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被月亮咬过的苹果（二首）

彭一田

低 飞

花忍不住就要开

我却笨拙到一说就错

溃败是诗歌的天然一部分

像冬天的河柳恳求风吹散自己

病痛和梦幻是诗歌的一部分

我把它们都当成星星

以阳光为抓手

我把自己停泊在你身旁

燕儿啊，芦花捎来你的长发

盖过落日的鸟鸣，把我轻柔地包围

你闪亮的身体升起来

这个一生羞于说爱的孩子

失踪在自己的悬崖上

在那里我要保持我的忧郁

掩埋自己的虚荣：背负四个省的幸福

却不动身，不向你出发

我在你揪心的笑容里

一点点掘下自己未来的坟墓

在人间，我背叛了自己

我把你咽了下去

我把自己咽了回去

行 者

想念一個人就写信

跑去十里外老街，贴8分郵票

夜太重。喊一声妈要等仨月才回音

天未亮，冲破白雾出村庄

想念妈妈的孩子一边疾走，一边数心跳

从前急。路上的石头挂有泪痕

下雪了。妈妈，雪落在乌克兰*

被映照的人不时掉眼泪

行者的心上也涌现雪的光辉

住进石头里的人写信

低于海平面，却高于星辰

路漫长。脚步走出了明月的形状

*为策兰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