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三国 再议孟德

李晓哲

初看《三国志》时，年少懵懂，我最欣赏的是周瑜。

周瑜，字公瑾。怀瑾握瑜。雪衣抱琴向夕阳，三尺青锋怀天下，一骑白马开吴疆。

赤壁矶头，一片片腾起的烈焰，点燃了烟波浩渺的江水，撕裂了苍茫沉寂的夜空，灰飞烟灭了曹公的战船，如此豪迈与潇洒。

但终究，周郎更似那个纷争乱世下的一抹流星，轰轰烈烈地来，却极为平静地走。生命之花，瞬息而逝。昙花一现的美丽，徒添后世扼腕。

再看《三国志》时，我已过了束发之年，此时的我，更在意的是曹孟德。

生于宦官之家，年少纨绔，借父之力，得以小小施展才华。然而，男儿本当纵横。刺董卓，诛吕布，挟天子，令诸侯，征袁绍，定北疆。与其空老林泉，不若抛却一身，换一个醉卧沙场。

一句“宁我负人，毋人负我”震撼了古老的中原大地，狂妄了后世千年的纲常伦理。

曾经，我不懂他为何总是挑战时代的主流，嘲笑天下的迂腐，甚至不屑后世无数“英雄”的非议。但随着我不断长大，我似乎慢慢理解了那个心怀华宇、气吞天下、注定留名青史的曹操。不羁的人生，不需要理解与同情；历史的长河，终会印证古老的征程。

易中天在《品三国》中比较过三种人：真君子、伪君子、真小人。他将曹操归为真小人，说他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真正的君子何其难得，所以多数人都只缓行于“作之不止”的路上，而能豁达面对自己流露出来的人性之恶的人何其少，曹操正是这极少数人中的一个。他毫不拘泥于形，潇洒走自己的路。

从“许游耕田”到“挟天子以令诸侯”，最后兵败赤壁……其实，人生不可能没有遗憾。老骥伏枥，虽志在千里，但无情的悠悠岁月，终会消磨绝世好剑的锋芒，包括孟德。

曹操为人，爭议太多。他聪明绝顶又愚不可及，狡猾奸诈又坦率真诚，豁达大度又疑神疑鬼，宽宏大量又心胸狭窄。可以说是大家风范、小人嘴脸，英雄气派、儿女情怀。多样的性格特征，捉摸不定的行为导向，如歌的人生，又何须后人多此一笔？

“造划之陶物，莫不有终期。莫不有终期。圣贤不能免，何为怀此忧？”岁月把这个问题的答案留给了一代又一代的后人去猜测，但所有的猜测都是假设，一切的假设也都只是为这个枭雄唏嘘长叹的徒劳。历史终究是历史，江山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站在魏遗址的旷野中，我注视着天边晚霞下盘旋的飞鸟，也许彼时站在我身边的你，是否也认同那个人，那段历史，那片时光？

点评

岁月无情，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正如作者所言，赤壁矶头的烈焰早已消散，气吞天下的曹操也已作古千年，但古老的征程终会留下痕迹，关于曹操的讨论也经久不衰。本文感悟独到，见解有大视野。和以往对“宁我负人，毋人负我”的负面理解不同，作者以少时崇拜的周瑜起笔，独具匠心；又借易中天对曹操“真小人”的评价，刻画出了一个自由、不羁、潇洒独立的曹操形象。最后再次点题，引用曹操所作诗歌《精列》中的诗句，抒发了韶华已逝、英雄作古的凄凉悲壮之情，升华了主题。全文大气磅礴，流畅自如，是一篇难得的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