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薪休假尴尬前行

“休假？能不加班就不错了。”提到带薪休假，在北京一家企业做销售经理的张姣脱口而出。她所在的公司有年假制度，但很少有人休，加班反而是一种常态。

1995年施行的《劳动法》便已规定劳动者连续工作一年以上的，享受带薪年休假。2008年，《职工带薪年休假条例》正式执行，这意味着作为劳动者的一项权利，带薪休假在法律制度上是有保障的。

近年来，相关部门多次发文推动带薪休假的执行，落实带薪休假制度也写入了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但实际上，对于很多人来说，带薪休假依然是纸上福利。

半数人的纸上福利

“大家都在冲业绩，我怎么好意思休假呢？”张姣说。在公司工作三年来，除了生病，她基本没请过假。记得入职之初，一位老员工便告诉她，“加班是公司的文化。”

根据《职工带薪年休假条例》，职工累计工作已满1年不满10年的，年休假5天；已满10年不满20年的，年休假10天；已满20年的，年休假15天。在很多企业，带薪年休假体现在公司制度上，但很难落到实处。而一些小微企业，根本没有这项制度，更谈不上执行。

人社部的一项调查显示，带薪休假落实率约为50%，而落实带薪休假比较好的单位，主要集中在党政机关、事业单位、大型国有企业、外资企业，像一些民营企业、中小企业落实得相对较差。

“目前带薪休假在体制内单位基本到位了，体制外只有少数单位在执行。这项制度的实际使用范围还是不够广，尤其是一些小微企业，完全按照制度来执行不现实，所以执行此制度的用人单位所占比例不高。” 中国劳动学会副会长苏海南说。

在采访中发现，“领导同事都不休假，自己想休不敢休”“工作太忙，排班排不过来没时间休”“担心影响职业发展”等成为最常见的原因。

疏解“堰塞湖”

每逢节假日，旅游景点游客扎堆，造成交通和景区拥堵，落实带薪休假作为疏解景点“堰塞湖”的方法被反复强调。

带薪休假对旅游经济的拉动作用也备受重视。《“十三五”旅游业发展规划》中提出，落实职工带薪休假制度。将落实职工带薪休假制度纳入各地政府议事日程，制定带薪休假制度实施细则或实施计划，加强监督检查。

“中国数以亿计的人异地就业，回老家探亲需要长假。都市白领为了追求精神享受，寻求差异，外出旅游需要长假。西部地区生态脆弱，不适合发展工业，但旅游资源丰富，产业结构调整与脱贫致富都有赖于旅游业，而西部地区旅游客源主要来自于东部地区，没有长假供给就没有客源。少数民族地区保留了大量民族文化，但大多比较偏远，离客源地也远，发展旅游业也需要长假。” 中国未来研究会旅游分会副会长刘思敏说。

在他看来，旅游行业虽然也存在旅游产能过剩的风险，但还不是主要矛盾。旅游这种民众内在产生的升级的消费形式，必須“有钱有闲有冲动”，而当下，短缺的就是“闲”，更准确地说，就是长假。因此，旅游供给侧改革的关键是增加长假。

长假的供应主要有两个路径，一个是分散型长假，即带薪休假。另一个是集中型的长假，即黄金周。

“黄金周景区拥堵其实也说明了国人旺盛的旅游需求，而且这个需求没有得到满足。没有别的时间可去旅游，但又想去，就只能在节假日集中出行。”刘思敏说。

如何打破魔咒

《国民旅游休闲纲要（2013—2020）》提出，到2020年，职工带薪休假制度基本得到落实。但这能否实现，很多专家表示尚且存疑。

“有些单位由于生产任务多同时人手紧张等原因，难以集中安排员工的年休假时间。有些单位的管理者在思想上还存在偏差，把完成工作任务当作第一要务，有意无意剥夺员工的年休假。而且对于违规的单位，并没有得力的处罚办法。所以带薪休假实行多年，覆盖面还是不广。”苏海南分析。

近年来，劳动者权益侵害案件不少，但对于休不休假执法部门还顾不上，也很少有人就休假的问题投诉单位。

“落实带薪休假还是不能一刀切，要根据用人单位的实际情况适当区别来定。”苏海南说。他认为，要推动带薪休假的落实，必须进一步完善《职工带薪年休假条例》，让其既有规范性也有更强的现实可行性。对不同类型的企业，可以区别对待，使之更加公平合理和切实可行。

比如，根据企业的情况，休假天数可以更灵活，在不需要另外招人的前提下，企业可以跟员工协商安排休假的天数与方式；另外，对小微企业可考虑研究规定只以本企业工龄作为确定员工年休假天数的依据。试想，如要一个只雇佣4～5个人的小餐馆让有其他单位18年工龄、现企业3年工龄，合计20年以上工龄的两位员工都带薪休假15天，这餐馆岂不得关门？因此，需要细化完善法规。在经过完善之后，如果企业还违规拒绝休假，劳动者可以向劳动监察部门举报，由执法部门来纠正并处罚。

“如果说黄金周是一块肥肉，那么带薪休假就是三文鱼。三文鱼当然更有利于健康，但如果不可得，就只好增加肥肉了。”刘思敏说。

在他看来，带薪休假目前还面临尴尬的处境，要解决民众对长假的渴求，可行的办法是增加黄金周。黄金周让整个社会都停顿了，劳动者休假的权利更容易得到保障。而且带薪休假与黄金周可以并存，满足个性化出游的同时也满足家庭共同出游，是最适合东方人的休假模式。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张姣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