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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城保护要有新思路

2017-05-04刘佳璇

瞭望东方周刊 2017年16期
关键词:人口密度遗存城区

刘佳璇

在强化首都核心功能之一的文化中心功能的过程中,历史文化遗产的积极意义日益凸显,它们发挥作用的空间不断增大。

遏制“摊大饼”式城市扩张,调控人口规模,进一步明确首都功能内涵,扭转单中心城市结构失衡的发展局面,是当前北京历史文化遗产保护工作区别于以往的重要背景。

这些背景对于北京的旧城保护来说意味着什么?

中国文物保护基金会秘书长詹长法对《瞭望东方周刊》表示,突出历史城区的首都职能,为保护历史城区的文化遗存,创造了积极的条件。

与此同时,在这个阶段,有必要梳理保护过程中的主要矛盾,调整北京历史城区保护的战略方向,“面对北京历史城区整体保护新的形势,要有新的思路与对策。”詹长法说。

空间更大,要求更高

《瞭望东方周刊》:当下,北京历史文化遗产保护的背景有哪些特殊性?

詹长法:北京作为首都,是全国政治中心、文化中心、国际交往中心、科技创新中心;同时它又是历史文化名城。虽然我们一再提倡要守护历史文化遗产,但由于过去未能处理好发展与保护的矛盾,发展建设中守护历史遗产的底线被不断突破。

现今北京历史城区范围内的传统遗存已经不足总面积的三分之一。在如此城市功能定位和历史教训下,对北京历史文化遗产的保护不仅是亡羊补牢,而且背负着重要的历史责任,也寄予着广大人民的殷切希望。

在新一轮社会发展当中,过去的某些角色将不再由北京扮演,但是北京作为历史文化名城的角色将会一直存在。而且,在强化首都核心功能之一的文化中心功能的过程中,历史文化遗产的积极意义日益凸显,它们发挥作用的空间不断增大。这为通过对文化遗产的科学保护和合理利用,从而更好地发挥其适应城市发展的各项社会功能,提供了新思路,同时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具体来说,在核心区内有许多反映古都风貌的“点”,比如各级文保建筑,同时还有整体格局意义上的“线”和“面”, 在新的发展形势下,新的文化遗产保护和利用思路要实现把它们串起来、整体再现古都风貌的愿望。在这种情况下,责任更为重大、工作内容更多。

《瞭望东方周刊》:这种背景对北京历史文化遗产保护工作思路有何影响?

詹长法:现在是总结历史教训,调整未来思路的契机。

现在北京处于城市发展方向调整时期,城市未来会出现更多变化。请专业人士和专业机构对历史文化遗产保护作出评估和预测,并在有关政府决策中提前置入保护思路,将历史文化遗产保护的方向和原则,纳入城市总体规划,是吸收过去惨痛的历史教训、预防“建设性破坏”的很重要的工作。

欧洲国家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限制了老城的建设,他们并不是没有资金,也不是不会盖楼,而是那时候已经有了保护的观念,而且有强制性政策,才保留了那么多优秀的传统遗存。过去的惨痛教训,就是这种思路置入晚了。欧洲国家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限制了老城的建设,他们并不是没有资金,也不是不会盖楼,而是那时候已经有了保护的观念,而且有强制性政策,才保留了那么多优秀的传统遗存。

拒绝“一半工程”

《瞭望东方周刊》:北京非首都功能的疏解和人口调控,对于历史城区的保护来说意味着什么?

詹长法:对历史城区的保护,一个核心问题就是人口和商业街道给历史遗存带来的压力。目前北京历史城区的遗存已经不多,非首都功能的疏解和人口调控,会让历史城区的整体压力得到缓解。

首先,随着非首都功能的疏解,过去城区大规模建设造成的问题会得到缓解,这些问题对历史遗存产生的影响也会降低。经过我们对城区风貌的综合整治、对城区文物的修缮,大家可能会看到更多的历史文化遗产重新亮相。这方面的保护力度要比原来更大一些,执行层面会比原来更好一些。

另外,人口调控、人口密度降低,意味着因人口密度给遗产地造成的压力会降低。过高的人口密度给传统的四合院、胡同社区带来了很多问题,比如四合院本来可以承受一户两户的居住,现在都住十户八户,势必对其传统功能和美感带来减损。随着整个城市人口密度降低,传统街区、街道、四合院的很多问题会有所缓解,利于其传统功能的有机更新和艺术、美学价值的重现,这是毫无疑问的。

将来城市的流动人口变少后,街区的购买力下降,很多旧房下的店铺可能就倒闭了,房子没人用,紧接着就是房屋的危险性增加。因此,现在把旧房下的商铺搬迁,然后做危房的改造加固,这种有机更新就是一种很好的提前置入的方式。

《瞭望东方周刊》:对历史城区整体的有机更新,在执行上要注意什么问题?

詹长法:我比较担心的是出现“一半工程”。

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时候,我们也做了很多名城保护工作。但是,过去存在一些“遮遮挡挡”式的“一半工程”:把建筑的外墙搞成砖墙的样子,让别人看看我们这个旧城多漂亮,都是小青砖,其实是假砖墙,是一些塑料板。这样做,目的只是给别人留下一个好印象,坐在车上看我们的传统街区,不进去仔细看的话也挺好。

2008年之后,我们开始补这个课,现在是要做真的。但会不会有可能又是一轮“马马虎虎”?届时人口少了,可能矛盾显得不那么激烈了,力度会不会放松?建筑单位的热情会不会一股脑扑到新项目上,而不会关注经济效益少的旧城的有机改造?这恐怕是我们要考虑的。

老城区需要保持活性

《瞭望东方周刊》:伴随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工作新阶段的到来,还有哪些可能出现的新问题,是需要提前作出预判和应对方案的?

詹长法:我们现在可保护的东西还非常多,保护对象和范围持续加大,这些新增历史遗产的保护主体须进一步明确。例如,优秀的近现代建筑物也需要保护,有一些近现代建筑物被用作政府机关、市属单位办公地点,单位迁出去之后的保护责任谁来承担?都应该提前考虑。

其次,人口的转移是否会对给古城保护带来一些新问题,也确实要重新考量。在人口密度增长、高速建设的阶段,我们的保护规划是按照“增长”的背景来做的,未来人口密度下降后,需要另外一种考量方法,整体预测,它和城市新阶段的容纳能力有很大关系。按照过去的思路,可能马上就会出现一些新问题。

比如,在全国有很多古迹修缮完成以后,由于门票价格不被接受或者功能性不强,造成参观点没人去看,是空的。北京地区相对来说好一点,但人口转移后,参观人数下降,这种现象也可能慢慢出现,就会引发维护资金投入的问题。由此,建考古遗址公园、修缮古建筑,之后能不能对公众开放,怎么利用,这都需要新的测评方式。

我认为,如果三五年以后出现二环之内静悄悄的状况,对于旧城历史文化遗产保护来说也会是一种挑战。历史城区如何维护?除了它的历史风貌,还要保持它的活性,这是非常重要的。

《瞭望东方周刊》:如何保持历史城区的活性?

詹长法:实际上这包含了保护和利用的关系,传统街区、传统民居一定要有人,要有人气。

对于传统街区来说,首先把资金投进去做整治,保证传统街区的建筑安全性、穩固性,完善取暖防潮、室内通讯网络等现代化生活所需设施,这样才能保证有人愿意住。这也涉及公民的教育问题,应提高居民对于保护街区风貌的意识,促进公众的参与热情。

对于古建筑保护来说,从单纯的保护,到现在的以用促保,是保护思路的一个拐点。习近平总书记也谈到了“让文物活起来”,就是强调在利用中保护,保护和利用相结合。我们走过一些极端,原来说保护就把人和保护的对象隔离开,现在意识到古建筑修缮完毕并不能孤零零地空置,因为空置时,它损毁起来的速度比起有人使用时要成倍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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