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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忆的美丽与温和

2017-05-18朱光

青年文学家 2017年4期
关键词:许鞍华发廊金锁记

朱光

“美是凛然的东西,有拒绝的意思,还有打击的意思;好看却是温和的,厚道的,还有一点善解的。”这是王安忆写在《长恨歌》里的字句。她本人,兼具着美丽与温和。

王安忆是个拒绝被摆布的人,如果不是遇到她有兴趣谈的话题,一般不会接受采访。不过,想“偶遇”她可以去两个地方一话剧中心和复旦大学。前者是她热爱的剧场,后者是她任教的地方。作为编剧新手和中文系教授,她热衷于这两个身份更胜过“作家”。

有趣的是,散落在网上有关于她的文字颇多。除了“王安忆,上海人,中国最有成就最有影响的小说家之一。中国作协副主席,上海作协主席等等”正儿八经的文字之外,还有粉丝搜集整理的“王安忆经典语录”等等表达敬意的文字。排名第一招人爱的句子是《窗外与窗里》中的:“我们要的东西似乎有了,却不是原来以为的东西;我们都不知道要什么了,只知道不要什么;我们越知道不要什么,就越不知道要什么。”绕来绕去,却是真理。这句话的形式,也颇像她本人一作家,绝不是常人可以一眼洞穿的。

爱戏剧源自导演父亲

王安忆爱文学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她更爱的,是戏剧。她不一定会接受文学话题的探讨,但是一定到会到剧场去朝圣。她最喜欢与记者聊的话题之一是戏剧,一次在本报主办的新民艺谭上担任嘉宾,与著名导演赖声川对谈。听众期待导演与作家的“交手”,结果,她却像是替观众提问似的,热切向赖导求教,如何把剧本写得更好。你以为她挚爱赖声川导演的戏剧吧?其实也不尽然。与她谈及8小时长的《如梦之梦》的时候,正与她一起穿马路。她大踏步地冲在前面,蹬蹬蹬地穿马路,一边不时回头表示对该剧的不满足,一边观察着往来车辆。一到马路对面,她就认真而铿锵地表示,一身旗袍扮演老上海交际花的许晴“没有老上海味道。”

对戏剧的崇敬和憧憬,多半来源于父亲王啸平。很多人知道作家王安忆的母亲是作家茹志鹃,但不一定知道其父王啸平是以上海人艺导演的身份离休的,此前还在南京军区政治部话剧团、江苏电影制片厂、江苏省话剧团等单位担任编导和领导工作。小时候,她就跟着父亲去剧场,也有不少演员到她家里来玩,大家都是朋友。现在去话剧中心(1995年之后上海人艺与青话合并成话剧中心)看戏,经常能“偶遇”王安忆,她是作家中最经常去看话剧的,“凡是舞台上的我都喜欢”。

当编剧自觉太过温和

她对编剧的热爱除了父亲的影响,也是文字本身的要求决定的一“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里十有八九是剧作家”,王安忆介绍道,“剧本比小说难写多了,是文学的最高峰。”小说可以意识流,但是戏剧就不能。她也写过两部话剧《金锁记》和《发廊童话》一都是根据原著改编。对于话剧编剧,她更为小心翼翼。《金锁记》改编自张爱玲的同名小说。因为喜欢导演许鞍华执导、根据张爱玲同名小说《半生缘》改编的电影,王安忆与许鞍华结了缘。許鞍华就此导演了王安忆编剧的《金锁记》。话剧中心和焦媛实验剧团分别上演过普通话和粤语版。

她与许鞍华的友情还持续到了今年公映的电影《黄金时代》,在片尾“感谢名单”里,有王安忆的名字一以女作家萧红的波澜一生为主题的这部大片公映版是2小时57分,此前,许鞍华曾经请她看过3小时40分的版本。在年初的一个冬夜,上海某宾馆会议室里,我看到她看完此片流下泪来。不过,面对剧组希望她提建议时,她也十分慎重地婉拒,怕是干扰了剪片。对于电影编剧,她其实也不陌生一陈凯歌导演的《风月》,就是王安忆担任的编剧。

最近一次尝试话剧编剧,也是2008年的事了。她改编的是自己的小说,曾经获得茅盾文学奖的《发廊童话》。因为她对“初出茅庐的《金锁记》还不太满意。”这部话剧的主干,脱胎于哈代的小说《挤奶女的罗曼史》。但是她把它“现代化”为发廊妹遇到大款产生的“灰姑娘”童话。通常,她对发廊只是“误入”,所以“有一点点经验”。对于向来受到有关“脱离生活”的批评,她表示:“既不能为自己护短,也不能强求。创作,主要靠的还是想像力。我不对真实负责,我不是记者。”

“原创,我有先天缺陷”,王安忆认为自己的性格特征和写作风格,不适合原创剧本。“我比较温和,不会组织激烈的戏剧冲突。”在写《金锁记》剧本的时候,她就“吸取了教训”一“人物太多太拥塞”,所以《发廊童话》只有6幕,场景变化较少。王安忆说自己更喜欢小说的微妙与暧昧,可是在舞台上都要直接且清晰地体现,对她来说属于“挑战”。

拒采访除非为了戏剧

戏剧记者见到王安忆的次数要多于文学记者。因为王安忆觉得文学创作是个人的事,可以一个人代表说不;而话剧是团队的事,大家都为自己编剧的作品付出了太多心血,“所以有理由有义务为戏剧做必要的宣传。”而且,“有追求的作家最终都要成为剧作家,例如契诃夫、阿加莎·克里斯蒂等,甚至莫言、刘恒也写了话剧。”在她写过电影剧本之后,“我再也不想写了,因为电影剧本的写作基本没有挑战。”

她很直接地表示不喜欢做采访一不仅不喜欢被人采访,也不喜欢采访别人,哪怕是为了写小说、编话剧,也不会去做采访。“我觉得采访只能是个辅助性的元素。你采访的对象会要求你写一篇符合他要求的作品一所以我几乎从来不做采访。”她的体验还来源于《米尼》的创作过程。她到白茅岭去采访了14个卖淫女。她承认这个生活圈子是平常她不可能遇得到的。从这个意义上,那里的生活确实提供了很多素材。但是这些素材还不足以构成一篇足够有分量的长篇小说。最为关键的是,她还认为卖淫女在接受采访时说的未必是真话。她觉得14个女性都有对付警察的经验,不说实话是常态,而且作为女孩子,难免无意识地编织梦想一这两种内心成因复杂的元素交织在一起,自然真实性不足。但是,也源于此,王安忆对她们始终有兴趣。

王安忆曾在复旦中文系带硕士生。在带第一个学生的时候,传闻她太严格。“我没经验,她也怕我,后来我发现对他们的期望太高,现在我比较客观了,他们还要找工作呢。”对于80后作家,她并不太以为然:“二十几岁写作不是很正常嘛!”不过,她也不太轻易评价他们,“80后一个个骂起人来都挺厉害的,当然这也是一个时代的问题。”

对于大学与作家的关系,王安忆也分析得很辩证。她不相信大学能培养出作家,但是又觉得自己如果读过大学,那么无论是知识储备还是文字功力会更好,“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好好读过书。”因此,她本人是很有兴趣投身复旦校园的。1994年,她受陈思和邀请去复旦进行“明星讲座”时,主动申请,能否开一堂正式的课,并且不在于报酬高低。随后,大家一起克服了重重障碍,王安忆踏进了大学校园,一晃就是10年。不过,带硕士的过程也是逐渐与现实碰撞的过程一无论是课程设置还是学生反馈,10年来都愈发接近现实生活。

王安忆认为,写作如果没有很厚的积累,就需要卓越的想象力。不过,当下青年人的写作,往往是“孤立的一段校园爱隋”,就是把自己从生活中脱离了出来,是视野的局限。不过,迫于学生们也终究要找工作的目的,她也不再强求他们必须从事文学这一行,“虽然能够理解,但是未免有点遗憾。”她带的三个学生,一个读了博士,一个去了时尚杂志,还有一个去了公司。

如今,她依然每天保持20万字的阅读量:“没有文字喂饱我,我会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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