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今天两米八
2017-04-25萝卜酱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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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言情剧的正确画风:高颜值+斯文多金的律师小哥逆光而来,向你伸出援手。当美好的共处时间戛然而止,他微微一笑:“我的会面费用是每小时两千元,付不起?……那考虑下以劳务抵债?”啊喂!导演我拿错剧本了啊!
一、整两千元
“律师小哥,就帮我看下论文嘛,浪费不了你多少时间的!”我声泪俱下,可敌不过律师小哥的白眼连发并把我赶出律所。
他以为我愿意“热脸贴冷屁股”?
还不是因为带我写毕业论文的古教授刁钻古怪。他要求论文里必须附上律所律师的考察意见,说是为了防止学生写的论文假大空、脱离实际。
可哪有一个律所愿意腾出见委托人的时间,来看一个穷学生的论文呢?
陆宁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掐准了最佳出场时间。这张熟得不能再熟的脸,此时比平日里更亮了一个度。
隔着玻璃门,我瞧见他从二楼走下来,全程微笑着看我。小哥对他耳语了一番后,他便朝我迎面走来。
玻璃门也挡不住他那春天般温暖的笑容。
“这位小姐,你的难处我在刚才十秒内听了个大概。你能否进来我办公室和我详细阐述下呢?像这样……嗯,扒在玻璃门上。”他飞速打量了我一圈,继续道,“这样的动作并不适合一位可爱的小姐。”
他的夸奖让我很受用,我立刻缴械投降。
二楼偌大的办公室宽敞明亮,整体色调黑白灰,突显出了主人的专业律师身份。我还注意到他在我进来的一刻按下了手边的计时器,虽然不知道是干吗用的,但由他做这个动作,就显得很职业、很迷人。
陆宁五官端正,长得像是一张证件照,唯独一双桃花眼很违和、很撩妹,撩得我忍不住心猿意马。直到他第三次提醒我,我才幡然醒悟自己是为了论文而来。
“张小姐?……我明白了,你需要有人来看你的论文是吗?”
我甜甜地“嗯”了一声。
“那么现在你论文在身上吗?”
或许是我震惊的样子太逗,他又笑了,并递来一个肯定的眼神:“是的,我愿意帮你看。”
陆宁指节分明,手指摩挲着纸张的沙沙声,伴着午后照进屋内的一片阳光,此刻的办公室安静得只剩下美好。其间他还时不时轻笑出声,或是沉着嗓子询问我几句。
最后他帮我写完意见,在“意见人”那一栏洋洋洒洒地签了个大名,按下了那个计时器。他道:“张小姐,本次会面一共是六十分钟零二十三秒。”
他记得可真清楚,可我怎么只觉得过了不过一分钟?
我正准备要个电话,谁知他抢先一步,但他说的是:“我的会面费用是每小时两千元,但你我同校同院,师妹付整两千元便可以了。”
二、麻将三缺一
被陆宁拦下的那一刻,我深深地觉得自己是琼瑶女主,只不过演的是小燕子流落翰轩棋社那一集。
“我没有钱。”我破罐子破摔,击碎他考虑我会用哪家银行卡付款的臆想。
但我没料到这厮这么淡定,他整整西装领子:“其实我也知道你支付不起。”
“那你还答应帮我看论文?”还不慌不忙地看了整整一小时?!
陆宁无视我的抗议:“但没钱不是拒付的理由,作为H大学法学院的学生更应该清楚这点。既然你也是H大学的,你应该知道我和你们古教授很熟,或许改天我得和他探讨下这届学生的诚信问题。”说完他瞥了一眼我的论文封面,示意自己早就把我的姓名、学号记得牢牢的。
还没出新手村的我VS法律界老油条,我被KO,倒地不起。
陆宁乘胜追击:“不如这样,我身边正缺个实习助手,实习津贴每个月200,你考虑下以劳务抵债?”他弯下腰,朝我伸出手,一副造物主的施舍脸。
我呸!
陆宁老奸巨猾,抓准了我的命门:顺利毕业。
我不得不暂时屈服于他,做起了他的贴身助手,一个大写的廉价劳动力。同时我发誓自己绝不会再被陆宁的笑容所骗,但同时,人微言轻的我阻止不了一个又一个女人来前仆后继。
在陆宁身边当了不过半个月的助手,其间他和贵太太团打了三十次麻将。今晚是第三十一次,贵太太团再次在陆宁家齐聚一堂。
贵太太们打个二筒瞄陆宁一眼,打个幺鸡朝陆宁抛个媚眼,直到对面的小伙子和了个十三幺,贵太太们才浅笑连连,直夸道:“哎哟,陆律师打得真好。”
此时坐在陆宁身后的小助理,也就是我,只能偷偷翻上几个白眼,腹诽一句:科科,无耻美男计,有损整个雀界道德标准。
骂人不当面,这是身为下属的必备技能,可我怀疑陆宁有读心术之类的特异功能。中场休息时,他叫我到玄关谈话。
他推推眼镜,大手一挥:“张瑜瑾,你带伊丽莎白出门散步。”
“陆律师,我一小时前才遛……和它散过步。”陆宁的眼神让我赶紧换了个词。
“那你一个人出门去散步,顺带帮伊丽莎白带个Wellness火鸡罐头回来。”
我无法再找借口,只得灰溜溜地出门。要知道Wellness是少见的高端狗粮,最近的卖家也相隔四公里……
陸宁果然以折磨我为乐。
临走前他站在玄关处俯视我,嘴角一牵:“下次翻个技术含量高点的白眼,不会被我看到那种。”
一小时后,我揣着“狗罐头中的爱马仕”回来了。一进门伊丽莎白飞扑而来叼走罐头,后飞速闪狗。瞧瞧,中华田园犬硬是被陆宁养成了傲娇贵宾犬。
伺候好狗,我拖着咸鱼一般的身子,朝客厅的沙发上摔去……谁知不巧撞上了刚结束麻将摊的资本家。
我没看见完美地埋在沙发里的他,把他压得闷哼一声。
他讷讷道:“世风日下,现在的女孩都很是主动。”
我低头一看,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坐着他的腿,姿势很是暧昧,我赶忙弹开。
他却神色如常,仿佛刚才调侃我的不是他:“你也实习了一个月,还适不适应?”
“适应,适应。”
陆宁一个翻身,忽地凑近我,近得我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适应?单我看到的白眼就不下百次了。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陆宁这个王八蛋不正经,整天只知道陪贵妇聊天打麻将。”
全中!我莫名有些心虚。
“那我就替你教授教你一课,想成为独当一面的律师,第一步,就是要与潜在委托人搞好关系。委托人至上,有他们,伊丽莎白才有罐头吃。”
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伊丽莎白颇为狗腿地蹦了出来。
陆宁笑摸狗头,我则对他刚才那番话思索良久。陆宁似乎也不仅仅是个以折磨我为乐的浑蛋,他还是有那么丁点儿像前辈的样子。
他和在我想象中生活了三年的那个陆宁,也不是完全不一样。
三、同一屋檐下
陆宁以“从不负自己委托人,委托人至上”为信条。
为了配合角色定位,他常在朋友圈里发些突显其专业水准的状态。今晚,他晒了自己书柜一角,一字排开的法律书籍,书名打了马赛克,配的文字是“报中全部书名,有红包”。
“红包”二字对于月收入200元的我吸引力巨大。再说,嘿嘿,小女不才,恰好是个法学院蝉联第一、拿奖学金拿到手软的学霸。
几乎在我发送答案的同时,陆宁评论道:我家实习小朋友答出来啦,明天就给她奖励。(赞)
第二日,陆宁经过我办公桌时果然停了下来。
我欣喜地望向他,看着他抬起手……冲我比了一个小“树杈”。不错,他居然和我比了个“耶”。
我捉摸不透他的心思,难道这个小气鬼企图用卖萌来抵债?我干笑一声:“陆律师,真有兴致,大清早就卖萌。”快三十了您。
他的笑容里充满了嘲讽:“二。”说罢他还伸过手来,用小“树杈”戳了戳我的脑门:“这就是你要的奖励。”
我还在发蒙,他继续道:“奖励临时从现金红包变成和我两日旅游,今晚出发,下班后回校准备下衣物。”
说好的金钱奖励变成了S市两日游,但有总好过没有。可当我登上飞机时,陆宁默默地从背包里掏出一沓资料摆在我面前。
“这些资料赶紧熟悉一下,明早的会上会用到。”
这时我才知道,什么旅行!原来是跟他去异地开会!
我瞪了一眼已经套上颈枕和眼罩准备入眠的陆宁,再看了眼面前的资料堆……我有预感,我与陆宁的二人旅行会是一部《贫奴传记》。
下飞机后我们直奔下榻的酒店。此时我充分展现了一个贫奴的职业道德,我扛着两大袋资料冲到了前台:“小姐,你好。麻烦两间……”
“一间房。”缓缓而来的陆宁语不惊人死不休。
前台小姐抛来一个“我懂的”眼神。
我背后一阵发凉,陆宁抠门、龟毛、两面派这些我都能当作磨炼,但他现在对我有那个意思……我该怎么办?!
与他单独乘坐电梯时,我已经计划好了不下十种逃跑计划。
到了房門口,我迟迟不敢进,前方刷卡的陆宁冷不丁地转身凑近我……弹了弹我的脑门。“张瑜瑾你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你今晚不用睡,正好省下一间房钱。”
哼,这种事该早点说清楚啊,放任我脑补……我分明听到他刚才偷笑了,我越发觉得陆宁这厮就是故意的,极其恶趣味地喜欢戏弄我。
戏弄归戏弄,他说的话真是不掺一点水分,他给我布置的任务……岂止是今晚不用睡。
而我在熬夜写案子时,资本家在干什么呢?他正一边抱着一本《修炼成雀神的一百种办法》看,一边监督我干活。
也许是感受到了我怨念的眼神……
埋在床上的他翻了个个儿,特意面向我:“谁说我不在工作?这是为了招揽客户、增加律所收入的进修。”
我举起手边的文件挡住了他的脸:“陆律师,太近了。”
他微笑着伸手抓住了文件,轻声道:“张瑜瑾师妹,我想看着你。”
喀喀,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我的脸颊噌地升温,迅速发烫。加上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又那——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他的鼻息。
陆宁桃花潭水一般的眼眸映出一个表情不自然的我。他撑起手肘,抵在下巴处,眯了眯眼睛:“我要确保你在我眼皮底下度过的每一秒,都要对得起我付给你的实习薪资。”
“……”粉红泡泡一秒被戳破,我有些窘迫,为脑袋里想的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而感到窘迫。
我决定天亮前不再和陆宁说半句话,埋头工作!
凌晨三点半,我望着还在津津有味地读着书的陆宁,再望望窗外渐渐熄灭的灯火,眼冒金星……终于昏睡了过去。
第二日我是在房间的大床上醒来的。
等等……大床?!
我猛然睁大眼睛,环顾房间。幸好陆宁不在床上,他正坐在地上,埋头处理我昨天没整理完的那堆资料。
大新闻!资本家居然亲自工作了!这真的是我实习以来第一次看他正经工作。
其实陆宁在我们学院很有名,当初他的导师也就是我现在的论文指导老师古教授。这么多年了,教授嘴里津津乐道的例子还是陆宁。能令古教授都啧啧称奇的学霸,肯定是非一般人。他曾经多次作为荣誉校友被请回学校做演讲,同为学霸,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我的偶像。冲击律师资格证、无数个为考试奋战的日日夜夜、背那些枯燥的条文背到想哭的时候……他的存在都支撑着我。
当初我找到这家律所也是有小小私心的,期望能看上学长一眼,后来他愿意帮我看论文的时候我是惊喜的,再后来……对教授口中的那位神级学长心底那一点点萌发的崇拜感,都被剥削得一点不剩了。
并且我发现神级学霸不一定都是非一般人,也有可能不是人。
可他现在埋头整理资料的样子,又有点像人了……
“师妹如此堂而皇之地盯着我看,我有点心猿意马了。”
一句嘲讽,来自陆宁的早安“问候”。
我被吓得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冲进资料堆:“陆律师,抱歉抱歉!我昨晚太困了……就睡着了。”
我此刻只求他能少扣点工资。谁知他从成堆的资料中抬起头来,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动作又轻又柔。
这么一幕,横看竖看都异常暧昧。我愣住了,谁知撩妹的本人也愣住了。
陆宁伸在半空的手无所适从地收回,握拳轻咳一声:“喀……随时注意仪容,这也是律师必备素质的一部分。”
说着说着他转身背对着我,我一侧头,看见他的耳朵红彤彤的。
他难道是在害羞?!天哪!
熬夜工作后容易眼花这是真的。
四、以他为光
他这次大费周章亲自熬夜整理的案件是一桩离婚案。双方感情破裂闹离婚,却在财产分配这一环节起了争执,最后干脆撕破脸皮各自请了律师。
而陆宁的委托人自然是女方,一位贵太太。
一大清早,我们抱着昨夜赶工的资料,来到了委托人的公司会议室等待。这等着等着我就发起了呆。
陆宁从不允许我带薪发呆,敲了敲我面前的桌子,压低声音道:“张瑜瑾,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在上班时间消极怠工?”
我这是在思考人生好吗!我撇了撇嘴:“我在想婚姻到底是什么?爱情到底是什么?”
“失恋的女孩子果然容易多愁善感。”陆宁冷不丁给我插上一刀。
我瞬间清醒了过来:“什么?你怎么知道……”
没错,临近毕业,我被交往了一年多的男友甩了,对方给的理由是下半年要专心司考。同为学霸,我很能理解前男友的想法,所以也算和平分手。但这件事由陆宁说出来,不知为何我感觉很不爽。
“古教授很八卦。还有……”
“还有什么?!”
“我前几天去法学院做过一次演讲,在路上听到的。嗯,不小心。”他这句强调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失恋很正常,你真是少见多怪。”我已经咬牙切齿了。
不知为何他的语气也同样差劲,甚至有些生气:“是很正常,但是被男方用要专心司法考试这件事甩……就显得有些凄凉了。”
他的得寸进尺成功让我发飙。
“我还觉得嫁给你的女人一定很倒霉!万一到时候离婚了,她肯定一分钱也别想分到!”我愤愤地把手中一沓资料甩在陆宁胸膛上,只听他吃痛地闷哼一声,我很满意。
与委托人的会面很成功,陆宁与我按照委托人的要求,对资料补充、修改后便出了庭。对方辩护律师看到陆宁时还颇为意外,说是没想到时隔这么久,还能看到他亲自出庭。
听到这句话时,我颤抖了一下,因为这些话足够证明陆宁有多么重视这次的案件。我刚才在庭上作为陆宁助手出庭,却在双方对峙时发现委托人给我的证词隐瞒了部分不利于她的事实,这直接导致我整理的资料有纰漏,继而使得陆宁也在堂辩上被打得措手不及。
等待庭审结果的时间异常难熬。
直到门被委托人怒气冲冲地撞开:“陆律师,你知道的,我对你的工作水平从来不会怀疑。但是你的這位助手……”
“我?!”我一个激灵。
陆宁给了我一个眼神,极其严肃:“坐下。”
“是的,小姐,就是你。我觉得我一审败诉你应该承担所有责任,如果下次整理资料时再出现同样的问题,我可能会通知我所有认识的人不再找你们事务所。S城拔尖的律所可满地都是!”
我从小被人说固执,有一条就是——不是我的错绝不承认。
“陆宁……你相信我!不是我的错……”
陆宁也很不安。他修长的手指在纸上来回摩挲,他一定是在衡量委托人与一个实习生孰轻孰重。
其实两者相较,高下立分。
但我心里还是有一丝期待陆宁对我会有那么点不一样,他会相信我。
“张瑜瑾,道歉。”他一声令下,打碎了我所有的期待。
相处的半年里,我时常被剥削,常常想翻身,但对于陆宁我还是尊敬的,就事论事,在工作上他还是很可敬的。
但我万万没料到,他居然不辨是非,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我,就判了我死刑。原来我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实习生,比不上一桩生意。
他这副模样实在对不起我以他为光的那三年岁月。
事后我反倒乖乖地向委托人鞠躬道歉?!回酒店的路上,我对陆宁无话可说。却不妨碍他多话:“师妹,今天要教你的一课是,难缠的委托人时常可见,有时就算委托人也有错,但也不能把情绪表现在脸上,你要记住……”
他的长篇大论我统统没听进去,只觉得窗外一闪而过的夜景越来越模糊,不知是因为外面突然下起的雨,还是我没忍住的泪。
陆宁现在皱着眉头指责我不听话的样子真的很讨厌。
我鼻子一酸,只想结束对话:“陆律师,我记住了,客户至上。所以请你现在让我一个人静静!”
五、我剥削谁去呢?
回城的机票订在了明天。
夜晚,酒店。我和陆宁分别在客厅和卧室各做各的事,气氛降到了冰点。此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在昏暗的客厅里显得尤为刺眼。
我一看,电话来自委托人。
她在电话里让我给她送夜宵去,现在,凌晨一点。挂了电话后,我望着窗外滂沱的大雨,再望了望正在伏案看《雀神》的陆宁。
最终我还是咽下所有委屈,出门了。
非自己错误,绝不低头的我第一次破了戒。因为我不想再被陆宁指责不听话,被他质疑我的工作能力。
委托人指明了夜宵的店家,而那些店家居然分布在好几个区,于是大半夜的我便乘着公交车和地铁,奔走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只为弥补一个不是我犯下的错。
等我到了她的别墅,已经是凌晨三点。
别墅大门紧闭,一片漆黑。我敲了半天的门,最后是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来开的门,那人冷着脸说自家夫人一个小时前就入睡了,我来晚了,还警告我再敲就要告我扰民。
被戏耍的滋味并不好受,但有个词叫“在职谋事”,承担这份心酸,本就是律师这份职业的一部分。
“阿嚏——”
经过一夜的折磨,第二天我“成功”感冒发烧,咳嗽个不停,卧床不起。
所谓人逢感冒脾气必然要暴躁,特别是身边有不明人员在不停叨叨。这叨叨的人自然是陆宁,他刚下楼买完早餐回来,还不忘绕着我打转,一会儿说我体质这么弱以后怎么通宵写案子,一会儿又说我昨晚偷偷溜出酒店三个小时,他都发现了。
“虽然你长这么大不需要我管了,但作为师哥我还是要告诉你,下次还是不要半夜独自跑出去了,万一遇到坏人……我也会变成犯罪嫌疑人。”
“陆宁,你真的很啰唆。”
“没大没小的。”他轻轻嘟囔了一句。
终于一通电话终止了他的喋喋不休。
我不知道他接的是谁的电话,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只知道……生氣的陆宁实在太吓人了。
不是骂街类的发火,而是声音颇有气势,并且字字珠玑,明明没有半个脏字,却堵得对方说不出话来。
挂了电话他走进卧房,径直走到我床边坐下。我下意识地把脑袋埋进了被子,努力做一只不知情的鸵鸟,我才不要撞枪口上。
但陆宁拽着被子,硬是让我的脑袋无处可躲。我无法再做鸵鸟,干脆不畏他的目光迎了上去。
“张瑜瑾,昨天她是不是找你了?”他的语气很是严肃。
果然还是没逃过……“是的……而且我送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没见到她,但是你听我解释,我真的很努力去找她想要的东西了,但是……等等,刚才那通电话是她打来的?!她和你说了什么?”
“唉,你让我失去了一个客户。”
“嗯……对不起。”我低下了头,确保陆宁的视角看不到我流下的眼泪,不然他肯定又要长篇大论地教育我,说我不听话、不懂事。
“别急着说对不起,你还有更严重的错。”他细碎的刘海遮住了表情。
“下次遇到这样无理的要求,一定记得提前和我报备,从第三方嘴里知道这件事……导致我都没能充足准备怼她的话。我陆宁的实习生,也不是谁想欺负就能欺负的。”他抬起头,目光坚定。
我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床单上,我从小是个打死不哭的人,却是在陆宁面前数次哭泣了,大概是……我的心因为他忽上忽下。
我原以为是客户在电话里告了状,谁知他居然为我出了口气。
“欺负病了,我剥削谁去呢?”
哼,他明明就是在心疼我,却还要找个借口圆过去,他手上和早饭一起拎着的姜茶和感冒药就是最好的证明。
六、离别
回到律所后我又回到了全能助理的生活状态,整天跟在陆宁身后伺候。
但某日一个来客打破了平静,是上次离婚案的对方辩护律师。他来的时候陆宁恰巧有事外出,由我接待,于是我也从他口中得知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原来一直以“本律所资深律师”自居的陆宁……居然是合伙人,等于是幕后boss的存在,并且他不亲自接手案子已经有一年多了,这也是对方辩护律师在法庭上看到陆宁时震惊的原因。
那他当初为什么面对我时,就愿意帮我了呢?要知道,我手里的可是一份幼稚的论文。
为什么?会不会因为他……
我胡思乱想,又迟迟不敢找陆宁当面对质,谁知当夜是陆宁先找的我。既然有了独处的空间,我倒反而有胆量问了。
他的回答是:“因为我在想尽办法留你在身边。”
“教授吩咐的。他说你是自我毕业以后第一个能称得上优秀的学生,教授想让我带你飞,可惜鸟儿太懒,又总是横冲直撞,唉,我是带不动了。”陆宁做作地揉了揉太阳穴。
“刁钻难搞的客户,无论是她耍无赖还是整你,其实这些都在我训练你的计划内,但是看到客户对你这么苛刻,我心里居然不是滋味。”
“原来是这样。”亏我当时恨得牙痒痒。“本师妹原谅你了,不过……你今天叫我来干什么?”
陆宁两手倚在办公桌上,似笑非笑:“张瑜瑾同学,开动你的辩证头脑,猜一下?”
哼,我才不猜。陆宁这家伙在律师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大概是练出了一嘴的口蜜腹剑。他说话总是会让人误会,上句蜜糖,下句就能堵得你说不出话来。
我吃过几次亏了,这次万万不会再上当。
他对我的冷应对也不懊恼,继续道:“张瑜瑾,你的实习测试合格了。你已经赢得了我这个严苛的资本家的认可。”
我愣了一下。
我应当很得意,可我居然莫名地有一丝失落。合格了……意味着……
我细微的心理变化没能逃过陆宁的眼睛,他轻咳一声,调侃道:“愣着干什么?才刚夸你,你就连这么简单的问题也猜不出来,看来在我这里的实训效果不佳,我有必要向教授汇报,以延长你在我这里实习的期限。”
陆宁边说边转着椅子,直到背对我。窗外的霓虹灯光明明灭灭,映在他的脸庞,可我居然觉得他的表情有点……落寞。
他在落寞什么呢?大概是无人再供他剥削了吧。
当然实习期限不会加长,我还是会按时离开。但是之后一段日子,我们很是默契地谁也没再提此事,他还是该剥削就剥削,而我该翻的白眼也继续翻着。
离别前的人们总习惯于假装离别还远。
七、所有物
古教授早早为我内荐了一家位于S城的百年老牌律所。陆宁的这家口碑虽好,但在H市也只能算是新生力量,显然去老牌律所更有利于我的职业道路发展,再说了,古教授的内荐来之不易。
临近毕业,校园里弥漫着一股忧郁的味道。
毕业前一晚,古教授叫我去了一个饭局。
饭桌上有我即将要去的律所的合伙人,算是打个照面,也算是一场面试。如果表现得不好,我依旧会被拒之门外。
那日刚走进餐厅,我就在旋转门后撞上了陆宁。
他见我一脸震惊,居然有些得意,扬起嘴角,微微一笑:“作为你的前上司,我有权利也有义务为你看看你的新东家。”
饭桌上我从古教授那儿得知,还真是陆宁坚持要来的,古教授说完还给了我一个迷之微笑。迷之微笑的意思我没工夫去参透,因为我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
眼前一桌乱炖的“法学人”,左未来BOSS,右前BOSS,我怎么感觉自己有点像……天涯上被818的那种渣女?!
陆宁先发制人,向我的未来BOSS发起攻击:
“不知道贵所在S城地位如何?”
“不知道贵所现在是否是先诉讼后付费?”
“哦,不是。据我所知,目前市面上有信心的律所现在都开始实行先诉讼后付费了,贵所的经营理念是否落后了呢?”
我眼瞅着现场气压越来越低,都快成西伯利亚冷空气了,我赶紧叫停,并拽着陆宁单独谈话。
“陸宁,你什么意思?!”
“据我排查,这所律所要做我的实习生的下家还不够格。”
“你、你那是鸡蛋里挑骨头!”
“那也是骨头。”
“你……”
我与陆宁不欢而散。
面试宴变成了鸿门宴,陆宁那晚喝醉了酒,我生怕他再搞事情,飞速为他叫了代驾把他送回去了。而未来BOSS一行人则满脸尴尬,在古教授的陪同下离开了。饭局结束后已近深夜,餐厅外一片空空荡荡,惹得我心情更是低落。
有人叫住了我,居然是送完客人后折返的古教授。一把年纪的他找我找得气喘吁吁,他一语道破天机:“张同学,陆宁这小子又惹你生气了。”
教授,你知道得太多了。
“俗话说,智商与情商不能兼得。像你教授这样的人还是很少的,陆宁这小子也是,表达感情居然跟个小男孩似的,他可能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上了你这个小他十届的学妹呢。”
不等我反驳,他兀自笑了起来:“好啊,好啊,我最得意的两个学生在一起了。法学院之幸呀,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
陆宁说古教授八卦,此话果然不假,但我怎么觉得教授不仅八卦,还爱造谣呢……古教授说陆宁他喜欢我。
怎么可能?
总觉得像他这样只喜欢钱和麻将的肤浅男人,应该喜欢那种胸大腰细锥子脸的,怎么可能喜欢我这么有内涵的女子?!
再说了,这么巧又这么好的事怎么会让我碰上?
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
崇拜之情本就是一种极为暧昧的情愫,若他在天边,那将一直会是崇拜。可某一日他开始在身边,这份崇拜早就变成另外一种感情,名为喜欢,放在法律条文里便是想让那人成为自己的所有物。
八、(补小标题)
那晚的代驾目的地,我怀疑自己是不是选在了火星,那晚之后,陆宁就与我断了联系。至于那晚他刻薄的行为,除了让我生气,还好没导致什么实质性后果。未来BOSS甚至表示:前上司浑身醋意,是在恨我挖墙脚呢,这侧面证明了你的能力。
陆宁他坏心办了好事,我现在却连对他道谢的机会都没有,真是够狠的。
毕业典礼前一晚,平日里熟的不熟的都聚在了一起大喝特喝,顾成栋埋单。顾成栋,我的前任,至于为何是他埋单,自然是人逢喜事爱埋单,他拿到了心仪律所的offer。
他依旧像四年前那样,一眼找到了躲在角落的我。
他说:“对不起。”
“不用,不用,你现在好offer在手,我们当初也没白分手。”酒精催化下,我已经开始为所欲言。但我说的全是真话,顾成栋却以为我是在发酸。
“瑜瑾,其实当初我和你分手……是因为我受够你了。律师资格证只是一个借口,你太沉迷学习了,我们在一起也是一起泡图书馆,说的情话也少。我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的存在感不如你要超越的那个目标,那个叫陆宁的学长。”
他话说到这里就有些激动,拽起我的胳膊,低吼道:“而我只是个陪读的!”
先甩人的还给自己加戏,我无心和他争执,只能敷衍道:“嗯,或许吧。”
谁知这句轻描淡写彻底激怒了顾成栋,他把我的胳膊拽得生疼,而且没打算放开。我正苦恼,有冰凉的手捞过我的手。
来人不客气地拍开他的生拉硬拽,再一个侧身,恰巧挡住了顾成栋。
我眯着眼一看……“我天,这酒多少度的,都出现幻觉了。”
更可怕的是,眼前这个和陆宁长得很像的幻象很逼真,他的笑容,一如我第一次在他律所与他相见时那样,温暖……又具有欺骗性!
我啪啪两下朝他的脸上拍了上去,却发现幻象不仅没消失,还离我越来越近了。
他捉住我的手,道:“师妹,你喝多了,我来接你回家。”
居然是真人!那个玩消失的陆宁!他还嬉皮笑脸,难道他忘了上次相见我们还在争吵?
我抬眼瞪他:“我早就与你脱离了上下级关系,不再是你的助理了,我是自由的!”
“那我也是自由的,自由地跟着你。”他没正经地笑着,还妄想搭上我的肩膀,被我躲开。
顾成栋摸不清眼前的状况,愣在原地。而此时同学中许多人认出了陆宁。
“这不是经常在报告厅做演讲的那个学长吗?”
“好像叫陆宁?就是那个自己开了律所当合伙人的牛人。”
“对对对!”
气氛走向不太妙,我一看,果然顾成栋的脸色更臭了。陆宁先他一步开战:“小学弟,恭喜你拿到大offer啊,作为师哥理应好好祝贺,但无奈女朋友醉酒需回家,告辞。”说罢他搂我在怀,还不忘做作地脱下外套替我披上。
此时我骑虎难下,要是出言否认,只会为同学们茶余饭后的八卦再添一笔谈资。我只得压低声音:“陆宁你这样让我很尴尬。本来好聚好散的……现在顾成栋这仇家我是结定了。他肯定以为我是难忘旧情,故意来拆台……”
“不是拆台,是碾压。”
“陆律师优越感可真强。”
“胆敢用拙劣的借口抛弃我中意的人,本人当然不惜全方位碾压一下,早就看他很不爽了。”
他中意的人?!
我还在发蒙,他对我耳语:“快和我走。”
不知他为何走得那么急,我也顾不上身后吃瓜群众的反应。我只知道他宽大的手掌紧紧牵着我,一路奔了出去。
原来电视剧里恶俗的情节由陆宁这家伙做出来,是这么甜。
夏夜的风吹散了我一半的酒气,我的脑袋清醒了些,被拴在路边的伊丽莎白扑腾过来,我已经完全清醒了。
原来陆宁走得急是因为伊丽莎白这家伙。
夜色中,陆宁左手牵着伊丽莎白,右手扶着我,颇有一副人生赢家的姿态:“瑜瑾,前段时間没联系你,是因为古教授说我得沉住气,放大招,才能抱得美人归。”
古教授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理论?
他忽然停下脚步,连带着声音一起放轻放缓:“既定的考验途中,我因私心放水。听闻你被小男生找借口分手,我怒你不争,又于心不忍。你找到新东家,要与我分隔两地,我却看新东家怎么也配不上你的资质。综上所述,我觉得我喜欢你,对方律师有要反驳的吗?”他补充道,“如有反驳,不怕,我手上还有充足的证据。”
“你怎么会喜欢我……”我借着酒劲趁机问话,情话总是不嫌多。
谁知陆宁他蹲下身,高深莫测地摸了摸伊丽莎白的脑袋:“知道我当初养狗的时候,为什么在茫茫狗海中一眼挑中了伊丽莎白吗?”
“因为他可爱大方、美丽温柔?”
“因为我的审美很土,美化一下就是现在说的接地气。我选爱犬选了中华田园犬,选爱人选了你,我果然是接地气的五好市民。”他撸着伊丽莎白的毛,一边得意地感叹。
不明真相的伊丽莎白还在傻笑。
我看着他们一人一狗很是和谐,心道,陆宁情话这才说了几句,脸就红得像猴子屁股。还用伊丽莎白转移话题,说到底还是傲娇。古教授说得对,陆宁这表达喜欢的方式和小男孩没什么差别,他的情商都用来打官司和打麻将了,哦对,还有剥削。
陆宁手抵着下巴,抬眼望着我:“不知对方辩护律师去S城工作的时间里,是否会遇上小鲜肉,意乱情迷之下被拐跑……抛弃一人一狗留守呢?”
“看陆律师表现咯。”我猝不及防地对着陆宁的嘴巴吧唧一口,然后撩了就跑。
他便牵着伊丽莎白在背后追我,那晚我不知跑了多久,他不知追了多久。
夏夜的月色真美。