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性修养，从“心”开始—— 访中共中央党校教授祝灵君

□本刊记者 邢 华

党性修养，从“心”开始
—— 访中共中央党校教授祝灵君

□本刊记者 邢 华

记者：祝教授，您好！您的著作《中国共产党人的党性与党性修养》自去年出版后，特别受读者欢迎，今年又出了增订版。您写这本书的初衷是什么？

祝灵君：前年，中央党校师资班学员向我提出一个问题：一千个党校教员就有一千个关于党性、党性修养概念的解释，中央党校能不能做一个行业标准？这句话极大地启发了我，从那以后，我潜心坐下来研究，将初步成果汇聚于这本书。去年年底，我对此书进行了增补，加了几万字，出了一个增订版。

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大会上，从八个方面讲我们党要“不忘初心、继续前进”。这个讲话出来以后，大家都在思考“初心”是什么含义。我理解，“初心”至少有一个含义，就是共产党人的党性和党性修养。这个“心”，既是共产党人的“心学”，也是共产党人的初心，还是共产党人的使命。从“心”开始，从“心”出发，才能真正理解中国共产党人的党性和党性修养。

记者：《党章》对党的性质作了权威表述，您认为我们应该如何才能从“心”理解党性？

祝灵君：要理解党性，首先要理解谁是中国共产党，即“我是谁”。西方人认为政党就是一个部分，既然是一个部分，那只能代表部分人的利益，即“众意”；既然只能代表部分人的利益，那只能通过政党竞争实现“公意”；既然只能通过竞争实现“公意”，那就一定要搞多党制。如果我们接受关于“政党就是一个部分”的定义，那就难以说清楚中国共产党是谁。

我对中国共产党有四个解释：第一，中国共产党不是西方意义上的政党，她不是一个“部分”，她代表了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是中国政治舞台上的一股超脱性的力量。中国共产党既承载立足于远大理想的使命，也承载了现代化建设、国家统一、民主政治、文化复兴等使命，这些伟大的历史承载注定了中国共产党是一个义务优先、权利次之的使命型政党，必然要求党员要有奉献精神，要把个人命运与国家民族命运关联在一起。第二，1949年以来，中国共产党建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党的命运跟国家的命运关联在一起。党兴则国兴，党亡则国亡；党强则国强，党弱则国弱。第三，中国共产党融进了单一制国家治理结构中，成为国家治理的有机组成部分。因此，党的建设是国家治理体系、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前提。第四，中国共产党引领社会革命和社会建设，是社会治理的引导性力量。因此，党的建设是社会治理的前提。从这四个特点出发，如果党的建设出问题，国家治理、社会治理必然出问题。所以，中国的事情关键在党，关键在党要管党、从严治党。

我对党性的解释，不一定是标准答案，但我从党性的各种特征当中抓住了两个最本质的东西：一是从哪里来，解决不忘初心的问题；二是到哪里去，解决继续前进的问题。所以，党性其实就是两性——阶级性、人民性。阶级性解决从哪里来，体现了对党忠诚；人民性解决到哪里去，体现了对人民忠诚。而衡量党性的标准，必然具有时代性，既不能简单用历史的眼光否定现实，也不能简单用现实标准否定历史。所以，讲党性问题，最后归结为一条，就是先进性和纯洁性，体现为对党忠诚、对人民忠诚。

然而，中国共产党人的先进性和纯洁性并不是与生俱来的，也不是一劳永逸的。这支队伍如果不经常进行“本质的改造”，共产党员的思想和作风自然不可能纯洁。自古田会议以来，中国共产党以思想建党为起点，把党内经常性教育与集中性教育紧密结合起来，探索出一系列党性修养的机制与途径，以不断提高党的纯洁性来保障党的先进性。

记者：共产党员的党性修养涵盖哪些内容，有哪些途径？

祝灵君：2009年3月1日，在中央党校开学典礼上，习近平同志提出了五大修养——理论修养、政治修养、道德修养、纪律修养、作风修养。十八大以后，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落实“四个全面”，各个方面都要提高专业化能力。十八届六中全会上，习总书记再次强调专业素养的问题，要求各个方面都要提高专业化水平。我认为，专业素养也应该成为新时期党员、干部党性修养的组成部分。

中国共产党人坚持党性修养，主要有三个基本途径和一个态度。第一，汲取古代中国自律文化的精华，注重反躬自省式的修炼。事实上，中国共产党从几千年修身修心养德的文化中吸收了许多有益的智慧，变成了党性修养的思想源泉，如刘少奇同志在《论共产党员的修养》一文中提到的“慎独”的思想。第二，运用批评和自我批评这个武器，坚持党内正确、原则的思想斗争。这种方式超越了儒家、佛学的个人式修炼、坐禅式修炼，通过党内政治生活，把个人修炼和集体修炼结合起来，创造性地实现了党性修养的集体途径。第三，在改造客观世界中改造主观世界。中国共产党强调用实践哲学指导党员干部教育，在党内培养了一大批党性修养极强的党员干部。因此，坚持实践哲学，就是坚持密切联系群众、克服官僚主义；就是坚持实事求是、克服本本主义与经验主义；就是坚持知行合一、克服人格分裂。

这三个党性修养的途径必须始终统一在唯物主义的态度之中，即始终坚持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强调历史是前进的，这要求党员干部在任何时候都必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树立对事业、对未来的乐观主义态度。周恩来1943年在重庆红岩为自己制定的“七项修养要则”中明确指出，“健全自己身体，保持合理的规律生活，这是自我修养的物质基础”，指出了健全的身体是党性修养的前提，这就强调了辩证唯物主义态度。坚持辩证唯物主义态度，还要求党员干部自觉划清理想信念与宗教信仰、封建迷信的界限。共产党人的理想信念需要把个人的命运与国家、民族和人类的命运关联在一起，需要“撸起袖子加油干”，推进生产力的发展和解放，与宗教信仰或封建迷信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信仰。

记者：当前，社会上出现了一些混淆视听的观点：比如，讲党性就要否定人情人性。对此，我们应该如何去应对？

祝灵君：共产党人不但不否定人情人性，还需要重视人情人性。唯有重视人情人性，才能与人民打成一片，做好群众工作。但是，共产党重视人情，也要过好人情关。过不了人情关，小则亡德亡修，大则亡身亡国。

今天，这个问题演变成了另外一个问题，即党性和人性之争。对此，一些党员干部自称说不清楚。在此，我提供几个观点。第一，一个好人不一定是个好党员。只做人不做事或者不敢做事，不是一个好干部，也不是一个好党员。领导干部是要干事的，干事就要得罪人，怕得罪人就当不好领导干部。第二，一个好党员一定是个好人。在选拔优秀党员、先进和模范时，组织一定要观察人品。道德品质不行，能力再强也不能当优秀。第三，党性是人性的升华，人性是党性的基础。党性和人性，是可以统一起来。我们的党员干部应该充满温情感，充满爱心，要有人性的关怀和人文素养。当前，党内应该加大关怀力度，落实党内谈心谈话制度，构建党内容错纠错机制，加大党内激励力度，传播正能量，让党性和人性更加一致起来。

记者：党性要靠党性修养来保证，同样，党性的时代性也决定了党性修养的时代性。新形势下，党员干部应该如何坚持党性修养？

祝灵君：正向的事情，多做“积分”；负向的事情，多做“微分”，统称“微积分”。坚持党性修养，既要做“积分”，即愚公移山；也要做“微分”，防止“温水煮青蛙”，这符合量变、质变转换原理；党性修养要坚持正确、原则的党内思想斗争，在批评与自我批评中达到团结的效果，即坚持“正、反、合”和对立统一原理；党性修养是一个螺旋上升的过程，是活到老修到老，从来没有退休一说，符合循环递进原理。毛泽东在七大的口头报告中首先讲了个性与党性的关系，他指出：我们党有党性，每个党员也都有个性。党员的个性要为人民的个性的解放和个性的发展服务，所以个性也要服从党性。所以，党性修养还需要坚持个性与共性统一原理。这些既是党性修养的基本方法，也是必须坚持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态度。

新形势下坚持党性修养，还需要从以下几个方面去努力：第一，认真学习马克思主义文献，认真学习党史，提升理论修养，坚定理想信念，培养对党和国家的感情。第二，认真学习党章和党规，增强党的意识和党员意识。第三，坚持民主集中制，严肃党内政治生活。第四，牢固树立群众观点，始终坚持群众路线。第五，从“扬弃”中国传统官德中涵养党性修养。同时，也要加大党员干部的家风教育、担当意识教育，军人的血性教育，倡导忠诚、干净、担当的廉洁文化等等。第六，提升治国理政的专业素养和专业化水平。专业素养是全方位的，不是专业对口那么简单。当前，尤其需要强调党员干部从注重经济发展向推进经济社会协调发展转变，落实新发展理念和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不断增强法治修养、法治素养，提高运用法治思维解决现实矛盾、处理实际问题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