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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墉:多重身份的疯狂顽童

2017-05-18潘慧敏

青年文学家 2017年4期
关键词:刘墉

潘慧敏

提及艺术家刘墉,人们最为熟悉的是他风靡一时的各类文学著作。如今,刘墉首次集中向内地朋友呈现他的绘画作品,刘墉会给观众带来怎样的惊喜?5月14日,“水云氤梦·刘墉艺术展”将于北京画院美术馆举办,共展出刘墉绘画作品近60件(幅)。尽管本次展览是刘墉第一次在内地办展,但刘墉的大名在内地早已家喻户晓。他无数次到内地各城市讲学、写生、签售自己出版的多种著作,用所得的稿费先后援建了40座希望小学。他集画家、作家、电视主播、新闻记者、演说家、教育家、慈善家于一身,以致多种身份遮蔽了他作为一个画家的才华。而在绘画领域中,刘墉也体现出一种“多重身份”,他不仅画人物、画山水,画风景、画风情,还画花鸟,此次展览让内地观众可以直观感受到刘墉作为一位专业画家的主体身份和艺术造诣。不论是什么样的角色和身份,他都是那么出色。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刘墉?展览开幕前,我们来到台北走近才子刘墉,了解真正的“刘墉”。

做个艺术顽童

近日我们的台北行有幸拜访了刘墉老师。走进刘墉老师台北的家,大客厅分成两个部分,前半部分为接待客人的客厅,后半部分为他的创作工作室,一张大案台上铺着一幅未完成、大尺幅的水墨作品。这是刘墉继《龙山寺庆元宵》作品后又一新作,画面描绘的是他少年时期生活的区域,其中各场景中都布满人物并有故事情节,被堪称现代版的“清明上河图”。

这些画面并非他的写生创作,而是从他的记忆想象和考虑中构思。“大家都觉得我很奇怪,都一把年纪了,还搞那么多名堂,其实我想超越自己,我不信自己办不到。像这幅画作一样,主体要花很多时间,牵扯到地形,从我记忆中幼年到老年地形之间的转变,从山高水深的转变。因为画我的童年,所以还要查我小学的照片,我会考据、会剖析。那边的建筑是汉阳兵工厂移过来的叫做兵工学校,现在叫做陆军理工学院。这些房子都是头头住的,你们看都会有警卫:这边有特别警卫,但要出来一点才能看,然后这些老兵就坐在树底下,聊天、下棋、吹牛。我以前就干这个事,从防空洞顶上往下跳,日本人盖的防空洞是整个封锁起来的。我上一幅画处理这一片的时候,这边开一条路太不方便,后来才知道童年的时候这里是没有路的。”

刘墉指着还未完成的画面向我们描述着其中一部的故事情节。“话说回来我用一幅画可以写一本传记。我画画好玩,能够画出很多细节是因为每一个会想到它有其中的情节,如有人在院子里喂鸡,另一户人家有人生病了,车子在门口等,有人扶着老太太,她拿着拐杖还慢慢走。这些细微部分,也就是我与《清明上河图》不一样的地方,第一它是融合在一个画面上:第二我要用最简单的笔画表达:第三是我有的地方不画,其实难在不画。我不会刻意去修饰哪个地方,但是该要画到的地方一定画到,但是能够脱略的地方就脱略,于是产生光影的跳动。当然这些画还有一个礼拜,水这些东西还得再处理。”

刘墉生于新中国解放那年,在家是独子,小时候几乎没有挨过揍,但他还是记得曾被母亲和老师修理过三次,巧的是这三次都与画画有关。“有一天,我趁母亲睡午觉,抱着自己一摞得意之作到大街上叫卖‘卖画哟!卖画哟!奇怪的是没人懂艺术,害我白喊,最后被老妈拧着耳朵拖回家打屁股。”刘墉笑言。

刘墉另一次挨打,是小学五年级国语课,“我在小纸条上画了两个光溜溜的男女跳舞,说实话,那很要一点本事,才能把纠缠的手脚画得好,完成之后,我把杰作从桌子缝隙塞给后座的女生。她看一眼,半秒钟也没等,就站起来直接交给老师,然后我被狠狠地打了两下手心。”第三次挨揍,是在刘墉小学六年级美术课上。“刚从师范毕业的老师,不要学生画画,只挂了张西画月历在墙上,要大家写感想,我不高兴,就带头造反乱写,被老师抓出去打。打就打吧,老师居然说因为我体弱,只打一下,他那句话反而伤我心,让我记他一辈子。”

刘墉父亲是一名药剂师,在他九岁时过世,留给他一大堆看不懂的洋文书和许多针筒、试管、手术刀。“我觉得后者比玩具有意思得多,不但把他们统统藏起来,而且充分加以利用,我喜欢种花种草,也喜欢切花切草。我常把花解刨,数里面有几只雄蕊,再把雌蕊切开,看里面细细的管子,怎么通向“子房”。我也常常给要死的草打针,打糖水、盐水,看能不能让它们起死回生。一直到现在,我写生完一朵花,还常把她们切开,了解里面的构造。朋友说我最好不要画人体模特,否则一定有人会遭殃!”英语中“Renaissanee man”意指“擅长而且热衷多种技能的人”达芬奇是其中的代表者,不但在绘画上表现杰出,而且在科学、音乐、解剖学、植物学上都有专研。从刘墉开始解刨花朵,即显示了他在这一方面的特质,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何他的文学作品《杀手正传》里,可以看到他在显微镜下给螳螂动手术的照片,他还把螳螂交配,母螳螂吃下整只公螳螂的过程,做超现实的写生记录,还标明时间。

看完劉墉的画作后聊天过程中,刘墉随手拿出近期创作的另一类作品:象形字绘本。“我够无聊的,画这种东西。这些字是我自己一个一个地写出来,然后画出对应的象形字,还有中英文,他们只是没有印英文解说。另外这一张,我最高明是在于剪影,这个人的样子是一个剪影,是不是跟那个人一模一样,这个过渡到这个,小孩能够从图画这样一路下来了解中国文字的发展。然后我透过这个方法自己练书法,当从大篆、小篆,会很自然地抓住那个感觉,而且我发现写大篆很好玩,可以用很多力量。一路写到隶书的时候,能体会其中很多转折,因为隶书的变化太多,这一搞就十几年。这次内地版的会是我写的,我用的中英写得比较简单,因为我的想法是让小孩子可以用,外国人也可以用。我又设有拼音,平常我打字都用拼音,也有简体字。还附有光碟,里边的影像是我主讲,好像逗小孩一样。每个礼拜在电视台播出,播完就做成光碟收录。”

会画画的“生活白痴”

刘墉不仅在文学、语言、戏剧、新闻上都卓然成家,并且在艺术方面也更是成名在二十三岁即应邀亚细亚现代美展,二十五岁开始应邀历届(免审查)全地区展。二十八岁作品入藏国立历史博物馆、国父纪念馆和中正纪念堂。二十九岁应聘为美国维州丹维尔美术馆驻馆艺术家,三十一岁成为纽约圣若望大学专任驻校艺术家。他不但是台湾师范大学美术系系展第一名的高材生,也是台湾山水及花鸟走兽大师黄君璧、林玉山的入室弟子,加上他留学美国的西画根底、“观物精微”的写生功力和文学素养,使他顺手拈来,都气韵非凡、自成一家。

刘墉的山水画,融合了“没骨花鸟”的笔触,独创没骨皴法,最擅描绘空气氛围的丰富色韵,又以他独有的“喷染皴擦法”创造阴阳立体的梦幻情境,而有“梦山水(Dreamscape)”之称。至于他的花鸟画,非但能表现物态、物形与物理,更能由“移情入物”达到“物我两忘”,于静态中散发飞舞灵动之美。而被艺专前任校长张隆延评为“时有过于恽寿平”。

刘墉说他只是想尽心尽力作一位艺术家,却又不当自己是艺术家,他常常说自己是“生活家”,可是人家说他是“生活白痴”。“时报出版社前总经理莫昭平评价我,‘刘老师创作天才、生活白痴。一点都没有错,我天亮才睡,过午才起,平常深居简出,而且不会开车。我到底是什么家呢?我只是敲我的锣打我的鼓,所以这次大家来正好看看我的一些出版物。一个被他们认为是畅销作家的人,其实也会做这种不畅销的书,大家还是太不了解我了。但是大陆也有知音,在台湾被退出绝版的《唐诗句典》,现在在内地有出版,盲文出版社出的,而且不是出的点子版。”

刘墉还讲述在台北家购置房屋碰上好运,“我这个小区一直没人放盘,我一直盯着看,就没有一户出来。那次估计是上一家吃错药了放出来,还对我那么好,家里的锅碗瓢盆统统给我,酒柜、刀叉、擦蚊药、洗浴用品,连棉被、床,我也不挑全部照收照用”。刘墉风趣地说到,“什么都留给我就太太没留给我。我是跟前屋主人讲你回来时,只要我们不在家你们可以回来住,并且进门后会发现家里跟走的时候一样。”

“有一次我到巴厘岛去了五天,有三四天坐在同一个位置写生,结果被太太罵,问我来巴厘岛干什么?就是为了画那一张画。我的时间都在我的兴趣上面,所以我不太发表自己,除了书上会发表,近几年我会有一些画出来。我都不太管事,我这个人一句话我不管,就有了这个展览。但是我固然不管行政杂七杂八的事情,但还是会管画画,好像他们说要帮我在哪里办,拿一些简单轻便的作品去展览,我说没有我的代表作,只是在里边展览,我就不去。所以这次北京画院的展览应该是过得去,最起码有一些有分量的画作。”

“这次的展览毋宁说是我的自我挑战,让大家来看看,不要以为我写文章就意味我是玩票画画,我斗胆说我钻进绘画非常深,恐怕是相当地深,然后我想办法打出来,所以里边有非常现代的作品。我曾经希望我家后院把画布和纸摆在那边,从三楼甩我的墨,甩下去,这种东西怎么来的?是以前跟我老娘抻被,我从小跟我老娘抻被,晒干了之后要平整,先喝口水喷上去,人家喷得真好,雾就出来了,然后那个被这样子雾出来,有的布料山川河流都出来了,所以我进了师大美术系我也喷,然后就被美术系教授骂,搞的什么玩艺儿,挂在走廊里展览。”刘墉话题又迅速回到展览正题。

艺术界的“边缘人”

近期,北京画院即将举办“水云氤梦”刘墉画展,“这次北京画院的个展览我觉得自己是个“边缘人”,我不管展览的事。统统听贾方舟老师的安排,他说可以展就展,就算是美的不得了,非常抢手的,他如果不过就不过因为他是策展人,这个蛮好。贾老师有他的方向,从某个角度来讲比较现代的作品倒是能够出头,我根本不知道这次会展出哪些画。除了知道《龙山寺庆元宵》会上场之外,大概会展出约60件作品,其他一概不知,因为有一些画比较大。”

刘墉提到最近的展览,感慨身边遇到贵人。“当年幸亏在台湾有陈筱君,我二十多年没有开过画展。我在台湾出书几乎上百种,在内地不晓得有多少,在台湾没有办过一次新书发布会,在内地只办过两次,是出版社非办不可。因为我这个人比较怪,有杂志上发表过写我的评论文章说我这个人奇怪,把我定义为‘文艺复兴人。从某个角度来讲,我有点儿像是台北师长亚森博格症,我不太爱出去应酬。可是我会去演讲,我也会很上节目。因为我太会说话,所以人家以前讲我是报新闻的、做节目的。我就二十年不上电视,他们会忽略掉,就好像我写文章他们忽略掉我的画一样,我画上用的功夫比别人少吗?”

谈话中刘墉还自我总结到,“我这个人有一个特色,第一我在同一个时间会做几件事:第二我会坚持到底地做一件事。所以大家会发现我小的时候演讲比赛是全台湾第一名,我到大了还在演讲。马上要出的作家出版社出的书上写我的个人履历都会提到我演讲、做这个、做那个,还在大陆捐款盖了40多所学校,请你们联络这个演讲。我今天给我的出版经纪人写信,你在宣传的时候可以把我的联络方式都编进书里,可是我的演讲我太太会不答应,那样我就不能去。我到国立艺术大学师大美术系演讲,我太太坐旁边说你不能去,咱们就坐这儿,我说为什么不能去?你又没有打算到那儿长教,你讲得好把别的教授比下去,你讲得不好何必去。我还是找机会演讲,把我收藏的书运了八箱过来送给学校,看会是哪间学校收。我说要送给我的高中,连我的收藏都要送他们,他们不敢接。现在大概会送给美术系,我把砚台、石头都要捐。因为年岁大了留着干什么呢?我也是改变心态才会把画卖了,留在身边将来三文不值两文,搞不好孩子扔了。”刘墉是位热心的慈善家,他经常把自己出书及卖画所得都捐赠出去。

刘墉母亲过世,他没为母亲办丧礼,但以慈恩之名,在内地偏远地区捐建了十所希望小学。独子结婚,他没为儿子办婚礼,把钱捐给台湾的公益团体。“最好的画我都会拿出来,我不会讲这个别拿,这个拿,不是要银子,主要是好的要你收,你收才有道理,以后也一样。应该这样,你自己藏着,我太太又很保守,她觉得人家收藏我的画都抢了她的东西。所以我必须要作主,等我有空还是要出去给艺术系的学生讲讲课。”

这次在北京画院展览期间,除了政法大学已经联络刘墉会去讲一场讲座之外,在内地其实有很多的美术学校团体邀请,但是他并没有接。“以我的个性是希望哪一天会在美术馆与大家聊聊天,我会拿着雷射的声音说故事,甚至开儿童场。我这个人很妙,让跟大人物、先生们一起我不感兴趣,我喜欢与群众在一起。别看我这么会讲话,我的肺只开53%,我有哮喘一直都在缺氧,因为缺氧就很high,像吸毒一样地high,很hi曲就可以写诗。最重要去九寨沟很多人都不能适应,我反而很好,在九寨沟画了很多画,当时我老婆高山症,女儿也高山症拉肚子,导游也头痛,就我好好的,因为我平常气喘、缺氧。最后还完成了一组册页,至今还留在我手上。”

“这一次北京画院的展览我非常感谢贾方舟老师,他令我非常敬佩,应该说他是我的知音,他看到我这种抻被喷出来的画作大为喝采。同时我也要谢谢几位批评家,邵大箴教授、郎绍君先生,他们写出来的文章让我很惊讶,台湾的批评家都没有注意过我,因为我是‘边缘人。有些观点相当,写到我心里。我与友人分享这份喜悦,在台湾都几十年不见得受欢迎的黑漆麻乌的作品居然在大陆有很多知音,对方就告诉我说那是因为内地很大,不但人口多,欣赏的人多,而且他们的心很宽。”刘墉找到知音倍感欣慰。“‘他们的心很宽”这句话让我思考许久,难怪内地很丑的歌星都很出头,这表示是对的。我们没有广大的胸怀,没有办法容纳那许多不同的民族与文化特色,所以我很好奇。我这个人有一个特色,我自己会编书,上百本的著作都是自己编撰。在台湾我不仅编书有名,还会自己跟印刷,我可以半夜12点在印刷机上。但是当我交给什么地方做的时候我就完全不管,因为我很好奇,我相信他们做的一定跟我做的不一样。所以对于这一次的画展,我很努力、很好奇、很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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