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豹重现

宋大昭

在中国4种豹属大猫（虎、豹、云豹、雪豹）中，云豹或许是目前人们最缺乏了解的种类，其濒危程度或许远超现有的认知。造成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是针对云豹的野外调查十分欠缺，而云豹因其对生境要求较高，其野外种群因栖息地丧失、盗猎等原因快速衰退，在绝大多数云豹的历史栖息地，如今都难以找到云豹的踪影。如今，虎、雪豹已经成为受保护的明星物种，豹也正在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唯独云豹依然藏在深山人未知。一些迹象表明，云豹目前只出现在中国的一些边境地区，若再不加强对云豹的调查与保护，这种美丽的大型猫科动物很可能将从中国的土地上彻底消失。

在树上休息和捕猎

云豹在中国民间又被叫做“龟壳豹”“荷叶豹”“乌云豹”等。云豹主要分布在亚洲东南部大陆、中南半岛以及台湾、海南等海岛地区，而婆罗洲（加里曼丹岛）和苏门答腊岛地区的云豹则在2007年被定为一个新种：婆罗洲云豹。

其名字源自于其身上美丽的大斑块，这种特殊的保护色迷彩在其他动物身上很少出现。

云豹（包括婆罗洲云豹）约在640万年前独立分化，是单种分化最古老的现生猫科动物。云豹的腿较短，足的比例较大，有一条又粗又长的大尾巴。通常认为云豹是一种对森林依赖度较高的动物，随着其分布纬度的升高，雨林开始被亚热带和温带森林所取代。根据目前的记录，至少分布（或曾经分布）在江西、安徽的云豹已经进入了落叶阔叶森林，冬季它们也会遇到山里的积雪。

少量的一些野外调查表明，云豹休息和捕猎有很大比例都在树上进行。较短的四肢使得它们重心偏下，在树上行动能够更加稳定；而长尾巴则使得它们在树上拥有更好的平衡性。在马来西亚，云豹在当地土话里的意思是“树枝上的虎”。曾经有野外观察表明，云豹甚至可以头朝下地从树干上慢慢爬下树，这在大型猫科里是绝无仅有的。云豹还能够像树懒一般倒挂在树枝上并且移动，其相对较轻的体重和强大的树上活动能力使得云豹能够一直爬到树顶去捕捉猴子或松鼠。

古老的云豹很容易让人想起已经消失的剑齿猫类，它的犬齿长度从与头骨的比例来看是现生猫科动物里最大的，上犬齿的长度平均达到4厘米。云豹是体型最小的“大猫”，作为豹族成员，它拥有“吼叫大猫”的重要特征：一段骨化不完全的舌骨，使得云豹可以像虎、狮子、豹、美洲豹一样发出低沉的吼叫声。成年云豹的头体长约70-100厘米，尾长约70-90厘米，体重为10-40千克，通常20千克左右的个体最为常见。一些大个体的云豹看上去就和一只正常体态的豹差不多。云豹的头部构造却赋予它强有力的杀伤能力，它的额骨低平，上下颚能够很好地容纳那两对巨大的犬齿，并且能将嘴张开至比其他所有猫科动物更大的角度。它的咬合力也非常强，强有力的颚部和颈部肌肉赋予了云豹比它的体型看上去大得多的咬力，甚至超过了个体比它大得多的雪豹。这些特征使得云豹得以跻身森林里强有力的杀手行列，它的食谱小到鱼类、老鼠，大到猴子、鹿等各种动物，但通常来说以5-10千克的脊椎动物为主。

如今大陆云豹主要分布在亚洲东南部到中国秦岭以南的区域里，包括喜马拉雅山南麓的尼泊尔、锡金、不丹以及印度、缅甸、越南、老挝、泰国、柬埔寨、中国等国；婆罗洲云豹则散布在婆罗洲（加里曼丹岛）和苏门答腊岛。

已知分布地：云南和西藏

在中国，近年来首次知道云豹在野外的确切消息是2005年-2007年，当时在云南做野外研究的北京师范大学冯利民博士利用红外相机拍摄到了云豹、豹、印支虎等物种，其中云豹在两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都有所发现：西双版纳和南滚河。

然而此后多年，再无野生云豹的消息，仅在电视纪录片里出现过在四川长宁、攀枝花等地出现过云豹的救助记录。我们曾经在江西的数个保护区做过一些红外相机调查，这些地方过去都有云豹的分布。然而这些调查没有发现云豹的踪迹，也没有别的大型猫科动物。直到2014年，我们才在西藏墨脱县的森林里再次利用红外相机拍摄到云豹。这次的情况要好一些，我们布设在不同地点的多台红外相机数次拍到了云豹的影像，而从其他一些同行那里得知，他们在墨脱也曾多次拍摄到云豹。2016年，我们在西双版纳保护区易武子保护区的中老边境地带再次拍到了云豹，与上次在版纳拍到云豹已经时隔8年。从几次拍摄情况看，云豹出现的地点都位于拥有高大树木的原始森林里，附近有相当数量的赤麂、野猪、鼯鼠、果子狸等猎物的活动，属于生态质量非常高的森林区域。

从已知的情况来看，中国云豹目前主要分布于从云南南部一直到滇西北、藏东南的低海拔雨林和常绿阔叶林及混合落葉林地带，海拔高度可达到1000米左右，其种群规模还是个谜。

濒临灭绝的大型猫科动物

云豹对高质量森林的强烈依赖特性使得云豹的栖息地危机重重，而出于对毛皮、骨骼、牙齿的黑市需求又使得对云豹的盗猎屡有发生。目前最大的问题是，云豹重要的历史栖息地如安徽、江西、湖南、广东等省已经多年没有云豹的野外记录，而现有记录几乎都出现在边境地带，这或许表明中国的云豹种群正在快速缩减。中国云豹似乎正在步老虎的后尘逐步走向消亡，我们对其在野外的生活习性以及面临的生存问题自然知之甚少，这对于中国云豹的保护提出了极大的挑战。

云豹属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CITES附录I物种。针对云豹的保护至少应在两个层面着力进行：一是加大云豹潜在分布地的野外调查力度，力求得到中国野生云豹种群的准确信息；二是在已知云豹栖息地加强反盗猎巡护力度，消除针对云豹及其猎物的非法盗猎行为。

2013年5月8日，在历经了10余年的野外调查后，台湾和美国的学者宣布台湾岛上的云豹已经灭绝。这对于我们应是一个警示，对中国大陆地区云豹的重视和保护应越早越好，否则它极有可能成为中国灭绝的第一种大型猫科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