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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一宏:物的诗化与回归

2017-05-17金舜华

画刊 2017年4期
关键词:弗雷德诗化物性

金舜华

山中一宏:物的诗化与回归

金舜华

枯石禅园》 山中一宏 2012年

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PSD设计展“可见×不可见”是日本设计师山中一宏在中国的首展,展出了其近些年来的照明装置及家具设计作品。展览标题“可见”与“不可见”值得玩味,意义多重——灯光使不可见的物品可见,同时,可见物质与不可见空间共同组成了作品。“不可见”如同水墨画中的留白,与“可见”相映成趣。山中一宏的作品在这东方哲学中,突破了设计与艺术的界限,将物诗化,又再次回归物的本身,将设计初始至最纯粹的状态。

设计师山中一宏将“月亮”这一与光紧密相关又让人充满了无限想象的自然之物带入了他的作品。月亮带给东方人的意义不只是太阳的反射光那么简单,思乡的倦愁,离人的忧歌,或是深秋的闲净都在那一抹月光里。从词语本身,月亮已经散发出无限的联想,仿佛是诗意情愫的缔造者与包容者,漫漫长夜也有了诗情画意。月亮的文学性追忆也许给山中一宏带来了启示,他新近的照明设计《便携月亮》,可明可暗,可折可展,从叠好的布面到“一轮圆月夜空悬”只在瞬间。灯光色温的调节让月色从皎洁到温柔,直至橘色的氛围将人包裹。而月亮的主题在山中一宏的设计中并非灵光一现,早至2001年已经设计了作品《一抹月光》(What a Little Moonlight Can Do),它的直译是“一点点月光能做什么呢?”只有一缕月光洒下,如何慰藉心灵?山中一宏将正方形的铝板左上角挖了一个孔,光从中吝啬地射出,又从背后铝板的边缘倾泻出来。另一件作品《只是一弯纸月亮》,用简单的一张纸将灯卷起,如月模糊在了光晕之中。

山中一宏设计中物的诗化不仅是对文学的无限想象,也产生于作品内部及与其环境间的对话,将光作为戏剧性元素,同时多数作品以成双成组的形式呈现。艺术家曾言:“我关注物体周围的空间,而不是物体本身。于我而言,设计物体本身是无意义的,物体只是设计空间的工具。”在这次上海当代博物馆PSD的首展中,展厅也成为了物品的对话空间。艺术家关注的空间或者环境,即艺术批评家迈克尔・弗雷德(Michael Fried)在批判极简主义时提出的“剧场性”。弗雷德在《艺术与物性》一文中,将极简主义称作“实在主义”,“实在主义是剧场化(theatrical)的,因为,首先它关注遭遇实在主义作品的实际环境”[1]。但正是“剧场性”带来的拟人化,使山中一宏的设计在实用性之外多了一层触觉性的知觉,即使是在为了观看的灯具中。

1.《雨天》 山中一宏

2.《如沐和风系列之椅》 山中一宏 2016年

3.《纸手电》 山中一宏 2013年

走入PSD的展厅,第一件作品《如沐和风系列》是两张对望着的椅子,流线性形成的节奏在它们之间摇摆。前后任意摆放的两个“游泳圈”形的灯组成了作品《雨天》,发出深蓝,继而变化颜色,有节奏地呼吸。“对望”与“任意”,如此形成的空间互文性使作品加深了拟人化的意义。有的装置则加入了光和影及外部环境,共同组成作品的表达,如《无游而终》则用灯光的色温来体现拟人特质,五盏错落悬挂的灯,在白光中唯有一盏橘黄,孤独呓语。而《风中之烛》直接借用了影子:一个倾斜的烛台,在烛光下投下斜影,下有一薄薄的铝板,一角卷起,与烛台相呼应。作品内部的关系加上外界给予的阴影,使整个作品有了视觉上的动感,戏剧化地在风中摆动。但与极简主义唐纳德・贾德(Donald Judd)、托尼・史密斯(Tony Smith)等艺术作品不同的是,山中一宏设计并不仅仅依赖剧场性或者环境,体现在设计作品中一直以来都有“合法性”,作品可以随处摆放,可以说这是设计和艺术的不同之处。但跳脱了展览场域,其“纯艺术性”也许会打折扣,因此山中一宏的作品离不开布展。

上・《一抹月光》 山中一宏

下・《一千夜》 山中一宏 2016年

山中一宏的设计不仅是情境的对谈,更是一场物的回归。如其所言:“作为一个设计师,减少比增加难得多。”这种减法不仅是一种极限游戏,而是回归材料的极简。“每一种东西都起作用——不是作为物品的一部分,而是作为情境的一部分,而它的物性已是在这一情况中得以确立的,至少也是部分地建立在这一情境之上。”[2]极简主义之所以被弗雷德称为“实在主义”,源于其对“实在”(literal)或者物性(objecthood)的回归,不似现代主义绘画作品将画布这一实在进行弱化,反而将实在强化。将设计与绘画进行对比或许有些许不合理之处,但设计中每个部件的材料和“实在”都产生了自己的话语,这种回归又将其带到了极简主义的舞台上来。当然在此同时,设计师也考虑社会能耗与使用成本。如原研哉所说:“与艺术不同的是,设计基本上没有自我表现的动机,其落脚点更侧重于社会。解决社会上多数人共同面临的问题,是设计的本质。”山中一宏的《纸手电》完美地体现了这种人文关怀。将这张纸卷起,即能触控LED灯,发出明亮光线。这件设计完成于2011年东日本大地震之后,作为救灾物质,便于携带、节约空间,并且降低成本。《只是一弯纸月亮》由灯泡、纸、木架子组成,《手帕灯》则将纸从中间裁出,作为灯罩,自然形成优美的弧度。这些设计不是由新奇来掌控眼睛,而是在寻找本质之物的无限可能,如同在数与数之间,去寻查那些小数点。

跟随极简主义的逻辑,关注于环境的剧场性和物的回归使山中一宏的作品从物品成为了艺术品。我将这一过程化简为下图:

(纸、灯、光艺术在这里为举例使用)

“剧场性”在极简主义之后,在艺术中占据了与现代主义“平面性”同样重要的领地,甚至是一条“现代”与“后现代”艺术的分水岭,其关注物的本身,突破了艺术与非艺术的分界,但依旧离不开情境。山中一宏的作品在给予其“艺术品”的定义上也未能离开这一情境,但现在看来设计与纯艺术的界限又岂不是模糊的呢?在完成了其功能后,同样诗意地栖居。

注释:

[1] [2]《艺术与物性:论文与评论集》,迈克尔・弗雷德著,张晓剑、沈语冰译,江苏凤凰美术出版社,2013年,p. 161.

展览名称:可见×不可见:山中一宏设计展

展览时间:2017年3月4日-5月2日

展览地点: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设计中心(PSD)本文图片由山中一宏工作室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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