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示踪技术在针灸研究中的应用

周姗姗,贾成祯,尹磊淼,徐玉东,刘艳艳,杨莎莎,杨永清,王宇



神经示踪技术在针灸研究中的应用

周姗姗,贾成祯,尹磊淼,徐玉东,刘艳艳,杨莎莎,杨永清,王宇

(上海中医药大学,上海市针灸经络研究所,上海 200030)

经络效应的神经解剖基础是针灸机制研究热点之一,其效应主要取决于穴位、脊髓、脑针灸信息的产生、传导、整合与输出。神经示踪技术是神经生物学基本方法。该文介绍了近年来神经示踪技术在针灸领域应用进展,总结了针灸研究中应用的神经示踪剂种类、标记经络和腧穴相关神经元及其神经纤维在脊髓阶段和大脑区域性分布规律,为针灸效应神经生物学机制研究提供方法学参考。

神经示踪技术;针灸研究;经络;针刺穴位;综述

针灸效应是通过调控神经-内分泌-免疫网络途径实现的,具有多环节、多靶向特征[1],其效应主要取决于穴位、脊髓、脑这三个关键系统针灸信息的产生、传导、整合与输出[2]。经穴效应的神经生物学基础始终是针灸机制研究热点。自20世纪80年代陶之理等[3]首次将辣根过氧化物酶(horseradish peroxidase, HRP)应用到腧穴神经支配研究以来,经络腧穴研究开始从区域水平走向细胞水平[4]。此后,众多的神经示踪剂不断应用到针刺效应神经解剖机制研究中。本文总结了针灸研究中应用的神经示踪剂种类、标记经络和腧穴相关神经元及其神经纤维在脊髓阶段和大脑区域性的分布规律,为针灸效应的神经生物学机制研究提供方法学参考。

神经示踪剂在体内主要通过轴浆运输(axoplasmic transport)追踪神经,按照运输方式分为三类,顺行示踪剂、逆行示踪剂、跨突触示踪剂[5]。其中逆行示踪剂在针灸研究中应用较多。

1 逆行示踪剂

逆行示踪剂主要有辣根过氧化物酶[6-8]、霍乱毒素、荧光染料(荧光素、羰花青染料、荧光葡聚糖、荧光微球)等。在针灸研究中,主要用来标记经络或腧穴,研究相关神经元及其神经纤维在脊髓阶段和大脑区域性分布规律[9-27],见表1。

1.1 辣根过氧化物酶(HRP)

HRP是一种提取于植物蛋白的双向神经示踪剂[6],常用于逆行标记神经,可标记周围神经系统和中枢神经系统。标记后动物存活1 d,在镜下观察切片,可见细胞质中呈颗粒样分布的HRP,并能看到神经元突起和神经末梢[7]。存活5 d,镜下观察HRP出现褪色[6]。HRP能和不同的基团如麦芽凝集素(wheat germ agglutinin, WGA)、霍乱毒素(cholera toxin subunit-B,CTB)结合形成新的神经示踪剂WGA-HRP、CTB-HRP,提高了灵敏度[8]。

1.1.1 研究腧穴神经支配

HRP标记腧穴,可标记脊神经节无髓纤维和细感觉纤维、脊髓后角第Ⅰ、脊髓后角Ⅱ层、延髓薄束核、面神经核和脊髓前角第Ⅸ层。

李继伟[9]将5mL～6mL浓度为30%HRP溶液注射到锦鲤类似经络的神经纤维处,发现标记细胞分布在面神经核,该核团位于小脑与延髓迷叶间的面叶深部,居于脑桥下部被盖部的腹外侧网状结构内。蒋瑾等[10]将5mL浓度为1%HRP注射到Sprague-Dawley(SD)大鼠“太溪”穴区组织,标记的相关感觉神经元分布在示踪剂注入侧L4～L6节段脊神经节。细Ad感觉神经纤维被标记,粗有髓纤维Aa、Ab未被标记,提示HRP吸收和传送具有选择性,主要被无髓和细有髓纤维吸收。跨神经节标记神经元分布在L4～L6脊髓后角第Ⅰ、Ⅱ层中间及延髓薄束核中间部,运动神经元分布在示踪剂注入侧L4～L5阶段脊髓前角第Ⅸ层后外侧部及中外侧部,可观察到支配骨骼肌梭外肌a运动神经元以及支配骨骼肌梭内肌g运动神经元。

1.1.2 研究经络神经投射

HRP可分多点标记经络不同穴位来研究神经投射,可标记脊神经节、交感链及脊髓前角运动神经元树突。

李瑞午等[11]应用HRP研究乳鼠胃经不同部位腧穴和相同部位不同经络腧穴神经投射节段性分布,结果显示,胃经组“足三里”穴区和“阳陵泉”穴区标记的神经元分布在L5～S2脊髓前角、L4～S2脊神经节,未在交感链发现标记细胞;“四白”穴区标记神经元分布在交感神经颈上节、上颈髓前角(副神经核)、面神经核、三叉神经咀嚼核、三叉神经中脑核和三叉神经半月节。非胃经组“梁门”穴区标记神经元分布在T6～T9脊髓前角、T6～T10脊神经节,T6～T11交感链的神经节。“胃俞”穴区标记神经元分布在T9～T11脊髓前角、T9～T12脊神经节,T9～T12交感链神经节。根据不同穴区标记脊髓阶段重叠情况不同,可推测胃和腹部腧穴主要在外周神经发生联系,胃与头面部及下肢腧穴相关神经可能在中枢神经系统发生关系。刘克等[12]用1%CTB-HRP溶液分别注射到SD大鼠的足三阳经胸腰段穴位肌肉,发现足三阳经在脊髓前角运动神经元树突中特异性相互投射形成运动神经元柱状结构。在脊髓胸腰段,运动神经元树突纤维还特异性地投向脊髓交感节前神经元区,运动神经元外侧群树突主要投向交感节前神经元区中间外侧柱,内侧细胞群树突投向中央管周围交感节前神经元区。提示脊髓前角运动神经元对交感节前神经元树突投射可能参与穴位对内脏生理活动的调节。

1.1.3 研究腧穴和内脏联系

HRP还可同时标记体表腧穴和内脏,研究两者之间神经联系。赵英侠等[13]将10mL浓度为30%HRP溶液注射到SD大鼠“命门”穴区及卵巢、肾上腺实质内,发现三者的传入神经在脊神经节T15～L2节段互相重叠,为体表穴位治疗脏腑疾病提供了形态学基础。

1.2 霍乱毒素类示踪剂

霍乱毒素亚单位B(Cholera toxin subunit-B, CTB)能与神经细胞膜表面GM1神经节苷脂特异性结合,可顺行或逆行示踪神经,中枢神经系统和周围神经系统均可标记[14]。注入动物体内后,存活期一般为3～5 d。CTB可以和免疫荧光或者免疫组化技术结合,操作简单,结果清晰,易于观察。CTB和不同荧光基团结合,形成发出不同颜色荧光的神经示踪剂,如CTB- Alexa488、555、594、647,具有注射区域小,稳定性强,荧光强度高的优点[15]。

1.2.1 研究腧穴的神经支配

CTB标记腧穴,可观察到Aa、Ag、Ad、C感觉神经纤维,脊髓后角Ⅲ、Ⅳ层及延髓薄束核、面神经核和脊髓前角Ⅸ层。

哈丽娟等[16]用5mL浓度1%CTB标记SD大鼠涌泉穴区组织,标记相关感觉神经元分布在示踪剂注入侧L3～L5节段脊神经节,a、g运动神经元分布在示踪剂注入侧L3～L6节段脊髓前角后外侧,跨神经节标记神经元分布在L3～L4脊髓后角第Ⅲ、Ⅳ层内侧端及延髓薄束核。用红色荧光示踪剂CTB-Alexa594标记合谷穴,标记相关感觉神经元分布在注入侧C5～T1脊神经节中,运动神经元分布在注入侧C6～T1脊髓前角后外侧[17]。有学者[18-20]应用绿色荧光示踪剂CTB-Alexa488分别标记SD大鼠环跳、委中、承山、三阴交穴区组织,存活期2～3 d后,在荧光显微镜下可观察到标记的a、g运动神经元胞体和树突。环跳穴可观察到不同直径Aa、Ag、Ad、C感觉神经纤维,相关感觉神经元分布在示踪剂注入侧T13～L6节段脊神经节,运动神经元分布在注入侧L1～L5节段脊髓前角前外侧部[18];委中穴标记相关感觉神经元分布在示踪剂同侧L2～L6节段脊神经节,运动神经元分布在示踪剂同侧L3～L5节段脊髓前角中外侧,以L4居多[18];承山穴相关感觉神经元分布在示踪剂注入侧L4～L5节段脊神经节,运动神经元分布在示踪剂注入侧L4～L5节段脊髓前角第Ⅸ层中外侧[20];三阴交穴相关感觉神经元分布在示踪剂注入侧L3～L6节段脊神经节,运动神经元分布在示踪剂注入侧L3～L6节段脊髓前角后侧中间[19]。

1.2.2 研究腧穴和内脏联系

CTB类示踪剂标记内脏,可追踪到交感神经节。

朱新龙[21]用CTB-Alexa488和CTB-Alexa594两种示踪剂研究SD大鼠太溪穴和肾脏的联系。将6mL浓度为0.1%CTB-Alexa488溶液注入肾脏,选择上、内、外三点,注入到肾脏表层(包膜与肾实质之间),5mL 0.1%CTB-Alexa594溶液注入太溪穴。结果在脊髓及背根结内发现大量双标记神经元,此外,在交感神经节内观察到了标记的神经元胞体。

表1 逆行示踪剂在针灸研究中的具体应用

续表1

注:“—”未提到

1.3 荧光类示踪剂

荧光示踪剂暴露在一定波长激光下能发出不同颜色,可直接在荧光显微镜下观察,不需要经过后期显色。主要包括荧光素、羰花青染料、荧光葡聚糖、荧光微球和荧光纳米粒[22]。针灸中应用较多的为荧光素,主要有双苯甲亚胺(bisbenzimide,Bb)、碘化丙啶(propidium iodide,PI)、核黄(nuclear yellow,NY)、快蓝(fast blue,FB)、荧光金(fluro-gold,FG)。荧光素在体内易扩散,激光照射后容易褪色,不容易长时间保存[23]。

1.3.1 研究腧穴神经支配

荧光类示踪剂可研究单个腧穴的神经支配。

衣华强等[24]用PI标记Wistar大鼠足阳明胃经足三里穴位组织,存活2～2.5 d后将动物灌流固定,取出同侧T5～L3脊神经节,荧光显微镜下观察脊髓冰冻切片发现,PI标记细胞主要分布在T9～L1脊神经节段。Jia ZF等[25]用10 mg/cm3荧光纳米粒0.06 mL注入Wistar或SD大鼠足三里穴位组织,存活4 h灌注固定后将坐骨神经做冰冻切片,发现纳米粒子沿着坐骨神经神经外膜和神经束膜中的淋巴管进入脊神经。

1.3.2 研究腧穴和内脏联系

不同颜色的荧光示踪剂可分别注入腧穴和脏腑,用于研究两者之间神经联系[26-45],见表2。

表2 荧光双标法在针灸研究中的应用

PI标记胞浆,发橘红色荧光;Bb标记胞核,发蓝色荧光。衣华强等[26]用PI和Bb双标研究Wistar大鼠俞募穴和相应脏腑在脊神经节内标记细胞出现节段。大鼠麻醉后,在俞穴或募穴注射15mL浓度为5%PI,存活 24 h左右重新腹腔麻醉开腹,在相应脏器包膜下向各个方向缓慢注入20mL浓度为10%Bb,关闭腹腔,存活12 h后,4%多聚甲醛磷酸缓冲液(0.1M,pH7.2～7.4)灌注,取出同侧脊神经节,在荧光显微镜下观察冰冻切片,得出俞募穴与脏腑在相同或相近脊髓节段的传入神经存在神经联系,并在脊神经节进行整合。传入神经元在不同脊神经节会聚是俞募配穴针刺效应的重要形态学基础。

1.3.3 研究大脑核团的神经联系

荧光示踪剂可标记大脑核团。陈杰斯[27]用0.5mL浓度为4%FG微量注射到SD大鼠孤束核内,存活1星期后,先经2.5%福尔马林灌胃,4%多聚甲醛和0.1 mol/L磷酸缓冲液灌注,取出延髓,固定脱水后制作冰冻切片,在荧光显微镜下观察到FG标记的阳性细胞从三叉旁核向同侧孤束核投射。

2 跨突触示踪剂

常用的跨突触示踪剂包括WGA-HRP、CTB-HRP以及嗜神经病毒。其中嗜神经病毒应用最多,它在宿主神经元内复制增值,经过一定存活期示踪信号可放大[28]。病毒类示踪剂主要分两类[23],一类是腺病毒和腺相关病毒(adeno-associated virus,rAAV)。主要以腺病毒为载体,将各种神经营养因子或荧光蛋白基因转入体内进行神经修复或神经示踪研究[29],优点是能根据研究目的对病毒基因进行改造和重组;另一类是嗜神经病毒(neurotropic virus),主要有Ⅰ型单纯疱疹病毒(herpes simplex virus-1,HSV1)、狂犬病毒(Rabies virus)和猪a疱疹病毒(porcine alpha-herpes virus, PrV)。病毒示踪剂具有一定致病性,如HSV1能引起动物发热,PrV会使动物全身发痒[30]。研究病毒实验室的生物安全级别需至少达到2级[31]。

病毒示踪剂可注射到腧穴,研究腧穴神经支配。张凤[32]在“关元”穴注射10mL滴度为107PFU/ml伪狂犬病毒PrV,存活3 d后,在镜下观察切片,发现病毒感染主要分布在脊髓腰、胸、颈段腹侧和背侧角,脑干孤束核、楔束核、巨细胞网状核、迷走神经背核、三叉神经脊束核、中缝大核、蓝斑、脑桥尾侧网状核、脑桥被盖网状核、小细胞网状核、三叉神经主核、三叉神经中脑核、斜方体核、旁正中网状核、外侧网状核、下橄榄核、丘脑腹侧核、中央灰质、海马、隔内侧核、下丘脑室旁核、视交叉部的弓状核、下丘脑腹内侧核、斜角带核、外侧视前区以及皮层纹状区等部位。

3 讨论

神经示踪技术的发展为经络腧穴神经解剖研究提供了有力工具。近年来,脑功能成像技术出现使脑区功能可视化成为可能[33],并已应用到针刺效应神经机制研究领域[34]。

神经示踪技术应用于针灸研究,在以下两方面有待进一步:(1)应用的神经示踪剂种类少,主要应用逆行示踪剂(HRP、CTB)以及荧光素类示踪剂(PI、Bb)。新型示踪剂具有稳定、准确等多种优点,但很少或未被应用在经络腧穴研究中,如羰化青染料(carbocyanine -dyes),可标记活体和固定组织,具有低毒性、稳定性;荧光微球(fluorescent microspheres)[35],在体内不易扩散并且可长时间保存;荧光纳米粒[36],可准确标记神经;NIR探针(Tc-Alexa790)[37],具有神经特异性;荧光分子BMB、GE3082和GE3011[38-39],具有髓鞘靶向性。(2)先进示踪技术在针灸神经研究中应用少,如转基因荧光小鼠,不需要其他示踪剂标记,可直接在荧光显微镜下观察神经元轴突结构。荧光显微光学断层成像技术(fluorescent micro-optical sectioning tomo- graphy,fMOST),可对小鼠全脑样本精细结构三维成像,长距离追踪神经元在全脑的轴突投射,分辨率达到亚微米级[46]。

综上所述,传统逆行神经示踪剂在针灸研究中应用广泛,新型神经示踪剂和先进示踪技术的应用将有助于针灸效应神经生物学机制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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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Application of the Neural Tracer Technique to Acupuncture Studies

,,,,,,,1.

200030,

The neuroanatomical basis of meridian effects is one of the focuses of acupuncture mechanism studies. Meridian effects depend mainly on the generation, conduction, integration and output of acupuncture information in the acupoint, spinal cord and brain. The neural tracer technique is a basic method in neurobiology. This article presents recent years’ advances in the application of the neural tracer technique to acupuncture field and summarizes the types of neural tracer used in acupuncture studies and regularities in the distribution of neurons and their fibers related to labeled meridians and acupoints in spinal segments and brain regions to provide methodological reference for studies on neurobiological mechanism of acupuncture effects.

Neural tracer technique; Acupuncture study; Meridian; Acupuncture point; Review

1005-0957(2017)04-0490-08

R2-03

A

10.13460/j.issn.1005-0957.2017.04.0490

2016-10-20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81173332,81173341,81201753,81473760,81574058);上海市中医药事业发展三年行动计划重大研究项目(ZYSNXD-CC-ZDYJ039,ZY3-CCCX-3-3005);上海市卫计委项目(ZJ2016029)

周姗姗(1991—),女,2014级硕士生

王宇(1973—),男,副研究员,硕士生导师,Email:wy.sh.cn@163.com

杨永清(1964—),男,研究员,博士生导师,Email:yyq@shutcm.edu.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