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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梦里的人

2017-04-29常河

安徽文学 2017年4期
关键词:皮子山芋儿子

常河

霞 姐

那个被我称作四舅的人,住在离我们镇九里路远一个叫郝岭子的村庄。在皖北,“郝”不读hǎo,而是读作“he”,且读三声,和我们那里一种叫作“饸饼子”的死面饼子发音差不多。皖北的村庄,大都根据村里人的姓叫某某庄、某某家、某某楼,但郝岭子其实并没有山岭,连个土包都没有,村里的人也没有姓郝的,为什么取了这么个古怪的名字,我至今也不知道。

四舅其实与我们家没有血缘关系,只不过是我外公认的干儿子。我的外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活着的时候,他在十里八乡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做事果断,有主见,也见过一些世面,这可能是四舅要认我外公为干爹的原因之一。但奇怪的是,我的亲舅只有一个,就是我妈的哥哥,这个人为啥叫四舅呢,这是从哪里叙起来的呢。

关于这个人,还有个奇怪的事。

有一天中午放学回家,忽然看到院门口拴着一匹高头大马,枣红色的,毛色油亮,威风极了。在皖北,除了马车,很少见到单独的马匹,谁把马拴到我家来了。

进了家,看到四舅在我家吃饭,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个子高高大大的女人,脸色苍白,而且阴郁,很少说话,我妈叫我喊她“四妗”。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四妗,平日里赶集时到我家落脚,都是四舅,四妗几乎不来赶集。

吃过饭,四舅给马拴上马鞍,把四妗扶上马,他在前面牵着,高头大马驮着高高大大的四妗,沿着我家的菜园,哒哒地走上两边都是高大蓊郁柳树的公路,慢慢消失在柳枝深处。多么雄壮的画面,让我至今依旧向往。

后来才知道,四妗和四舅吵架,四妗一怒喝了农药,送到镇医院洗胃抢救,刚刚出院。可是,我见过无数往医院送病人的,都是用架子车,病人躺在车上,无论什么季节,都盖着被子。四舅咋想起来用马来接四妗出院呢,奇怪得很。

其实,我家还得感谢四舅。我家弟兄6个,父母的口粮根本不够一家8张嘴吃的,多亏这个四舅送来些山芋、玉米之类的粗粮,才让我家不至于断顿。作为回报,我妈会给四舅一些布票、油票和我们弟兄几个的旧衣裳,两家互补互助,互相周济,才算把那些缺衣少食的日子熬过来。

我上小學的时候,还放秋假,因为家家户户要收山芋,然后要种麦子。收山芋是极为繁重的劳动,不仅要把地里的山芋收一半回家,藏在地窖中,还要把另一半山芋切成片,随手撒在地里晾晒干了,再收回家,作为冬天和春天的储备。秋天雨水多,得赶在秋雨之前把山芋干收回来,所以,白天收获山芋,晚上就要在地头切片,尤其遇到天阴,多一个人手,就多一份收获的希望。

我就是那个时候去四舅家帮忙的。四舅有四个孩子,两个女儿,两个儿子。最大的女儿叫小霞,正在读初中,和四妗一样,她个子修长,一说话就笑吟吟的,还有两个可爱的酒窝。那时,霞姐最小的弟弟才5岁,干活的时候,一家人全部上阵,弟弟也不例外。霜降已过,太阳一落下,霜就悄没声息地渗下来,田地里冷冰冰的,切出的山芋汁水凉津津的,手撒一会,便冻得木木的,人的困意水一样漫上来。

这样的时候,霞姐就把我和她最小的弟弟搂在怀里,把我们冰凉的手放在她的手中,轻轻地搓着,有时,干脆把我们的小手放在她的腰部取暖。我至今记得隔着一层的确良的衬衣,霞姐腰部柔软的温暖。我家弟兄6个,没有姐姐,每次看到别人家的姐姐对弟弟的呵护,我就产生无边的艳羡——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个姐姐就好了。

霞姐读书很用功,从地里回来,一家人纷纷疲惫地沉入梦乡,霞姐还要就着煤油灯看书。我不止一次从被窝中偷看灯下的霞姐,她留着齐耳的短发,微微蹙着眉头,专注地写着作业,外面的世界哪怕寒风呼啸,有霞姐这样沉静的剪影,我看到的唯有一片寂静,心里涌出无尽的暖流。我在心里一遍遍呢喃着“姐姐,姐姐”,使劲眨着眼睛,直到沉沉睡去。

但霞姐的成绩总是不好,为此,担任生产队会计的四舅对她很少有好的脸色。四舅希望她能考上一所中专,成为吃商品粮的,如果不能,干脆休学,早点嫁个人家。霞姐的成绩让四舅很不开心,每次喝一点小酒,总要借题发挥,一遍遍嘟囔着四妗笨,指责霞姐不争气,呵斥其他几个孩子调皮,在他眼里,一家人总是不如他的意。他的情绪使那个家庭整日阴沉沉的。我不止一次看到,灯下看书的霞姐,莫名地放下手上的书本,默默擦着眼泪,也不止一次感到,她时时走过来,给我们几个小弟弟掖好被子……

四舅脾气不好,尤其是喝过酒后,总是和人吵架。一次,为了记工分的事,和生产队长发了脾气,队长当场宣布撤销他的会计。四舅晚上喝了点酒,跑到队长家去理论,结果被队长打了一顿。霞姐听说后,从地里抄起一把抓钩,冲到队长家里,把他的家砸得乱七八糟——一向温柔温和的霞姐,哪来这么大的勇气呢。

那几年,过年我总是主动要求去四舅家走亲戚。九里路,对一个孩子来说,是一段漫长的行程;但对我,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霞姐,见到她春花一样的笑脸,冬日的田野便隐去了萧瑟,胳膊上挎着的篮子轻盈盈的,枝头麻雀的叫声听起来动听极了,我甚至不由自主地唱了起来。

在四舅家吃了饭,霞姐一手拎着篮子,一手牵着我,一直把我送到村后的大路上。田地里麦苗绿油油的,如同我心里暄腾腾的浪花。一路上,霞姐和我说的什么,我一句也不记得,就那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能拉着霞姐的手,就好。有个姐姐,真好。那一刻,我有。

霞姐终于没有考取中专,复读一年之后,出嫁了。从那以后,我就没有去四舅家走过亲戚,也没见过霞姐。

四舅常年喝酒,终于因为肝病去世,四妗身体本来就不好,不久也去世了。

我参加工作后,有一年春节,家里忽然来了很多客人,其中,就有霞姐。才30多岁的年纪,她的脸上已经出现了皱纹,头发干枯焦黄,鬓角已经隐隐出现了白发。那双曾经牵着我的手不再白皙,而是黢黑皴裂,偶尔笑起来,再寻不到原先的灿烂,看得出来,那笑,也是硬挤出来的勉强。她带着两个蓬头垢面的孩子……

我妈告诉我,她嫁的那个男人家庭条件很不好,男人又一身病,一家里里外外,都是霞姐一个人操持。

那個年轻爱笑的霞姐,她成就了我对姐姐真切而美好的感受,弥补了我人生中没有姐姐的缺憾;但出嫁后的霞姐,以迅速的苍老,亲手毁灭了我对于姐姐的想象。霞姐走后,我一个人在西塘边呆呆地坐着,我不知道是该感谢霞姐,还是应该怨恨她。

皮匠刘书义

我家住在西庙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个房客,是个皮匠。

据说,我们镇原来有一座二郎庙,因为在镇子的西边,所以都叫它西庙。我家住在那里的时候,庙已经不在了,我的外公在庙的旁边买下了一块地,建了一个院子,除了三间堂屋外,东西各有三间厢房。

逢集的时候,乡下的亲戚们来赶集,喜欢到我家落个脚,喝点水,家里有自行车的,先把自行车停在我家院子,然后再到街上去买卖东西。

刘楼村离镇子有5公里,经一个亲戚介绍,村里一个皮匠,租了我家的两间西屋。逢集就把自己制作的牛羊皮和皮绳拿到街上去卖,背集,就在家里熟皮子。

皮匠名字叫书义,30来岁,修修长长的,皮肤有些白净,还留着当时比较时尚的三七分发型,衣服干净整洁,完全不像庄稼人的样子。书义很少和人们聊天,和人打招呼未曾开口三分笑,说起话来低声细语的,很讨邻居们的欢喜。

我喜欢看书义干活的样子。在院子里放一口大缸,把收购来的生皮子在缸里浸泡一天一夜,书义围着人造革的围裙,把皮子捞出,铺在地上,用一把锋利的刮刀把皮子上的肉和油脂剔除干净,再用生石灰和芒硝涂抹在皮子光板的一面,捂上一天,用手反复揉搓,如是几遍之后,清水冲洗,晾干,一张皮子就算熟好了。原来发黄板结、油渍斑斑的生皮,就变得洁白柔软。书义叫它硝皮子,根据用途不同,硝的方法也不一样,大致分为光板和有毛两种。光板的皮子熟出来之后,再切割成细条,编成粗细不等的牛皮绳。如果碰到好的羊皮、兔子皮、狗皮、黄鼠狼皮,硝的时候就不能脱毛,而要保持皮毛的完整,才能卖出好的价钱。

那个时候的冬天,似乎比现在冷多了,乡下人谁要有一件羊皮袄或者狗皮褥子,那可是不得了的家产。我记得父亲就有一件绵羊皮里子的黑大衣,羊毛又长又厚实,父亲披着威武极了。我曾调皮地躲在羊皮袄里面,别提多暖和了。那是父亲从收购站买的几张绵羊皮,让书义熟出来的。有一年屋子漏雨,父亲的羊皮袄被水浸湿了,又没及时晾晒,结果生了虫,皮子粉了,为此,父亲懊恼了很长时间。

不干活的时候,书义不像别人那样打牌消磨时间,也不到处串门子,而是搬一个小板凳,静静地坐着看书。我那时正上小学,放学之后,在院子里做作业,书义有时过来看我写作业,等我把作业写完,书义就给我讲故事。他不是像别人那样尽说些妖魔鬼怪的故事,而是打开一本《三国演义》读给我听,遇到他认为需要讲解的地方,就停下来给我解释。一个学期下来,他给我讲完了《三国演义》和《封神演义》。

一个皮匠,咋这么喜欢看书呢。

书义很少回家,除了收种庄稼。每隔一段时间,他的老婆就送来一些粮食和蔬菜。那是个看起来比书义大很多的女人,体态臃肿,皮肤黝黑,脸上还有皖北人常见的冻伤。她来,书义也不和她说话,要么看书,要么熟皮子。她也不说话,默默地做了饭,和书义两个闷头吃了饭,再把屋子收拾一下,帮书义把衣服洗了。书义掏出些钱给她,她默默地塞进贴身的衣服,走了。

有时,她还带来一个和我大小差不多的孩子,是个男孩,蓬头垢面,鼻涕啦呼。孩子看书义的眼光怯怯的,似乎有些怕他,叫“爹”的时候声音像蚊子哼哼。孩子来,书义会停下手上的活,烧一锅水给孩子洗澡,再一看,男孩眉清目秀的,和书义像极了。只有孩子来的时候,书义的女人才在镇上住一晚上。

有一年夏天,逢集,书义正在街上摆摊卖皮子。刘楼村有人骑着自行车赶到镇上,叫书义赶紧回去,他的儿子掉河里淹死了。

几天后,书义回来了。头发蓬乱如麻,满脸憔悴,钻到他的屋子里睡了一天一夜。

后来他说,他女人在地里干活的时候,儿子和大小差不多的孩子去淝河里游泳,结果被水草缠住了腿,挣扎了几下就不见了。几个孩子赶紧跑回村里喊人,等打捞上来,孩子已经断气了。

经历了丧子之痛的书义更加沉默了,干活也不像以往那样麻利帅气,更多的时候,他会停下来,眼光透过院子里那棵枣树的枝桠,死死盯着天看。那天,便在他的注视下,裂成毫无规则的冰纹。

过了半年,开春的时候,书义回了一趟家,拉来一辆板车,把家具、工具和生生熟熟的皮子拉了回去。问他原因,他只说,生意不好,不干了,回家种地去。

临走的时候,书义还对我说,一定要好好上学,“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句话就是我第一次从他嘴里听来的,那也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后来,刘楼村来赶集的人说,回到家不久,书义就离家出走了,至于去了哪儿,他谁都没告诉,连他的女人也不知道。他们还说,孩子淹死后,女人的神经就有些不正常,书义走后,她完全疯了,整天在村子里走来走去,见了孩子就打。

书义跑哪去了呢?

老拐之死

老拐死了,这是我上周回老家听到的消息。

我不知道老拐的名字叫啥,他的二闺女王景和我是小学同班同学,因此推测,他应该姓王。但我们街上的人都叫他老拐,连他的老婆也这么喊他。

老拐仿佛没有嘴,不吸烟不喝酒,整日里忙忙碌碌的,不是在干活就是在去干活的路上,大概脾气有些“拐”,所以大家都叫他老拐。我从没见过老拐和人聊天,吃饭的时候,街上的人都端着饭碗到门口吃,老拐也在,但很少说话,只是木木地听别人说,傻傻地跟着别人笑,他表达自己的观点的唯一方式,就是嘟囔一声:“恁娘!”别人和他开玩笑他不恼,笑骂“恁娘!”,发火的时候,怒吼“恁娘!”

老拐原来是搬运站的工人。那个时候,汽车很少,运输的主要工具是马车和板车,搬运工要负责把粮站里收来的公粮一麻袋一麻袋地扛到车上,再由马车运送到县城,马车不够的时候,就由人拉着板车送。回来的时候,再从县城给供销社、食品站拉来计划供应的商品。从乡村到县城的砂礓路上,一辆接一辆的板车排着长队,搬运工们弓腰低头,脖子上系着毛巾,拉着板车一点点移动,遇到顺风的时候,他们会在板车上竖起两根竹竿,中间挂起一个床单,像船上的帆。夏天天热,搬运工们打着赤膊,只穿短裤,小腿肚子又鼓又硬,古铜色的身板油渍渍的,汗珠子一颗颗砸到地上,瞬间消失。

搬运工们很少说话,只有遇到上坡的时候,才把身体弓得快挨到地面,嘴里嘿哟嘿哟地低声喊着号子,只要一个人喊起来,其他人也跟着应和,大概就是他们交流的方式了吧。

搬运工算是大集体,半个吃商品粮的,所以就没有田地。好在老拐的老婆是农民,分得几亩土地,没有搬运任务的时候,老拐就到田地干农活。他的老婆嗓门大,似乎脑子不大灵光,但干起活来有些母夜叉的味道,生孩子也不含糊,连着给老拐生了两个丫头,然后肚里就没有动静了。把老拐气得“恁娘!恁娘!”地骂。

等到老拐的二闺女和我一起上小学的时候,老拐也该有40岁了吧,他老婆突然挺起了大肚子,然后,给他生了个小子。街上的人都說:“老拐,你的枪是不是经常擦?不然咋这么准。”老拐就嘿嘿地笑:“恁娘!”

家里有三个孩子,房子不够住,老拐决定再盖一间。大冬天,在河边上一个人踩着冰碴子和泥,混着麦糠拓坯,开春的时候,就用这些土坯盖起了一间土屋。

后来汽车多了,搬运站撤销了,他被转到合作社负责废品收购,每个月有固定的工资,家里的田种的粮食能糊住一家人的嘴,按说日子还算不错。但老拐从来舍不得吃,麦收的时候,连天黑夜地干活,真累,再穷的人家都要买肉,老拐不。他拿两个咸鸭蛋,几根黄瓜,带几个大馍,在田里一干就是一天。晚上回到家,呼噜呼噜吃几碗青菜面条,然后嘴一抹,倒床就睡。

老拐也算老来得子,对这个儿子真是溺爱,家里活再忙,从不让儿子下地,就一心让儿子读书,争取吃商品粮。但儿子显然不是块读书的料,小学二年级就开始留级,初中上完,都19岁了。老拐看着没指望了,就给儿子说了个媳妇。儿子结婚那天,一向不喝酒的老拐喝得脸通红,咧着大嘴看着儿子的脸笑,嘴里嘟囔着“恁娘”。

儿子成家了,老拐也退休了,专心干起了农活。

儿子对田里的活计一点都不会,老拐就拿出家里所有的积蓄,给儿子在街上开了个百货商店,闲下来也到店里帮着照看,教儿子如何盘货、如何做账、如何进货。一来二去,店里的生意还挺红火,盖起了三间瓦房,儿子还买了一辆二手货车进货送货。

不幸的是,这样的好日子没过多久,儿子就出了车祸死了。开始,儿媳妇还经常带着孙子来家吃饭,慢慢就不来了,老拐去店里,儿媳妇也冷着脸不打招呼。

老拐不管那么多,照旧下田干活,到店里带孙子。

更不幸的是,老拐的老太婆生了一场大病,没有钱治,老拐厚着脸皮找到儿媳妇借钱。儿媳妇给了5000块,就再也没有下文了。好在两个已出嫁的闺女也凑了一些钱,总算结清了医院的欠款。但是,出院后的老太婆从此瘫痪了。老拐只能在家里服侍,哪里也去不了。儿媳妇也不再到家里来,渐渐地就断了来往。

5年前,我回老家过年。老拐来了,往门口板凳上一坐,不说话。多年不见,老拐背驼了,头发全白了,走路一瘸一拐的,想是早年拉板车坏了腰和膝盖。老拐说,他从供销社刚退休的前几年,还有工资,现在供销社都承包给个人了,都是单干,退休人员就没有工资了。“你在省城,又在报社,有见识,路子广,你得帮俺问问,可有这个理?工作了一辈子,咋到现在啥都没有了?总得给俺个活头吧。恁娘!”

后来,我才知道,老拐的老太婆瘫痪在床,自己也股骨头坏死,田里的活是一点也不能干了,还没有钱去医院看病,就在街上的卫生院买些最便宜的药维持着,就这些钱,还是两个闺女隔三差五送来的。

但是,我又能帮上老拐什么忙呢?

这次回老家,娘告诉我,老拐死了。去年的时候,先是老太婆死了。之后,老拐也卧床不起,闺女要把他送到医院,老拐死活不愿,“恁娘!花那冤枉钱弄啥?”两个闺女气愤,就去找儿媳妇理论,还在街上大打了一架,一点用没有,儿媳妇说:“我替你们家把孩子带大,没让孩子改姓就对得起你们家了,我自己的死活谁管?我还能管别人的死活?”

两个闺女淌着眼泪丢下些钱,走了。

据说,最后的日子,全靠街坊邻居送点饭菜,老拐总算没有饿着。

老拐死的时候,邻居去帮他收殓,给他穿好寿衣,抽下布满屎尿的床单,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在老拐的床单下,铺满了钞票……

两个闺女放声大哭——老拐终于还是舍不得用闺女给的钱买药看病,他想留着养老呢!

责任编辑 何冰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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