脚点也在于建设。实际上,通过考察华西实验区乡村建设的主要媒介——合作社,就能发现:农民教育只是华西实验区乡村建设的基础工作。根据平教会所制定章程,农民只有在参加完传习处的培训之后才有资格参加合作社。这种规定不仅是强调平民教育在其中的基础作用,更突出了教育与建设的密切关联,将建设活动置于教育活动之上,以建设诱导农民受教育。因此,虽然扫除农民文盲仍是平教会乡村建设中的一个目标,但对农民而言,接受教育的目的则不全在于识字,或许更在于获得参加合作社之后的贷款。在解放后短暂的一年时间里,平教会的工作更是仅限于农村农业生产的恢复,其他工作则基本停止。
卫生、自卫两项建设在华西实验区本不占主要地位,由于时局的原因,这两项工作开展的规模则更为缩小。同时,从璧山县和整个实验区的工作计划中,可以看出其自卫建设中明显融合了以往县政建设的一些因素,这与定县时期的公民教育相比差异明显,只是囿于实验时间短而未能付诸实践。
(三)乡村再造:合作社的核心目标
在整个民国的乡村建设运动中,各种力量在对农村经济进行改造时都倡导合作社的形式,平教会也不例外。但例外的是,平教会对合作社的运用不仅在于对农村经济的改造。以晏阳初为首的平教会对合作社的定位有一个变化的过程,这个变化是随着平教会工作重心以及其工作与政治的关系的变化为转移的。平教会对合作社的定位最初也主要集中在改造农村经济方面,随着与政治力量合作的加强,平教会及晏阳初本人对合作社的定位发生了某些变化,即兼具改善经济、改造农民乃至于再造整个乡村的使命。在华西实验区工作计划中,“组织和整理原有经济基础,建立民主的合作经济体系”,就体现了平教会早期通过合作社改造农村经济的定位。但是,战后平教会在合作社的实际组织过程中,不仅仅着眼于农村经济的改造,为贯彻国家意志、改造整个农村,实验区的实际主持者提出了通过合作社改造人际关系和土地制度的尝试。
怎样改造人际关系?即前文所述的合作社章程中对社员条件的限制。定县时期对社员的要求仅为“品行端正,正式种地的农民”[33]33。华西实验区则通过详细的章程规定:农业合作社社员必须为佃农或自耕农;机织生产合作社社员要求“有正当职业,品行端正,并无吸食鸦片或宣告破产及褫夺公职之情形”,同时还需“对本社事业确有经营之技能与经验,并不加入其他任何工业合作社”。与手工业合作社相比,农业合作社更多地强调了入社的身份因素。平教会意图通过对参社资格的限制,加强对自耕农和佃农的保护和扶持。同时,由于加入合作社,可以获得实验区的贷款、解决经济问题,因此这种经济上的诱导也使得成为社员是一种既有利益而又光荣的事情,使成为社员的佃农、自耕农获得更多的社会认同。
至于土地制度的改造,则是华西实验区在乡村建设与政治力量合作下的特色体现。对于土地问题,战前晏阳初认为,“似应由政府出来毅力解决”[21]87,但由于乡村建设中政治因素的融入,孙则让开始设计利用合作化的渠道加以解决。华西实验区计划分两步进行:第一步是稳定租佃关系,凡属佃农社员必须在入社后将租约交由合作社保存,待合作社正常运作之后,由合作社对业务区域内的土地统租统佃,以此防止主佃纠纷;第二步是创置社田,彻底改造土地关系,实验区规定凡属合作社业务范围内地主出售土地时,合作社有优先承购权。购买方式为以合作社为单位,申请美援贷款;合作社在购买土地后租给社员耕种,以租金偿还贷款[17]57。计划在10年内每个合作社购置社田500亩,以此实现实验区内土地问题的基本解决。
四 结语
近代以来的乡村社会中存在着多种多样的社会组织。这些组织新旧并存,既有旧式的宗族组织、秘密会社等,也有现代性的社团、农会等。在这些组织中,如平教会、红十字会之类的外来社团曾积极、独立地参与到近代乡村的改造和民族国家的构建中。同时,在这些社团活动的背后,我们又常常能看到政治力量参与其中的痕迹。平教会的工作经历了从独立自主到与政治力量合作的转变,因而可以将平教会的活动看做是政治力量与社团活动完美配合的典型之一。
在平教会20余年的运作中,其历史大致可以划分为三个阶段。一是从成立到1929年左右。在这个阶段中,平教会从城市平民教育转向农民教育。二是1929年至1938年。在这个阶段中,平教会由专注于农民教育转向整个乡村建设,并在晏阳初等人的努力之下成为当时乡村建设运动的主要力量之一;同时,平教会开始认识到政治力量在社团活动中的重要性,并与政府配合,使乡村建设与县政建设相结合。三是1939年至1951年初。战时,平教会将工作重点转移到了乡村建设高级人才的培养上,这既是战时工作所需,也是民国乡村建设学术化的一个重要体现。抗战结束后,平教会通过自身与政治力量的联系,在四川开辟了省级单位的“社会实验室”——华西实验区。这个实验区的建立,既标志着在乡村建设问题上国家政策与社团实践两者结合的成熟,也标志着平教会乡村建设模式的最终定型。
在近代民族国家的构建过程中,国家力量对乡村基层控制的手段趋于多元化。虽然1935年之后自发性的乡村建设逐步转向为国民政府所主导的农政是一个必然的发展趋势,但是,平教会作为一个独立社团,却不甘于沦为政府实施农政的一级机关。从政治、社团与个人交际的视角对平教会进行观察,可以发现:虽然晏阳初早在1933年就逐步认识到政治力量在乡村建设中的显著作用,并积极地将平教会会员融入到国民政府的各级机关之中,但是,晏阳初始终没有忘记平教会的独立自主发展立场,和政治力量的融合只是在实现乡村建设的手段上有所改变。作为平教会总干事长晏阳初的这一立场,也揭示了平教会的服务目标始终是乡村、农民。这也是建国初期平教会在新工作计划中将人民政府纳入到合作范围之内的内在动因。
注释:
①目前,学界将平教会作为一个社会团体加以研究的相关成果,专著主要有:四川省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等编《平民教育家晏阳初》(四川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吴相湘《晏阳初传——为全球乡村改造奋斗60年》(岳麓书社2001年版),詹一之、李国音著《一项为和平与发展奠基工程——平民教育之父晏阳初评介》(四川教育出版社1994年版);论文主要有:徐秀丽《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扫盲运动的历史考察》(《近代史研究》2002年第6期),蒋伟国《抗战时期平教会的农民抗战教育》(《民国档案》1996年第1期),胡杰容《早期民间组织与政府的合作关系——以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为个案》(《社会科学论坛(学术研究卷)》2008年4期),王冠《论非营利组织社区参与的实践路径——以晏阳初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为例》(《学会》2011年第10期),鲍玉仓《中国共产党与平教会关系考析》(《河北学刊》2013年第4期),何建华《试论晏阳初平教运动对政府的影响》(《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1期),宣朝庆《地方精英与农村社会重建——定县实验中的士绅与平教会冲突》(《社会学研究》2011年第4期)。以上成果都是考察平教会的某个侧面,尚未从全面把握,这也正是本文深入探讨之处。
②现在学界一般以“平教会”作为“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的简称,当时各省成立的平民教育促进会在简称时一般都会冠以省份,如“四川平民教育促进会”简称为“四川平教会”。
③《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成立经过、组织情形、工作计划、经费收支概况、会员名单(1940年)》,重庆市档案馆: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全宗,档号0089-0001-00007。当然,战时平教会也曾试图在大后方选择地域进行乡村建设实验,如铜梁、大足、璧山等地,但由于各种原因,都未能形成有体系的实验区。参见:晏阳初《乡建工作中“作之师”与“作之君”的关系》,《晏阳初全集》第2卷,第199页;朱映石《“平教会”的点点滴滴》,璧山县文史委员会编《璧山县文史资料选辑》第2辑,内刊,第44页。
④《巴璧实验区工作提要(1947年)》,重庆市档案馆: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全宗,档号0089-0001-00143。
⑥⑩《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同志名录》,重庆市档案馆: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全宗,档号0089-0001-00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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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凌兴珍]
Rural Reconstruction Movement during the Republic of China in the View of Nation, Social Groups and Individuals——On the Chinese National Association of the Mass Education Movement
XIE Jian
(Faculty of History, Nankai University, Tianjin 300350, China)
The effects of different kinds of communities play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nation-state building process in modern times. In the course of community activities, national power frequently got involved in by various means to achieve its political will. As one of the major forces of the rural reconstruction movement during the Republic of China, the working process of the Chinese National Association of the Mass Education Movement is also a strengthening process of cooperating with the political forces. During the process, the Chinese National Association of the Mass Education Movement not only expanded its experiment area, but also deepened its objectives, and formed its own rural reconstruction pattern. It is an example to discuss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state-community” and society through a detailed investigation of the Chinese National Association of the Mass Education Movement.
the Chinese National Association of the Mass Education Movement; rural reconstruction; YAN Yang-chu; the West China Experimental District
2016-07-04
谢健(1988—),男,重庆璧山人,南开大学历史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近代中国乡村社会史研究。
K26
A
1000-5315(2017)03-016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