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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界荒(短篇小说)

2017-05-10迟凤君

草原 2017年4期
关键词:三界林西李玉

迟凤君

1

村庄的名字叫三界荒,在牤牛河西。

林西望这些年娶妻生子,过得平平静静,一转眼也五十多岁了。想不到在这个知天命的关口,妻子一年前病逝。一年多来,他连个笑脸也没有。

这天清晨,林西望听见有人敲大门,小狗也汪汪地吠个不停。他起来推开一扇窗喊,是谁?雨点顺着打开的窗子飞落到他的脸上。敲门的人是李祥。

李祥是村子里的红人,他读过高中,因为“文革”没有考上大学,回村后当过团干部,当过青年队队长,当过小剧团的团长。现在虽然没有任何职务了,但村子里的婚丧嫁娶一般都请他出面支应。他处事精明,谁也不得罪,有求必应。他看不起现在一些当干部的,说他们捞是能捞着,但心里不安,晚上回家,外面一有动静会睡不着觉,而自己不做亏心事心里踏实。后来有人鼓励他当村长,他坚决不干。被迫无奈,他就把族里的一个侄子李玉新推举当村长。李玉新不到四十岁,多少年来就想当村长,李祥一说让他竞选村长他便来了精神。李祥说别的我不敢保证,我保证老李家都选你,其他的姓氏我也可以拉过一些票来。不过你该出钱还得出钱。李玉新问得出多少钱?

李祥一算,说:“少说也得三万。”

李玉新微微蹙了一下眉,说:“上哪儿整那么多钱去?儿子刚盖完了房子还要结婚。”

李祥说:“那也得整,借点,我也帮你借点,三万元钱还不好凑。没有三万下不来,一票咋也得给人家一百,咱们这两个自然村有四百多人有选举权。不过话说回来,你要真当了村长,钱回来的也快。”

两个月之后,李玉新如愿以偿当上了村长。

林西望打开大铁门的角门,看见李祥正站在角门前,满脸焦虑的样子,就叫了一声:“二叔!”李祥比林西望大几岁,但辈分上林西望得管李祥叫叔叔。李祥急切地说:“快着点,去西山前,李玉新这个王八蛋上吊了!我还得去喊别人。”说着就奔向下一个大门。

林西望愣在自家门里半天才回过神来,这李玉新怎么就上吊了呢?他急忙回屋穿好衣服,顺手拿了一把铁锹,锁好大门。雨点时大时小,时断时续。

已是谷雨后,大地上的树和草都连成一片绿。西山是右界荒的地界。山前一片松林,说是松林其实松树稀稀落落,高不过三米,粗不过碗口。现在人们陆续集聚到這里。李玉新的尸体用一块白布盖着。

李祥坐着四轮车也来了。他对着大伙说,事情就这样了,求大家帮个忙吧,尸体不能在这放着,咱们得先抬到山下去,车已经停在沟那边了。

李玉新的尸体被放在一个木板上,上来七八个人,一声喊,还没抬起来,有人就滑倒了,后面的人立即顶上去,相互簇拥着,踩着有些泥泞的山路,一步步地抬下山来。

李玉新的尸体被埋在三界荒东面的山坡上,那里离他的祖坟不远。可惜他是自缢不能归了祖坟。

人们的议论开始了。先是说那天从山上抬李玉新下来的情景,一个死人,一块木板,再沉也沉不到哪里去,七八个人抬着都觉得吃力。又说往东山坡运送时,四轮车也拉不上去,后来又借来一辆四轮车在前面用钢绳连接着后面的四轮车,猛力加油在前面拽着,钢绳硬是拽断了两根。最后大家只好挥动着铁锹,冒着雨在车前修路,一点一点才到达墓地。

于是有人就想起来什么,说:别看他才当上两年村长,干的事却比谁都大。这话从哪说起?有人就问。

说话的人也直言不讳:“咱们村的地就是他卖的!”

卖地的事尽人皆知,就是不知是谁卖的,到底卖了多少钱?要不是村民共同联合抗拒了一次,开采石油的钻井早就钻下去了。

那是去年春天,清明刚过,就见李玉新还有村会计领着几个人在村里村外到处转。听说那几个人里还有乡政府的人,村民们就不怀疑了,一定是为大家谋福利来了,一定是为建设小康生活而来。

又过了几天,李玉新和村会计领着另外两个人趁男人都外出做活的时候,走进了几家。家中只有妇女和孩子在,李玉新就让妇女们在一张纸上签字,说咱们村的土地要转让出去,抓紧签字领钱,晚了就让别的村抢走了。这回不用种地就有钱,以后就剩享福了。有几个女人签了字,有几个说不识字签不了。李玉新说按个手印就成,手印就按下去了。

这几家的男人回来,听了媳妇的话,觉得事情不对。比如有人提出咱们村没有分的地还不少,那是怎么卖的?说给咱们一亩几万元,到底是多少呢?几个男人一商量,决定第二天去找李玉新看合同。

李玉新说合同让乡政府的人带走了,你们要看就上乡政府去看。几个男人说,去就去。到了乡政府,有关人员说那合同上交县政府了,现在谁也看不见。

几个男人在回来的路上都愤愤的,有人提出去县政府。有人说算了吧,如果到了县政府,他们说合同又交到上边去了,那样一级一级的咱们莫非还要上北京不成?再说,这里面肯定有鬼,咱们就是摸不着门,看不见鬼在什么地方。另有人说等开采人再来咱们就拦住他们,他们不拿出合同就别想动工。

全村这时差不多都知道了卖地的事。有人就问为什么不找自己签字,最后的结论是被找的人都是代表。有代表就行了,用不着人人签字户户签字。

这就更不懂了,“谁让他们当代表的?”回答说:“代表是领导说是谁就是谁,用不着你让不让。”

这是啥屁道理!现在是人民当家作主的国家,是共产党的天下,他说让谁代表就代表了?他说让谁签字就让谁签字了?坚决不行!一时间群情激愤。

二十天后,开采油矿的车拉着各种器械出现在三界荒地界上,遭到全村男女老幼二百多人的围攻。村民们要知道他们的地到底卖了多少钱,要知道村长到底卖了多少地。双方僵持了三个多小时,也没有明确的结论。最后,车上的物品只好暂时卸下来存放在村头。

这件事情之后,李祥审了李玉新一次。李祥说,你和老叔说实话,你们到底卖了多少钱?你得了多少?

李玉新就是不说话。

李祥说:“我告诉你,别的啥钱你占不占我不管,这地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卖了,你们村干部从中得油水。这土地是老百姓的命根子,卖了地我们以后怎么办呢?”

李玉新还是不说话。

谁想到这个李玉新竟然把自己命搭进去了。

村子里一时间流传着各种猜测。李祥知道半年前李玉新的情绪就开始不稳定。李玉新的媳妇找到李祥,让叔叔劝劝侄子。李玉新的媳妇说他在家整日不说话,一说话就说活着没意思。李祥就去劝李玉新,又劝他去看中医。医生说吃几服汤药就好了,吃了几服汤药也不见明显效果,李祥就带着他去看仙,仙家说:“病在心,患在身,净了心,好了身。”然后又烧了香。”仙家还说:“这个病说好就好,说坏就坏,要想好,先不坏。”听得李祥似懂非懂。

李玉新回来后情绪更加沉闷,可是谁也不会料到他竟做出这样的举动来。李祥最后说,他不想活谁也治不好。

对于李玉新的死人们猜测:他花了不该花的钱,心理压力大。林西望自从埋葬了村长李玉新就有些夜不能寐了。他不是想李玉新,也不是推测李玉新的死因,是他动了别的心思了。

2

林西望的妻子死了有一年多了。那一天李玉新的妻子蒋梅枝哭得悲悲切切的,林西望开始时生出些怜惜,后来竟生出一丝爱慕。蒋梅枝和林西望都在一条街上,平日里经常见到。她个子不高却有股子精明,鸭蛋型的脸上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每次说话便带着笑意。现在林西望一闭眼就出现蒋梅枝的样子,一会儿又变化成凄惨悲哀之状。这样持续了二十几个昼夜,林西望有些坐不住了。

第二天上午,他来到了李祥的门前。

李祥正从院中往外推送驴粪,见着林西望就说:“这一阵子忙乱啥也顾不上了,连驴粪都没顾上起。你这是上哪去?”

林西望说:“我想上东面看看我那块地,想想今年种啥好呢?你这一个人得干到啥时候,来,我帮你起粪吧。”

李祥当然高兴,说那可太好了,中午咱爷俩好好喝点。

林西望挥镐刨粪,装车,推车,不一会汗就流了下来。他索性甩掉了外衣,只穿件背心,不到中午,积压了一冬的驴圈已经干干净净。

李祥早让老伴炒了两个菜,炖了一大碗肉,还煮了一大碗咸鸭蛋。

李祥举起酒,和林西望碰了一下,说:“来,侄小子,我不敬你,也不谢你,先给你道声喜!”

林西望拿着酒杯,说:“这话咋说?”

李祥说:“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去看地吗?你是帮我干活吗?你是心中有人了!”

林西望脸一热,既然被看破也不好再辩解,就一笑,喝了一口酒。

李祥说:“这件事,你不能急,五七还没过呢,等过了‘五七,我给你问问,这事十有八九能成。”

林西望也举起酒,对着李祥,“先敬老叔一杯,事成之后再谢!”

李祥笑道:“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李祥喝完酒觉得有些发困,看看天气,好像是阴了,“要是能落一场透雨可好了”,他想着,更驱散了困意,又想起林西望帮助干了一上午的活计,自己轻快了不少。林西望这个人还真不错。他这样想着,就不自觉地向着蒋梅枝的院子漫步而来。

蒋梅枝刚刚吃完午饭。自从丈夫离去后,她的饭几乎没有准时过。儿子在外打工,里里外外就她一个人。春播又要开始了,她有好多事情该做。院墙坏了一处,没有砖一时也砌不上。对于丈夫的死,她已经过了最痛苦的时期。既然他那么绝情,她还有什么可過于悲痛的。他的死也是活该,她做妻子的知道,李玉新的确是花了准备开采油页岩人的钱。不然这盖房子的债怎么那么快还上了?村子里的地就是他和会计一半明一半暗的答应签了合同的。村民一闹,李玉新感觉到情况不好,退钱又退不起,将来三界荒村民要是知道了真相还不吃了他!他本来就胆气不足,承受不了这种压力。按说凡事总有头,不必一定去寻死,可他就是活够了,那怨谁?蒋梅枝这样反复想过几次之后,心里好像好受些,和他的缘分尽了,听天由命。不过,自己得活出个样来。

蒋梅枝是个小有见识的女人。她高中文化,平时除了爱看电视剧,遇到书就看。有一天她忽然想起个人的事。她想以后的岁月还很长,肯定不能就自己这么过下去。三思两想,一道光亮把她的心引到了林西望的身上。她对林西望进行了全面的分析,觉得日后要是嫁给他估计错不了。

李祥进了院子,一进来咳了几声。蒋梅枝急忙迎出来,说:“二叔来了,快上屋。”

李祥这瞅瞅那看看,“这墙可该砌上了。”“这畦子也该做出来了。”“这驴粪也该起了。”然后才上屋。屋里不比原来李玉新活着时,总是有一种冷清。自李玉新死后,李祥也时不时地过来看看。今天,李祥可是另有目的,所以心境自然不一样。

李祥进了屋也不坐,就在地下踱步。蒋梅枝给他沏了一杯茶水,他也不接,说:“放那吧,不想喝。”说完就打了一个“咳”声!

蒋梅枝知道这叹息里的内容,心情也相应地沉重了一下,但转瞬就云开天晴,说:“二叔,没啥,日子是人过的,不用愁。”

李祥看了一眼蒋梅枝,又叹息了一声:“你真是个好孩子!”说完这一句,泪水就涌上了眼眶。蒋梅枝的鼻子也酸了一下,又叫了一声,“二叔你喝水”。

李祥咳了一下,说:“这五七也快到了,过了‘五七呀,也得想想自己了。”说完这一句,停下来,偷着扫了一眼蒋梅枝。

蒋梅枝没有明确的表情,一双眉眼低垂着。

李祥又说:“这些天我就一直想,哪个能配得上你,想来想去,把咱们三界荒,左界荒,右界荒,前前后后都数了一个遍,我就觉得这林西望不错。对于他你也了解,要是你没意见,等过了“五七”,我给你们撮合撮合。好吧,我走了。”李祥说完这最后一句迈腿就走。他想,假如正中下怀,那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也表达清楚了。如果蒋梅枝反感,他抓紧撤离也不至于没有面子。

李祥走了,蒋梅枝手机就响了,是儿子来电话询问父亲“五七”祭日的事。

李玉新“五七”祭日那天,村上来了不少人。原来,有些人议论,这样的村长死就死了,把他费劲巴力地埋上就不错了,还去给他祭什么祭?后来又都想,人都死了,还计较那些干啥,无非是买几张纸给他烧烧,地的问题早晚有个说法。他要地下有知,好好地保佑着村民吧。于是一个个都拿着烧纸来了。

这一天表现得最卖力的除李祥外,另一个就是林西望了。李祥当然是迎来送往,做些礼仪上的安排接待工作,林西望不仅协助李祥做些事,还劈柴、烧水,别人没到的时候他早早地就到了,拿起扫帚扫院子,然后又帮助清点上坟的一些物品,看看哪样多了,哪样少了。多了拿出去,少了赶紧补上。吃饭的时候,他也不先上桌子,让别人先吃,他帮助端菜盛饭拿啤酒。他这些举止绕不开蒋梅枝的眼睛。

蒋梅枝很感动。大家散了之后,林西望和李祥最后走的。林西望一边往外走,一边看着坏了的院墙说,明日给你把院墙修修,我那有砖。

蒋梅枝说:“那就谢谢大哥了。”

林西望说:“还谢啥谢,小事。”

第二日,虽然是个阴天,林西望还是用他的小四轮车拉来半车砖,还有水泥,没用两个小时就把墙修好了。

蒋梅枝说要给工钱,林西望再三拒绝,只喝了几口茶水,饭也不吃就走了。这让蒋梅枝又一阵感动。林西望做了这些事之后,心里就踏实多了。他从蒋梅枝的态度中,眉眼中,和不经意的一个浅浅的微笑中,看到了藏在后面的那颗芳心。

林西望回来后也已是中午,天阴得厉害,他自己做好了饭,又炒了几个鸡蛋,还有一盘腌制的猪瘦肉,自斟自饮,浮想联翩。

3

林西望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三点多钟,但依然迷迷糊糊,睡眼蒙胧。听见大门一响,小狗子汪汪吠了几声,他隔着玻璃一看,就见一个女子已站在屋门前。林西望冷眼一看,以为是儿媳妇回来了,急忙下地。打开门一看却不是儿媳妇,是叔伯兄弟媳妇,叫若洁。

林西望的父亲有一儿一女。林西望的二叔有三男一女,女的都已嫁人,男的有林西路、林西海、林西财。林西海前几年在外打工,娶回一个媳妇就是若洁。若洁生下孩子三年后,就离开了林西海。有人说在新疆,有人说在海南,还有人说在深圳,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哪里做什么。凭着若洁的模样人们断定大概是靠卖身吃饭。隔个一年半载,若洁就会回来看看孩子,也不和林西海一起住,也不吃他的饭。她在村子里人缘并不坏,还有一两个干妈。因此,若洁虽然在他乡,对三界荒的情况却有所了解。有一次她和干妈通电话,干妈告诉她林西望的媳妇死了。这个消息让若洁有了想法。若洁对林西望的印象一直挺好。林西望人实诚,长相也不赖,又会修理电器机械等小物件。家里儿女都长大成人,还盖了新房,在三界荒也算数得着的户。要是能和他结成一家子,倒比自己四处漂泊好得多。就算林西望比自己大十一二岁,那又有啥关系,男人比女人大二十岁的还有呢!

她对林西望太了解了,她要是嫁给他,后半生就不愁了。她想好了就风尘仆仆地赶到三界荒来,因为是中午,若洁竟没有碰见一个村民,她就直奔林西望的家。

林西望认出是若洁,哈哈一笑:“是你啊,喝多了,一下子没认出来。你这是从哪来呀,快上屋吧。”

若洁一面进屋一面说:“回来看看你。咋样,大哥,挺好吧?”

林西望笑笑:“好啥啊,刚盖完房子,你嫂子就走了。欠了一屁股债,几个孩子都去打工了,也挣不着钱。这不,就我一个人,里外不着闲。马上该种地了,去年玉米还没卖出去呢,价格越来越不好。”

“我回来帮你种地来了。”若洁说。

“真的?那敢情好,正缺人手呢!”林西望完全沒有把若洁的话当真,他认为若洁说的是客套话,自己也就顺口就答。“其实现在也用不着怎么干了,都是机播,撒上除草剂,也用不着锄草,用不着薅苗。要说农民,现在是真的享福了,不比你们差。”林西望又补充道。

若洁放下包,看见旧柜上有些尘土,就找来一块抹布去擦。林西望说不用不用,说你快歇着。又说房子是盖上了,家具还是旧的,就儿子媳妇那屋买了新的。说着又想起什么问若洁:“你还没吃饭吧?”

若洁说:“在车上吃面包了,不饿,晚上一起吃吧。”

林西望说:“那我可当真啦,你先喝点水。”说着去拿暖壶,暖壶是空的。若洁就去帮忙。林西望紧着说不用,“烧点水这点活还用两个人,你快歇着。”若洁心里高兴,越觉得林西望是个知冷知热的好人,这么想着就去洗茶碗。

林西望一个人孤独惯了,现在屋里多了一个人,顿时有些热气腾腾的样子,若洁又是这样殷勤,也让他一时有些温热感。

若洁站在屋子里看着外面,大门左面一棵杏树,右面一棵桃树。杏花几乎落尽,只残留着几片雪白的花朵在一树绿叶中。桃花却开得正盛,粉红粉红的,像少女粉色的裙装,妖艳夺人。窗前是个小园子,里面的一排畦子已经做好,整齐有序,小葱绿莹莹的把畦子罩盖得严严密密。几垄羊角葱都长得有筷子长短,不用吃,一看就嗅到一股春葱的香气。西边也是个小园子,也有几棵果树,刚长出叶子。墙边上有几棵榆树都是碗口粗细,挂着榆钱。榆钱很密很厚,压得枝条弯垂着,微风拂动,有点欲落的样子。院子里还停着一辆小四轮车,还有摩托在西侧小棚里放着。怎么看都是殷实人家,小康生活。若洁心里不住怦怦跳动,像揣了一只小兔子,她怕林西望拒绝她,因为毕竟还有一种复杂的关系。

太阳渐渐西斜下去,暮色渐渐升起来。林西望张罗着做饭,若洁也不谦让,亲自下厨房帮助烧火,炒菜。

林西望拿出一瓶白酒,对若洁说:“现在酒量又长了吧?”林西望知道若洁以前能喝半斤白酒。

若洁说:“早就不喝了,喝酒又伤身,又误事。”

林西望说:“今天喝点,少喝。我中午就喝多了,现在还没过劲儿呢!”他说着往若洁杯子里倒了一些,自己也倒了一些,然后举起杯子和若洁碰了一下。若洁抿了一小口,吃了一口菜。她一边小心翼翼地嚼着,一边斜了一眼林西望,问:“没想再找一个媳妇呀?”林西望猛地喝了一大口酒说:“要说不想是假话,可毕竟50多岁了,哪有那么合适的。咱这农村比不了城市,巴掌大的地方,就这么几口人。”

若洁说:“我给你介绍一个,看你啥条件呗?”

林西望说:“咋也不能六七十岁,年岁不能比我大多少,大个一两岁还行,小点最好,长得说得过去就行,其余也没啥条件,啥文化不文化,在咱这也没有用,身体好,能劳动,通情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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