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歌谣（组诗）

孙万江

江南词

江南是一组典雅的词

杏花春雨蝴蝶 搀着

柳绿紫藤昆曲

行走在明丽婉约的春风里

把手伸进江南的臂弯中

温润的是小桥流水 秀气的

是吴音越语

叽叽咕咕的画眉衔一首歌子

轻轻地飞舞在江南的和声部

把方块字“山”字的肥美平分

山字 就梳妆成了宁静的田园和景色

把象形字“水”字的柔情细分

水字 就沐浴成了湛蓝的河流和湖泊

珠光宝气的江南

有一千幽巷 三千粉黛 九千宠爱

她在辞海的岸边 在一串

赞美词的最佳位置

倾听

江南身轻如燕

油菜花香绕蜻蜓

蓝天 白云下的湖泊 河流

大地的眼睛

从古典诗词走出的女子

是黎明的音乐 书法的兰亭

旗袍上的核桃扣 像窈窕的音符

是谁翻山越岭 在侧耳倾听

用一只单桨 划开水面

划开日月

我的女子跃然纸上 一呼百应

眉目清秀的江南 招蜂引蝶

纤细的兰花指

提着一篮子的小清新

柿子红了

白鹭飞 稻花香

田园秀 柳丝长

小妹拎着黄昏

肩荷晚秋 踩着十月

在高高的山岗

柿子红 茉莉白

温泉蒸落日 大雁

背苍穹 一行行

大姐撑着满舱的喜悦

驶过月亮的拱桥 小南风

鼓起兜兜的衣裳

风洗江南 江南欲滴

情吹牡丹 胭脂羞红

在江南的脸上

月亮船

枝头 一只夜莺在歌唱

唱灭了黄昏

星星亮了 一把白色的芝麻

撒在苍穹

一艘小船从天际的夹缝中驶来

停泊在我的头顶

停泊在我的手中

小船 一柄弯弯的美玉宝刀

别在江南的腰间

风一吹 江南的腰身柔软且朦胧

看那一弯流水

一条小河 弯弯

她从丝竹的脉络中流出

那一弯清清的流水 把祖宗环抱

把江 浙 沪环抱

她是阿爷赶牛的鞭子

她是阿婆手中的针头线脑

我的木船在水中游

爷爷鞭子一响 我奔走飘摇

外婆针线一拽 我回到江南

江南是行走在水面上的歌谣和舞蹈

水做的江南 与东海为伴

我的女人叫紫菱

她在水里沐浴 写字 吹箫

风车

童年路上的风车

像一只顽皮的风筝

依依呀呀 飞翔在

我心灵的原野

我的水乡 遍地金黄

河水绿如翡翠

螃蟹 鱼虾 鸡鸭

在画布上欢腾

夕阳西斜

站在石拱桥上

我左手放飞故乡的相思

右手放飞紫色的落日

娶亲队伍的唢呐从头顶上穿越

风车啊 风车

这插种在江南的水声和音乐

喂大了一个人一生的情结

纺锤

外婆手中的纺锤

和所有宇宙中的星球一样

自然和谐地旋转着

上接牛奶色的月光

下通白糖般的棉花田

棉花白 眼睛黑 纺锤圆

半斤棉花纺八两

纺大了我的童年

旋转的纺锤是一个万花筒

旋出了外婆的白发和子夜

旋出温暖的小袄

清凉的背心 滚烫的铜钱

如今 我时常从箱底取出这枚纺锤

擦拭 仿佛它还在旋转着

旋转中我看见了日月星辰的交替

它的旋转是我盈盈的思念

芦花

一群 一群飞奔在湿地上的

野兔子的尾巴

把北风压低 把水面压低

蘆花 芦花

雪片似的银簪亡走天涯

这倒立的一把把扫帚

把蓝天摇了又摇 擦了又擦

我的紫菱妹妹 冬天里就要出嫁

风吹芦花

我的心如有网眼的篱笆

水乡

翡翠的江南

青菜纯绿 白菜透明

蝈蝈的弹唱像一汪清泉

把秋色覆盖

夜色薄如蝉翼 披在一个人的身上

赶路的人

怀抱月亮 心宽如海

我在姑苏城外

水乡之声 泊在我的双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