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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兴九章 组诗

2017-05-10陈先发

中国诗歌 2017年2期
关键词:蝴蝶

□陈先发

秋兴九章 组诗

□陈先发

陈先发

1967 年 10 月生,安徽桐城人。1989 年毕业于复旦大学。著有诗集《春天的死亡之书》、《前世》、《写碑之心》 及长篇小说 《拉魂腔》、随笔集《黑池坝笔记》等。获十月诗歌奖、首届中国海南诗歌双年奖、首届袁可嘉诗歌奖、天问诗歌奖、中国桂冠诗歌奖、2015 年桃花潭国际诗会中国杰出诗人奖、陈子昂诗歌奖、安徽文学奖、扬子江诗学奖等多种奖项。作品被译成英、法、俄、西班牙、希腊等多种文字。

群树婆娑

最美的旋律是雨点击打那些

正在枯萎的事物

一切浓淡恰到好处

时间流速得以观测

秋天风大

幻听让我筋疲力尽

而树影仍在湖面涂抹

胜过所有丹青妙手

还有暮云低垂

淤泥和寺顶融为一体

万事万物体内戒律如此沁凉

不容我们滚烫的泪水涌出

世间伟大的艺术早已完成

写作的耻辱为何仍循环不息

良愿

不动声色的良愿像尘埃傍晚的湖泊呈现靛青色

在低空划着线条

鸟被它自己的线条勾勒出来

快得只剩下一个轮廓

枯苇,咔嚓一下

在耳朵的深处折断

这一切其实并不值得写下

淤泥乌黑柔软

让我想起胎盘

我是被自然的荒凉一口一口喂大的远处

夸张的楼群和霓虹灯加深着它

轻霜般完美

轻霜般不能永续

街头即绘

那令槐花开放的

也必令梨花开放

让一个盲丐止步的

却绝不会让一个警察止步

道一声精准多么难

虽然盲丐

在街头

会遭遇太多的蔑称

而警察在这个国度,却拥有

深渊般的权力

他们寂静而

醒目

在灰蒙蒙的街道之间

正午

花香涌向何处不可知

悬崖将崩于谁手不可知

箜篌颂

在旋转的光束上,在他们的舞步里

从我脑中一闪而去的是些什么

是我们久居的语言的宫殿?还是

别的什么,我记得一些断断续续的句子

我记得旧时的箜篌。年轻时

也曾以邀舞之名获得一两次仓促的性爱

而我至今不会跳舞,不会唱歌

我知道她们多么需要这样的瞬间

她们的美貌需要恒定的读者,她们的舞步

需要与之契合的缄默——

而此刻。除了记忆

除了勃拉姆斯像扎入眼球的粗大砂粒

还有一些别的什么?

不,不。什么都没有了

在这个唱和听已经割裂的时代

只有听,还依然需要一颗仁心

我多么喜欢这听的缄默

香樟树下,我远古的舌头只用来告别

对立与言说

死者在书架上

分享着我们的记忆、对立和言说

那些花

飘落于眼前

死者中有

不甘心的死者,落花有逆时序的飘零

我常想,生于大海之侧的沃尔科特为何与

宽不盈丈的泥砾河畔诗人遭遇一样的精神危机

而遥距千年的李商隐又为何

跟我陷入同结构的南柯一梦

我的句子在书架上

越来越不顺从那些摧残性的阅读

不可知的落花

不可说的眼前

暴雨洗过敬亭山

竹笋裹着金字塔胀破雨后的

地面,把我从这嫩黄棺椁中剥出来的

是我自己的手。让我陷入绝境的

是我自己的语言

面对众人我无法说出的话

在此刻这幽独中仍难表达

我踱步,在自己危险的书房里

像辨认山林暝色中有哪些

埋不掉的东西。是死者要将喉中

无法完成之物送回地面

这雨滴。这寂静

这绵绵无尽头的延续

遍及我周身。遍及我痛苦阅历中的

每一行脚印,每一个字

黄鹂

用漫天大火焚烧冬末的旷野

让那些毁不掉的东西出现

这是农民再造世界的经验,也是

梵高的空空妙手

他坐在余烬中画下晨星

懂得极度饥饿之时,星空才会旋转

而僵硬的死讯之侧

草木的弹性正恢复

另有一物懂得,极度饥饿之时

钻石才会出现裂隙

它才能脱身而出

她鹅黄地、无限稚嫩地扑出来了

她站不稳

哦,欢迎黄鹂来到这个

尖锐又愚蠢至极的世界

枯树赋

上山时看见一株巨大枯树

横卧路侧

被雷击过又似被完整地剥了皮

乌黑喑哑地泛着光

我猜偷伐者定然寝食不安

但二十人合围也不能尽揽入怀的

树干令他们畏而止步

在满目青翠中这种

不顾一切的死,确实太醒目了

像一个人大睁着眼睛坐在

无边无际的盲者中间

他该说些什么

倘以此独死为独活呢

万木皆因忍受而葱茏

我们也可以一身苍翠地死去

我们也可用时代的满目疮痍加上

这棵枯树再构出谢 的心跳

而忘了有一种拒绝从

他空空的名字秘密地遗传至今

渺茫的本体

每一个缄默物体等着我们

剥离出幽闭其中的呼救声

湖水说不

遂有涟漪

这远非一个假设:当我

跑步至湖边

湖水刚刚形成

当我攀至山顶,在磨得

皮开肉绽的鞋底

六和塔刚刚建成

在塔顶闲坐了几分钟

直射的光线让人恍惚

这恍惚不可说

这一眼望去的水浊舟孤不可说

这一身迟来的大汗不可说

这芭蕉叶上的

漫长空白不可说

我的出现

像宁静江面突然伸出一只手

摇几下就

永远地消失了

这只手不可说

这由即兴物象强制压缩而成的

诗的身体不可说

一切语言尽可废去,在

语言的无限弹性把我的

无数具身体从这一瞬间打捞出来的生死两茫茫不可说

在永失中

我沿锃亮的直线由皖入川

一路上闭着眼,听粗大雨点

砸着窗玻璃的重力,和时光

在钢铁中缓缓扩散的涟漪

此时此器无以言传

仿佛仍在我超稳定结构的书房里

听着夜间鸟鸣从四壁

一丝丝渗透进来

这一声和那一声

之间,恍惚隔着无数个世纪

想想李白当年,由川入皖穿透的

是峭壁猿鸣和江面的漩涡

而此刻,状如枪膛的高铁在

隧洞里随我扑入一个接

一个明灭多变的时空

时速六百里足以让蝴蝶的孤独

退回一只茧的孤独

这一路我丢失墙壁无限

我丢失的鸟鸣从皖南幻影般小山隼

到蜀道艰深的白头翁

这些年我最痛苦的一次丧失是

在五道口一条陋巷里

我看见那个我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慢慢走过来了

两个人脸挨脸坐着

在两个容器里。窗玻璃这边我

打着盹。那边的我在明暗

不定风驰电掣的丢失中

不可多得的容器

我书房中的容器

都是空的

几个小钵,以前种过水仙花

有过璀璨片刻

但它们统统被清空了

我在书房不舍昼夜的写作

跟这种空

有什么样关系?

精研眼前的事物和那

不可见的恒河水

总是貌似刁钻、晦涩——

难以作答。

我的写作和这窗缝中逼过来的

碧云天,有什么样关系?

多数时刻

我一无所系地抵案而眠

在火锅店论诗中

杯斛鼎沸的火锅店忽然闯入了

一只蝴蝶

这让交谈有了难度

它转眼又不见了

它斑斓的苦笑在空气中却经久不散

蝴蝶并非假象,但在

下一句中它必成假象

而且很不幸

在一瞬间我甚至看到了

蝴蝶的三面:它的疲倦,它的分裂和它最终的不可信

一个以经世务实为耀的

国度又为何如此热衷于

谈论虚无的蝴蝶?

有一天我在高倍显微镜下看到它的泪水

心头一阵紧缩

像烈日下神秘的沥青在流动

那些血的镀锌管里

亿万只风格各异的

红灯笼在流动

如此精微之物难道搞不清我们生而为人的泪水究竟源于何处?

它依然穿梭于梦的门轴

去完成一些

我们无法预知的事情

对此二者:臆想的蝴蝶与我们

可触可摸的蝴蝶

之间的微妙缝隙

我们依旧阐释不能,描绘

也不能——

我也依然认为文学应脱胎换骨于这样的两难之境

为此我们向庄子举杯

也向纳博科夫举杯——他或许是既钻研了人类不幸又深临了

蝴蝶深渊的惟一一位

甚至,为了抚平我们

他在蝴蝶灰烬中创造了永恒的洛丽塔

秋兴九章(节选)

1

在游船甲板上看柳

被秋风勒索得赤条条的这运河柳

岸上穹顶的古怪建筑是

一座殡仪馆?

大铁管排泄着冤魂般的不明水体

穿过焚尸炉的风

此刻正吹过我们?

——为什么?

我们在河上看柳

我们往她身上填充着色彩、线条和不安我们在她身上反复练习中年的垮掉

“需要一场

暴雨持续半年。”

“不。

一场大火!”

我们盼望着被烧成一段

干干净净的骨灰

但赤条条的运河柳将抽打

我们的骨灰

我们毁掉的清流共和国,我们建起的浊水共和国

都将踏入这场灰烬

而审判者将来自此刻摇着橹的

农家女腹中

来自两岸斜坡上捧着课本的小学生腹中

来自沿街昏聩发廊里

正纵声大笑的妓女腹中

2

钟摆来来回回消磨着我们

每一阵秋风消磨我们

晚报的每一条讣闻消磨着我们

产房中哇哇啼哭消磨我们

翠花消磨着我们

弘一也消磨我们

四壁的霉斑消磨着我们

四壁的空白更深地消磨我们

年轻时我们谤佛讥僧,如今

不过加了点野狐禅

孔子、乌托邦、马戏团轮番来过了

这世界磐石般依然故我

这丧失消磨着我们:当智者以醒悟而

弱者以泪水

当去者以嘲讽而

来者以幻景

只有一个珍贵愿望牢牢吸附着我:

每天有一个陌生人喊出我的名字

3

这个怪癖持续多少年了?妈妈在

阳台上为牡丹剪枝,总要颠来倒去地

唠叨父亲那几句遗言。

比如,不要用火把去烧蜘蛛

这一类话,多为父亲临终前高烧的谵语

另外他告诫我不要激怒乞丐与

僧人——

我怀疑父亲曾短暂拥有这两个身份。

他第一次讲这话时,是我十六岁那年夏季

高考刚结束

我们一块儿蹲在皲裂的湖底闷头抽烟

那时,谁的话我也听不进

只想一个人

远走他乡

哪怕在一座外省的监狱中悄悄死去。

我从不回应父亲的话。我们仰着头

看荒苇摇曳

大片越冬的灰鹤缓缓踏过乳白色天空。

妈妈对这些一无所知,这么多年过去

她的剪刀咔嚓咔嚓地愈加锋利

我看见牡丹在逃离——

许多个傍晚

偶然射来的车灯突然照亮她的半边脸

她瘦削的肩膀抖动着

她俯下身去

我深陷在这个世界上

任何一件不是牡丹的事物里

9

远天浮云涌动,无心又自在。

秋日里瓶装墨水湛蓝

每一种冲动都呈锯齿状

每一个少年都是情色的天才

为了人的自由,上帝活在他自己强设的模型中

每一棵树都在盲目闪着微光

每一片叶子都在吐着体内致幻剂

我们忍不住冲到路上

却依然无处可去。偶然性像一场大病无边无际

我们中有人疯掉了,不再拘于形迹

他们唱歌自觉得是山楂树在歌唱

他们睡觉自觉得是小河水在睡觉

他们疯掉了而我依然清醒得像“吊灯里的巨蟒”

傍晚蜘蛛群悬于网上

灰颈鹤在芦荡中聚集

泉水正赶往低处汇合

我们追逐的东西却依然无始无终

文字狱内人满为患证明我们

尚未失去一切;学究们对我的荒诞破口大骂

也说明我尚未被彻底掏空

只有这两样,配得上这明净的秋天

来来来,为这余烬中的种子干一杯

为这世上的种种不可能干一杯

为我从镍币的正反两面都能

找到快乐了干一杯。为我体会了镣铐中的空和

六和塔上的空,这两种空,为这可悲的渐悟干一杯

登岳阳楼后记

此楼曾被毁灭 63次

打动我的,并非它形体的变化

也不是我们酒杯的一次次倾覆

不是环湖百里小摊贩淆乱和

灰暗的灯火

也非史志中

恶政的循环

不是这夜鹭为水中倒影所惊

也不是弦月如硬核永嵌于

不动的湖心

不是一日日被湖水逼而后撤的堤岸

也并非我们与范仲淹颓丧如灰的

相互质疑从未中断

毁灭二字并不足奇

年年新柳也难以尽述自身

除了在这一切之上悄然拂过却

从不损坏任何事物外壳、

我们一次次进入却

永无法置身其中的玄思与物哀——

谒屈子祠记

汨罗江的涟漪像从他的死中

松绑了出来

早晨,农民焚烧入秋的蓬蒿

光线在我们脸上逃逸

新一天的光线在

我们头顶逃逸

我尊重他形式上的终结

他的语言和我们一样,必将输掉

与草木的战争

我小心翼翼切割词与物的脐带

我看着他,看着他的老祠堂如同

他在泥土中的终结

有二十多年没读他的诗了

我尊重他终结于一个

被江水缝合的伤口中

新松不再是他了

如同他必将把一座被艰难清空的世界

鲜涩如第一眼的世界,小心翼翼地

交还到我们手上

枯叶蝶素描

几只枯叶蝶隐入树丛

我听见她们舌尖蠕动的

一句话是上帝从不

承认蝴蝶有过舌头

只有诗人记得蝴蝶所说的

他们也知道在地底下

枯叶蝶如何费力地在全身

涂满想象力的苦液

整个下午,一群人呆坐湖畔

不出声是因为我们将

写下的,其实不值一提

菊花单一的苦

在玻璃杯中煮沸又

冷却下来的湖水上振荡

枯叶蝶装聋作哑

数数看吧,数数看

这个时代只剩下这三件东西

仍活在语言的秘道里

横琴岛八章

蝴蝶的世界

我们会突然地失去

所有的语调

所有的方法

面对朝我们快速移来的事物哑口无言

面对在岩石上,像是死了

一会儿又

翩翩而去的蝴蝶哑口无言

蝴蝶千变万化

而我必须一动不动

我知道,只有我对她的想象

才是她的监狱

她终会漏下一点点光亮

傍晚,蝴蝶覆盖我

但蝴蝶能教会

我们如何适应一座

一个字也没有

一种方法也没有

却终生如泣如诉的新世界吗?

以病为师

这个月,来历不明的偏头疼

折磨着我

在合肥的浮云上,我带着它

吃力地飞向珠海

飞机舷窗边,想起古人的

告诫:以病为师

又记起苗寨的神谕和药方

岭南果真神秀

空寂的花团锦簇

山和水分割着

灰色的街体

我的躯壳疼得继续在裂开

为何只有海水如救星?

时隔七年,再次站到海岸线上

海水朝自己身上

胡乱撒几点白帆就缓释了我

第二天再去

白帆耗尽

海水的单一

接着慢慢地治疗我——

但再不必去了。我记得

海浪中徒然消逝的东西

每滴水中,正在放大的东西

我必须保存余下的疾病

以试探和

加深着我身体的秘密

过伶仃洋

浑浊的海水动荡难眠

其中必有一缕

乃我家乡不安的小溪

万里跋涉而至

无论何处人群,也必有人来担负这伶仃之名

也必有人俯身

仰面等众人踩过

看见那黑暗。

我来到这里

我的书桌动荡难眠

不管写下什么,都不过是在

形式的困境中反复确认

此生深陷于盲者之所视

聋者之所闻——

我触摸到的水,想象中的

呜咽着相互问候。

在接近完工的跨海大桥上

当海风顺着巨大的

悬索盘旋而上

白浪一排排涌来,仿佛只有

大海猜中了我们真正偏爱的

正是以这伶仃之名捕获

与世界永恒决裂的湛蓝技艺

香炉湾归来

我的枯竭可以像从海面上

切割下一画框海水那样

高悬于墙上吗

这墙头空置已久

写不出一个字时,我把双脚

搁在旧书架上

盯着对面墙上空白长久地出神

父亲死后常从这空白中

归来

也会有一场小雨停在那里

粗糙树干后轻唤着我的

脸庞,我已记不起是谁

从香炉湾切下这一块

蔚蓝的四边形海水

此刻固定在墙上

晃动着因容纳太多声音而

凝成的寂静,以及

在无限空白之中

才能形成的艰难涌动

珠海候海马台风不遇

台风将带来什么——

我的身体有很多层,假如

台风帮我剥去

一层,连我自己也无法预知

什么将暴露出来

谶语,背叛,遗忘和

不能完成的誓言在

我体内造成了太多裂隙

太多——雕錾的手也停在那里

假如仍觉过轻,何妨

将其中一层

典押给幻觉的大理石?

一路走来,我四肢发热

本地经验告诉我

逆着风走——

或许我可以伸出手

将台风的身体也剥掉一层

静候两日,广播里说台风在

百里之外意外登陆了

我敞开的窗户渐渐

凉了下来。树梢沉闷而笔直

我从未活在我身体的任何一层之中

沙滩夜饮

盘中摆满了深海的软体动物

动物们被烤熟的

样子更为孤独

姑娘们从非枝叶,而是主干

她们浑身冒着泡沫

舶来啤酒的

泡沫

螃蟹转瞬即逝

仿佛她们全身洞穴所哺育的

也绝非这几个

天性脆弱的诗人

据说螃蟹荒凉的硬壳更易

引发幻觉

我渴望看到姑娘们拒绝但

她们几乎从不拒绝

她们很快融入了我们的粗俗并

把更醒目的粗俗拖往

夜色茫茫的海岸

芦花

一切物体中只有泪水是

最尖锐的

他人的泪水

草木中的风霜,如果我们不能写下

就应该伸出舌头

去尝一尝

芦花轻轻飞起来了

芦花飞起来时

我们才看清自己活在

这么长久的忍受中

芦花是我们的器官而非

别的

他人的泪水,也从未

唤醒我们

我们在筵席上

深夜驾车自番禺去珠海

车灯创造了旷野的黑暗

我被埋伏在

那里的一切眼睛所看见

孤立

被看见

黑暗只是掩体。但黑暗令人着迷。

我在另一种语言中长大

在一个个冰冷的词连接

而成的隧洞中

寂静何其悠长

我保持着两个身体的均衡

和四个黑色轮毂的匀速

飞蠓不断扑灭在车玻璃上

他们是一个个而非

一群。只有孤立的事物才值得记下

但多少黑暗中的起舞

哭泣

并未被我们记下

车载音乐被拧到最低

接近消失——

我因衰老而丢掉的身体在

旷野

那些我描述过的年轻在桦树上

在小河水中

正站起身来

看着另一个我坐在

亮如白昼的驾驶舱里

渐行渐远

成为雨水尽头更深黑暗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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