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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现代淮剧《小镇》之优点与不足

2017-05-06刘婷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7年3期
关键词:体裁故事小镇

刘婷

摘 要:本文对现代淮剧《小镇》的几个艺术特色做了总结与提炼,同时也对其中的一些问题提出了商榷和意见,例如体裁的问题,主人公的人物刻画问题等等,在肯定的基础之上,重点谈了这个戏的不足之处,以供研究。

关键词:体裁 故事 人物设置

现代淮剧《小镇》是第十一届艺术节上荣获文华奖优秀剧目奖的戏曲舞台艺术作品。《小镇》有创新、突破、精彩之处,同时也有一些不足,是值得研究与探讨的。

一、有戏的故事

“灵魂过山车”确实是这部作品最为突出、也最吸引观众的特征。从演出的整体来看,确实体现了这个效果。《小镇》演出的吸引人之处就在于朱文轩夫妻内心轨迹的揭示与发展。之所以这个部分最吸引人,是因为戏中将朱文轩的自责与忏悔的心理做到了极致。戏的好看还是离不开尖锐的情境与冲突,因此,做到极致是必要的艺术要求。只有在极端尖锐化的情况下,舞台上人性的拷问才可以实现情感的逼真和热情的真实。在《小镇》中,朱文轩的冲突更主要的体现在其自己的内心。在处理单个人物内心戏的时候,《小镇》这个戏有两个要素实现了戏剧的功能,即情境的设置和相互行动的冲突的构建。正是因为这两个功能是属于戏剧的,因此,戏写的好看,也就吸引人了。

(一)有意味的情境设置

戏的开场渲染了朱文轩的荣誉地位,他是众人心中的道德标杆,善良的代表,戏中通过许多个体,不约而同描写朱文轩的社会影响力和美好的形象,这是一层正面的描写。悬赏五百万寻人的过程中,人们自然而然地认定是朱文轩所为,反衬出朱文轩常做善举的事实,因此,又为正面的描写添加有力的一层铺垫。然后,儿子的欠债五百万和自杀倾向逼迫朱文轩夫妻产生冒名的行动,在公众之日,出现多人冒名,在即将被公开的危机之中,朱文轩夫妇感到惊悚与羞臊。这一系列情境的设置,导致了主人公的内心矛盾急剧激化,外界的好评、突发的变故、冲动的行为与尴尬的场面交织错落,为朱文轩灵魂的震颤埋下了伏笔,也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

(二)强有力的反面行动

在设置的戏剧情境的制约之下,动作与反动作有机的相互作用。 全剧的明线也即主线是朱文轩夫妻冒领奖金的心路历程。暗线则为朱老爹处理冒领事件的一系列隐藏的行动过程。全剧的核心人物也正是朱文轩夫妻与朱老爹,而戏的主要矛盾也集中在了朱文轩与朱老爹之间,反映在其行为的交锋和行动结果的揭示之中。这个戏的反面行动是作为暗线来写的,即朱老爹的行动。尽管是暗线处理,然而其行动性很强。戏中紧扣了“宣布名单”这个重要的事件,将朱老爹与这个事件紧紧联系在了一起。朱老爹是宣布者,事实上,也成为了主导者,宣布即是惩罚,不宣布即是挽救。这是一个主宰朱文轩等人命运的人物,因此,他的行动是有力的,也是隐藏的。由于朱老爹行为的隐秘性,从而产生了其隐秘的内心空间。朱老爹的行动结果是先于内心揭示的。行动的结果牵引着朱文轩及众人。等候名单、宣布名单、隐瞒名单等都是有力的戏剧行动,在这两个行动上做文章,使得朱文轩的心路历程波澜起伏,而朱老爹的真实心理在随后才公之于众。朱老爹保护朱文轩,为的是竖立新的善的标杆,并让其代替自己成为五百万的受领人。朱老爹让朱文轩成为第二个自己,即一个背负良心谴责的善的标榜。朱老爹的行动诉求是贯穿的,清晰而主动的,朱文轩的行动则显得被动。这样的动作与反动作交织推动,使得朱文轩的明线心理跌宕起伏,而朱老爹的暗线意图逐渐明朗。随着两条线索抵达高潮,全剧的冲突也上升至顶点,全剧的冲突也化为了朱老爹和朱文轩之间的冲突,即隐藏真相还是忏悔赎罪。因此,在尖锐的情境之内,強有力的反面行动增强了戏剧的可看性和紧张度。

当然,在情境的建构方面,我国当代舞台艺术作品优秀者还不多,戏曲也应在戏的构建上提升水平。《小镇》的问题是人物繁多却无特殊性,人海战术解决不了戏剧性的问题。朱老爹和朱文轩的冲突也不够激烈,冲突的焦点更多体现在朱文轩的心路历程之上,而不是两个人的直接冲突上。朱老爹的行动虽然有力,然而,冲突的交锋并没有一波三折,两人意志的较量没有更加有力的展开,而是刚一碰撞,就各自阐明了立场,于是,偏向于朱文轩的当众赎罪,然后这个戏就结束了。冲突的激化不够精彩,展开也很短暂,没有达到惊心动魄的效果,也没有阳关三叠、一波三折,尽管演员的表演逼真,努力实现惊心动魄的场面,但受制于剧本,变化不多。

二、人物的建立与局限

(一)与《麦克白》的人物关系对比

朱文轩夫妻形象描写可以与《麦克白》中对麦克白夫妇的写法做一下比较。朱文轩是一个享有光环的人物,自始至终都以高尚的形象立于戏中群众的心间。这个形象亦真亦假。从出场开始,朱文轩就是人们口中赞誉的榜样,是小镇的荣耀,并且新近又添荣光。戏中对朱文轩的成功与高尚人品的描写铺垫的很厚,对其妻子的描写突出了淡泊名利的特点。然而,当儿子欠债的事件发生以后,妻子的表现变得狭隘、急促与自私,对朱文轩产生了意志上的强攻与剥夺。而朱文轩则在妻子的劝说之下违背了自己多年的品德修养,沦为骗子。“救子”不是最有力的戏剧行动。因为,戏中后面也有交代,儿子的欠款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进行解决。而《麦克白》中的“杀王”的行动,其产生于预言的实现,并且新王已经入选,没有麦克白登基的可能。于是,“杀死邓肯王”是登基唯一的手段。而《小镇》里的救子,不是唯一的不得不做的原因。对比“杀王”和“救子”这两个关键的行动来看,麦克白表现的胆怯和麦克白夫人表现出的勇猛刚强,从其程度来看,都胜过了朱文轩的懦弱与妻子的强硬。朱文轩夫妻性格的描写比较浅显。事件的大小首先是不同的,因此,人物的情感的强烈程度也是不同的。朱文轩夫妇的人物关系不够有力度,缺少饱满。行动的苍白使得之后的忏悔也不显得生动与深刻,自然也就产生不出麦克白夫人发疯这样的经典的合乎逻辑的戏剧场面来了。朱文轩夫妇的情感除了惊愕、紧张、忏悔等,再没有更加典型的心理特征了,写的较为平庸,演的受到剧本的限制,也没有更深入的表现。麦克白夫人心灵的不够丰富是其发疯的一个最主要原因,而朱文轩的妻子在“心灵丰富度”上并没有刻意这样去描写,也即描写的较为浅显,对人物的心理分析不够深入,因此,在人物性格的张力上也没有更加开阔的描写。而麦克白的“趟血前行”的英雄形象写出了个性,而在朱文轩的形象创造上达到了一定的丰富的描写,然而距离英雄的悲壮还存在较多的差距。

从人物的写法来看,缺少诗的意境,过于写实了,话剧的痕迹较重。

(二)表演艺术的呈现

朱文轩的扮演者表演得很生动,对剧本挖掘很透彻,身段简练、准确、到位,尤其是在分寸感上把握得很好。朱妻的扮演者程澄的表演也很有分寸,尤其在处理二人同台的戏中,始终把握好行当和性别的区分,同时两位演员又可以在同一个情境之中进行相同的行动的发展和内心的呈现,在表演上可以做到节奏同步、情感浓度均等,与此同时,在身段设计和人物感觉上也做到了细节的准确与美感的差异。两位演员的合作严丝合缝而又各显实力、各具风格,其生动性足以抓住观众的心灵。《小镇》的主要矛盾多由人物单面阵营正面交代与展开,并且对演员表演的基本功的要求很高,即需要扎实的现实主义表演创作,追求真实有机的内心的链条的构建,重体验,也有表现。在舞台上处理大量的单人内心戏是有难度的。既不能失去内心有机的真实,又要兼顾剧场艺术的时空性与视听形象的整体性,还要不失戏曲表演艺术的形态与实质,在这三点的把握上,两位主演在剧本的制约下完成得很好。

其他人物的表演总体来看,朴实自然清新。但比较一般,没有典型化与性格化的描写。因此,显得满台的人,却没有太多的人物。

三、导演的风格

现实主义舞美风格,追求写实。生活化的表演,交流平实自然。然而,在朱文轩前往代表大会的时候,一个人的内心的表达,在行腔的过程中,舞台中心的主体墙面向前推动,对朱文轩产生了视觉上的压迫,契合人物冒领名额的内心的纠葛与自责,这面移动的墙体现的是表现主义美学风格,也是整台演出中最为出彩的导演手法。除却这一处理以外,戏的其他部分都是实景运用,布景的功能只有环境的呈现,提供给演员以活动,布景本身不具备表情达意的表现性功能,所以,从整出戏来看,导演风格主体是写实的,偶有一笔是写意的,风格呈现并不统一。

在剧场中观看演出时,坐在观众席两侧的观众有些抱怨,提出部分视线被布景遮挡,因而看不见演员了。《小镇》是戏曲,却采用了完全写实的舞台布景,不太符合戏曲“写意”的精神。戏曲的美学是“描景抒情写人浑然一体的”,在同一个场面中有时空切换的舞台艺术,这是戏曲的本体精神,然而,在这个舞台上,几乎没有舞台时空的自由流转,这个作品的戏曲本体精神有所缺失,更像是话剧加唱的舞台样式。戏曲和话剧加唱分属于不同的艺术类别,因此,《小镇》缺少戏曲的唱念做打的高度融合,表现手段不够丰富。由于又是现代题材作品,其歌舞性也比较弱,使得该戏的戏曲味道较淡。这是这个戏不够吸引观众的一个主要的原因,即实景、多人、念白过多、歌舞太少、程式淡化、人物符号化等等。

四、剧本结构隐性发展

淮剧《小镇》这个戏的情境设置为“悬赏五百万”,其动机是为了寻人,其本质还是用金钱鼓动人心。一个千年古镇民风纯良,被这个五百万的悬赏激起了千层浪。这个故事脱离不了讽刺的意味。与马克·吐温的小说《败坏赫得莱堡的人》相比较,这个戏的初衷仍然是对人类的良心怀有希望,剧作者对人还是充满着希望的。这一点集中体现在朱老爹和朱文轩的不同选择上。从整个戏来看,当年救人者的名字朱老爹是知情的,但他没有对外宣布。这个隐瞒却促成了六人谎报的闹剧。如果说,朱老爹知情不报是不为钱所动,那么,六人的冒领功劳则是一种必然发生的意外事件。这个事件的发生揭露了小镇的风貌已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這个戏给予了朱文轩一个情有可原的变节的理由:儿子欠债五百万。好人也有犯错的时候。朱文轩在妻儿的求助下说了谎话。戏写到这里,小镇的古风的形象已经在实质上被破坏了。戏的后半段其实写的是道德的重建。于是,产生了两种方式:朱老爹的树立道德标杆和朱文轩的公开忏悔。朱老爹的树立道德来自于自身的遭遇,他自己就是一个道德的祭品,一生担负着道德的名誉,却在内心承受着良心的谴责。而当朱老爹保护朱文轩,企图用他的形象来再次树立小镇道德权威的时候,朱文轩拒绝了。他选择了心灵的忏悔与救赎。从戏的表达来看,朱文轩更加坦白,更加勇敢,更加真诚,获得了人们新的赞许,成为了新的道德模范。然而,与朱老爹一生的隐忍相比,却意外的显现出了另一种含义:成全大义的一种自我牺牲。尽管人类可以通过忏悔来获得拯救,然而,犯罪的心理和行为既已产生,就是真实的存在。个体生命的记忆不可避免地会因罪恶与过错而发生切实的影响与改变。朱文轩的失节是小镇道德标杆被摧毁的残酷的真相,这个戏还是透出了小说中描写的对人类良知的一种失望。在种种诱因的作用下,人类的良知是何等的脆弱不堪。因此,这个戏从根本上来看是具有悲剧意味的。在这样一种悲剧意味之中,朱老爹的行为恰恰投射出一种“献祭”的光芒。这个人物承担了伪善的罪责,显得不够真诚。然而,在其行为的背后,在其内心的深层动机里,仍然存在一点对良心的坚守,一种普世情怀。在面对自我行为的过失之后,朱老爹为了挽救小镇的良心,默默的隐藏了内心的自责与罪恶感,将自我的救赎压制在了个人内心的角落,化身为道德的雕塑,成为小镇人心中的善的圣洁的庙堂,就像钟一样,警醒世人。而在崇高的典范的内在,人们的赞美、尊重与膜拜时时刻刻都成为朱老爹的行刑者,在不断鞭挞着他的人的良心与道德感。朱老爹具有献祭的精神,更像是一个中国传统卫道者的形象。而在朱文轩的公开忏悔的行动上,体现着西方救赎精神的光彩。两种行为的对比,朱老爹身上的献祭精神更显示出一种崇高感。而朱文轩的公开认错,虽然具有勇敢的自我批评的精神,却也不能忽略一个事实,即他原本完美的道德形象真实的毁灭了。留下的是一个俄狄浦斯式的自我惩罚、自我救赎的悲惨的结局。然而,对于这个结局,戏中写了人群的集体赞美,这一点是否符合情感的逻辑,还是应该深思。《小镇》这个戏的批判色彩是浓郁的,讽刺意味也是深刻的。无论是朱老爹的献祭精神还是朱文轩的心灵救赎,都呈现出了人性的过失。道德的沦丧依旧是这部作品的主题,在这样的主题之下,这个戏抒发了对崇高道德的向往与回归,给予了一个现实性很强讽刺意味浓郁的批判性作品一个光明的尾声和期望。这是与马克·吐温的小说是有情感色彩的区别。

五、悲剧、喜剧还是正剧

从编剧到表演再到导演,其创作的倾向是按照正剧来排,结尾是团圆的、欢乐的。这个结尾虽然符合中国传统戏曲艺术追求大团圆的情感与审美追求,但从生活的常理来看,这出戏却带有悲剧的意味。这个悲剧的意味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方面是小镇人;第二方面是朱老爹;第三方面是朱文轩为代表的冒领者们。小镇的人因为五百万悬赏,纷纷议论,对小镇的英模人物的情感从崇拜、尊重变为了蔑视与调笑。小镇的道德被打破了,理想也破灭了,猜忌和疑心代替了信任。五百萬打破了小镇千年的道德,反衬出这千年的道德积淀的不堪一击。小镇失败了。这个失败也是人类的失败,人性的失败;是人的悲剧,人性的悲剧,并且是发生了的事实。

朱老爹的悲剧体现为:其一,朱老爹多年出于好的初衷而隐藏错误,为道德塑形,内心时刻忏悔,这里带有传统文化中“吾日三省吾身”的反省的精神,牺牲的精神,也像古希腊的“被缚的普罗米修斯”一样,具有悲剧英雄的意味。朱老爹的“伪善”也是存在的,这一点上又带有讽刺意味。其二,朱老爹精心设计、苦心维护的“全忠全孝”的道德金身被朱文轩反思行动有力的打破了。朱文轩的坦白是光明的,但对其之前形象的毁灭也是彻底的。戏也需要考虑生活的逻辑和常识。试想,当人们知道了朱文轩曾经的心理和行为后,人们对偶像的绝对信任是否可以如愿的更改为原谅与赞美呢?可能这还远远达不到,最先发生的是破灭与厌弃吧。传统文化追求的是道德的美好,这种深刻的美感被粉碎后,产生的是惊诧与怨恨、唾骂与嘲笑。因此,朱老爹的苦心维护也是基于对小镇的深刻理解,可是,被朱文轩突然的打破了。他成为了隐瞒的罪犯,更加的晦暗了。悲剧意味更添一层。朱文轩的悲剧也就体现在自我形象的不可修复的损害上。他输了。不仅输,而且在坦白的勇气底下显露出了怯懦与脆弱。在戏里,他是胜利的。可是在生活里,他还是胜利者吗?也许是小镇人心中的阴影,抑或是茶余饭后的笑料吧。戏的结尾是不够真实可信的。虽然创作者们想在戏中创造希望,但是,不符合生活,不可信。朱文轩身上也具有讽刺意味,也有悲剧性。但有一点不够否认,即朱文轩的反思或者说反省是好的。这个戏是正剧的写法和演法,但如何处理悲剧意味或讽刺意味,体裁的定位还有值得商榷的地方。

综上所述,淮剧《小镇》在思辨力上存在有意识的追求,这在戏曲舞台艺术作品当中,是珍贵的有益的突破;然而,在戏曲本体性的继承方面,没有发挥淮剧的优长,除了在唱腔上保留了淮剧的特色和韵味以外,在身段、歌舞等方面没有体现出程式化的设计与技法,话剧加唱的形式超过了戏曲的本体样式,舞台美术过于写实,人海战术显得拥挤,缺少戏曲艺术空灵写意、离形得神的审美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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