洮州古城 从唐蕃古道到江淮遗风
2017-04-26敏奇才
文/敏奇才
洮州古城 从唐蕃古道到江淮遗风
文/敏奇才
在地处祖国大西北甘肃南部黄土高原和青藏高原交会处,有一个汉、回、藏、蒙等多民族聚居的县域——临潭(古称洮州)。早在仰韶文化(约公元前5000年)时期就有先民在此生息繁衍。西晋置洮阳县,为建县之始。隋开皇十一年(591年),改名为临潭县。在数千年的历史进程中,临潭既经历了烽火迭起、兵戎相见、金戈铁马、建置多变的纷繁岁月,又创造了民族融合、商贾云集、商贸繁荣、茶马互市的独特历史,创造了先进的农耕文化、特色地域文化和独特的民俗文化,保留了绝版的江淮遗风和纯朴的民俗风情。
触摸洮州历史,倾听文化遗韵
临潭历史悠久,自古以来,众多民族即在洮州杂居融合,和睦相处。战国初,这里为羌人所据。秦统一中国后,大批秦晋汉人迁居陇上,进入临潭,并带来先进的生产技术,与羌人共同开发洮境,汉羌民族开始融合,建立了友好关系。东汉时,地方官吏曾强制洮河流域部分汉人内迁,汉族“百姓恋土,不乐去旧”,并和羌人联合起义,共同反抗东汉王朝的统治。西晋末年,临潭被吐谷浑占据,时有羌、汉、鲜卑3族相处,权力之争,在所难免,时缓时急,但各族人民经济文化的交流日益频繁,从未停止。北魏孝文帝时,实行重大改革,鼓励鲜卑人和汉人结婚,促进了民族融合。唐代吐蕃崛起,于宝应元年(762年)占领洮州,至宋熙宁六年(1073年)被王韶收复。在长达311年中,烽烟弥漫,战火不息,但吐蕃人与洮州各族人民交流融合却更为频繁,唐蕃古道由此而开。此后,大批汉、回族人入住洮州,汉、回、藏各民族团结一致,戍边屯田,相互贸易,发展各业,使临潭出现空前繁荣的景象。
今天,我们沿着1300多年前文成公主远嫁吐蕃时走过的唐蕃古道,感受着高原的春风,听着遥远的牛铃声,走进临潭,去探访久负盛名的磨沟仰韶文化遗址。陪同我们的是临潭县文化广播影视局副局长丁志胜。他是一位质朴且沉稳睿智的中年汉子,个头不高,闲话很少,但说起磨沟仰韶文化,却是侃侃而谈,如数家珍。
初春,乍暖还寒,磨沟遗址静静地躺在临潭县王旗镇磨沟村洮河西岸阳川台地上,向世人展示千年的传奇画卷。
“临潭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尤其是新近几年挖掘的磨沟仰韶文化遗址最能代表临潭文化。”丁志胜背河而立,向我们介绍,“磨沟仰韶文化遗址是目前在甘南藏族自治州发现的最早有人类活动的遗址,也是2008年中国六大考古新发现之一。遗址分布着仰韶晚期、马家窑、齐家和寺洼等不同时期的文化遗存,通过发掘的文物来看,齐家文化是仰韶文化遗址的主体。”
2008年7月,在临潭县的积极配合下,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西北大学文化遗产与考古学研究中心对九甸峡水库淹没区内洮河南岸的马蹄形山间台地进行发掘,仰韶文化墓地遗址面世。该墓地东西宽约50米,南北长约150米,面积近8000平方米。
为进一步加强遗址的保护工作,2009年临潭县申报磨沟仰韶文化遗址为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并将磨沟仰韶文化遗址保护列入博物馆建设项目。
2010年,考古人员对磨沟仰韶文化遗址的280座墓葬进行考古发掘,成果显著。墓葬有竖穴土坑墓、竖穴偏室墓、火葬墓三种类型,出土的陶器、骨器等随葬器物有1700多件,包括磨制的石凿、石斧、穿孔石刀、陶刀、石球等生产工具。其中,陶器最多,主要是灰陶和红陶,60%保存完好。从出土器物和墓葬形制看,这些墓葬为齐家文化类型墓葬,年代距今3800年至3600年。
从2008年到2011年,考古人员在磨沟仰韶文化遗址共发掘墓葬562座,发掘面积达2000余平方米,其中齐家文化墓葬542座,寺洼文化墓葬20座。墓葬呈东南至西北向排列,以土葬墓为主,有少量火葬墓,共计16排。这些墓葬的发掘,为研究当时的丧葬习俗和社会生产生活提供了极其宝贵的资料。
新城(洮州卫城) 摄影/张吉焕
南门瓮城门
历经过数千年风雨的磨沟仰韶文化遗址安安静静地躺在洮州大地,沐浴着早到的春风春雨,俯视洮河流走尘世的喧嚣和纷杂,静听微风吹走大地的流言和碎语,向世人诉说久远的故事。
尕娘娘服饰 摄影/马廷义
走进洮州古城,领略江淮遗风
在红桦山拐弯处,带着灵魂深处的江淮乡愁远眺山脚下的边塞古城——洮州卫城,我被它的雄浑、巍峨、奇绝、威武所震撼。
洮州卫城始建于汉代,初叫侯和城,后更名洪和。从那时到朱元璋建立大明帝国,洪和城在一千多年的漫长岁月里总是朝夕易主,狼烟四起,你争我夺,几破几筑,吐谷浑、吐蕃的彪悍战马不时驰骋于洮州地面,战乱的浓烈烟尘笼罩着洪和城。
洪武十二年,大明王朝派西平侯沐英、曹国公李文忠带精锐部队远征西北,安抚边地,征服了盘踞洮州的元朝残余割据势力,建立了洮州卫。李文忠率众将破败不堪的洪和城予以重修扩建,老百姓称其为新城,即洮州卫城。洮州反叛初定后,朱元璋下诏令沐英、李文忠原地驻防戍边屯田,同期将南京、安徽、江苏一带的汉、回人士带家眷迁来洮州。史载:“移京无地农民三万五千户于诸卫所。”
至今,临潭县每年春节闹社火秧歌首先就唱:“正月里来是新年,我的老家在江南,自从来到洮州地,别有天地非人间。”在临潭,只要是略略懂事的孩子,当你问其祖上时,他一定会说:“我们祖上是南京纻丝巷人。”而且还会告诉你,这是他爷爷的爷爷告诉他爷爷,他爷爷又告诉他的。我们随意走进一个稍微偏僻的村子,去倾听人们打闹、说笑、谈论,那丝丝缕缕的江淮吴语就不时地溜入耳际,恰如《红楼梦》里的人物对话,如梦如幻。
那些定居在洮州大地上的江南籍人们不但在此生息繁衍,还带来了江南先进的耕作技术和开化文化。那些青砖白墙的老建筑,就是典型的江南徽派建筑风格。迎门而立的照壁上描绘着一些江南水乡的景物,一泓池水清澈见底,几朵荷花冰清玉洁,几只鸭子划着水波游来游去,悠闲自在。
江淮遗风突出的特点体现在汉族妇女服饰上。洮州妇女梳高髻、著凤头鞋、头戴手巾是有历史渊源的。明代妇女喜穿对襟圆领上衣,宽袍大袖,衣边要镶三层同色或异色花边。中老年妇女着过臀大襟上衣,扎口便裤。老年妇女有穿凤头鞋的,发结纂,不戴头饰。洮州女子服饰的亮点为西路“尕娘娘”服饰,穿着对象为结婚后的青年女子。传说,这种服饰是由李达之女、明仁宗的贵妃麻娘娘带到洮州的宫廷服饰,当地女子争相效仿,穿戴至今。
每当春暖花开、草长莺飞之时,年轻妇女利用回娘家、逛会场的机会对自己进行刻意打扮。在绾起的平鬓上插上簪、钗、钿等银器饰物,通常鬓饰金玉梅花一对(俗称“鬓花子”),耳戴银耳坠,发髻上苫以略带装饰性的雪白布巾,身穿宝蓝(俗称“西湖水”)过臀大襟上衣,内着白衬衣,外衣袖口饰以白色花边,下身着蓝布裤,脚穿绣花鞋,图案以梅兰竹菊为多。到了深秋季节,她们则外套一件黑色大襟条绒马夹,胸前绣着喜鹊踏梅、莲生贵子、富贵吉祥、一篮(男)多子等吉祥图案。有一首歌是这样唱的:“新媳妇出门真正喜洋洋,回娘家打扮得真漂亮,高疙瘩(发髻),银鬓花,蓝蓝的衫子细细的腿,花鞋多漂亮。”足以证明洮州“尕娘娘”服饰的俏艳与“尕娘娘”容貌的美丽。
顾颉刚先生在《西北考察日记》中说:“至岷县足渐大,至临潭则更修长,其履尖上翘,所谓‘凤头鞋’也,头上云髻峨峨,盖皆沿明代迁来时装束。”
风姿卓约的洮州尕娘娘们,三三两两走在洮州古城的街道上,充溢着满满的江淮乡愁,它是洮州人永恒的思恋。正是有着这世传的江淮乡愁,洮州人才会在行事做人中拿得起放得下。他们念念不忘故土,不忘在闲暇时从那流传的故事中寻找江淮乡愁,在江淮乡愁中注入新的思恋和念想。
感受洮州文化,体验多民族风情
临潭有着著名的伊斯兰汉学派西道堂、42处伊斯兰教清真寺,以及古老的藏传、汉传佛教寺院,同处一地,交相辉映。临潭县城更是一座典型的团结之城,友爱之城,和谐之城,是多民族文化融合的一个天然展览馆。世居洮州的汉、回、藏等民族在漫长的历史岁月里,共同创造了丰富多彩的民族文化。
每年元宵节万众一心的洮州万人扯绳(拔河)便是民族团结的集中体现。洮州万人扯绳至今已有六百多年的历史,是甘肃省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2007年那次扯绳参与人数达15万,扯绳总长1808米,重约8吨,是扯绳史上绳最重、直径最大、长度最长、人数最多的一次比赛,盛况空前,堪称世界之最。2001年7月,万人扯绳被载入世界基尼斯纪录。2008年,临潭县被国家体育总局、中国拔河协会授予“全国拔河之乡”荣誉称号。现在,洮州万人扯绳已被打造成全国知名的拔河体育赛事,成为与广东龙舟节、山东潍坊风筝节、云南泼水节齐名的中国四大民俗品牌节庆活动。
而唱腔不一的洮州花儿是洮州各族人民群众在创造洮州地域文化和文明的同时,创造培育出的一种高亢、奔放、山野味浓郁、地方特点鲜明的民间山歌,是各族人民群众共同培育情感的一种交流方式,更是勤劳的洮州儿女从肺腑里流泻出来的心灵乐章,是传承记忆的一种方式,既有历史的积淀,又有各民族的文化基因。
“莲花山的攀崖绳,我们先辈是跟上李达来的江淮人,来着修下(ha)的洮州城,出了个麻娘娘是明仁宗的贵妃是朝里人。”花儿把一种对江淮的乡愁表现得淋漓尽致,镌刻在洮州人的记忆里。
与其它地方修建方式不一样的“一杴套”民居,却是另外一种风情。洮州人家通常盖五间小平房,厢房可与上房套盖。传说,这是李达之女、明仁宗贵妃麻娘娘为洮州百姓争得的宫廷式“一杴套”民居。它的修建是坐北朝南,是由4排巨柱承重,两重栿梁压于其上,前柱上架檩,檩上架椽出檐,满间虎张口窗子,股子门上刻琴棋书画,明暗八仙。有门屏、门景与窗景,饰以花雕,轻快灵活,精彩夺目。
还有那赞不绝口的洮州刺绣,简称洮绣,是继苏绣、粤绣、蜀绣、湘绣中国四大名绣之外的一种独特刺绣,它既有苏绣的秀丽典雅和粤绣的活泼明丽,也有蜀绣的艳丽大方和湘绣的栩栩如生。临潭的汉、回、藏族姑娘,从小就要学习俗称扎花儿的刺绣技艺。其基本功先是画好花样子,剪好图样。针法有平针、参针、挑针、长短针、空头针等,绣法有错针绣、网地绣、锁针绣等。心灵手巧的洮州姑娘们用各色丝线描绘着洮州的美。
临潭既有丰富厚重的地域文化,也有辉煌灿烂的文学奇葩。先后出现了赵维仁、陈钟秀、马景山、陡剑民等一批诗词书画名家,创作了立意深远、大气磅礴、令人称诵至今的诗词,进而孕育了一大批现当代作家、诗人和书画家。可以说,临潭是一片有着深厚文学底蕴的沃土,也是有着广阔文学发展前景的地域。近年来,临潭的文艺创作提高到一个全新的水平。一大批文艺青年崭露头角,他们把临潭纯朴独特的民俗风情、独有的历史文化、众多的人文景观、绝版的江淮遗风、得天独厚的旅游文化资源等作为创作源泉,创作出大量优秀的文艺作品,在省级、国家级刊物上发表小说、诗歌、散文及其它体裁的文艺作品3000多篇(首),有多人加入了省级、国家级文学协会,并获得了省级以上文学大奖,填补了临潭在这些领域的空白。
踏上红色沃土,品读红色文化
在临潭,灿烂的红色文化是多元文化中的一抹亮色,是当地极为宝贵的精神财富。
在一个春日的午后,我们约上临潭县志办原主任马廷义先生登上了旧域的最高点西凤山,站在长满荒草的战壕里,眺望着80年前旧城保卫战的伤痕,想着战火纷飞,红军战士浴血奋战的场景,内心久久不能平静。马主任说:“临潭的红色文化积淀丰富、数量大、档次高,目前还没有被充分挖掘出来,也没有宣传到位。1936年8月,红四方面军在朱德、张国焘、徐向前等率领下进入临潭,成立了县苏维埃政府;在临潭新城召开了著名的中共中央西北局洮州会议;与进犯之敌激战七昼夜,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旧城保卫战;建立了基层红色政权,设了粮台,为红军筹粮筹款。这些在临潭现代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对中国革命也是有重大影响的。首先,西北局洮洲会议是一次具有重大战略转折意义的会议。通过这次会议,结束了张国焘长征途中的西进错误,避免了党和红军的分裂瓦解,促进了团结统一。为贯彻党中央关于红军三大主力胜利会师,北上抗日的战略方针创造了有利条件。由于洮洲会议的召开,挽救了红四方面军,保证了红四方面军长征的胜利,保证了一、二、四三个方面军在临潭的胜利会师,促进了整个红军长征的最后胜利。其次,部队刚从草地上出来,给养相当困难。临潭恰好是农区,那时正是临潭青稞收割的季节,有了粮食,部队给养得到了保障,部队也得到了休整。所以旧城保卫战虽然进行了七天七夜,打得艰苦卓绝,但由于给养充足,部队休整及时,最终还是击溃了敌军的围攻。”
故事记载着历史,历史传承着精神。在旧城保卫期间发生过许许多多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旧城保卫战进行到第五天的时候,守城的红军战士打光了子弹,只好守在城头上城砖砸。有一个炊事员,送饭上来的时候,敌人攻上了城墙,情急之下,他放下饭桶,挥着挑饭的扁担与敌激战。在激战中,他浑身受伤,肠子都掉了出来。他脱下军服,把肠子硬塞进肚子里,用衣袖扎紧,最后抱着两个敌人跳城而下,英勇牺牲。就是这种不屈的战斗精神永远地鼓励着临潭人民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战天斗地。
临潭的红色文化资源是一本记录中国革命征程的教科书,既富含哲理又照射现实。品读历史,我们不但可以和厚重的中国革命历史对话,还可以跨越时空与英雄交心,领悟众多英雄模范和老一辈革命家热爱家园、报效祖国的革命热情。我们不能忘记红四方面军北上长征,保卫临潭的艰苦岁月;我们更要记得红四方面军第四军十师和妇女团战斗过的旧城保卫战革命遗址、大湾梁战斗遗址、西凤山战斗遗址……揣着一颗敬仰之心亲临临潭红色革命遗址,我们既可以感知工农红军惊天地泣鬼神的革命英雄主义与爱国主义的伟大情怀,我们也可以感悟他们崇高的信念与坚定的理想,进而升华境界、以史资治、益智养德,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观与价值观。
集多元文化于一体的临潭,正如丝绸之路上的一颗明珠,闪耀着独特的光芒,吸引着人们前去探究。(责任编辑/凌云设计/毛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